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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我们也可以马上打电话去杜家,说对不起,我们就是那两个绑匪,我们不会伤害璟贤,也没想过要那五百万,只要你们能证明你们是相亲相爱的一家人,我们就放了他,这样,行得通吗?”
梁刻铭想忍没忍住,苦笑了。
“我也去看了遍《没完没了》。”包子扬抹了抹手指缝里的作料,很严肃地说,“我们必须让杜宇辰觉得,我们已经丧心病狂了!”
梁刻铭叹口气,“你想在头上罩条丝袜,然后对着摄像机虐待璟贤吗?”
“比那狠!”包子扬竟露出了略带狞意的笑容,看得梁刻铭有些呆滞。
杜先生,报警此举也在意料之中,不过为了表示我们的心意,特地附送一件礼物,笑检纳之。
条件亦有变更。李时空的事我们鞭长莫及,不想再管;五百万仍是五百万,只不过,请换成美金。
杜先生完全可以无视我们的要求,我们不会撕票,甚至不会虐待令郎,因为即使我们不管他,以他的病情,相信也撑不了多久,如果在杜先生考虑期间令郎不幸身故,那杜先生倒是可以省钱了。
最后,祝心想事成,阖家美满!
“你太狠了!”
才不过几天而已,叹为观止的人就掉了个过儿。梁刻铭看着打印机吐出的纸张,连连摇头。
“小意思。”包子扬不知道谦虚两个字怎么写,“小山那傻妞还让我把璟贤那件血衣洗了,怎么能洗呢,一定要好好利用,哇,连我都觉得自己是个衣冠禽兽!资深变态!”
说着,还大笑了两声。
梁刻铭抖开t恤,摸了摸领口部分结块的血渍。
“给我吧,我送快递公司去。”
包子扬伸手,梁刻铭没动作,让包子扬接了个空。
她说:“不了,我亲自送去给杜宇辰。”
“什,什么?”包子扬以为听错了,“你再说一遍?”
“我送去。”她说,“我要亲自放到杜宇辰手里,我要看看他的表情,他的反应,他是不是还能那么理智冷静。”另外重要的一点,是她想瞒着薛雪,薛雪深爱璟贤,恐怕受不了这个打击,会崩溃的。
包子扬从怔忡中回过神,咬咬牙,朝梁刻铭的肩膀拍下去,“加油!”
chapter 22 迟来的天使
梁刻铭第三次去杜家,薛雪还特意下来跟她打了招呼。客厅里,警察的人数增加了,一个个看起来疲惫不堪,双眼无神。
她的心砰砰乱跳,想好的词全都忘了,索性只是拿出塑料布包着的衣服交给杜宇辰,什么也没说。
杜宇辰看了她一眼,面色凝重起来,慢慢打开。
。
警察全都围上来。
杜宇辰一打开衣服,那张纸便掉在地上,众人对看了一眼,一个警察弯腰捡起,杜宇辰的注意力落回到手中的衣服上,皱了皱眉。
梁刻铭一直紧盯着杜宇辰的表情,他只是皱着眉,并没有什么太大的反应。
“小姑娘,你怎么会有这些?”
“周队长,我去下厕所。”
“哦,好。”
杜宇辰拿起桌上的烟盒跟打火机,轻轻关上门。
梁刻铭有些失望,但一句话跃进脑海,“我不想给人看见我不冷静时的样子。”
这话是她说的,但,杜宇辰也会是这样的人么?突然去厕所,还拿着烟,连一秒钟都不想多待的样子,他终于也失去冷静了么?
桌上不知道谁的手机响起来,众人瞥来瞥去,周队长拿起手机,敲了敲门,“杜先生,你的手机在响。”
里面没有动静,周队长又说:“可能是绑匪啊。。。。。。”
梁刻铭失笑,心想怎么可能,门却打开了,杜宇辰拿住手机,淡淡一笑,“谢谢。喂?”
“是我。。。。。。你到底是谁?好。。。。。。只要你能让我听听他的声音,不用再考虑,我马上就去准备钱,最多明天下午你就能拿到,五百万美金,一分钱也不会少。”
周队长眼睛一瞪,所有人立刻就位,周队长忙着对杜宇辰打手势,“拖时间!拖时间!”
杜宇辰却摇摇头,抬起手让他们不要出声,低柔道:“璟贤,我是爸爸,你还好吗?”
梁刻铭惊愕地瞪大眼睛,全身的血液冲进大脑,电话那边应该没有任何回应,杜宇辰又喊了两声,声音已经有明显的焦躁,“璟贤,说话啊!”
梁刻铭一个箭步冲过去,杜宇辰看她几眼,迟疑了一下,还是把手机给了她,梁刻铭看了一眼时间,已经过去了25秒,她记得电视上警方好像只要一分钟就可以追踪锁定位置什么的,不知道那是演戏还是现实中就是如此,赶紧按下免提键,“璟贤,我是刻铭,你说句话好不好?”
那头传来一阵干扰电波,所有人都竖尖了耳朵,神经紧绷,梁刻铭无法形容此刻的心情,又希望他说话,又希望他沉默,还有,为什么包子扬会打这通电话,她的心都快从嗓子眼里直接喷出来了,为什么?
忽然,杜璟贤的声音响起,沙沙的不甚分明,“好好照顾妈妈。。。。。。”
伴着一阵阵轻微的喘息和咳嗽,通话在57秒时掐断了。
“怎么样?”周队长猛地回头问。
“不行啊,时间不够!”
“大致范围呢!”
“应该在平阳区。。。。。。”
周队长露出不甘心的表情,一闪即逝,他重重咳嗽了一声,“杜先生,我看要作另外的打算了,准备赎金大概需要多久?”
杜宇辰没有回答,在沙发上坐下来,双手交叉把脸埋入。梁刻铭看不到他的表情,但她感觉得到,那种不安和焦虑,弥散在四周的空气中。
几分钟后杜宇辰抬头,表情一切如常地起身,拿起电话,一边拨号,一边淡淡地说:“24小时之内。”
“嗯。”周队长转身,看了每个人一眼,说:“这么大的数额,重量、体积都很可观,绑匪一定会分批次在不同地点取走,立刻申请更多人手过来待命,还有,联系技术组的同事,在钱上做记号,在箱子里装追踪讯号发射器。杜先生,你要记得发生任何事,你都要保持镇静。”大约周队长已经领教了杜宇辰的冷静指数,这句话他说得不是那么较真。
“周队长,这些我都知道。”杜宇辰淡淡地说,“我只要我儿子,其他的无关紧要,请你在任何情况下,都以这个为前提。”
周队长愣了愣,梁刻铭也愣了愣,其他警察都忍不住互看了几眼。
如果他完全不在乎赎金的话,事情多少会容易一些,毕竟从几次接触看,绑匪杀意不明显,撕票的可能性不大,也许真的只是求财。
“杜先生,你确定?”
