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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纪的戴还好,姑娘家到底不成,刘婶子既然要送来,何不花上一点儿钱找个工匠师傅重新打了?这样不但样式瞧着好,陈色也更新。”

    这妇人便是李家村最爱和刘氏唱反调的,偏偏这两人又喜欢走在一起。刘氏听了她的话,气得脸红脖子粗,“我又没送给你们家姑娘,你管的着么?有本事你就生个闺女,我定然会找师傅打一套全新的送去!”

    “这么说来,倘或我生了闺女,你也要生个儿子来配?要不就让大奎等着?”说着自己倒先笑起来,“原来我生的闺女比童家姑娘还好呢!”

    说完朝童若瑶眨眨眼,又听得刘氏道:“只要你能生出来,即便我没儿子,这里还有个孙子呢!”

    刘氏倒也是会说话的人,摆着现成的就占了便宜,她脚边可不就站着一个虎头虎脑的孩子。这妇人被堵,冷哼一声道:“那也要我闺女瞧得上!”说的好像她家真有一个闺女似地。

    两人又争执半晌,互不谦让,最后皆是脸红脖子粗,双双盯着童若瑶,异口同声地问道:“姑娘收下还是不收下?”

    原谅童若瑶走神,不知道她们怎么就说到自己身上,疑惑地眨眨眼。那妇人得意地笑道:“童家姑娘不是那等没眼光的,千挑万选非要选你做婆婆,你还是省了这个心!”

    刘氏输了阵势,不自禁地口出狂言道:“童家姑娘就是瞧上了我家大奎,你眼红就想着添乱,真是应了那句俗语,知人知面不知心,就算咱们合不来,也不至于这么缺德地要破坏别人家的事儿。”

    这声音愈发大了,惊动了在正屋的周氏,忙过来看。见刘氏摸进童若瑶屋里,心里原就不快,又恰好听到刘氏说童若瑶看上大奎的话,一时被气着了,也顾不得别的道:“刘婶子说话紧着些,历来孩子的事儿都由父母做主,哪有孩子说了算的道理。再说我家姑娘鲜少出门闲逛,也不大见生人,你这样说到底是何意?”

    015:蛮缠(2)

    刘氏灰头土脸地从童家出来,越想越不甘心。回到家里就和老头子商议,道:“这事儿不能就这样算了,大奎就是被童家姑娘给耽搁了。以前没有发达的时候,也不见得他们那样瞧不起人,如今发达了就了不起了,咱们就任由欺负?”

    他丈夫抽着旱烟,隔了半晌才道:“以前也不见你去童家,你又怎么知道他们以前是如何待人的?再说,村里人不都说童家待人不错。”

    刘氏冷哼道:“那是如今,之前谁愿意靠近童家?挑水、洗衣裳都来咱们这边,如今却都去了那边,可见他们也都是些势利眼,见童家好了,就巴结去了。”

    他丈夫在心里想到,你说别人,你自己不也是如此?可这话没说出来,当年刘氏嫁给他算是下嫁,早年有岳丈一家撑腰,他已经习惯了被刘氏压制。

    刘氏把孙子跑去给大媳妇,回到屋里又低着头琢磨半日,心里暗暗下了决定。若说这刘氏,也是有些头脑的,现在一门心思要将童若瑶娶进门,要和童家攀上关系,真正是绞尽了脑汁,最后竟然想出了一个鱼死网破极端的法子。

    翌日一早,就拉着她丈夫拜访童家,彼时才过早饭的时辰,童若瑶在灶房里见刘氏左右手都提着东西,心里诧异,不知她又是唱的哪出。

    周氏从屋子里出来,见刘氏脸上堆着笑,也不好拉下脸子不理,站在屋檐下,矜持地问道:“刘婶子一早来可有事儿?”

    刘氏忙笑道:“今儿来倒真有一件大喜事要与他婶子商议?”

    童老爹和童若远听到声音也各自从屋里出来,童若远对刘氏从来就没好感,见她提着东西,又是用红绸包着的,心里已经知道了七七八八。

    周氏也明白,淡淡笑道:“刘婶子费心了,只是……”

    刘氏不等她说完就道:“外面冷,咱们进屋细谈?”

    话说到这儿,周氏也不好不让刘氏两口子进屋,只打眼色不许童若瑶跟来。

    那刘氏刚刚坐下便道:“虽说孩子的婚姻大事都要父母说了算,到底也要孩子们合得来才成。我们家大奎那心思大伙都是知道的,你家姑娘也有那个意思,何不咱们两家大人各让一步,随了孩子们的心愿,日后他们过得好,也是咱们的功劳不是?”

    刘氏的丈夫只觉一张老脸火辣辣的,脑袋垂到了胸前,好似怕别人看见他的脸。周氏脸上依旧挂着笑,“刘婶子的意思我已经明白了,瑶儿的婚事却是老早就定好了,眼瞧着便到出阁的年纪,不管对方如今怎样,没得要做不守信的人。”

    刘氏哪里信,贼笑道:“这里没有外人,他婶子何苦拿应付其他人的说辞来应付我?倘或真定下了,怎么没见人来提亲?他婶子可唬不了我。”

    说完,一副早已知情地看了周氏一眼。周氏面不改色,笑道:“刘婶子不信我也没法子,倘或真没定下,李长老来提的时候,我便应下了。”

    言外之意,李长老家里的条件可比刘氏家里好,李荣那孩子又能读能写,模样比大奎出挑不说,自身也比大奎强许多。

    刘氏接不下话,扭头见周氏端着茶杯吃茶,琢磨着又道:“那定是你家姑娘瞧不上,再说我家大奎还救过你家姑娘呢!虽是小时候的事儿,到底有了肌肤之亲。”

    那时候童若瑶才四五岁,这话也亏得刘氏说得出来,轻笑道:“这样说来,村里也有些女孩儿小时候与男孩儿们一起玩耍,倘或有了碰触呢?”

    “咱们不提别的,只说大奎冒着严寒救了你家姑娘,倘或没有大奎。你家姑娘如今还不知道在不在呢!”

    这回倒让周氏接不下话来,刘氏又紧着道:“如今你家姑娘倒没事儿人一样,可我们家大奎呢?因为你家姑娘,这临近几个村的都没人愿意把闺女嫁来,难不成我们家大奎救了你家姑娘,最后没有报恩,反而要被拖累?就是拿到老天爷哪里去说,也是没道理的。”

    什么叫浑人,童若瑶今天算是见识了。

    对付浑人自然也要浑,周氏温言温语地道:“那件事我也上门道了谢,再说,我家姑娘落水,也没哭着求大奎去救。”

    刘氏冷哼一声道:“这样说来,倒是我家大奎的错了?”

