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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郁闷地坐回原位,也不知又走了多久,马车终于停下。童若瑶率先下了马车,又转身扶着周氏下来。左边是一条看不到尽头的巷子,即便阳光明媚,也感觉很狭小压抑。右边距离巷子口不远,能看到一条宽敞平坦的官道,以及官道旁的建筑。

    与李家村不同,这里的建筑略高,没有茅草屋顶,一概都是青色瓦片,墙壁涂上了一种类似灰白的颜料。

    “……往后回去代我向你家老爷道谢,今儿你们就在这里挤挤,明儿我找人带你们去。”

    两位家丁连忙弯腰朝童老爹打千,说了几句感激的话,就过去将马车上的家当搬下来。童若瑶扭头才发现,狭小的巷子里好像又多了两个人,正将东西一样一样往一道黑色木门里搬进去。

    那道木门后面,也就是他们暂时的新家了。

    ------题外话------

    新年临近,祝亲亲们合家欢乐、新年大吉大利!

    021:新家

    一个四四方方的小院子,坐北朝南一排两间屋子,应该是正屋,房间看起来略大一些。两边分别也是两间屋子,相对而言,略矮一点儿。院子里十分干净,看得出是才打扫过的,窗棂子也是才糊上去的新布。

    童若瑶见大伙都在忙,自己反而闲下来,便先去正屋里瞧了瞧。里面也非常干净,有几样简单的家具,虽然是旧的,却擦的很亮。窗帘没有,所以房间里很亮。

    接着,童若瑶发现,正屋这边的两间房是通的,用帘子隔开。分出了里间和外间,外面便可做周氏起居安歇之处,里面便能作卧房。这样想着,童若瑶觉得这院子虽然还是很小,却也非常实用。并且,里间靠墙摆着一张床,床上还有被褥之类。想必童老爹已经在这里住了几天了,难怪走进来就觉得有人气。

    参观完了正屋,童若瑶琢磨着在剩下的房间中给自己选一个好的房间。站在屋檐下考虑了半天,最后用男左女右的法子选了右边的房间。

    他们已经将东西搬进了正屋,童若瑶见周氏进去,也忙跟着进去。接下来要忙的事儿很多,从李家村带来的东西要拿出来检查,能用的自然要拿来用,不能用的要处理掉。还有,房间里虽然干净,好歹也要布置布置。

    何况,家里还有客人,晚饭也要张罗起来。想到这里,童若瑶顿住,对面忙碌的周氏也顿住了,她们似乎都想到了一问题,这院子有做饭的地方吗?

    母女两一起走出房间,恰好童老爹提着两个包袱过来,母女两异口同声地低声问道:“有做饭的地方么?”

    在李家村没有吃完的米也带了来,还有乡亲们送了一些干菜什么的都带来了,食材不用现卖,可……

    童老爹将包袱放在桌子上,领着他们绕过正屋,从一道木门穿过。依附左边而建有两间后罩房,里面炉灶,锅碗漂儿,应有尽有。

    周氏不觉蹙蹙眉头,只听得童老爹道:“这些东西是房东的,不用收捡起来便可。”

    房东的?别说周氏不相信,童若瑶也不相信。

    “是二老爷安排的?”周氏问出童若瑶也想问的问题。

    童老爹面色无异,却也瞧得出好像有难言之隐,童若瑶巴巴地望着童老爹,她很想知童老爹到了上京后,到底有没有去见老太太。更想知道,老太太如今对他们一家到底是什么态度。

    童老爹没说话,应该算是默认了。那么,老太太的态度就更难猜了。或者,是童老爹还没有彻底放下心里的结。

    从后面出来,东西已经全部搬完,童若远陪着童二叔在正屋里坐着,两位家丁自顾和童二叔叫来的人闲聊起来。虽然都是家丁,到底也有区别,童二叔带来的那两个人分明有些瞧不起王乡绅家的两个家丁。

    歧视,大多时候都出现在相同身份的人之间。若要归根结底,都是家境不好才去别人家做奴才,真的有区别么?

    “老太太得知今儿嫂子、侄儿们抵达,已经吩咐内子预备了洗尘宴,嫂子、侄儿们略略歇歇,一会儿我派车来接。”童二叔站起身道。

    周氏欠欠身,童老爹只点了点头。童二叔看着童若瑶笑道:“家里姊妹知道你们要回来,早就念叨着,今儿还吵着要去码头上接你们呢!”

    童若瑶应景地笑了笑,上京的女孩儿能随便出门?童家好歹也算是书香世家,虽然落败了,祖上的名誉多多少少还是保留了一些。对于子女的教育也应该比较重视,反正身为童家的女孩儿,童老爹和周氏对童若瑶的教育就十分的严格,可也正是这个严格,让童若瑶能顺理成章地读书认字,才有幸免于做一个古代文盲。

    童二叔又朝童若远提起他的儿子童若晨,多有赞美童若远贬低童若晨的意思,大概还有一些恨铁不成钢的意味。童若晨是童二叔唯一的儿子,可偏偏不学无术。

    既然要来上京,见这些人也是不可避免的。

    童二叔又朝外面喊了两声,跟着他来的两个家丁忙不迭地跑过来,弯着腰笑问道:“二老爷有何吩咐?”

    “你们暂且就留在这里,府里原有的差事派给别人,以后就跟着大老爷。”

    这话叫众人都吃了一惊,两个家丁的脸也瞬间变了颜色,童二叔一瞪眼,他们忙垂下头答应着。

    童老爹道:“不用,家里事儿不多,地方也不大,容不下多余的人。”

    这话说的太强硬了些,童若瑶怀疑童老爹是不是又受了什么刺激。

    童二叔愣了愣,转身笑道:“今儿才来,多少东西要收拾,明儿倘或用不上,再叫他们走便是了。”

    周氏扯了扯童老爹的衣袖,才阻止了童老爹第二次强硬的发言。童若瑶不知怎么的,松了口气。他们一家离开上京多年,老爹如今虽然已经为朝廷所用,然,新科同进士出身,年纪又大,在上京这地方又没有其他相熟的人。童家好歹是本家,一家子不和气,就显得更加势单力薄了。

    童二叔又吩咐那两个家丁几句,才告辞离开。

    童老爹气呼呼地回到屋里坐着,周氏看着他叹口气就开始张罗着地上的东西。童若远和童若瑶过来帮忙,童二叔留下的两个家丁,见王乡绅家的家丁过来帮忙,也才慢悠悠地蹭过来。

    好,有人能用为何不用?童若瑶一点儿也不客气,自己的东西除外,童若远的那些书籍什么的,就专门叫童二叔留下的那两个家丁搬运。

    周氏见童老爹坐着生闷气,琢磨着抱着东西去了里间就没出来,隔了不久童老爹就乖乖进去了。外面的东西基本已经分配完毕,因为习惯了自己的房间自己整理,童若远已经率先去他以后住的屋子整理去了。

    童若瑶把自己的东西搬到右边房间里,又返回拿装衣服的包袱,就隐隐约约听到里面周氏的话:“……好歹也要为他们兄妹想想,远哥儿已经年满二十,瑶儿也十五岁了。咱们能耽搁,他们兄妹可如何呢?”