杜宇辰闭上眼,毫不犹豫地点点头,随后手搭在梁刻铭的肩上,把她带到一边。
“刻铭,你觉得李时空是个什么样的人?”
梁刻铭一怔,她明白杜宇辰的意思,所以直接回答重点:“看起来很凶,但不假装,所以我想,他是真心对璟贤好的。”
杜宇辰翘了翘嘴角,露出一个不易察觉的、带点轻蔑味道的笑容,却妥协似的叹了口气,“这几天谢谢你了,璟贤能有你这样的朋友,真是他的福气。”
在回去的路上,梁刻铭回味着杜宇辰这句话,边想边苦笑。璟贤也说她是自己的福星,但事实是他所有的不幸都是从她开始,有些还是她直接导致的,比如通过她认识李时空,比如计划进行得好好的被她出卖,现在还要被她绑架一次。
梁刻铭想得摇起头来,把耳机塞进耳朵,想借听歌缓和紧绷的神经。
said i love you but i lied 说我爱你但我言不由衷
cause this is more than love i feel inside 因为我表达不出内心的感受
said i love you but i was wrong 说我爱你但我错了
cause love could never never feel s 因为我从未感到爱得这样强烈
这歌她听了多少遍了,可能是节奏偏快,心情不适,从来没觉得这么不适滋味,于是拨过去听下一首。
my life is brilliant 我的人生精彩纷呈
my love is pure 我的爱情简单纯真
i saw an angel 我看见了一个天使
of that i’m sure 对此我深信不疑
这首还是璟贤拷给她的,她想着mv里那个把随身物件全部脱下来摆在地上,然后从悬崖上跳进大海的歌手,心里继续不是滋味,觉得很不吉利,手指自动去拨下一首。
i started a joke 我开了个玩笑
which started the whole world g 惹得全世界都哭了
but i didn’t see 但我忽然发现
that the joke was on me 那玩笑其实是开在自己身上
这更不是滋味了,简直就是在嘲弄她,这是她眼下境况的最佳写照吗,难道人心情不顺连听个歌疗伤也要被梗吗?
她索性拽掉耳机,出租车司机不知什么时候打开了广播,里面正在点歌。
读职校的时候,她很喜欢写信去《国际明星调频》,或是《欧美风行金曲榜》,大概她信件的内容总是乐评穿插着生活琐事,反正对了主持人或是栏目组的胃口,所以频频被拿出来读。
后来,梁刻铭在杜璟贤的宿舍里,看到满满一抽屉索尼120分钟超长录音的磁带,空白标签上写着“白银时代”和播出日期,那是她点歌用的署名。当时也就是会意一笑,并没有承认,但她觉得,他肯定早就发现了。
晚上五点四十分,街上堵得一塌糊涂,梁刻铭掏出手机,打去电台碰运气,居然意外地被接了进去。
“喂,这位朋友晚上好,我是安娜,请问怎么称呼呢?”
“安娜,还记得我吗,你主持《国际明星调频》的时候,经常写信给你的那个‘白银时代’。”
四五年了,安娜早就换了节目和播出时段,连主持风格也换了,但她竟脱口而出:“哦!我记得!那个节目的最后一期,我读了你的最后一封信,你要点莎拉。麦克拉克兰的《天使》,可是我的带子坏了,没有放成——今天你也是要听歌送祝福吗?”
“是啊。。。。。。哈哈,不过我不知道送什么祝福,而且我也不知道现在到底可以点什么歌。。。。。。”
前面的司机吃惊地回头看向她,“小姐,现在打进去的这个人是你?”
梁刻铭点点头,广播里安娜笑着说:“那就点莎拉。麦克拉克兰的《天使》吧!你等等,我们已经在找带子!”
司机更吃惊了,本来定好要放的是《单身情歌》,居然为了梁刻铭的一个电话临时改掉了!
“师傅,可不可以借你手机打给我朋友?我这电话不能断。。。。。。”
“可以可以!拿去用!”
于是梁刻铭得以通知包子扬,把手机广播打开,调到fm105。8,几十秒后,安娜重新戴上耳麦。
“好了,白银时代,我记得四年前,你是要把这首歌送给一个对你来说非常重要也非常特殊的朋友的,现在呢,还是一样吗?”
老实说她已经不记得四年前写的是什么了,但那个重要而特殊的朋友,不作他想绝对就是杜璟贤吧,“嗯,还是一样。”
还可以点一样的歌,可是,关系已经变得很不一样。
“连祝福也是一样吗?”安娜笑了,“那封信是祝他生日快乐,早日找到情投意合的另一半,可是现在不是九月份,而且四年了,相信你们都已经长大成人并且步入社会了,他现在还是没有交女朋友吗?”
。
啊?自己连这么无聊的事情都会拿来写?梁刻铭挠挠头,旁边热情高涨的司机大叔和此时此刻可能正在收听的杜璟贤,都开始让她觉得尴尬了,“他现在病了,所以我。。。。。。希望他早日康复就好。”
“哦,这样啊,好的,那么就把这首迟来四年的《天使》送给他吧,希望他快点好起来,也希望他能永远记得身边有你这么一个不离不弃始终守护着他的天使。。。。。。真的很高兴我们又在节目中重逢了,谢谢你一直支持着安娜!谢谢!”
梁刻铭轻声道了谢,挂断手机,长出一口气,外面车水马龙,霓虹初上,繁华的城市,不知为何道道光彩都给人无比寂寞的感觉。
spend all your time waiting 用你一生的时间去等待
for that sed ce 等待那第二次机会
。。。。。。不知道为什么,她想起了《小王子》。
“对不起!刻铭!你打我吧!因为那个时候,璟贤睡着了,所以我就。。。。。。没有喊他听。。。。。。我不知道你是点给他的。。。。。。对不起!”
进门,包子扬双手合十,头冲她鞠躬90度,一阵猛烈道歉,梁刻铭愣了愣,心里竟然轻松起来,笑着拍拍他,“没事没事,我也不希望他听到,哈哈!”
包子扬一脸“我没听错吧”的表情,蓦地又开始道歉,“你还是打我吧!我打电话给杜宇辰了,我还让璟贤跟他说话了,我知道这样很冒险,但是——”
梁刻铭点点头,又拍拍他,“没事没事。。。。。。”
“刻铭,我说——你真的没事吧?!”包子扬直起腰,撂掉她的手,仔细观察她的表情,狐疑地问,“是不是杜宇辰识穿了?”