    周氏微笑道:“大奎是个好孩子,只是他们没有缘分,刘婶子何苦强人所难?”

    “我倒没有强人所难,不过是厚着脸皮来替孩子提亲,周婶子瞧不上我们家直说罢了,何苦非要编些话来唬人呢?如今你们家自是高人一等了,也就瞧不起我们这些乡下人,也只我们装着糊涂不知道,厚着脸皮来巴结!”

    这些话说得周氏握紧拳头,门口童若远的声音传来,“即便小妹没有定下亲事,也没得非要把她送到你家受苦。”

    “瞧瞧,这可不就是瞧不起我们?受苦?还没过门怎么就知道要受苦了?你去问问我大媳妇,我何曾苛待过她?就是孙子也当自己亲儿子一样的带着,不敢有丝毫马虎。”刘氏说着站起身,朝着门外大声嚷嚷道:“之前我确实有不对的地方,倘或不是为了孩子,何苦来遭受这个白眼?”

    院子里的小黑察觉出气氛不对,朝着堂屋里的刘氏嘶叫起来,那边刘氏又说了些浑话,惊动了附近的人家纷纷跑来童家外看热闹。

    刘氏见人多了,又扯着嗓子哭起来,只说童若瑶害了她家大奎,弄得周氏手足无措。只听得外面一个人大声道:“只听说男人害了姑娘的,倒没听说谁家姑娘还能误了男人。周婶子说的那王家姑娘,人家不是点了头的么?却是刘婶子反悔瞧不上人家姑娘!”

    这话让刘氏顿了顿,哭也不是,不哭也不是。周氏瞧着,知道外人那人的话不假,脸上带着笑,“刘婶子,既然大奎的亲事已经有了,你还在这里胡闹什么?”

    刘氏她丈夫就拽着刘氏出去,刘氏哪里肯,只恨外面那些人揭了自己的慌。侧目盯着在灶房里的童若瑶,牙咬道:“姑娘倒是说句话,我家大奎那点儿配不上你。”

    周氏冷冷道:“儿女婚事向来父母做主。”

    外面瞧热闹的人议论起来,更有人道:“莫非刘婶子打着主意要童家好好儿的姑娘去给你家大奎做小?王家那边聘礼可都下了。”

    原来这事儿根本不是童若瑶想的那样,王家人不答应,而是刘氏将这件事拦住没有传开。倘或这边童家答应了,王家她是要毁亲,还是……谁说古代人没有智慧,刘氏的头脑就不错。自己的老爹中举,这乡里乡亲自然没人愿意得罪童老爹,那王家最后也只能不了了之,可却要害了人家姑娘。

    想到这里,童若瑶从灶房里站出来,“刘婶子请回……”

    话没说完,只见大奎从人群中挤进来,一张脸憋得通红,拉着刘氏往外走,反被刘氏打了一耳光。大奎气得双眼泛红,他知道母亲的脾性,所以更愿意相信村里其他人的说辞,他们都说自己的痴念害了童家姑娘,而母亲偏偏再而三的胡闹,闹得童家人更瞧不起自己,弄得自己也没脸再见童若瑶。心里一横,大声道:“你们不走,不走我走,我走总可以?!”

    说完就火急火燎地冲了出去,直往村口而去,很快就没见了人影。

    看热闹的人被这一系列举动怔住,里头刘氏两口子也不知作何反应,直到外面有人嚷嚷道:“大奎已经跑得没影儿了!”

    大奎从来没出过远门,这又是年下,刘氏慌乱起来,又哭起来嚷嚷道:“都是你们童家给害了,如果我儿子有个三长两短,就要你们儿子来抵命!”

    童老爹呵斥道:“胡闹,真担心你儿子,还不快叫人去追回来!”

    刘氏被吼得一愣,表情滑稽可笑,那些看热闹的人禁不住就哄堂大笑起来。

    015

    刘氏的丈夫心里不安,也不管刘氏,冲出人群去了。迟迟赶来的李长老挤进来询问,童若远冷着声音把刚才刘氏胡闹的话说了一遍,李长老气急,朝着刘氏呵斥道:“你这个不知礼数的村妇,人家不答应就胡闹,倘或人人都如你这般,天下岂不是要乱套?”

    众人议论纷纷,皆说刘氏的不对,这完全在刘氏的意料之外,这会子也觉没脸,可又搁不下脸子。

    到底周氏好心给了她台阶,让李长老也找些人去把大奎追回来,李长老答应着,找了村里几个青壮年去追,又叫其他妇人把刘氏弄回去,别在童家院子里闹了。大伙这才慢慢儿散去。

    一直到午时,也没消息回来。童若瑶心里有些不安,周氏瞧在眼里,叹口气坚定地道:“瑶儿,无论如何娘也不会将你独自一人留在这么偏远的地方。”

    童若瑶心头一震,似乎明白了什么。只见周氏轻轻点了点头,道:“你爹如今中举,老太太便打发人送东西过来,也表明了要咱们都回去。等你爹到了上京,你二叔少不得会主动帮着打点。再有你哥哥,我常听你爹说,在做文章这些上面,你哥哥比他还强些。今年是初次下场,或许紧张了才没有考中,来年高中,也必然是要搬去上京。”

    这些童若瑶也想到了,大哥稳重,瞧着面相也是成大事者。

    “我和你爹也只有你们这两个孩子,以后你们兄妹间也要互相扶持不是?再有,那刘氏为人你也看在眼里,倘或你爹来年春闱不利,又怎么样呢?”

    童若瑶低着头,如今看来去上京是必然了。心里倒有些不舍,这地方好歹生活了十来年,如果没有发生后来这些,大概会一直在这里生活下去?