    022:亲人

    总觉得上京的气温比李家村冷几分,童若瑶禁不住打了个寒颤,开始思考一个问题,到底来上京是对还是错?

    她十分明白自己的身份,穷困潦倒的小户人家之女,即便老太太要将他们一家子接回去,然而脱离了大环境那么多年,自己能不能适应是一个问题,周氏和童若远能适应吗?她没有埋怨老天爷的不公,也没有去想倘或自己来到这个世界的身份高人一等会怎样?相反的,她庆幸老天给了她这样一个有疼爱自己的家人,完整的、温暖的家庭。

    可是她不满的到底是什么?大概是对面那些人探究和不屑,抑或还带点儿嘲讽的目光。

    童老爹背对着童若瑶,微微垂着头,谁也看不清他脸上的表情,只能听到他平静无异低沉的嗓音:“给老太太请安。”

    这是一间很大的房间,屋子里的摆设古色古香,楠木填漆柜子,雕刻精致的窗棂子,东边摆了一张软榻,正中间摆着一个香案,香案上供奉着一尊童若瑶不熟悉的佛像,佛像前面摆着一个一尺高的青铜鼎,三支佛香腾升起渺渺白烟,散发着一股能叫人静下来的檀木香,充斥着整个房间。

    榻上坐着一位满头白发的妇人,身上盖着一张棕色毯子,浑浊的眸子慢慢从童老爹身上转移到童老爹身后其他三人身上。

    老太太右边站着童二叔和一位四十来岁的妇人,便是童二叔的正房夫人张氏。左边人较多,与童若远年纪相仿的童若晨,童二叔的两个女儿童若秋和童若绾,还有一个年纪才七八岁的小姑娘,应该是童二叔的四女儿。余下一些人,大概是府里的丫头、婆子,众人的目光也随着老太太落到周氏等人身上。

    周氏脸上依旧挂着永远温和的笑容,福福身行了礼,童若瑶和童若远也跟着见礼。老太太的目光先是怔怔的,慢慢的才有了焦距,布满老年斑的手扬起来轻轻摆了摆,缓缓道:“平安回来就好,这一路车马劳顿,先坐下。”

    这样的相见其实是尴尬的,老太太不愧是老太太,那神态模样就好像盼了多年的亲人终于回来了,她终于安心了。

    老太太发了话,童二叔忙打眼色叫丫头们搬了椅子,他妻子张氏故意大声朝童若秋笑道:“还不快去见见你妹妹?不是念着希望妹妹回来陪你么?”

    童若秋模样清秀,穿着妖红色碎花褙子,身材高挑,拥有一双和张氏相似的丹凤眼,不算十分漂亮,可如果她能收起眼里的不屑或会会更好看许多。

    相对的,姨娘生养的童若绾就漂亮许多,一身打扮也格外清新淡雅,上面穿着杏黄色褙子,下面配着浅红色裙子。笑起来的时候,嘴角一对浅浅的酒窝。她已经先一步走过来挽住童若瑶的手臂,笑道:“妹妹可算是回来了,我还记得咱们小时候一起玩耍呢!”

    从童家人童二叔出现,到现在几次接触童家人,从来就没有谁会提及过去。童若瑶抿嘴笑了笑,这个童若绾是故意还是没眼色呢?

    “好了,咱们都坐下说话。”童二叔见老太太脸色一沉,忙出声招呼起来。

    其他丫头婆子就忙着端茶递水,童若瑶挨着童若远坐下,目光从童若晨身上扫过,这个不学无术的堂哥身上还真有那么点儿纨绔气息。虽然一身皮囊不错,可明显无法和自己的亲大哥比较。

    童若远正襟危坐,浑身都透着一股子冷静睿智,即便不说话那气势也自然而然地流露出来,对面的童若晨,虽然也安安分分地坐着,眼睛却随着一个身材曼妙的丫头背影游走。

    张氏见众人都不说话,便笑着拉起童若秋的手,朝周氏等人笑道:“秋儿与瑶儿年纪相仿,一转眼都成了大姑娘,再不会像小时候那般淘气了,以后她们姊妹相处定然和睦。”

    周氏朝童若秋和张氏歉意地笑了笑,张氏又介绍了童若绾和年仅七岁的童若涵,童若涵看起来是个安静的小姑娘,听见张氏介绍,忙朝周氏等人规规矩矩地行了个福礼。小小的个子,动作却十分规范。

    童若瑶站起来回了一礼,老太太突然出声道:“开饭,这一路劳顿,吃了饭也好早些歇着了。”

    便有婆子答应一声,出去叫摆饭。

    这宅子到底有多大,童若瑶进来的时候也没仔细看,不过瞧着建筑却也不显的特别陈旧,家里丫头婆子不算多可也不算少。自己身上穿的衣裳是新作的,质地料子是她来这个世界后穿的最好的,如今却发现,与那些来来去去忙碌的丫头无异。

    这算是一个笑话,难怪他们的目光会那样。童若瑶暗自觉得好笑,抬头正好迎上童若秋探究的目光,或许那目光里还有一丝嫉妒。

    童若瑶上面穿着枣红色暗纹窄腰薄袄子,下面穿着石青色裙子,身形瘦小,愈发显得玲珑小巧。虽然在乡下长大,皮肤却是自然而然地白皙红润,一双黑白分明的眸子如同两颗亮晶晶的宝石。衣裳颜色暗沉,衬托的露在外面的肌肤更加晶莹剔透。这哪里是一个乡下的丫头?