梁刻铭刚要说话,平小山打房间里冲出来,“什么时候可以开饭啊?饿得花儿都谢了!我可是要伺候人的,我是体力劳动者!”
“伺候个屁呀,你就是给璟贤打打针喂喂药,跑腿做饭洗衣服的人可都是我!”包子扬委屈地嚷嚷起来。
“冷吗?”
“不冷。”
“哦,冷了就说。”
“刻铭。。。。。。”
“嗯。”
“。。。。。。没什么。”
“有话就说!”
“真没什么。”
“你哦。”梁刻铭笑,抬起脚尖逗着那盆花的叶子,“对了,明天再去医院检查一下吧。”
杜璟贤沉默了一会儿,忽然说:“对不起。”
“好好的,你怎么又来了!”
“你听我把话说完吧,你说得对,我很依赖你,所以潜意识里,我会想要把这种关系永远维系下去,那唯一的办法就是把你变成我的女朋友,让你从此理所当然对我好,从头到尾我都没想过我能为你做什么,这根本不是爱。”
梁刻铭愣愣地看着那盆花。
“当我意识到这点的时候,我很羞愧,我实在不配你这样付出。”他低着头,不看她。
梁刻铭抓起他的右手,把过长的袖子往上撸撸,手指插进他的指缝,手心贴手心地握住。
“我也说过,你是个呆子,我又不傻,如果你真这么自私,我会理你吗?哪有你这样的人,都还不认识,一下子就塞过来整大包贵得要死的零食,成天给人占便宜,不会拒绝,帮人写作业,还要被老师骂,明明都不关你的事,却好像活该欠了别人一样,不停地付出,知道同学们背地里怎么说你吗?一个字,假!一个词,两面三刀!什么不好的事被老师知道了,肯定都是你告的密。”
杜璟贤笑起来。
“知道老师们是怎么看你的吗?对,老师们是很喜欢你,赞不绝口,哇,杜璟贤,超级好学生,校庆晚会让他去搞,整理图书馆让他去管,收班费让他去收,班里的后进生让他去帮,评职称报告让他去写,市里又要比赛,不管英语还是奥数,先给杜璟贤报个名,反正他能干,能者多劳。”
梁刻铭说得抑扬顿挫,杜璟贤笑得不住地咳嗽,头别向另一边。
梁刻铭把凳子挪了个位置,和他面对面,“有一次我看到你在出黑板报,你以为教室里没人,就在黑板上用英语写了一句骂人的话,然后你若无其事地擦掉,继续画。我当时都乐得忘了出声了。还有一次,英语老师叫你跟全班同学说,你英语好是因为在用某某辅导教材,你不太服气地说,你只是常听英文广播节目,看原声电影,后来你还是照着老师教的说了,但你又补上一句,大家也可以多听听《国际明星调频》推荐的英文歌。。。。。。”
梁刻铭安静下来,那只被她握着的手已经有了暖意,她捏一捏,低声说:“你什么时候能没有那么多烦恼呢?想哭就哭吧,我什么也看不见。”
杜璟贤莞尔,鼻音很重地说:“你当我林黛玉啊,不至于的好不好,只是有一点感慨罢了。”
“说得好像你不是似的。”
杜璟贤笑了笑。
“刻铭,有空的时候可不可以陪我回趟家?”
“哪个家?”
“你说呢。。。。。。”他深呼吸一下,说:“毕竟是过年呀。”
梁刻铭呆了半晌,不确定地问:“你的意思是,你想要跟家里和解吗?”
杜璟贤摇一摇头,“无论我做什么,也不可能回到以前什么事都没发生过的日子。我只是,只是觉得,至少我妈没有错。。。。。。”
他发现梁刻铭在朝他笑,尚未反应过来,她已经轻轻地抱了抱他,“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chapter 23 乌龙大案
初九竟是个大晴天,这算好兆头吧?
包子扬在电话里跟杜宇辰说的放钱地点,是粤神丰后面的一条窄巷,巷宽只容得下一个人走动,饶是如此,巷子里还堆满了垃圾。饭店忙的时候,每半个小时就会有人推垃圾车出来,将一包包垃圾丢掉,然后将整个空桶再拖回去。
他觉得这个地点非常不错,警察盯得再紧,至少也要在五十米开外,而这个距离,其实什么也看不清楚。
整个安排是这样的,一大早,梁刻铭和杜璟贤去医院检查,然后回来午睡。包子扬则到粤神丰,等杜宇辰放下钱离开后,就打电话同志梁刻铭。接下来,他们一个带着人,一个带着钱,去杜家“自首”。虽然真相大白后可能是一场轩然大波,不过梁刻铭还是忍不住浑身轻松。
“先说好,今天不管发生什么事,结果怎么样,你都不许激动啊。”
她理理杜璟贤的围巾,杜璟贤笑了笑,慢条斯理地保证,“好,就算医生告诉我还剩一个月可活,我都不激动。”
“呸!”梁刻铭激动地呸了声,杜璟贤又笑了。
过一会儿她说:“我指的是你回家后!”
“嗯,我知道啊,不过怎么想,最激动的那个应该都不会是我吧。”
这倒是,薛雪会有多大惊喜先且不说,恐怕杜宇辰也没办法再保持冷静了吧。
听完心音,医生点点头,摘下听诊器,说的跟关砚差不多,戒怒戒悲,保持充足的休息。开了三样药,只有一种必须一日服用三次,其他的不严重时可以不吃。
梁刻铭看了看时间,才十点多,“回去吃个饭,睡个午觉,下午陪你回家。”
“下午就回去?”他有点奇怪地问。
“啊,都初九了,你还想拖到十五啊。”梁刻铭笑了笑,心里后怕地想,再不把你送回去,我都快得神经病了。
走到楼下时,手机大肆作响,梁刻铭一看是包子扬来电,接通了,“不是吧,你这也太早了点。。。。。。”
包子扬的声音急冲冲地响起,“刻铭,刻铭,我得撤回来,要不你,你直接去杜家解释吧!”
“啊?什么状况啊?”
“我跟你说,箱子放在后巷太不安全了,很多人都在议论里头装的是什么呢,还推举我去拿来看看,好吧,结果我拿来看了,大家全都傻了,现在正讨论怎么办呢。。。。。。刻铭,我怎么觉得这个情况,这么囧啊?”
梁刻铭霎时也被雷到了,不知道说什么好。
“怎么了?”杜璟贤站在楼梯上面几阶的地方回头看过来。
“没事,你先上去吧,我就来。”梁刻铭走远了些,找了个僻静的角落,咬牙切齿地说,“那你千万把钱看牢了,要是丢了,就得算我们两个头上了!”
“我知道啊!所以我压力大啊!你说,我要骗他们说这是假钞他们能信吗?”