    可已经发生的事儿,就不能改变,去了上京又是另一个天空了。

    一直到暮色降临,童若远和村里其他寻找大奎的人一块儿回来。童若瑶忙给他倒了杯水,童若远喝了两口润了润喉咙才道:“大奎不回来,他去城里张大人家了,也恰好张大人府上要长工。我们去的时候,他已经签了契约。”

    周氏听了低头半日,叹道:“那孩子性子也太执拗了。”

    自从大奎去了城里,刘氏便渐渐不出门,在村子里这个八卦话题结束,紧接着便是新年。村里人相互拜年是李家村的习俗,往年没有人来童家,今年除了刘氏一家没来,其他人家都来了。

    有送东西的,也有送礼金的,连王乡绅也巴巴地打发他小儿子来了一趟,并写了一封信给童老爹,拜托童老爹去上京时,让他小儿子随同。

    忙忙碌碌中,便到了正月初十,周氏和童若瑶开始张罗童老爹上京的诸事。

    做了新衣裳、新鞋子,都是用的年前廖管家送来的料子,幸而童若瑶帮城里人做衣裳,款式什么不必现学。

    积雪开始融化,桃树枝头冒出嫩芽,新年的气氛还没过去。童家却忙起来,把准备的东西一样一样打点好,看了黄历,童老爹出行的日子定在正月二十。

    带了信给王乡绅,正月十九这天,王乡绅亲自来了一趟,说是去上京的车马他已经全部备好,旅途落脚地也安排妥当。童老爹谢了几句,王乡绅忙陪笑道:“不过举手之劳,途中还望童老爷多多照顾我那不孝子。”

    童老爹略点头,又说了些别话,王乡绅留在童家吃了午饭,约定了明儿碰头的地方,便带着他小儿子走了。

    这天晚饭后,一家四口聚集在堂屋里,童老爹一脸肃穆地嘱托童若远,“这段日子你娘和瑶儿就靠你照顾,虽说是乡下,可咱们家的事儿也传了十来里,往后市集就尽量别去。好好儿在家温习课业,等着我的消息。”

    童若远点头答应,童若瑶瞧着爹爹和大哥的模样,心里只觉好笑。这气氛弄得好像要打仗似地,不过童若瑶对爹爹的看法却有改观。其实,爹爹就是不爱说话,心里什么都明白呢。

    他现在走了,家里就剩三个人,一个是姑娘,一个是体弱多病的妇人,大哥什么时候去市集也是固定的。加上去年廖管家送来的那些东西,不引人注意不可能,所谓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任何地方,都不缺那起子宵小之流。

    周氏勉强扯出一抹笑,嗓音依旧温婉:“别担心我们,家里一切也尽管放心,若有什么,他们兄妹都能写能读,也定然会写信叫老爷知道。”

    童老爷点了点头,又看着童若瑶。说实话,童若瑶对自己的爹爹还是有些敬畏和害怕,因为他从来都是一副严父的形象,这会子迎上他的目光,不由得有些紧张。

    “你娘身子骨弱,生你的时候又吃了亏,我不在家里,你多留些心,倘或发现什么不妥,别舍不得花钱不请大夫。”

    童若瑶点头点得飞快,扭头果然在周氏脸上扑捉到一抹可疑的红晕,那紧张没了,反而忍不住紧紧抿着嘴唇笑起来。童老爹脸色一沉,童若瑶忙敛了笑,又听他道:“如今是叫你们兄妹跟着我们吃苦,以后慢慢自然会好起来。”

    直到二更天,一家人才各自回屋子歇息。

    隔天早上,童若瑶一早就起床,没想到灶房里点了灯,进去一瞧,大哥童若远已经在生火做饭了。这会子,正屋里也点了灯,想来爹娘也起床了。

    童若瑶协助大哥一起做好饭,吃了饭天才蒙蒙亮。外面清冷的有些僵手,周氏又拿了一件衣裳叫童老爹穿上。院门口便有人叫了一声“童老爷”,是李长老来送行。

    童若瑶和周氏将预备的东西一样一样,绑在昨儿从李长老家借来的毛驴身上,那边李长老也叫了几个人和童若远一起送老爹去城外约定的地点。

    陆陆续续又有人来送行,天还没亮,童家小院就十分热闹,在一片热闹的祝福声中,童老爹等人动身。童若瑶扶着周氏将他们送到了村口的大树底下,望着一行人消失在晨曦中。

    彼时,东边一片火红,一轮绯红的圆盘破云而出,彩霞洒下的光辉如胭脂般,将人们的脸庞也染得绯红。

    周氏眼角闪着晶莹的光,眼里却带着充满希望的笑。童老爹大半辈子奋斗的目标,就看今年二月那一场春闱大考了。

    016:来信

    过了年,李家村渐渐便平静下来,家里有田有地的都在地里忙着农活,在城里做工的也都返回城里去了。

    大奎家之前因大奎在家,地里的活儿大奎一人便能成,今年大奎也去了城里,刘氏又要带孙子,又要张罗春耕,忙的不可开交,少不得也会张口骂童家几句。每每这个时候,李长老便要训斥她半天。

    村里其他人家也有相互帮助的,往年大奎家也是如此,今年却没有人愿意和刘氏来往。眼看着春耕的日子过了,刘氏只得想法子去镇上找一些短工。

    可这个时候恰是难找人的季节,没想到,原先刘氏说亲的那家人主动来了。还把他家姑娘也带了来,这样才把地里的事儿搞定。

    刘氏见王家姑娘是干活的好手,慢慢的又开始朝村里其他人炫耀,间接的又讽刺了童家。一副什么都知道的模样道:“中举有什么了不起的,我听人言,春闺才是重要的,童老爹一把年纪,这样车马劳动去了上京,大考时睡着了才好!”

    旁边人笑道:“刘婶子竟然不知道,童家原就是上京大户人家,中了举人再有家里亲戚资助帮着打点,少不得来年就是官老爷了。再说,童家还有个儿子呢!咱们不出门不知道,出门在外的谁不知童家公子写得一手好字?竟然还有城里大户人家专门找他呢!”

    又有人笑道:“想来儿子还是该送去读书才好,不指望考什么举人,就是去城里做工当账房先生,不下劳力也比咱们强些。如果能像童家老爷那样中举,家里也跟着风光一回。”

    其实,自从开了年,李家村许多人家都把家里七八岁大的男孩送去了私塾,所谓知识改变命运,童老爹的中举终于让这些人都意识到读书的好处。

    童若瑶不由得就想起前世读过的那些书来,古代科举制度摧残了许多人,童若瑶一度怀疑老爹也是被摧残的对象。只是,时代不同,没有切身呆在那样的世界,根本就无法去评说那个时代的对与错。

    人类的思想是一步一步慢慢进化的。

    “想什么呢?”周氏从外面进来,手里拿着一打颜色各异的丝线。

    童若瑶放下笔,看了看跃然纸上的寿星贺寿图。已经三月了,老太太寿辰是四月,周氏想了许多,才想出送一副刺绣屏风。童若瑶喜欢工笔画,这些年靠着自己琢磨,画出来的还能看。

    周氏却惊喜地道:“好像活了一般,瑶儿真了不起。”

    这句赞美发自心底,周氏早就察觉到女儿有许多过人之处。读书认字,女红厨艺,大家闺秀也不过如此罢了。

    童若瑶不觉红了脸,周氏笑眯眯地道:“如果绣出来也能这般,就着实不错了。”说着又叹道,“不知你爹怎么样了?”