    即便穿着丫头一样的衣裳,身上却没有丫头的气息。

    童若秋从来就没有想到,那个母亲嘴里爱哭、胆小的妹妹,会这样漂亮。她似乎记得,那是一个又黑又瘦,干巴巴的小丫头。

    堂姐眼里的敌意让童若瑶怔了怔,明明才第一次见面,即便以前两人相处不愉快,但那是小时候的事儿,如今只怕根本就不记得了。

    周氏站起身,童若瑶忙甩开满脑子的疑惑,跟在周氏身后。张氏扶着老太太走在前面,童老爹和童二叔相伴,其他人跟在后面。从正屋里出来,穿过一道回廊,便到了用饭的厅房。

    已是掌灯时分,院子里的景物有些模糊,看的不算真切。只觉有人经过,接着便进入一间亮堂堂的屋子里。

    童二叔领着童老爹等男人去了用屏风隔开的里间,外面一张大圆桌,桌上已经上齐了菜,满满一桌子,散发着诱人的香味儿。

    闻着这味道,童若瑶才觉得自己饿坏了,却只能先忍着,待张氏扶着老太太在首位坐下,老太太抬头看了众人一眼,招手叫童若瑶过去挨着她坐。

    童若瑶怔了怔,下意识地看了周氏一眼,见周氏点头才走过去。童若秋只盯着她,童若瑶自动将她的目光忽略,规规矩矩地垂了眉目,待其他人依次坐下,才抬头匆匆扫过一眼。

    吃饭的规矩周氏早就教过童若瑶,只是这么些年一家人都随意惯了,今儿突然要按照规矩来,童若瑶还真觉得再好的美味也变得索然无味。

    023:敌意

    整个场面安静的只能听见筷子碰触碗,零零碎碎的声响,所以,即便屋子里点了灯很明亮,还是感觉有些诡异。

    一顿饭就在诡异的气氛中结束,童若瑶放下碗筷的时候,只吃了五分饱。两名丫头依次上了漱口水,后面两个丫头呈上茶水,桌上的残羹剩菜已经撤了干净,摆了几样干果。

    张氏淡淡看了周氏一眼,转而笑着问童若瑶:“饭菜合胃口么?”

    这个问题问的好,童若瑶一家在乡下住了十来年,一日三餐能吃饱就不错了,哪里能吃上这些大鱼大肉?如果大赞不错,岂不是间接地指老太太不顾他们死活将他们赶出去?诉苦喊冤,叫老太太当众没脸?

    童若瑶明白,回来了必然就和这一家子脱不了干系,即便不搬回来住。再有,就是大哥童若远的婚事,不是童若瑶和周氏抬举童若远,虽不指望未来大嫂是大户出身,好歹也不能是那种没有见识的人。而他们家如今的状况不好,又是才回到上京,倘或真和童二叔家脱离关系,要找一个配得上大哥的大嫂也难。

    “谢婶子费心,我吃着味道都好。”童若瑶大大方方地抿嘴笑了笑。

    张氏笑道:“这样我就放心了,因想着你们坐船,所以就预备了这些清淡的。”

    其实,大家这样坐着是没话可说,张氏故意找了这些没营养地问问。童若秋似笑非笑地看着童若瑶,笑道:“妹妹倒比我们强些,我们从小儿就没坐过船,不知道沿途的景致如何?”

    “船上风大,我一直都躲在船舱里面,也没瞧见沿途的景致,倒闻着许多花香,想必外面定是百花齐放。”

    童若秋满面不相信,笑语道:“爹说你们的船半路上坏了,后来有顺路的栽了你们一程,妹妹换船的时候也没瞧见?”

    瞧没瞧见有何相干?怎么老抓着不放?

    童若瑶不留痕迹地蹙蹙眉,淡淡笑道:“没注意瞧,只觉得四周都是绿幽幽的水,还担心会不会掉下去呢。”

    童若秋还准备发言,张氏突然道:“你妹妹今儿才到,累了几天,该好好歇歇,你这些问题明儿再问。”说着,扭头看着周氏笑道,“嫂子也累坏了,今儿天晚了,就在这里歇着。嫂子原住的那院子一直都空着,老太太还说等嫂子回来了,还住原来的院子。这些天已经叫人修整去了,待明儿修整妥当嫂子还是搬回来。”

    童若瑶匆匆看了老太太一眼,对面周氏点头笑道:“外面的房子我瞧过了,虽然小了些,住人也没问题。”

    于是一直没有发言的老太太突然开口道:“虽然他们一直不叫我知道,我心里却也明白,这个家是一日不如一日。早没了当年的光景,你们都是明白人,知道各有各的难处,那外面的房子一个月的租金不菲,再说家里又不是没有多余的房子,何苦去花那些钱?”

    果然还是老太太厉害,一席话说的在情在理,说得周氏也不好拒绝了。只是,老太太为什么非要他们搬回来?既然已经分家了,就是各过各的,现在回到上京,也没理由要他们搬回来啊?

    童若瑶有些想不明白,不过她必须认可老太太的话,他们家确实没多余的闲钱,能节省的必然要节省。

    这些话老太太大概也给童老爹说过了,可童老爹好像没答应,而且还很生气,是因为过年时送去的这些东西?可真没必要为这样的事儿生气,老太太愿意给就不错了,反正总比在乡下穿的好,何况还是不用花钱的。

    周氏点点头,笑道:“让老太太操心了。”

    张氏又说了些别的话,大伙陪着老太太坐了坐,见老太太露出乏意才散出来。今晚还是要回到那边去,童老爹坚持,童二叔也没法子。临走时,老太太屋里的丫头送了几样东西来,说是老太太给他们兄妹的见面礼。

    张氏瞧见,从手腕上褪了一只翡翠手镯送给童若瑶,便站在垂花门前目送马车消失在暮色里。

    童若秋见爹爹率先走了,才挽住张氏的手臂,不满地问道:“老太太为什么要他们搬回来?”

    张氏看了女儿一眼,叹道:“还不是你哥哥不争气,今儿你也瞧见你大伯家的堂哥了,适才老太太身边的钱妈妈还说,就他最像你们祖父。”

    童若秋冷哼一声,张氏又道:“你呀,以后好好儿和她相处。”

    童若秋听了,赌气道:“我倒是一直都想好好和她处,没得我好心反而又弄一个疤痕在脸上才好呢!”