包子扬的生意都颤抖了,梁刻铭也知道他的处境非常难堪,换了自己百分之百搞不定,“包子,你看着办吧,我相信你,搞糟了我不怪你,我都推我身上好了。”
“刻铭,你这么说就不够意思了,我。。。。。。”包子扬顿了顿,“行,我知道了。”说完,啪地挂了电话。
“包子,你真爷们儿。。。。。。”梁刻铭对着传来忙音的手机,发出了意犹未尽的感慨。
不过当她算好时间,倒水给杜璟贤吃药时。。。。。。门突然被砰地撞开,梁刻铭一愣,然后慢慢回头,包子扬拎着两个大箱子,一脸惊恐地冲进来,后面跟着的平小山慌慌张张地锁上门。
包子扬把箱子扔到地上,打开来,然后整个人跌到了箱子上,不停地喘气。
两口箱子里码得满满整整的钱,百元现钞,绿油油的。梁刻铭仿佛看见辛苦做好的满汉全席里漂着一只蟑螂,她慢慢地张大嘴巴,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包子扬痛哭流涕地躺在地上,“我错了!我不该找小山来帮忙的,我实在是想不到办法了,刻铭,你直接拿这钱砸死我吧。。。。。。”
平小山纠结地站在两口箱子中间,咬着手指,用当初看邓樱那几片里脊肉的目光直勾勾地盯着,说:“能不能每沓子只拿两张。。。。。。他们看不出来吧?”
。
梁刻铭霍地站起来大吼:“没出息!”
包子扬哭道:“我也不想啊!我也以为我能够视而不见啊!可是五百万耶!五百万美金耶!说不动心的人那是没看见这么多钱堆在面前!”
平小山说:“我不要五百万!五百分之一就够了!”说着双手已经不受大脑控制地伸了出去。
梁刻铭一脚踩上箱子盖,把平小山的手夹在里面,“有胆你全吞,没胆就给我一分不少地送回去!”
平小山也哭道:“没法活了,我又破功了,再拿你们就剁我手!”
客厅里闹成一团,杜璟贤站在卧室门口,无所适从地看着眼前的奇景,暂时没有发表意见,不过似乎察觉到了什么端倪,表情诡异。
“呃。。。。。。其实,这件事是这样的。”梁刻铭下半身保持着踩住平小山的那个姿势,上半身转向杜璟贤,“我、我冒充绑匪,跟你爸爸说,说你被绑架了,让他准备五百万赎你。”
“五百万。。。。。。”杜璟贤愕然地重复一遍。
“美金。”包子扬补充。
梁刻铭摸了摸额头说:“如果不是数额太离谱,我都想直接说十亿!”
包子扬急忙打断她,“可不能再多了!五百万都这么重了,十亿,我得开着送货的车去欸!其实最好是两百五十万,我一个手正好拎动,跑得也方便。。。。。。”
杜璟贤看她一眼,又看向那些钞票,一脸震惊的表情,他慢慢蹲下来,拿起一沓来一翻,立即是一小片青绿色的浪。
“我来帮你!”平小山马上抽出一张,对着光看,又抠又搓,然后宣布,“是真的!”随手往领口里一塞,又去拿一张。。。。。。
梁刻铭半蹲下来,迟疑着开口,“璟贤,我——”
门外“砰砰砰”巨响,楼下顿时警笛大作,还有被扩音器扭曲放大的不太标准的普通话:“楼上的犯人注意,楼上的犯人注意,你们已经被包围了!不要顽抗!不要伤害人质!”
梁刻铭满头黑线,今天只是被包子扬和平小山这两个西红柿害到破功。
走到阳台往下一看,乖乖,人山人海,不管是路人还是睡午觉的居民以及做着生意的老板们全部跑出来看上帝一样惊愕地瞻仰她。
“妈呀!”梁刻铭喃喃着往墙上一靠。
那天,据说有四十来名警察和便衣一拥而上,加上一到七楼的住户,把楼道堵得水泄不通,楼下地警车、救护车、电视台报纸采访车从街头停到街尾,群狗乱吠。隔壁一栋高层建筑的某层,安插了神龙见首不见尾的阻击手,全方位多角度待命。
事后梁刻铭向别人们说起这段往事,总觉得。。。。。。这个城市治安是不是太好了,警察同志们是不是平时闲坏了,碰到这种“大案”才会群情激奋啊。
继续回到现场,冲在前面的便衣们矫健地呈扇形围住防盗门,手持几十把明晃晃的小手枪,然后继续喊话:“我们给你们最后一次机会,里面的人听见没有,不要伤害人质,主动缴械投降!”
千钧一发之际,忽然有人开口,“我是这儿的屋主,请问出了什么事?”
众民警循声望去,但见一位拎着行李箱、满脸不解地中年妇女。
民警们将钥匙插进锁孔,刚要扭动,里面的门哗地打开了。
“不要开枪!”梁刻铭一看这架势,惊得往后一跳,举起手,“我什么武器都没拿喔!”手里还有一个马克杯,便衣们齐刷刷地将焦点集中到马克杯上,梁刻铭忙往地上一丢,然后乖乖地开门出来。
“哎哎,我是守法公民,我发誓只是路过!”包子扬态度诚恳喋喋不休地高举双手走出来,平小山跟在后面,“我什么都不知道,因为人质,啊不,病人身体虚弱,我是医护人员,所以我是被他们骗来的!”
“你们两个闭嘴少说两句!”梁刻铭回头,一通斥骂。
“她就是主谋!”平小山当仁不让,但是领口很大的大衣中不断往外掉出皱巴巴的钞票,包子扬这个时候也不管了,“喂喂,一场误会,真的是误会!”
“都闭嘴!”周大队长严厉道,“锁了押上车!慢着!人质呢?”
“队长,人质在里面!”队员小浦有些迷惑不解,“他没事!”
“呼。。。。。。那就好,杜先生他们可以上来了。”
杜宇辰扶着薛雪,爬上六楼,薛雪哭得双眼红肿,虽然已经松了口气,可一时还控制不住神态。
杜璟贤茫然地站在屋子中央,被薛雪一把抱住。
“到底是怎么回事,啊?你这几天病了吗?怎么瘦成这样?脸色也不好。。。。。。”
“先别说了,我们去医院吧。”
杜璟贤还来不及说自己刚从医院回来,杜宇辰的一个动作让他愣住了。他背对他弯下腰,把整个背露在他面前,而薛雪轻轻地扶了他一下,让他身不由己地迈出一步,趴到了杜宇辰的背上。
杜宇辰把他两只手臂交叠压在胸前,一用力背起来,笑着说:“哦,也不比小时候重到哪里去。”
旁人都有些欷殻В艽蠖映ぐ咽智共寤厍固祝锌担骸昂茫昧耍芩闶浅晒饩热酥剩源蠡断玻 ?br />
楼下被人潮围得连只苍蝇都飞不进去,警车一时半会儿也没法开动,梁刻铭扒住车门,大半个身子在车里,抵抗着几个警察的推揉,奋不顾身地大喊:“等一等!再等一等!我还有话说——就说一句——璟贤!”