    童若瑶见周氏站着出神,忙扶着她坐下来,“爹爹临走的时候特别交代了,要我好好照顾娘,您快坐下,爹爹一定会顺利的。”

    周氏扭头见童若瑶一副大人模样,不觉笑起来,那一瞬间似乎年轻了许多。

    “你呀,心里是不是又在偷偷笑了?”

    童若瑶才不会承认呢,学着爹爹严肃的模样,道:“爹爹交代的,女儿不敢不听。”

    不过,想到爹爹故意摆出的严肃模样,还是觉得好笑,一直想知道爹爹和娘单独相处是怎么个情形,但童若瑶敢肯定,爹爹绝对不会板着面孔。

    自童老爹走后,童若远也严格遵循了老爹的嘱托,天天儿在家读书。童若瑶女红比周氏好,祝寿贺礼她绣,周氏便拿出廖管家送来的那些料子,裁剪了给他们兄妹做新衣裳。

    日子平静地从指缝间溜走,当屏风绣到一半,有人从城里带了一封信回来。童若瑶拿在手里,只看信封上的字迹就知道是老爹的。心里激动的不得来,好像是老爹上战场打仗,带回来的平安书。

    在院子里叫了一声童若远,就兴冲冲地跑去正屋里给周氏看。周氏也略认得几个字,因是后来童老爹教的,但她身体不好,又要照顾童若瑶两兄妹,后来就撩开手。

    一时童若远进来,童若瑶把信递给他,母女两就巴巴地盯着童若远。偏偏童若远看完了也没啥大的反应,最后平静地道:“爹榜上三十八名,赐同进士出身。”

    周氏脸上原是喜悦的,见童若远那神情,又黯然失色,弄得童若瑶也没细想这个三十八名的成绩到底好不好。

    而母女两的表情换来了童若远的诧异,听得他看了看信又道:“二叔帮着寻了一处住处,爹让咱们也动身,趁着老太太寿辰前抵达上京。”

    童若瑶眨眨眼,嘴里不由自主地念道:“三十八名……”

    全国举人汇聚上京,童老爹三十八名,三十八名!全国三十八名!童若瑶有些消化不了这个信息,再看童若远,还是那副镇定自如的模样,她实在是佩服!

    童老爹考了这么些年,去年才中了举人,在东临排在前几名里面,没想到去了上京发挥的还更好!周氏瞧着童若瑶的神情,也渐渐地消化了信里的内容,一时眼里竟闪动起水光。

    整个童家小院都弥漫着喜悦的气氛,就连蹲在门口的小黑,似乎也察觉到主人们的心情,雀跃地摇起尾巴。

    因童老爹是东临这边的考生,朝廷派发的喜报也报来东临府衙,第二天一大早,衙门里便来了人,童家的院子又一次热闹起来。只这一次因童老爹不在家,也就没有办事。不过,乡里乡亲的依旧送了好些东西来,周氏和童若瑶忙着应酬那些妇人,童若远忙着招待村里和其他来道贺的男人们。

    唯有刘氏,抱着孙子远远儿站在高处朝这边张望,嘴里不屑地嘀咕道:“如今巴结有何用?难不成童家会继续住在这里?”

    嘴里虽是如此说,心里却不甘,只是已经撕破脸皮,就是这会子想去凑个热闹也不成。

    一连三四天,童家小院才清净下来,因这几天白天耽搁了刺绣进程,童若瑶少不得要夜里加班加点地赶。另外童老爹又来了一封信,催的较急,一家三口又忙着收拾家里的东西,择了启程日期,准备赶往上京。

    017:启程

    童家要离开李家村的消息渐渐在村里传开,只说童家怕是再也不会回来,刘氏自是暗地里嘲笑那些巴结童家的人,就连李长老的大儿子也是同样的想法,李长老却依旧坚持叫他大媳妇去打听,童家现在住的院子是卖了还是闲置着,倘或卖就出高价钱买下,倘或闲置就找个借口租下来。

    “我是老了,横竖没几年活头,倒是与你们却有益。荣哥儿如今才二十出头,正是年轻有为的年纪,又读过几年书,认得几个字。家里如今也不缺他每月那点儿钱,不如就叫他回来继续读书,一两年倘或考了秀才。童家念着咱们家这份情,到时咱们去求童老爹提点一二,童老爷未必不应,往后中举,与你们与他可不是大好的好处?”

    他大儿子听了,忙道:“到底是您老有见识,儿子竟没想到这一层上来。”

    李长老吐出一口烟雾,优哉游哉地笑道:“你们是该好好儿想想以后,虽咱们家的日子在这地段算是好的,可到底不能与城里那些人相比。”

    他大儿子听了直点头,转身出去找他媳妇去了。

    经过两三天的忙碌,东西倒也收捡的七七八八,而童若瑶绣的屏风也恰好到了收尾。用剪刀剪下线头,不禁长长深吸一口气,耳边隐隐约约传来一阵对话。

    “……住了好些年,到底不舍,以后指不定哪天又搬回来了呢!”

    “这话也对,屋子空着反而要霉坏了,我们家虽是这两年才盖的房子,可紧接着又添了些人口,如今倒显得拥挤。眼看着又要娶媳妇了,倘或新盖,也需要些时日,与老头子商议了,就想着这里坐北朝南不错……”

    这妇人倒也会说话,接着又道:“就怕周婶子不答应,才叫我先来问问。”

    周氏感触地打量着空落落的屋子,暂且不常用的已经收捡起来,让原本窄小的屋子看起来好像变大了。此番去上京,不知要花多少钱,周氏和童若瑶原就商议着估计要把房子卖掉,可又怕日后没有去处。

    毕竟,世事无常,谁也不知道未来会发生什么。

    童若瑶提议租出去,周氏担心这地方只怕没人来租,何况租来也无用。没想到,今儿李长老的大媳妇就来了。

    心里倒也明白几分,可如今的情况,也由不得人了。

    周氏微笑道:“他婶子也说得对,屋子空着反而无益,没有人气早晚要坏掉。”

    这妇人一听,顿时眉开眼笑,喜道:“既然周婶子答应了,我这会子就叫我那口子来,只劳烦童家哥儿写个字据。”

    这院子最终以每年十两银子的价格租给了李长老,李长老现付了三十两银子,说多出二十两是抵押金,以后童家收回院子,再把抵押金还给他。

    以童若瑶对这个世界物价的认知,三十两银子确实是个不小的数额,特别是对于乡下人家来说。不过,李长老家有田有地,二儿子又做了些小买卖,三十两银子倒是拿得出来。

    村里人听说此事后,只猜测童家往后定是要回来的,因为如此,临行的头两天来道别的人不少。车马这些那王乡绅派了他家的管家来协助,说是感谢童老爹出面,他小儿子如今拜在一位不错的老先生门下。

    有了一位颇有见识的老管家,诸事进行的非常顺利。一转眼便到了启程的日子,童家三口人天不见亮就起来了,童若远忙着外面装行李的事儿,童若瑶在里面和周氏一起,将那些不会带走的东西收捡起来。

    最后看一眼这个住了十来年的房间,童若瑶心里有种说不出的感觉。只觉得脚边热乎乎的,低头一瞧,竟是小黑子摇着尾巴。

    这些天忙的似乎都快把小黑给忘记了,童若瑶一边摸着小黑的脑袋,一边抬头希夷地看着周氏:“把它也带去?”