    想起这事儿张氏心头也不快,伸手摸了摸童若秋的额头,就想起十多年前的事儿来,原是两姊妹戏耍玩闹,不想竟抢东西打了起来,后来也不知怎么的,童若秋一额头撞在了石头上,人倒是没事儿,额头上却从此留了一个疤痕。到现在为止,童若秋额前的留海从来就没有梳起来过。

    面相破了,当初便是因为这个理由,童老爹一家才被赶出去的。

    这些事儿,童若瑶自然不知道,从马车里下来,只觉得寒风从裤管灌进来,不禁打了个寒颤。

    童若远去厨房烧热水,板着脸将童若瑶赶回房间里歇着。童老爹和周氏去了正屋,两名家丁相互看了看,主动去厨房协助童若远。

    上京的冬天格外寒冷,所以人们习惯睡炕,大户人家自然还有南方那样的床。童若瑶举着一盏灯打量房间,下午去童二叔家之前略略整理过,原想着等回来了再好好布置布置,如今瞧来倒是不用了。

    吐了口气坐下来,毫无意外,铺了被褥的炕还是僵硬的像石头。童若瑶想起童若秋的敌意,不觉怔怔出神,以后搬回去一起住的日子她几乎可以预见了。

    而让童若瑶没有想到的是张氏这个人,想象中她应该是一个冷漠的夫人,没想到却是一说一笑的。至于老太太,倒在童若瑶的预料之中,不苟言笑、很威严的老人。不觉得,竟想起在路上遇见的那个老夫人,还有那个对她和周氏充满敌意的黑面男。

    024:差异

    有些人相信命运一说,特别是古人。童老爹相信他的时运来了,去年秋闱中举,今年春闱成绩不俗。因年纪偏大,入翰林自是没有十分的把握,但成绩靠前,后分配到了吏部为主事,主要负责一些日常公文的处理与消息的上传下达。属京中底层办事官吏,从六品官阶。

    穿上官服,童老爹基本不用刻意做什么,也官威十足。周氏微笑着将褶皱的地方抚平,童若瑶躲在门后面看着里面,嘴角不自禁地弯起一抹笑。

    待童若远开门出来,两兄妹才一起走进去给爹娘请安,听童老爹训话,“……好好儿跟着你母亲学学规矩,一个女孩儿常常躲在门后面成何体统?”

    童若瑶红了脸,她明明走的很小心,童老爹竟然发现了。

    外面两个家丁走进来,童老爹又朝童若远道:“今儿你送他们去,雇一辆马车,替我向欧阳先生问安。”

    童若远点头应下,两个家丁又谢了几句,童若瑶忙去摆上早饭,一家子坐着一起吃了饭。童老爹去当差,童若瑶收拾碗筷,周氏去屋里将刺绣拿出来,又取了些银子交给童若远,让他回来的时候找工匠师傅框裱,做成屏风的样子。

    老太太的寿辰就在四月中旬,现在已经四月初了。这东西也不知能不能入她老人家的眼,不过他们家也实在拿不出更好的。

    想到以后还是要搬回去,童若瑶就忍不住叹气,其实她觉得这样一家子单独住着就十分的好。虽然现在童老爹不是家里吃闲饭的了,可感觉还是和以前一样,如果搬进那样的大宅子里,人心会不会也跟着变?

    童二叔一房正妻,两位姨娘,之所以接二连三地让大小老婆怀孕,估计也是想多得个儿子,彼此才有照应。童老爹是没法子养活多余的人,才只有周氏一个正妻,倘或以后好了,会不会也有那样的想法?毕竟,三妻四妾于古人而言,太正常不过。

    周氏见童若瑶唉声叹气,又是蹙眉又是焦虑的,笑问道:“是担心以后和姊妹们处不好么?”

    这个倒没什么好担心的,童若瑶自然是不会主动招惹她们,但也不是那任由欺负的人。摇摇头,又长长地叹口气,道:“想起咱们家原来那个菜园子,如果种了菜,过些日子便能吃了。”

    周氏无奈地摇摇头,笑道:“还是不情愿搬回去住。”

    “绝无这个意思,咱们搬回去住就少了租金的开支,爹爹如今虽然出头了,外面应酬也不少,这些我都明白的。”童若瑶认真地道。

    周氏笑容深了几分,伸出手顺了顺女儿额前的发丝,欣慰地道:“也多亏了你小小年纪就格外懂事,才叫娘省了不少心。”

    正说着话儿,外面突然传来一阵喧哗,童若瑶忙撩开帘子从屋里出来,竟然是张氏带着童若秋、童若绾、童若涵来了。加上赶车的婆子,每人身边还跟着一个丫头,个人皆站在院子里好奇地四处张望,丫头婆子倒还好,除了童若涵这个安静的小姑娘,其他人眼里少不得有几分嫌恶。

    童若瑶走上前朝张氏见礼,叫了一声“婶娘”,张氏才忙笑着扭头朝童若瑶道:“今儿闲着,就想着过来瞧瞧,你母亲呢?”

    “是弟妹来了?”周氏从屋里出来,走到张氏身边,吩咐童若瑶去泡茶,请张氏及三姐妹进屋。

    没有想到家里会来客人,茶具等物并没有拿出来,只摆了几个常用的,这会子她们突然来了,也只能将就了。

    童若瑶端着茶水进屋,张氏和周氏去里间说话,其他人则留在外面。当然,坐处也没有那么多,不过想来她们大概也不愿意坐,瞧她们那目光就知道了。面对这样的目光,童若瑶即便装也装不出笑容来,将茶水放在桌上。倒有识眼色的婆子一把拿起茶壶,笑道:“四小姐请坐,这些事儿奴婢来就成了。”

    说着,也不管别的,倒了三杯,又叫其他丫头过来给自己服侍的小姐送去。

    不是什么好茶,也不是特别漂亮的茶杯,都是从乡下带来的,没想到童若秋尝了一口就忙吐出来,眉头打成死结,扭头就甩了送茶水过去的丫头一个耳光,骂道:“你拿的什么东西?是想害死我不成?”

    说着又看了一眼手里的杯子,如同拿着一个烫手山芋,忙不迭地扔了,落在地上“啪”的一声四分五裂。

    童若瑶心疼地看着那杯子,虽然不值钱,可用了好几年都完好无损。

    那挨了耳光的丫头捂着脸看着童若秋,十分委屈地道:“就是茶水,堂小姐送来的。”

    里间听见响动的周氏和张氏也忙出来,尚未弄明白情况,就朝童若秋训斥道:“来的路上说好了要与妹妹好好相处,这会子又怎么了?你是姐姐,她又是在外面长大的,原该让着些。”

    这话怎么听着都像挤兑,童若瑶淡淡笑道:“婶娘多心了,我和姐姐并没有怎样,大概是姐姐吃不惯我煮的茶,我给姐姐换一杯。”

    “不用了,这哪里是茶水,根本就没法子入口。”童若秋一边说一边拿出绢子擦了擦手上残留的茶水。

    张氏闻言,一副头疼不已的模样,“都是被我宠坏了,越来越不知体统!”