杜璟贤下意识地伸长脖子,两人隔着只有几米远,可中间全是高高低低的人头攒动,视线相碰,梁刻铭扬起嘴角,露出一个笑容,什么摄像机、话筒马上对过去,梁刻铭笑着将手圈在唇边,一副亮锃锃的手铐赫然入镜。
“记得你答应过的事!遇到什么情况都别激动!好好保重!过两天我去看你!”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温从善从怔忡中醒过神,大怒着拨开人群挤过来,“梁刻铭!讲清楚!”
“妈,不是我不想讲,我晚点再跟你解释啦——”
救护车和警车挪出人海,在狗吠声和一片闪瞎人眼的镁光灯中凯旋行驶。
那天晚上,多少户人家捧着饭碗,看着《860新闻眼》《社会直击》《法制天光》。。。。。。看得都忘了夹菜,电话打爆电视台,报纸狂销破百万,连续加印三次。
对于小朋友来说,这是正义战胜邪恶的教育片。对于小女生来说,这是爱你爱到杀死你的悬疑偶像剧。对于小男生来说,这是现实生活中刀光剑影的警匪片。对于爹妈们来说,这是世风日下令人寒齿的伦理剧。
还有人特意跑到那个闹市小区,站在楼道之间体会当时无声的硝烟。前后有超过一打的作家想要深入跟踪采访,还有电影公司前来取材。
杜璟贤从被救出来后,一句话也没说过,不管是杜宇辰的私人医生还是警方指派来的一声,都是同样的结论:身体的确很差,可是并无大碍,也没有被虐待过的痕迹,手臂上密密麻麻的针孔,好像都是打点滴造成的。
不过,他们用电筒照他的瞳孔,似乎没有什么反应,这让医生们有些担心,觉得他可能是受了很大的刺激,建议安排心理复健。
媒体蜂拥而至,尤其是知道杜璟贤是如此少见的天才少年时,不过都被杜宇辰挡下来。薛雪细心地将煲了一个上午的参汤倒出,放上勺子端到床前。
杜璟贤接过去,没喝,只是愣愣地看着。
。
。
“烫吗?”
他忽然说:“我想见梁刻铭。”这是他说的第一句话。
薛雪一怔,耐心相劝,“你现在不能走动呢,等出院了再去看她好吗?”
杜璟贤没有坚持,面无表情地靠在床头,片刻后又说:“那见李时空吧。”
薛雪皱起眉头,有些疑惑,有些为难。因为杜璟贤的语气,不像是请求。她打给杜宇辰,然后把电话拿给杜璟贤。
杜宇辰沉默了一会儿,说:“璟贤,你找李时空想干什么?”
“这只是个误会。”杜璟贤打断他,薛雪在一旁忧心忡忡地看着,璟贤确实和以前不一样了,如果说是创伤后遗症,又不太像,真的很难说清楚……
“这件事,已经不是我们不追究就可以了结的,你明白吗?这是刑事案。”
“我说了,是个误会,有什么有力证据能证明这是绑架吗?”
杜宇辰一皱眉,一时半会儿没说话,其实梁刻铭的动机,他多多少少也知道,对此的感想,只能用啼笑皆非来形容。“好,我答应你,我这方面不会追究,希望能把你这几位朋友的麻烦减到最低。”
“谢谢。”把电话交给薛雪,杜璟贤对她微笑一下,神情有些生疏地道谢,不去看她脸上的失望,端起碗把汤喝了。
“璟贤哥哥!”
薛雪正想说什么时,门给一下子被推开,范雨晴一家闪进来,薛雪笑着接过果篮去厨房清洗。
“到底年轻呀,精神好多了!”范太太拉过椅子坐下来,拍了拍床沿说,“谢天谢地谢谢菩萨,璟贤你可不能有什么三长两短,以后要特别注意,不为自己也要为你爸妈想想,知道么?他们可就你这么一个独苗!”
范雨晴把花插上,然后挨着杜璟贤唧唧喳喳地说:“你知道吗,原来杜阿姨不是不能生,我听我妈说,你六岁的时候,杜阿姨本来怀了个孩子,可是,杜叔叔支持她拿掉了,我妈还劝了他们好一阵来着,欸,你可不要不高兴啊。”
范太太瞪了她一眼,低斥道:“怎么什么都拿来说,这孩子!”范雨晴吐吐舌头,“你明明就知道我私下会告诉璟贤哥哥……”
薛雪走出来,范雨晴的注意力马上转移,拿起一个草莓,又打开一盒炼乳,“来,拿这个蘸炼乳吃,味道可好了。炼乳中和了草莓的酸凉,草莓去掉了炼乳的甜腻,是我发明的哦。”
杜璟贤没有去接,范雨晴若有所悟,“哦,你还不能吃这些对不对?哎,我把这个给忘了!”
探病的三十几分钟,他始终不说话,神情也淡漠,范雨晴慢慢也发现了,悄悄问薛雪:“杜阿姨,璟贤哥哥一直都这样?”
薛雪不知道怎么回答,只好点了点头。
“好可怜。”范雨晴摸了摸他的手,愤愤地说,“混蛋!还说是什么朋友呢,璟贤哥哥也真是的,以后记得离那些乱七八糟的人远一点,你把他们当朋友,他们把你当朋友了吗,什么东西。”
“行了你,走吧!”范太太把她拽出了病房,薛雪把两人送进电梯后才回来。
杜璟贤看着窗外,她轻轻地走过去,“累了吧?要不睡一会儿?”
他忽然说:“如果你们有个自己的孩子就好了。”
薛雪愣了愣,抚着他脸颊说:“你就是我们的孩子啊。”她接着又说,“你是我们的骄傲。”
“小时候……”他自顾自地说,“我看电影时就在想,如果我被绑架了,你们会救我吗?多少钱以内会救我呢?如果数额太大,你们是不是就打算不要我了,再生一个孩子……”
薛雪摇着头,但没说话。
“所以我最大的愿望,就是自己能变得很值钱很值钱,这样你们就会舍不得丢下我。”他笑了笑,“我很傻,对不对?”
chapter24 去美国
街边上,一个大佬模样的人声色厉疾地训斥着,滔滔不绝,蓬头垢面的女孩在边上抓着头发,眉眼皱到一起,一条腿在另一条腿上蹭,跟他对吵:“痒死我了!等我先洗澡行不行啊!”背景是一辆车门大开的宾利雅致,和五个戴墨镜的疑似保镖的大块头。
于是大佬就把这个比乞丐干净不了多少的女孩塞进了宾利,扬长而去。
“你什么时候去看阿引?他想见你!”李时空说。
“不去不去!”