    周氏蹙眉,连小黑也眼巴巴地盯着周氏,就怕她不同意似地。到底还是心软,颇为无奈地笑道:“难道出嫁,你也要带着它?”

    这主意不错,童若瑶两眼放光。

    “你呀,到了上京可再不能这样,女孩儿也该有点女孩儿的体统。整日里带着一条狗,走出去岂不叫人家笑话……”

    长篇大论被外面的吵闹声打断,童若瑶松了口气,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灰尘,跟着周氏出门。

    原来是王乡绅家的管家带着两个家丁来了,说是王乡绅有东西要他们带去给他小儿子,就跟着童家人一起去,路上也有个照应。

    童若瑶忍不住在心里嘀咕,这些人也真会钻空子,不过话说的这样好听,不同意也过不去。好歹人家也是怕他们孤儿寡母的在路上出意外,到底也是一片好心。

    童若远仔细看了看这两位家丁,瞧着面相老实憨厚,才点了头。不多时,李长老又带着他们一家来送行,待到要出门的时候,村里老老少少几乎都来了,那阵仗真有些叫人受宠若惊。

    在人们道别祝福声中,三辆马车使出童家小院,前面一车拖着家当,看着东西很多,不过是些日常用的。此番到了上京,花钱的地方多,能带走的基本都带了。中间便是童若瑶和周氏乘坐的马车,由童若远驾车,后面是王乡绅带给他小儿子的东西。

    一行五人,迎着红火的朝霞,渐渐消失在人们的视线里。

    坐在摇摇晃晃的马车里,童若瑶算着路程,坐三四天的马车,然后坐四五天的船,便能到上京。

    上京,富贵与权贵的象征之地,是她如今所处的这个国家的心脏。心情有些雀跃,李家村的日子是祥和而安定的,到了上京呢?伴随着雀跃,童若瑶也有一点儿忐忑。

    扭头看了看周氏,正好迎上周氏微笑的脸庞,心里那些感觉渐渐消失,在这个世界,她有关爱自己的家人,他们始终会站在她的身边。

    “娘,您还记得上京是什么模样吗?”无聊的旅途总该找些话说,虽然这个头开的有些不好,然而,很多都必须要面对。

    周氏没有什么反应,脸上的笑容也丝毫没有变化,语气缓慢而轻柔,笑道:“女人不常出门,外面如何到底知道的也不真切……”渐渐的话题转移到上京童家,说起老太太和童家其他姊妹,以及大家族里头的规矩等等。

    童若瑶对上京童家也大概有了一些了解,童二叔有三个与自己年纪相仿的女儿,堂哥童若晨比大哥童若远小两岁,三个女儿当中,最大的如今十七岁,已经出阁,是姨娘所生。女孩排行第二和第三的年纪差不多,也才十五六岁。其中闺名童若秋是童二叔正房夫人张氏所生,闺名童若绾的是姨娘所生。

    因十来年没有来往,童二叔还有没有其他孩子如今周氏也不知道。不过,周氏倒也没提到童家的其他亲戚,可见童家在上京也是势单力薄的。

    ------题外话------

    提前祝亲亲们新年吉祥!谢谢大家的支持!

    018:意外

    一路上倒也没发生什么事儿,如今是春天,正是野花齐放的季节,沿途的景致非常漂亮。没有污染的空气沁人心脾,青山绿水,坐落在山下的小村庄,似乎每一处都是大师挥笔而成的完美杰作。

    等上了船,童若瑶才发现一个问题,自己健康的身体居然会晕船!好在不算厉害,只是有些头晕胸闷,想吐又吐不出。

    周氏和童若远都非常担心,到了能靠岸的地方,还专门找了大夫上船诊断,开了一剂药方子。闻着那浓烈的中药味儿,童若瑶第一次怀念起现代化的交通工具,即便是坐火车,最多两三天就能到,这样走却要走上十来天。

    “不如,咱们歇歇再走?”周氏见童若瑶脸色苍白的有些吓人,忧心忡忡地道。

    童若远看了看躺在木板床上的小妹,点头之际听到童若瑶说道:“我没事儿,反正还有两三天便能到了。”

    周氏板着面孔道:“这样下去,还没到上京,你已经起不来了。”

    雇佣的这条船不大,船上设了三个独立船舱,大概是船身年久失修,童若瑶总觉得摇晃的厉害。只是价格便宜,现在的情况,也由不得他们雇佣更好的船,何况,耽搁一日就得多付一天的钱。

    童若瑶坚持道:“我真的没事儿,叫船家开船。”

    为了表明自己没有说谎,童若瑶还站起来走了两步,不过,这一走就走出问题,只觉得胃里排山倒海,哗啦啦吐了个干净。

    这情况让周氏和童若远更加坚定了要歇息一两日再走的决定,可他们没有想到,童若瑶吐了之后,反而好了很多。不过凭童若瑶如何说,他们都不同意继续走,少不得停靠了一夜,隔天一早再度出发。

    往后童若瑶真的不晕船了,还能站在甲板上去看风景,河面很宽,两边是巍峨耸立的奇峰异石,清澈的水面起了一层薄薄的水雾,等太阳出来的时候,薄雾散去,波光粼粼的水面晃得人睁不开眼。

    意外就发生在这天午后,当时童若瑶正和周氏在船舱里做针线,突然觉得船身摇晃的格外厉害,桌上茶杯等物滚在木板上,周氏坐在椅子上,都差点儿顺着摔下去。

    童若瑶连忙抓住船棂子,一手拉住周氏,外面童若远跌跌撞撞地跑来,道:“船身左侧进水,你们抓稳了别动,我去找船家。”

    这条船果然有问题,童若瑶忙道:“先看看这周围有没有能靠岸的地方,实在不行,就把船上笨重的东西丢了。”

    周氏一听,情急道:“丢不得!”