    周氏笑道:“女孩儿本该娇养着,这茶是极普通的,一开始我吃着也觉不好,后来才习惯了。”

    张氏歉意地笑了笑,吩咐婆子打扫,又嘱托童若秋与姊妹好好相处的话,才和周氏去了里间。

    她们刚进去,童若秋一扭头就到院子里去了,童若绾放下茶杯走到童若瑶跟前,好像对童若瑶非常感兴趣,主动攀谈起来。不过,话题也多围绕在童若瑶一家住在乡下的事儿。

    读书人家规矩多,养在深闺中的女孩儿常常不知道粮食的来源,但好奇心谁都有。童若绾表现很友好,童若瑶倒也和她说了很多,尽管童若瑶心里明白,童若绾的心思也和童若秋一样,想表现出与自己的差异来。

    她们是城里人,身边有丫头婆子服侍,童若瑶是乡下人,身上穿的还不如她们身边的丫头。

    张氏和周氏在里间说了许久的话才出来,童若瑶松了口气,她们终于要走了。

    张氏今儿特意跑一趟,明面上是征询周氏的意见,要不要在他们以后住的院子重新开一道门,其实透出来的意思便是,以后回去了也是各自过各自的。这中间便多出许多问题,厨房、丫头、婆子一应开支都是独立的,于是,要改造厨房,丫头、婆子也要现安排,这里就产生了费用。

    算清楚并没有坏处,童若瑶琢磨着道:“家里银子够用么?”

    也不知道老爹如今有没有月俸年奉什么的,不过即便有,大概也不多。

    周氏笑道:“老太太的意思是那院子以后就给咱们了,虽然不是大宅子,到底也有十来间屋子,你哥哥也到了成亲的年纪,我想着就把院子修葺翻新。”

    这么说来,老太太对他们一家还算不错,童老爹如今如愿以偿,接着就盼大哥出人头地,所以才一门心思地想留在京城。等大哥再取得好成绩,他们家在上京也算是扎根了。

    可最大的问题是大哥的亲事还没有说定,未来大嫂子还不知道在哪家养着。

    ------题外话------

    新年快乐!

    025:论商

    “在大宅子里住着自然有大宅子的难处,外面瞧着不错,却不知里头的艰难。祖上留下的东西到底有限,家里人口不断增添,入账的少,出账的多……”

    童二叔头些年也和童老爹一样,曾经下定决心参加科考,或许真的与天分有关,童二叔三十多岁勉强得了秀才,就再难上去。家里一切又是让张氏料理,那张氏在娘家时家境不错,后来嫁了童二叔,童老爹一家又离开了,开支却没有相应地少下来,反而越来越多。

    加上童若晨不成气候,又是独子,抬了姨娘起来,却没有生出儿子,反而都是女儿。家里也曾艰难过一段日子,童二叔不得已放弃科举之路,预备从商,老太太却十分不愿意。

    童家原是书香之家,童老太爷曾为士,如今童二叔要从商,从社会高层去最底层,老太太如何肯呢?只后来,家里一日难一日,老太太无法才妥协了,却不许童二叔在京城做买卖,也是怕别人知道,更怕因此而误了童家后辈。用迷信的说法,大概是怕死后没有颜面去面见童家的列祖列宗。

    大周商人地位不高,但也不似前朝那般抵制,可从商便不能入仕。这里头的缘故童若瑶也大概明白一些,商人可以迅速地聚集财富,而且商人不固定,不便于管理,统治者担心商人的财富威胁自己的统治,所以采取抵制做法。然而,一个社会的经济却又离不开商人。大周开国初期,整体社会经济萧条,国库空虚,才将商人的地位略略提高。

    商人可以有自己的府邸,也可以有自己的田产地产,只赋税方面却比其他人高一些。即便如此,也造就了许多大商人。

    虽然来这个世界很多年,但有些思想童若瑶还是很难接受,在她原来生活的那个世界,商人的地位很高,住好房子,吃好东西,穿最贵的衣裳,生活方方面面都无比奢侈。但,人家有奢侈的资本。

    而这个世界,人们把名誉看的比什么都重。明明家里一穷二白还非要看不起那些吃得好、穿的好的商人。

    童若瑶曾经就想去去做些小买卖改善生活,可因为她是女孩子,不能抛头露面。童老爹是绝对不肯的,童若远承载着爹娘的期望。

    “二叔很有从商天分嘛。”童若瑶笑嘻嘻地道,这话可不假,童二叔家上上下下瞧来都不错,虽然只看到一点儿。

    不过,也应了那句俗语,商人大多吝啬。修葺院子的钱童二叔帮着垫了,日后必然要还上。张氏和母亲在里间说了那么久,大概就是委婉地表达这个意思。

    周氏笑道:“你认为那些银子会从天上掉下来,都是辛苦挣来的。”

    童若瑶瘪瘪嘴,倒也认可周氏的话。不过老太太能同意童二叔去外地做买卖,思想上倒比较前卫,到底是历经风霜过来的老人。

    下午童若远才回来,说是欧阳先生留他吃了午饭。刺绣已经找了工匠师傅,要四五天才能完成,接下来的日子好像又回到了李家村那些时光。唯一不同的便是童老爹每日要去部里当差,十多天下来,还遇上了同僚邀请,显然童若瑶小看了自己的爹爹在交际方面的能力。

    到了四月十二这天,童二叔打发人过来通知,院子已经修葺完善了,跟着就能搬进去住。

    这天夜里,周氏提到童若远的婚事问题,让童老爹多留心。童老爹道:“同僚薛大人家中尚有一位小女儿未说亲,只如今冒然前去多有不妥,等等再。”

    周氏听了,慢慢垂下头,忧心忡忡地道:“瑶儿的婚姻大事你好歹也要留留心,虽然我心里不舍得,可也不能因此误了她。这孩子从小就懂事,不求她日后大富大贵,日子也要能过得去。”

    童老爹沉吟片刻,道:“定是要好好瞧瞧,家底如何倒是其次,人品才是最重要的。”

    周氏听着怔了怔,又莞尔笑起来。说起明儿搬回去的琐事,童老爹才去部里,所以并没有沐休,少不得嘱托周氏一些话。

    未了又琢磨道:“家里有没有宽裕的银子?你瞧着给瑶儿打几样首饰,若远是男人,吃些苦倒没什么,以后瑶儿与姊妹相处,也不能过于寒碜了。”

    周氏笑道:“这些事倒不用老爷操心,我原来的东西有些还在,重新打了也和新的一样。”

    一夜无话,到了第二天,送走童老爹,剩下三人便着手开始打包。因有些东西没有拿出来,要打包起来的并不多,不到半个时辰就收拾好了。

    童二叔亲自领着几个小厮和婆子来协助,将东西搬上马车,拿出钥匙锁了门。童若瑶见他将钥匙装进腰间的口袋里,也没瞧见什么房东来,倒觉得这院子应该是童二叔的。

    不过,这个想法也只是一闪而过,倘或真的是童二叔的,搬不搬回去又有什么两样?那边的院子有十来间屋子,这院子总共才六间,而且除了正屋两间略大,其他的又矮又小。

    童若瑶和母亲同坐一辆马车,童若远和童二叔坐了后面的马车。童二叔比童老爹小两岁多,说起来也是年纪相仿的,这些年童二叔经常在外走动,出门在外到底不比在家,风餐露宿的看起来和童老爹差不多的年龄。