“为什么?你前几天不是当着几千人的面高喊着要去找他?”李时空当时也在电视机前,忘记了弹烟灰,被烫到手。
梁刻铭脸一红,大声回答:“我那时头脑发热!蹲在局子里仔细一想,杜宇辰肯定恨死我了,我才不去给他羞辱。”
李时空哼笑,“杜宇辰需要羞辱你?你小丫头片子知不知道他以前是什么人物……”
梁刻铭扁扁嘴,猛地提高声调,“知道,人物被我搞毛过,还差点哭了呢。”
李时空瞪着她,眼神慢慢缓和下来,到最后,几乎是一种柔软,“你这孩子,给我当女儿算了!”
梁刻铭满头乱发,豪气地笑了一下,手背掸掸李时空的胸口,只听他又恶狠狠地说:“这种吃里扒外的事都干得出,你知不知道老子也差点给吓个半死!要是阿引有什么三长两短,我怎么对得起他地下的爹妈!”
“好啦,好啦,你对得起他地下的爹妈,也对得起他地上的爹妈,我才是那个不肖子孙,我都不知道怎么跟我妈解释!”
“这有什么,摆一桌,我请她!”李时空豪气地拍了拍她的大腿。梁刻铭叹口气,“那我妈会直接把我从地上变成地下了!”
“她哪舍得。”
前后赔罪三次,温从善对梁刻铭才勉强有了点好脸色。她对梁刻铭说的第一句话是:“你什么时候去看璟贤?”
梁刻铭挠了挠头。
在此之前,李时空已经催了她很多次,几乎达到每天一通电话的频率,现在连温从善也开始催。
“我这不是没脸去嘛。”
“这是丢脸的问题吗?你捅这么大娄子总得有个交待吧!你干爹打电话来,说璟贤明天出院!你到底去是不去?”
梁刻铭深深地做了几个吐纳,“去。”
第二天包子扬最先到医院,接着是平小山。过了十分钟,只见远远的有一束花走过来,走到近前,花发出声音:“不好意思,堵车。”
包子扬惊愕地摘下墨镜,和平小山对看了下,伸手扒开花丛露出一张脸,“不不至于吧,出院行李不少的,你别再增加他的负担了。”
梁刻铭把花摆弄好,不甚耐烦,“啰嗦!我一个人一束花就够了,问题我们有三个人,加起来不就这么多了么!赶紧走!”
半个电梯的空间都让花占去了,包子扬小声跟平小山说:“这要是拍电影,捧这么大束花肯定有问题,里面没准藏了把匕首!”
平小山噗地一笑,“何止,这体积藏把机关枪都够了,等一下说不定电梯门一开,刻铭掏出机关枪就是一阵扫射……”
结果电梯门一开,平小山突然也不好意思起来,临阵怯场,跟梁刻铭说:“刻铭,把你那束花分我点!我有东西挡着比较踏实。”
“你们这是干什么呀!”包子扬不爽,“恩人说不上,也别把自己当罪人吧?”
“你最爷们儿,你走前面呀!”
包子扬真的敲敲门,走了进去。过了一会儿他出来,一脸鄙视地催促,“进来呀!璟贤叫你们进来!”
平小山小心翼翼地问:“他爸妈在吗?”
“不在!”
梁刻铭突然说:“那我就不进去了——”
包子扬眼疾手快把她摁住,和平小山一左一右地把她架进病房。梁刻铭刚站稳,包子扬迅速抢走了她抱着的那一大束花,让她无所遁形地出现在杜璟贤眼前。
他已经换好了便装,黑丝绒双排扣的夹克衫和灰色牛仔裤,梁刻铭迅速看了一眼四周。
“放心,我说要睡懒觉,十点前没有人来的。”杜璟贤笑笑,那束花的体积让他愣了愣,随后忍俊不禁,“你打算到医院来卖花吗?”
“你抱着它干吗,舍不得撒手啊!”包子扬一把抢过去,但悲哀地发现没有一只花瓶装得下,只能抱在怀里。
梁刻铭看看时间,八点四十分,为什么不是九点四十分,客套几句就可以闪了。
“坐,东西随便吃,反正也拿不走。”杜璟贤话音刚落,只听平小山欢呼一声,一边拆蛋糕包装纸一边说:“正好没吃早饭呢!嗯,好吃!”
“那我也来点。”包子扬也凑过去。
只剩下梁刻铭和杜璟贤相对,她不知怎的居然会想起鲁迅先生的警世名言——真的猛士,敢于直面惨淡的人生!
“你……都好了哦?”
他笑了笑,点点头,“嗯。”
“你不怪我吧?”梁刻铭很想问的,可是说不出口。
这大半个月她都在等杜璟贤主动联系她,亲口告诉她,他明白她做的一切是为了他好。但是他没一点动静,于是她有些惶惶,毕竟这件事搁在任何人身上,对方要生气要跟她绝交也是有理可循,她只能但愿他不要这样。
“没吃什么苦头吧?”他问。
“没有。”
“那就好。”
安静了一会儿,杜璟贤说:“明天请你们吃个饭,你们想吃什么?”
。
包子扬嘴里塞得满满地说:“还请什么饭,这里两个都是厨师——”
“自助餐行么?”平小山脱口而出,“298元一位的那家!”
“没问题。”杜璟贤笑道,“那晚上六点。”
“带大关去也可以么?”
“应该的。”
然后他好像就没什么话可说了,一直沉默着,当然,带着微笑地沉默。梁刻铭觉得这个笑容是做给她看的,他一个人的时候,一定不会是这副表情。
到底是为什么呢?是感动就哭,是生气就骂,实在不行置之不理也很正常,到底他是怎么想的,为什么笑得这么生疏呢?
能问出口就好了。
“哦,对了,你的手机。”她一拍脑袋,翻出手机来递过去。
杜璟贤愣了愣说:“还在啊……”然后意识到说的是废话,又笑了笑。
手机里面,该删的信息,梁刻铭已经全删了,应该没有遗漏。
“等一下你是回自己家,还是回租的房子?”她问。
“回家。你呢?”
“我也是。”
虽然待了半个多小时,但梁刻铭和杜璟贤之间基本是相对无话。
第二天一早,平小山约梁刻铭去逛街血拼,反正她还有李时空亲自批的假期。
“刻铭,看这个桃红色的,这个漂亮!”