    是啊,带去的都是要用的,如果丢了就要重新置办,可现在情况不同。上午童若瑶才看了地形,两边都是高山,这地方就像一个峡谷。

    童若远扭头看了看周围,给了一个要童若瑶照顾周氏眼神,就忙忙地朝前面跑去。恰好,船身又摇晃了一下,倾斜的更加厉害了。

    周氏吓得脸色都白了,只见童若瑶紧紧抿着嘴唇,用力地把她往上面拖,嗓音镇定,“娘,你抓着别动,我出去帮忙,咱们如今先不管东西了,船上七个人的命更要紧。”

    周氏慌忙地点点头,又拽着童若瑶急急道:“你一个姑娘家,能帮上什么?”

    童若瑶会游泳,只是自从来了这个世界后,她一直没有机会下水,也不知道还行不行。可现在,她必须出去看,不管发生了什么,呆在这里她会受不了。

    周氏知道阻止不了,这个女儿虽然乖巧听话也懂事,却也有自己的主见。此刻见她神态镇定,心里略安,双手牢牢抓住方才童若瑶抓的地方,朝她点点头,让她放心去。直到女儿的跌跌撞撞的背影消失,周氏才发现,作为母亲这个时候该去保护孩子,可自己却需要孩子来保护。

    是从女儿七八岁就开了的,那个时候自己身体不好,女儿用板凳垫着才能站在炉灶前做饭。

    外面四人早就慌乱一团,童若瑶出来的时候,船家已经下水去查看,船上另一人摆着船桨,童若远带着两个家丁正在甲板上,将套住货物的绳子解开。因为船身倾斜的厉害,那绳子套得又牢固,所以进行的非常缓慢。

    虽是春天,水面上吹来的风依旧有些寒冷之意,可几个人却已经满头大汗。

    这样下去压根就不成,童若瑶又仔细看了看四周的环境,只见峡谷中有一处浅滩,在后面左边,还好不算远,便忙说给船家听。

    大伙一致同意先过去,船家便喊那两个家丁过去帮着撑船,这边童若瑶站得地方已经开始进水,脚下湿漉漉的,又忙找来船上的木盆,把水舀出去。

    甲板上,童若远一人也解不开那些牢固的绳子,加上船身还没有完全下沉,现在还能动,便划过来抢了童若瑶手里的木盆,把浸进来的水舀出去。场面惊险而紧张,小黑不安的叫声在峡谷中回荡。

    忙活了好一阵,船身发出一阵碰撞声,剧烈的摇晃渐渐停下,童若瑶站稳后朝水里望去,已经能看到河底下的鹅卵石,不觉松了口气。

    惊险的一幕终于过去,那边下水的船家已经上了船,正一个劲地朝童若远道歉。那两个家丁多有埋怨,看了看周围道:“这里前不着村后不挨店,也不能上岸,岂不是要把我们困在这里?”

    两位船家都是四十多岁的男人,因餐风露宿显得比实际年纪更大,这会子也被两个年纪不过二十来岁的家丁说的红了脸。

    另一个家丁又道:“原是我少爷想着你们年纪大些,没想到竟出了这样的事儿,我们是男人倒还好说,可船上还有一位夫人和小姐,她们倘或有个意外,你们就是十颗脑袋也赔不起的!”

    两位船家唯有一个劲儿地赔不是,童若远沉默半晌,淡淡看了两个家丁一眼,才朝两位船家道:“咱们先上去,生了火把衣裳烘干,再想办法瞧瞧能不能修好。”

    两位船家听童若远如此说,忙不迭地点头,心里只觉得到底还是他更明事理。

    意外谁也不愿发生,可发生了埋怨也没有用。童若瑶进去扶着周氏慢慢坐下,把外面的情况简单地说了一遍,周氏愁眉苦脸地道:“倘或船身修整不好呢?”

    这也正是童若瑶担心的,船身本来就坏了,靠岸的时候又撞击了一下,只怕下面早就烂的不成样子。可又不敢把真话说给周氏,微笑道:“我问过船家了,这条水路是通往上京必走的一段,倘或修不好,说不定还能遇上其他人。再说,两位船家也经常走这条水路,他们定然能想出解决的法子。”

    周氏将信将疑,见女儿说的好像很有把握,又略略放了心。安顿了外面的人,童若远进来查看周氏的情况,说道:“他们已经先下去了,如今天色渐渐暗了,只怕是要在这里过一晚。”

    周氏看着童若远问道:“他们都没事儿?咱们的东西……”

    童若瑶忙笑道:“一样也没有丢,都在船上呢。”

    周氏不禁叹道:“虽然没丢,这样晃动了,只怕东西也坏了许多。”

    “可咱们都好好的,只要人没出事儿,那些东西早晚都能置办起来的。”

    童若瑶语气轻松,说的自信满满,周氏看着儿子、女儿,脸上终于露出一抹宽慰的笑。

    019:搭救

    好在船舱没有被破坏掉,船上也有干粮,倒也能将就一晚。吃过简单的晚饭,大伙便各自去各自的船舱安歇。

    幸而这里的地理环境如此,也不用担心什么野兽,只半夜里,小黑突然不安地狂叫起来,把船上的人都给吵醒了。

    周氏的第一反应就是伸手去抓身边的童若瑶,发现身边空空的,心里咯噔一跳,忙爬起来披上外衣出来。

    其他人都在甲板上站着,小黑在原地不安地转动,又朝着河面狂叫。

    童若瑶扭头见周氏也出来了,便走过来喜道:“可能是有船经过。”

    周氏抬头看了看黑漆漆的天空,蹙眉道:“大半夜的,怎么可能有船?”

    童若瑶提着油灯照了照水面,示意周氏看,只见水面一圈一圈地起了涟漪,片刻后,连船也摇晃起来。

    两位船家见状,忙点燃两个火把,朝河对面挥舞起来。黑漆漆的河对面,渐渐出现一道微薄的光亮,两个家丁激动地大叫起来。

    周氏禁不住惊喜地道:“当真有船!只是,他们大半夜地赶路,只怕是有急事儿,这会子未必会停下来。”

    这话不是没有道理,何况,还不知道那船上到底是什么人。童若瑶扭头朝河面望去,才发现那似乎是一个船队,任凭这边的人叫嚷,也没有停下来的意思。

    水面荡起的涟漪让船身摇晃不停,河面虽然宽阔,可他们离得也不算远,那边船上的人不可能没听见。即便是没听见,这边的火把也应该能看见?这个时代的船全凭人力滑动,那些船分明很大,撑船的人不可能只有一两个。

    发现他们没有停下来的意思,这边船上的人也渐渐安静下来,其中一位船家道:“只能等天亮了。”