    只这一刻,童二叔瞧着对面沉默的童若远,心里却有些感触。因自己只有那么一个儿子,少不得疼爱些,加上老太太的宠溺,小时候倒没擦觉什么,随着年纪一天天大了,才知道哪些疼爱却是害了他。

    不爱读书,打骂也不怕,不是和家里的丫头们鬼混,就是出门在外结交的也都是些不成气候的人。找了先生教他读书,一年就能气走两个,现在已经十岁,就近的先生却都不肯来了。

    如今有了童若远,倒也有了可比较的人,指不定他也能从童若远身上学着几分。童二叔琢磨着等童老爹闲暇了,便商议商议这事儿,请先生的费用自己出了便是,不指望儿子考出多好的成绩,能中个举人,家里出些钱也能捐个官,好歹也遂了老太太的心。再说,童老爹如今已是天子门下的人了。

    “侄儿在东临的先生是何人?”

    童若远听见问,略摇头道:“去过东临府衙办的私塾一年,后来只在家里读书。”

    童二叔不由得一怔,“如此说来,侄儿都是自学?”

    “父亲指导,偶尔考考学问。”

    童二叔听了,半晌才回味过来,他倒是知道,童若远十五岁考上了秀才,去年和童老爹一起下场。大哥中了举人,童若远落榜。但童若远却是大哥亲自教出来的,说话做事极为稳重,一手毛笔字写得极是好。到底是大哥教子有方。

    “你堂弟也在读书,如今你们回来了,日后就在一处了。叔叔这里倒是有一事想请侄儿帮忙。”说着似有几分为难,看着童若远。

    童若远客气地道:“叔叔直说无妨,倘或侄儿能帮上忙,自然全力以赴。”心里倒也明白童二叔到底要说什么。

    “我常年在外走动,对你堂弟疏于管教,如今要改变他的性子也难,家里又没有其他人,日后你们兄弟一处读书。望侄儿能多多留心,提点提点他。”

    026:童家

    上次来童家大宅,因天色暗,什么都没看清楚。童若瑶下了马车,自然先仔细地观察了一下周围的环境。

    不过,因马车是直接进了大门,所以外面一切依旧没有瞧见,只觉得高大的朱红色大门外面,是一条宽阔平顺的官道,依稀可见对面的建筑。

    没有想象中的玉亭阁,下了马车,童二叔便吩咐身边的婆子去通知张氏,说大哥一家到了。

    这边一位婆子笑盈盈地朝周氏和童若瑶福福身,道:“给夫人、小姐请安。”

    童若瑶还了一礼,眼睛便随意地四处看,正方一字摆开三间足有三四米高的房间,一共三间,中间的门敞开着,隐隐约约能瞧见墙上挂着一副画像,应该是位学者。前方一张填漆香案,摆了几样果点。

    房屋左边是一条抄手回廊,右边两间抱夏,抱夏旁边是一道圆形拱门,恰好有两个年纪十来岁的小丫头从里面走出来,瞧见外面院子里有人,又忙扭头跑开了。

    童若瑶收回目光,廖管家匆匆忙地跑来,朝周氏见礼,才过去拜见童二叔。童二叔看着马车上的东西,吩咐道:“叫他们稳重些,东西可别弄坏了。”

    廖管家答应着,童二叔又看了看众人,见大伙皆是轻拿轻放才放了心。这边,前来给周氏请安的婆子和周氏寒暄几句,便领着她们往回廊上走去。童若瑶紧跟在周氏身后,只用眼角的余光看着周围的一切。

    穿过回廊,便是一处花园,虽然不大,却是假山流水应有尽有,更有时令鲜花绽放,彩蝶蹁跹。脚下踩着鹅卵石铺就的羊肠小径,耳朵里听着那婆子的聒噪。

    “……自夫人和大老爷离开后,原来那些人也是走的走,散的散,如今府里上上下下早已换了新,留下了也不过是几个家生子罢了。有几年府里的人更少,除了夫人、老爷、小姐、哥儿外,就十来人。这三四年间才陆陆续续添了些人手……”

    走出小花园,又沿着一条左拐右拐的石板路走了一会儿,童若瑶已经有些晕了,感觉好像走了许久,扭头一瞧,还能看见回廊的菱角。

    可并没有瞧见其他人跟来,这幽静的小路显得更加幽静了。就在童若瑶走神之际,前面周氏和那婆子猛然顿住,童若瑶差点儿就撞上了周氏。

    抬头望去,是一道两米多高的围墙,那婆子从腰间拿出一把钥匙,童若瑶才注意到这里开了一道门。看得出门板是才上了新油漆,黑黝黝地发亮。锁也是新的,婆子开了门便把钥匙交给了周氏,微微弯着腰请周氏和童若瑶进去。

    这里便是以后要住的院子了,童若瑶站在入口看了半晌,四合院的格局,却也有细微的差别,因为不是标准的四四方方。意外的是院子中间有个小型花园,里面的花草大概是才种植的,阳光一照就焉焉的没有生机。

    而院子也不小,比李家村和在外面住了十来天的院子大多了,周围也种植了一些绿色植物。坐北朝南四间屋子,门上建有抄手回廊,正屋左边有一间大屋,两间抱夏。右边有一道通向后面的门,过来才是两间大屋。

    那道门后面也是属于他们的么?童若瑶正疑惑着,就看到童若远抱着一只沉甸甸的箱子从那边走过来。

    “四姑娘,您的房间略略收拾过了,我带您去瞧瞧可好?”

    突然被一个婆子这样恭恭敬敬地对待,童若瑶还有些不习惯,点点头道:“有劳妈妈了。”

    那婆子见她说话镇定,笑容可掬,不过于亲近也不刻意疏远,竟是自然而然的。想来她离开这里才四岁的年纪,尚且不能记事,在乡下生活了十来年,说起来也算是第一次进这样的宅子,浑身上下却没有丝毫乡下人的土气。

    若说这婆子,也不是别人正是廖管家的婆娘,家里亲戚来城里找她,也曾进来过,那个不是说话都打颤的?正应了那句什么样的人就能养出什么样的后辈。

    廖婆子一边想着,一边前头领路,避开搬东西进来的婆子小子,走到右边第一间大屋门口停下,转身朝童若瑶笑道:“窗帘子是老太太给的,其他东西有些是原来的,有些是新作的,四姑娘瞧瞧可有不喜欢的?”