“是啊。”她看看标牌,“2688元,价格也很漂亮。”
“是贵了点。”平小山瞥眼,又笑,“那试试总行啊。”
“包给我。”梁刻铭伸出手,平小山却推了她一把。
“叫你试!”
“开玩笑吧,我像穿这个的人吗?”
“我管你呢,总之就是要试,让我看看效果。”
梁刻铭无奈,虽然平小山什么档次的店都逛,但东华这个价位的,肯定只看不买过过眼瘾。她在营业员心照不宣的目光中晃进更衣室,嚼着口香糖换上,为了不至于太违和,还把内衣带子往肩膀下面塞了塞。
平小山眼睛也亮了,“铭,很好看哎!”
梁刻铭奇怪地看了她一眼,又看了一眼旁边的营业员,心说你一般不都说不好看么,说了好看还不买,人家不恨你?
等她换下衣服出来,却不见平小山的踪影,营业员笑眯眯地接过衣服跟她说:“她去收银台了,您就要这一件,还是拿新的?”
梁刻铭嘴巴张得大大的,倏地跑去收银台,撞上了平小山,“你中彩票了?”
“没中就不能买了?”
“我认识你这么些年,你最多买200多块钱的衣服,2000块钱以上还是买给我的,你做了什么对不起我的事?”
平小山伸出腿去绊了她一下,“好了,懒得骗你,我是帮肚宝买给你的。”
梁刻铭佯作摔倒状,但听到她的话后,没站稳真的摔倒了,“他为什么要买衣服给我?”
梁刻铭趴在地上,不急着起身,而是抬头惊愕地发问,平小山觉得太丢人了,忙把她拉起来,“我们全都有礼物,肚宝说了,怕你和包子脸皮薄,让我代选。包子脸皮哪儿薄?一听说有这种好事,居然要了苹果四代哎,你一件衣服算个什么,走,再去买双鞋!”
梁刻铭心里顿时五味杂陈,挥挥手,“不要。”
“你不会想穿个板鞋配这身衣服吧?还是你不喜欢?”
“有什么喜不喜欢的,我根本就用不着。”
“礼物就是要挑那些好看但不实用的。”平小山拽着梁刻铭去鞋区,不顾她的反对买了双小羊羔皮的短靴。梁刻铭看着她那劲头,好奇地问:“你给自己选的什么礼物?也是衣服?”
“怎么可能,衣服给你,我要化妆品,这样还能换着用!”
离开东华,平小山说还有事,再三嘱咐她晚上一定要穿这身去吃饭后就走了。
梁刻铭会听她的才怪,照样卫衣牛仔裤地去赴约,她出现时平小山正眉飞色舞地跟杜璟贤说着什么,杜璟贤微微笑着在听,很感兴趣的样子,两人同时看到梁刻铭,平小山大失所望,杜璟贤倒是一副意料之中的表情。
“你这人真无耻,一点都不配合!”
平小山失望地喃喃,杜璟贤说:“配合了她就不是梁刻铭了。”
“听见没?这才是了解我的人!”梁刻铭朝平小山大声说话,杜璟贤笑笑。
“对了,包子不来了,他吃坏肚子,今天是离不开厕所了。”平小山接完电话后宣布,“他说,你们不用替他可惜,他也不想当电灯泡,有苹果陪他,此生足矣。”
取餐时,梁刻铭盯着火腿,嘴里却再问杜璟贤:“为什么要买礼物给我们,感觉怪怪的。”
“哦,是家里人的意思。”
“你家人难道不该想着怎么剁了我才对吗?”
杜璟贤笑了,“他们又不是不讲道理的人。”
“那也不该谢我啊……”梁刻铭嘀咕,她觉得杜家人不管是跟她反目成仇,还是老死不相往来,都是极为正常的反应。
他笑道:“我明白你的用意,他们也明白。”
“是吗?我还以为他们会说,‘不管动机如何,绑架就是不对’呢。”
梁刻铭大大松了口气,杜璟贤微笑,夹了只泰国生辣虾放到她盘子里,“不管你对我做什么,好也罢坏也罢,你永远都是我最好的朋友。”
她听了,想要高兴,却又觉得怅然若失。
“对了,润花园那边的房子还有半年才到期呢,你继续住吧。”
“你呢?”
“我不住了。”他淡淡地说。
“也是。”问题都解决了,他就算不回家,也可以住宿舍,“那我先住着,现在房子难找,回头我把房租算给你。”
“不用了。”
“少废话,我坚持!”
“……好吧。”他无奈地接受。
第二天梁刻铭打开门,大半个月没住人,屋子里一点人气都没有,她系上围裙一番大扫除,扫到杜璟贤的房间,衣柜里的衣服、书橱里的书都没有动过,她喜欢这种感觉,好像他随时都会来小住的样子,随手抽出一本书,翻翻,完全看不懂,意兴阑珊地又塞回去。
对了,还没问他房租多少钱,还有他的银行账号、梁刻铭拄着拖把掏出手机,那边彬彬有礼地说:“您拨打的号码是空号。”
空号?也是,这家伙可能换了手机,顺便把号也换了,昨天都没有来得及问他要新号,梁刻铭打开qq,杜璟贤的头像黑着,她一边留言一边庆幸,互联网时代就是好,要是过去大概就会淡于联络。可又不禁反驳自己,要真想找一个人,哪有找不到的道理。
消息发过去后她继续大扫除,在线等着,但是过了十二点杜璟贤也没上线,他忙什么呢?刚出院也不好好歇着。她摇摇头,关了电脑睡觉。
第二天、第三天,留言始终没有得到恢复,头像也一直黑着,就像消失在了那一堆大同小异的联系人中一样。
这家伙,该不会不想要房租,所以躲着我吧!还是说,又病了……
梁刻铭下意识咬了咬嘴唇,心脏病真的有可能随时发作!上一秒还好端端的,突然就提不起劲倒在地上,如果身边恰好没有人在,也许就这么过去了……
干吗没事自己吓自己!她甩甩脑袋,打电话给李时空。
“喂,老板……”
“你叫我什么?”
“干爹,有璟贤的消息吗?”
“阿引啊?没有!你出来后就没联系过!”
连李时空都不知道……她心里越来越乱,不会的,不会!
撇了撇嘴角,梁刻铭没给自己犹豫的时间,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的速度调出杜宇辰的号码拨过去。谢天谢地,他接了。
“杜叔叔,打扰了,我想知道璟贤的联系方式,他手机变空号,也不上qq。”
“哦,刻铭,”过了一会儿,杜宇辰才说话,还不时跟旁边人交代一两句,“有什么事吗?”