    话音刚落,耳边传来一阵水声,大伙扭头望去,只见一点光亮朝这边驶来。

    周氏和童若瑶回到船舱里,童若远和两位船家在外面与那人交涉,不多时,童若远进来,看了看周氏和小妹,道:“他们也是要去上京的,愿意载我们一程。不过,他们都是货船。”

    也就是说没有船舱,只能在外面坐着。童若远接着又道:“反正也快天亮了,船家说大概明儿中午就能抵达一个码头,到时候咱们重新雇用一艘船便可。”

    周氏听了,轻轻点点头道:“也只能劳烦他们了。”

    童若远转身出去,将甲板上的东西搬上那艘小船,童若瑶将包袱里面的衣裳拿出来,母亲的、自己的、还有大哥的,幸亏当初留了心,把这些包袱放在了船舱里面。要是搁在外面甲板上,只怕是打湿了。

    又将里面其他东西收拾了,扶着周氏出来。家当已经搬上了那艘小船,加上个人,真担心这艘小船到底能不能承受他们的份量。

    童若瑶从来不知道三月的夜晚可以这么冷,她已经多穿了两件衣裳,可还是冷的受不了。童若远挨着她们,将其他人与她们隔开。童若瑶紧紧挨着周氏,又觉得好笑,此时此刻,他们真像难民。

    时间很难熬,好容易天终于蒙蒙亮了,童若瑶才发现自己手脚都麻木了,抬头看了看其他人,除了撑船的人,其他人都东倒西歪地睡着了。而他们乘坐的这艘小船的前面,还有艘略大的货船。

    “幸而你们遇上了我们老夫人,她老人家最是慈悲的,昨儿半夜里隐隐约约听见你们叫喊,才使我们来瞧瞧。”

    童若瑶顺着声音望过去,说话正是撑船的大叔,他黝黑的皮肤,穿着青色布衣,握住船桨的手生满了茧子。脸上挂着笑,很淳朴,聊天似地又问道:“你们是去上京投奔亲戚么?”

    童若瑶见其他人没有醒来,知道大叔是和自己说话,便清清喉咙,感激地道:“谢谢大叔肯载我们一程。”

    那大叔笑呵呵道:“不用感激我,倘或不是老夫人发话,我们也不敢随意乱动。”

    童若瑶微微蹙眉,“这不是货船吗?”

    那大叔正准备回答,忽然前面传来一道呼喊声,竟是什么老夫人要见他们。这声音叫船上其他人也醒过来了,迷茫地看着周围的环境。

    撑船大叔笑着朝他们道:“老夫人听说有位妇人和小姑娘在船上,便要见见你们,不用怕,说不定老夫人还会将你们留在大船上呢!你们不是也要去上京么?”

    童若瑶谢了几句,只觉得前面的船行驶速度慢了些,这艘小船很快就越过了三四艘大船,在货船中间,出现了一艘比货船更大更高的船,船上的船舱被隔离成一个个独立的房间,大小、高度,乃至外观瞧着就像建在水面上的房屋。

    童若瑶被古代人的智慧结晶震撼住了,他们现在坐的这条船,大概也只有那大船上的一个船舱那么大,可能还要小许多。何况,他们在下面,仰头望去,上面的情况压根就瞧得不清楚。

    童若远紧紧抿着嘴唇,周氏脸上的神情也不由得变得严肃起来,能乘坐这样的船,可见船上人的身份也不一般。

    不多时,便有一个人乘坐类似吊索的东西滑下来,停在离水面一米高的地方,衣着打扮和这船上撑船的大叔无异,年龄可能要小几岁。他眯着眼打量着这边船上的人,大声喊道:“让那位夫人和姑娘先上去。”

    撑船的大叔朝那人点点头,便扭头征询周氏和童若远的意思。周氏看了看大船,又看了看这船上的东西,朝童若远道:“毕竟搭救了咱们,好歹要去道声感激。”

    童若远沉声道:“我跟着一起去。”

    果真担心这些人是坏人,昨晚就该担心了,童若瑶看了看那撑船的大叔,他们应该不是什么歹人。

    大叔大概也猜着了他们的顾虑,笑呵呵道:“放心罢,那船上便是我们老夫人。”说着又故意看了看他们的穿着和船上那些东西,意思十分明显,他们也没什么东西是他们能瞧得上的。

    如果真有什么值钱的东西,也就不会在赶路途中为了省钱,雇佣有问题的船。这些情况,童家三口比谁都清楚,当时雇船的时候,就是瞧着价格便宜才没有考虑那么多。

    “没事儿,哥哥放心,我会照顾娘的。”童若瑶保证地道。

    童若远来不及答应,那大船上的人已经开始催促了。

    这大概是童若瑶来到这个世界,见过的这个世界最华丽的建筑,虽然只是一条船。想到这里,童若瑶自嘲地笑了笑,她不经常出门,也没去过城里,就是这一次旅途,也是远远瞧一瞧,看的也不真切。

    随着两位年纪不过十岁,穿着绸缎裁剪漂亮衣裳的女孩儿,走进一间完全像房屋的船舱里面。这里面什么都有,桌子、椅子一应家具样样齐全,倘或不是从外面进来,知道这是一艘船,大概会误以为自己走进了某个房间。

    正方一张铺了猩红毛毯的软榻,软榻上坐着一位头发花白的老妇人,正眯着眼打量着她们,十分怜惜地道:“可怜见得,这一夜可不冻坏了。快去拿几件衣裳来叫她们换上,咱们女人到底不能与那些男人比较,他们都习惯了。”

    童若瑶才发现,自己身上的衣服早就湿润了,周氏福福身道:“不敢打搅老夫人,老夫人收留我们一夜,已经让我们感激不尽。”

    童若瑶跟着周氏忙也朝老夫人行了一礼,听得老夫人又道:“听说你们也要去上京,顺路带一程倒没什么,只是,你们穿着湿衣裳倘或着凉,找大夫岂不要耽搁时间?照我的话去换身衣裳,也是瞧着你们面相好,我才肯的呢!”

    先前领着她们进来的丫头走过来拉着童若瑶笑道:“放心跟我们来,倘或老夫人不高兴,把你们赶下船,你们能怎样呢?”