    童若瑶看了看崭新的门,才推开,廖婆子眼疾手快,已经侧身伸出手撩开帘子。

    帘子是浅浅的竹青色,恰好此刻阳光照在窗格子上,整个屋子里的光线便也带着一点绿意,童若瑶的目光从左边开始,填漆柜子、简易梳妆台,正中间一张四方桌,配了四张圆形杌凳。右边靠墙摆了一张踏脚挂账床,床上被褥等物也都齐全。再过去便有一道帘子。

    打量完毕,童若瑶转身笑道:“妈妈费心了,没有不喜欢,这样很好。”

    廖妈妈忙摆手道:“我倒没费心,这些都是二夫人叫她身边的人进来收拾的。”

    说曹操,曹操到。外面张氏的声音已经传来,童若瑶从屋里出来,见张氏一行人和周氏一起去了正屋,转身谢了廖婆子几句,廖婆子惶恐不及,“四姑娘再客气,我就没脸了。”

    童若秋、童若绾、童若涵也跟着来了,童若瑶走到正屋门口的时候,后面童若晨火急火燎地跑来,也不知他是没看见还是故意的,撞得童若瑶差点儿没站稳。还是同样在里面的童若远大哥一个箭步走过来,抓住了她,才幸免与地面亲密接触。

    童若晨发现撞了人,忙出声道歉,童若远淡淡看了他一眼,也不知为何,童若晨竟心里打了个寒颤,怔怔的连张氏叫他也好似没听见。

    张氏提高音量,呵斥道:“你这会子是从哪里来的?是不是又与那些下作胚子灌黄汤去了?”

    童若晨才回神,脸上立刻恢复了一贯的纨绔样,也没个正经,“今儿没出门,大哥和妹妹要回来,我记着的。”

    好像已经忘记了刚才撞了童若瑶的事儿,从怀里拿出一个盒子,递到童若瑶眼前,一副给你你就拿去的模样道:“送给妹妹的,也不知妹妹如今是不是还喜欢这东西。”

    反正不管喜不喜欢,你都得收下。童若瑶福福身道了谢,拿过小盒子,掂量着很轻巧,也猜不出到底是什么。

    ------题外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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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027:姊妹

    “哥哥别的事儿倒不曾记得过,妹妹今儿回来却记得,还预备了东西,可见是有了新的妹妹就忘了我们了。”童若秋的语气怎么听着怎么酸溜溜的,她,应该是想说笑话?瞧那模样好像是,大伙也应景地笑了笑。

    没想到童若晨却白了她一眼,道:“你看上我的东西,那样没有给你的,就是家里没有,你想要我还不是给你买了回来?”

    童若秋见自己的哥哥帮着外人说话,气得狠狠瞪了他一眼,转身挽住张氏的胳膊,委屈地道:“娘,你瞧,哥哥总是欺负人。”

    张氏被她摇的头晕,哎呦哟地道:“好了好了,你们兄妹就不能消停消停,都多大的人了,还孩子似地闹不够。”

    嘴里如此说,面上却多有宠溺,“你不是也给妹妹备了见面礼,上次走的匆忙浑忘了,今儿可带在身上了?”

    “自然是带来了,就怕妹妹不喜欢。”说着慢条斯理地解下腰上的荷包,拿出一对拇指头大小的珍珠耳钉。

    张氏见了不觉一怔,“这不是大舅爷从南边给你带来的?”

    张氏这样惊讶,可见这东西的珍贵了,拇指那么大的珍珠原就少见,加上通体圆滑,色泽光润,并非一般珍珠。古代没有人工饲养,珍珠这样的物品都源于大自然,这么大的珍珠也不知要多少年才能形成。而且,难得是一对珍珠,大小、形状一模一样。

    “是大舅舅前年给的,我是姐姐,要给妹妹东西自然要给好的,就这样还怕妹妹不喜欢呢!”嘴里这样说,那脸上的神情却只表达出一个意思,这东西童若瑶定然是没见过。

    那到底是有多担心啊?童若瑶真想收下,不过周氏已经抢在前头,笑道:“既是大舅爷给二姑娘的,二姑娘怎好转手给了别人?再说,你们姊妹何必这样客套。”

    张氏见周氏这样说,连忙附和着笑道:“是啊,本来就是一家子,又都住在一处……”

    话没说完,童若秋冷笑道:“看来妹妹是真的瞧不上。”

    怎么会瞧不上?童若瑶可没有童若秋想要的那种挫败和自卑感,脸不红心不跳,神态自若,笑盈盈地道:“多谢二姐,妹妹受之惶恐,这样的珍珠妹妹是第一次见呢!”

    喜欢之情不言而喻,眼睛甚至不舍得从珍珠上离开。童若秋愣了愣,那张氏心疼的就差没伸手抢了去,周氏温柔的眸子带着三分责怪看着女儿。

    这一对珍珠童若秋本就宝贝似地搁着,自己都舍不得拿出来戴,又怎么会舍得送人。原是打算让这个从乡下来的没见过世面的妹妹出丑,不想她竟然这样没脸色,当真要收下。一时又气又恼,不给显得小气,给了又心疼。

    一直默默无言站在张氏另一边的童若绾,暗自觉得好笑,只隐忍着静静看戏。

    屋子里安静了片刻,童若瑶觉得差不多了,才抬头虚心请教童若秋:“二姐姐,这是做什么用的?”

    连耳针都不认识?童若秋找回了优越感,嗤笑道:“这自然是耳坠,妹妹不会没见过?”

    童若瑶适当是露出惋惜,留恋地看了那珍珠几眼,极是失落地道:“原来是戴在耳朵上的!”

    周氏这才解了童若瑶的意思,笑道:“你们不知道,瑶儿怕疼死活不肯打耳洞。二姑娘快收好,你妹妹顽皮着呢。”又叫童若瑶给童若秋道谢,心意到了就够了。

    这个时代的人打耳洞,就是用针穿过去,想想就疼的要命,哪里还敢试?童若瑶依言谢了童若秋,张氏明显松了口气,从自己头上取了一只簪子送给童若瑶。

    童若瑶自然是没有收,见面礼张氏已经给过了,虽说这些东西都能换成钱,但也不能太让人小瞧了,如今到了上京,老爹成了官老爷,虽然是个小官,自己好歹也是官家女儿。好,是有点儿死要面子活受罪,但总比传出什么别的话好?