“……也没什么事,想问他要银行账号,把房租打过去。”
。
“这个啊,那我替他做主就好,不用了。”
梁刻铭脱口而出,“那我以后不能再联系他了吗?”
“不是那个意思。”杜宇辰笑道,“只是联系起来有些不方便吧——他没跟你说?”
“说什么?”
“他去美国的事。”
梁刻铭一时没回过神来,“去哪里?美国?”
“对,那封通知书,你还记得吗?”怎么能不记得,被他撕掉了嘛,梁刻铭愣愣地拿着手机。
“那他什么时候回来?”
“说不好,也许只是去三五个月,也许,一两年吧,再往后就看他自己的打算了。你要他在那边的电话吗?”
她在沙发上坐下来,看着夜色中飘动的窗帘,忽然觉得找不到自己的心跳声。不是有句词叫“静得能听见自己的心跳声”吗?她怎么连心跳声都听不见了!正怀疑自己聋了,忽然胃部响起咕噜一声……还好,还能听见肚子饿的动静。
冰箱里有速冻水饺,梁刻铭不挑地撕了塑封丢进锅里煮,煮出来皮是皮,馅是馅,极其难吃,简直难吃到一个境界。她一边说着“真难吃”,一边莫名其妙地流下眼泪,如果此刻有个人坐在她对面,一定会无比愕然,好吃到让人痛哭流涕的饺子固然不多,但难吃到让人泪流满面的饺子,大概更加稀有吧!
梁刻铭抽张纸把脸上的眼泪和嘴上的油一起擦干净,洗碗,洗澡,洗衣服。
只不过去了美国,又不是去了黄泉,这个事实不是比原先猜测的要好上千万倍吗?就是走得急了点,连个招呼也不打,好像在逃谁似的,还说是这辈子最好的朋友,哪有出国不让好朋友送行的道理?下次逮住他一定要问个清楚!
还等什么下次!哪有下次!马上就问!梁刻铭丧心病狂地用手机打国际长途,奈何暂时没有开通国际漫游服务,她扔了手机,打开qq留言,“你真的把我当好朋友吗?为什么去美国这么大的事,连说都不说一声?如果你生我的气,哪怕跟我绝交,我都完全理解,为什么要口口声声说把我当成最好的朋友,实际上却是在疏远我?杜璟贤!你不会是得绝症了吧!不要学电视上演的,一个人不声不响地等死啊!”
她把想到的话都打了上去,一条一条,细碎地、不停地发送,企图烦死杜璟贤,让他招架不住从而现身。
“你到底在不在!用什么不行非要用个熊猫的头像,在线离线都是黑的,你叫肚宝又不是国宝!”
自说自话了大半天,她觉得累了,以前也觉得累过,但那时身体上而不是精神上的,好比一个人在游泳池里泡一天和在大海里泡一天,累的程度不一样。真的是到连手指头都敲不动键盘了,梁刻铭才下线关机。
第二天她去营业厅办理好国际漫游业务,电话通了,她却不知道说什么。
杜璟贤喂了两声后也沉默了,梁刻铭轻轻地呼吸,只听他说:“刻铭,是你吧?”
“你就这么走了啊。”她忽然感到一阵酸楚涌上心头,但尽量不让语气中带有任何情绪。
“你怪我吗?”
“有点。”梁刻铭拿着手机站在熙来攘往的大街上,杜璟贤的声音听起来不是很清楚,果然是隔了大半个地球。
“有亲戚在,我想你们还是别去送的好。”
“这个我知道,身份尴尬嘛,但是你至少应该跟我们说一声你要走的事!”
“吃饭的时候我的确想说来着。”
“那为什么不说?”
“我不想我们最后一顿饭吃得不开心。”
“难道现在这样我们就会开心吗?”
杜璟贤沉默了,梁刻铭重重地呼吸着,同样也是无话可说。片刻后,杜璟贤再度开口,“刻铭,去楼下的邮箱看看,那封信应该已经寄到了。”
梁刻铭愣了愣,再想说话,他已经挂断了。
她打开箱子,里面几十封信倾巢而出,杜璟贤的笔迹在那一堆打印出来的方块字中尤为明显。
铭:
感谢你为我做的一切,正如我所说,不管发生什么事,你永远都是我最好的朋友。
我知道你为什么要“绑架”我,在整个事件中,我相信你对我和我的家人,没有一丝一毫的恶意,可我还是有被欺骗的感觉,我曾经无条件地信任你,信任我们比任何人都更单纯透明的友情,我甚至为自己扭曲了这种友情而感到羞愧。
我不知道该不该再相信你,或是相信其他什么人……难道这世上谁都是表面上一套,背地里一套吗?
对你的感觉,突然间变得很复杂,就像之前对杜宇辰一样,我又经历了一次。现在,我完全不记恨你们,不怪你们,我可以站在你们的立场去想事情,然而无论怎么理性冷静,都没办法再像从前那样亲近,是不争的事实。
愿时间和距离早日填平这道鸿沟。
璟贤
她一个字一个字地看完,颤抖着把信塞回信封,塞进挎包,然后拾起地上的信,锁上邮箱。
从什么时候开始她对杜璟贤的感觉也变得复杂起来了呢?是从包子扬嫉妒她说她和肚宝的感情比他们都要好而自己也没有否认呢,还是从杜璟贤毫不犹豫凑过来却突然间中断的那个吻呢?
她拿出手机,杜璟贤手机里的短信都删了,可她这里的却全留着。“那你相信这种感觉,会慢慢改变吗?你相信我们做情侣,会比做朋友更幸福吗?”
做情侣有什么好,患得患失,斤斤计较,哪有朋友来的实在。以前她会看着这些短信笑,现在却只能看着它流泪。就像忽然打开了心上的一个缺口,眼泪决堤,怎么也止不住。不管是咬嘴唇,捂着脸,还是拼命吸气,都没有用。她知道自己的脸一定扭曲的很难看,一点也不像电视上的人哭起来那么美。可是,这就是哭。人哭起来的时候,眼睛会睁不开,鼻子红红的,面部抽搐,绝对不会好看。认为哭泣的样子很美的人,一定没有真正地哭过,至少没有绝望地哭过。
她不知道自己在绝望什么,顶多只是委屈而已,她又不是没受过委屈。
那封信她没有再看第二遍。
chapter25 爆炸
平小山是在她的生日聚餐时知道杜璟贤已经出国的事。她大吃一惊,问梁刻铭:“刻铭,你知道吗?”
梁刻铭笑着点了点头,立刻被平小山一顿捶打,“也不说一声!太不拿人当盘菜了!”
“你</br></br>
<font size="2">《<a href="./">这世上最爱我的人</a>》ttp://. “<a href="." style="color:red"></a>”,!</font></p></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