    那老夫人听见,笑骂道:“你个小蹄子,胡说些什么?小心我叫人撕烂你的嘴。”

    020:上京

    出门遇贵人,这算是一个好兆头。童若瑶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的衣裳,有些宽大,质地和款式都十分的漂亮。与自己先前穿的完全是两码事儿,这样的衣裳应该是城里人才会穿的?周氏用廖管家送来的那些料子也给童若瑶做了两身,想着赶路怕弄脏了才没有穿。

    其次,他们家现在状况也没钱穿那么好,倘或遇上打打劫,麻烦更多。童若瑶承认是自己想多了,他们并没有遇上坏人,还遇上了肯搭救他们的贵人。

    周氏也换了一身衣裳出来,应该是老夫人身边那位妈妈的,颜色暗沉,可穿在周氏身上,却平白地多出一股子沉着冷静的气质。

    这类似房间的船舱里,除了老夫人,还有两位丫头,一位妈妈,四个人的目光齐刷刷地落在周氏母女身上。童若瑶紧跟在周氏身后,同周氏一起再次向老夫人表达了谢意。其实,那小船上也有干爽更换的衣裳,只是,这个瞧着和蔼的老夫人,也许不喜欢别人违逆她的意思。

    有求于人的时候,放低姿态也不失为明智的举动,老夫人叫丫头搬了椅子,童若瑶挨着周氏坐下。眼睛也没有随处乱瞄,尽管很想看清楚这个船舱里的一切。

    老夫人笑呵呵地看着她们二人,虽头发花白,眼眸却囧囧有神,透着精光,语态和蔼,并无威严之意,“你们去上京是投奔亲戚,还是从外地回去?”

    周氏矜持地微笑道:“是从外地回去。”

    “与我却不同,我是从老家搬去上京。”说完,目光便落在童若瑶身上,笑问道,“小姑娘几岁了?”

    童若瑶得了周氏的允许,才略抬头,嗓音清脆地笑道:“十五岁了。”

    “是第一次出远门么?”

    这个问题童若瑶想了一下,应该不算第一次,真正的第一次是从另一个世界来到这个世界。“小时候和爹娘一起去了外地,这一次应该算是第二次出远门。”

    老夫人听了,脸色似是呈现怜悯之意,随后又笑道:“原来如此,小小年纪见了生人也这样大方。”

    应该是想说她们分明瞧着是乡下人,见了这样华贵的大船也能表现的如此平静,纵然身上如今穿的是她身边那些丫头婆子的衣裳,却没有一点儿自惭形愧。童若瑶抿嘴笑了笑,周氏是懂得感恩的人,而她确实有那么点儿紧张,不过掩饰过去了。

    恰好,外面又有丫头进来询问早饭的事儿,老夫人便叫她们多预备一些,留周氏和童若瑶一同用饭。周氏惶恐不及,站起身道:“不敢打搅老夫人歇息。”

    老夫人摆手乐呵呵地道:“不碍事儿,已经乘坐了两天的船,这会子就希望有人陪我说说话儿。你们是上京人士,必然对上京的风俗了解颇深,我老婆子是第一次去上京,恰好你们能给我说说,也免得我一把年纪去了上京还闹出笑话。”

    周氏婉言道,“实不相瞒,我们搬离上京已经十来年……”

    老夫人眸光微沉,周氏没有继续说下去,陪着老夫人吃过早餐,又说了一会儿闲话,老夫人便叫人准备另外安歇的地方,让周氏和童若瑶就留在船上。

    面对老夫人的热心,过度的拒绝就显得矫情,周氏也没坚持,感激一番说了好些谢语。两个丫头领着她们出来,老夫人身边的张妈妈忙低声询问道:“老夫人当真要留下她们?这半路上遇见的人,也不知根知底的……”

    老夫人白了张妈妈一眼,道:“就你心眼儿多,你们瞧她们母女穿衣打扮是乡下人,言谈举止却丝毫没有乡下人的扭捏做派。大概是遇上什么困难了,咱们多做好事总是没错的。”

    张妈妈还想说什么,老夫人摆摆手,便靠着椅背闭目养神去了。

    一夜不曾好好睡觉,童若瑶这一躺下去,直到午饭被人叫起来。老夫人已经重新做了安排,小船上的家当依旧还在小船上,童若远却被安排到了一艘大船上。两位家丁随同,只那两位船家还留在小船上,说是到了码头他们要找人去把他们那艘船修好。

    周氏特别嘱托了童若远把雇佣的钱付了,老夫人瞧在眼里,特别使了眼色给张妈妈。后来又打听出他们原是读书人家,心里更多了几分亲近之意。距离上京还有一天一夜的行程,坐上舒适的船,好像行程也变短了。

    这天午后,终于抵达上京码头。童若瑶和周氏换上自己的衣裳,过来再次向老夫人道谢,不想老夫人身边已经站着许多人,男女老少,一瞧就不是普通小老百姓。

    人已经来了,也没法子避开。周氏面带微笑走在前面,童若瑶落落大方地跟在后面,不是没见过这么多人,童若瑶还真没什么感觉,就是非常好奇这老夫人到底是何许人?

    这些人猛然间瞧见她们也大吃一惊,特别是站在老夫人身边,扶着老夫人的男子。第一眼就知道他是童若远那种不苟言笑的人,再黑着一张脸,实在叫人没喜感。童若瑶暗暗切了一声,跟着周氏行了福礼。

    老夫人笑呵呵问道:“可有人来接你们?”

    周氏点头答道:“谢老夫人记挂,已经写信说明白了抵达的日子和时辰,这会子应该来了。”

    老夫人点着头,嘱托几句,周氏谢过,携了童若瑶的手出来。见她们走远了,那黑着一张脸的男子才问道:“她们是什么人?”

    老夫人扭头看他一眼,道:“她们的船坏了,我才搭了她们一程。又是一个多心的,你去问问我跟前的丫头,她们可曾多问一句?多说一句?瞧着也是本分人。”

    这边来接童若瑶他们的童二叔和童老爹早就侯在码头上了,见她们从大船上下来,着实唬了一跳,忙迎上来询问。

    周氏少不得把路上的事儿说了一遍,童老爹松了口气,又仔细端详了一遍周氏。这是童若瑶第一次见老爹紧张的模样,结果偷笑的表情被老爹瞧见,换来了一张冷脸。

    童二叔则看着那艘大船,以及刚刚停靠的货船,蹙眉低语道:“原来是顾家。”

    互相见了面,周氏和童若瑶先回避到了预备的马车里,待船上的家当也转移到后面的马车上,马车才开始移动。

    耳边热闹的喧哗声宣告着大都市的繁华,童若瑶见周氏闭目养神,偷偷掀开帘子一角望外面看,不巧的是,她什么也没瞧见,因为马车突然转了方向,进了一个小巷子,她看到的全是墙壁。

    郁闷地坐回原位,也不知又走了多久,马车终于停下。童若瑶率先下了马车,又转身扶着周氏下来。左边是一条看不到尽头的巷子,即便阳光明媚,也?</br></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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