    童若绾静静看着,想起方才张氏和童若秋心疼的模样,心里爽快了一把。这会子就拿出自己预备的见面礼送给童若瑶,姨娘说礼尚往来,东西不在贵重,而要对方也有那个能力回礼。所以,她送的便是两张自己绣的手帕。

    童若涵年纪最小,东西是屋里丫头准备的,同样是针线活计。

    在上京的这十来天,童若瑶闲来无聊,就用做衣裳裁剪下来的边角余料做了几个荷包,又把自己收藏起来的薄荷装在里面,只因薄荷味儿可以驱蚊。在没有驱蚊香的时代,也只能靠这些东西。

    原是打算到了夏天挂在床帐子里,如今只好拿出来作为回礼送给她们了。

    荷包的样式不同,颜色也不同,但都散发着一股淡淡的薄荷香。童若绾拿在鼻子下面闻了闻,童若瑶解释道:“夏天带在身上,不但能散发出香味儿,还能起到驱蚊的效果,不知姐姐妹妹是否喜欢这个味道?”

    “银丹草的味儿,夏天还拿来泡水当茶喝呢!这味道我闻着喜欢,倒是妹妹蕙质兰心,竟然知道这味道还能驱蚊。”童若绾说着又拿来闻了闻,接着又看了看荷包的样式,赞美了几句。

    童若秋微微蹙着眉头,见童若绾闻了又闻,才慢慢地举起来看了看。手艺确实不错,针脚整齐细致,虽然没有刺绣,却用彩色布料拼凑出几朵桃花的样子,料子此等,却不显粗糙。

    张氏瞧了几眼,也跟着大赞了几句,周氏客气地笑道:“……让弟妹见笑了。”

    三个妹妹手上都有了一个荷包,看着又漂亮,还有别的功效,童若晨眼馋地望着。可他身边就站着童若远,让他不敢造次。

    见面礼送完了,周氏吩咐童若瑶去陪着姊妹,张氏笑说今儿中午就在老太太那边去用饭,晚上等童老爹回来了,一家子再聚一聚。那意思便是,从明儿开始,这边就自己开火了。

    童若秋不愿与童若瑶一道,就留在张氏身边,童若绾和沉默的童若涵一起去了童若瑶从此以后住的屋子。

    童若绾和已经出嫁的童家另一个女孩儿皆是柳姨娘生养的庶女,童若涵的生母姓文,是从外面买来的丫头,后来童二叔瞧上生了童若涵才抬了姨娘。大概,是因为童若涵生下来是个女儿,文姨娘没地位,所以童若涵格外沉默。

    这样身份的孩子大概都早熟,如果不是一张孩子脸,童若涵根本就不像个才七八岁的孩子。纵然吃得好,穿的好,心灵上的孤寂又能怎样?

    ------题外话------

    新年快乐!

    028:比较

    见婆子们把自己的私人物品搬进来,童若瑶想着晚些时候再整理,童若绾和童若涵虽是堂姐妹,可来到自己屋里便是客,没有丢下客人不管不顾的理儿。

    却不想童若绾对那大包小包的东西好像格外感兴趣,眼睛圆溜溜地盯着,似乎要透过石青色粗布包袱看清楚内里到底是些什么。嘴里说道:“妹妹可有没有其他我们没见过的什物?我听爹爹提过,东临盛产纸鸢,用竹子破成薄薄的,很容易就能飞上天,妹妹有没有带回来一两只?”

    纸鸢是那些闲暇的大户闺阁女孩儿才会玩的东西,童若瑶这里自然是没有,再说纸鸢易碎,也不方便携带。

    “我这里就只一些平常穿的衣物。”童若瑶一边说,一边朝那些送东西进来的婆子点头致谢。

    童若绾听了,面露失望之色,上次父亲从东临带了一只回来,因只有一只她自然没敢和童若秋争。远远看了几眼,只觉得栩栩如生,想来从小到大,到底有多少东西童若秋有,而自己没有?还有多少,是童若秋不要了,才给自己的?

    柳姨娘还常常劝她与姐姐好好相处,只是每当瞧见柳姨娘在童若秋跟前献殷勤,她就觉得格外刺眼。

    正想着,外面丫头来回:“二夫人要回去了。”

    童若绾猛然回神,扭头笑着朝童若瑶道:“明儿再来瞧妹妹,今儿不打搅妹妹了。”

    童若涵也从椅子上站起来,童若瑶将两姊妹送到门口,恰好张氏也从正屋出来,众人一番见礼拜别,童若瑶站在周氏身侧,目送众人离开。

    回到屋里,童若瑶喝了两口茶,就开始收拾自己的东西。除了一些衣物,再有便是针线匣子和一些笔墨纸砚。衣裳也不多,离开李家村的时候,那些不能穿的,或者已经完全没有用处的都留在了李家村。

    抱着几套尚且还能穿的衣裳,童若瑶站在屋子中央看了半晌,也没琢磨出到底该放在哪儿。最后,目光落到帘子上,才想起这屋子也分为了里间和外间。

    心中一喜,好歹自己也住上套间了,忙几步走过去,撩开帘子。没想到里间也有窗户,而且面积并不比外间小。沿着窗台有一个四四方方的暖炕,南边有一个两米多高的柜子,柜子下面还有三排抽屉,想来这里便是搁放衣物的地方了。

    下面的抽屉还可以放一些小东西,童若瑶想着就付诸行动,把衣裳搁在上面,便将笔墨等物分别放进抽屉里。

    自己屋子收拾的差不多了,又去正屋帮周氏收拾,忙完这一切,也差不多到了午时,张氏打发婆子过来请他们一家三口去老太太那边用饭。

    周氏理了理衣裳,就扭头端详着女儿,神态专注,半晌后便去里间拿了梳子和一只簪子出来。

    童若瑶瞧着也知道周氏准备给自己梳头,忙道:“女儿不是小孩子了,自己来就成。”

    周氏笑道:“小时候没少给你梳头,这会子要去老太太哪儿,总该精精神神、干干净净的。”

    童若瑶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衣裳,是才做的新衣裳,才穿了一天,整理屋子的时候也格外小心,根本就没有弄脏。

    “你呀,别的事儿样样在行,偏偏不会打理自己……”周氏说着就将童若瑶按在椅子上,一边解头发一边道,“可还记得小时候的事儿?”

    童若瑶当然记得,那个时候她才来这个世界,排斥是有的,特别是一头长发。她很想好好儿打理的,偏偏小胳膊小腿不听使唤,有段时间周氏病重,哥哥和爹爹又不会梳头。面对那一头乱糟糟的长发,童若瑶狠下心剪了一截。

    她还记得那时候周氏难过又好笑的模样,说头发乃父母给予,未经父母许可不能剪。后来渐渐长大,但古代的发饰又不同于现代,童若瑶到现在也只学会了两三个简单的。

    将过去回忆一</br></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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