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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若惜有片刻的恍惚,一抬眼发现许朗清脸色阴郁,简直没法看了,这才惊醒过来,许朗清会误会也很自然,到要怎么解释呢,怎么告诉他,母亲的事情,对她来说,可以告诉叶盛,却不能,或者更准确地说,是不想,不想告诉最亲近的人,所有不堪的,难过的事情,都不想告诉他,因为,他是自己最亲近的人。

    若惜一时间也不知该说什么补救,张口结舌的,看得许朗清更生气了。

    电话又响了,若惜拿出手机,果然还是许言,不能再拖了,如果叶盛真的有事,她绝对不能原谅自己。若惜没有接电话,而是转向许朗清,表情严肃:“许朗清,我们的事,回家再谈,我现在有更重要的事,你别不懂事。”

    若惜说完也不看许朗清,直接就往门口走,身后一直很安静,直至她的手按下门把,打开门,身后突然出来许朗清的声音,冷静得完全不似他的声音:“江若惜,你若就这样走了,我们完了,真的完了。”

    若惜的手还按在门把上,手颤了颤,她忍不住想回头,想看看许朗清的表情,是认真还是赌气,但是,包里的电话又响了,她咬了咬牙,没有回头,大踏步地朝前走。

    若惜走得很快,身后许朗清更大声地:“我是认真的,你再走,我们就完了,真的完了。”

    若惜走得更快了,后来几乎用跑的,她不想回头,也不能回头。

    第37章 第 37 章

    若惜只觉得疲累到了极点,几乎举步维艰。

    耗费了整整一天,才说服老板将叶盛保了出来。许是对叶盛太失望了,平日里和善的美国老头,这次显得相当固执,一定要让叶盛得到教训,最后还是若惜将自己向叶盛借钱的事和盘托出,老头将信将疑,不过在若惜的苦苦哀求和再三保证一周内将公款补上后,终于同意将叶盛保出来。

    办了一堆繁琐的手续后,若惜终于见到了叶盛,风华正茂的青年,曾经前途似锦,却因为自己,差点沦为阶下囚,若惜满心的愧疚,见叶盛低垂着头从拘留所里走出来,眼泪都忍不住要落下来了。

    叶盛的心情没有看起来的那么沉重,反过来是他安慰若惜:“若惜,没事,唉,你别这样,我这不是没事吗。”

    叶盛越是这样,若惜越觉得对不起他,只是不停地说对不起:“叶盛,对不起,我不知道钱是这样来的,对不起,真的,我不知道,对不起啊。”

    叶盛见若惜眼泪已经在眼眶里打转,他认识的她一向坚忍,从未见过她落泪,见她这样叶盛也有些慌了:“若惜,你不要哭啊,我这不是没事吗?没关系——”一下子也不知道如何安慰若惜,叶盛开了一个蹩脚的玩笑:“就当一次经历好了,人生有这样的经历也不错。”

    若惜隐忍的眼泪终于忍不住落了下来,她哽咽着:“这样的经历怎么会不错?叶盛,对不起,你怎么这么傻?你怎么可一这样,你让我,让我情何以堪?”

    叶盛的心一滞,因为江若惜的眼泪,而升腾起的一丝希冀,只一句话,便被生生地掐灭,叶盛勉强笑了笑:“你也别太自责了,与你无关,是我自己——”有些不甘心,但更多的是无奈,叶盛顿了顿,才吐出四个字:“心甘情愿。”

    说再多的“对不起”也于事无补,叶盛好不容易从拘留所出来,不能再有事,若惜硬生生地将眼泪逼了回去,振作了一下精神,坚决地:“叶盛,你放心,借你的钱,我一定会在这周内还你,我一定不会让你有事。”

    若惜借钱的时候,并未向叶盛明说借钱的用途,不过以叶盛对江若惜的了解,若非到了绝境,她不可能开口向自己借钱。说好了是一年以后还钱,她现在到哪里去弄钱?

    似是看出了叶盛的怀疑,若惜笑了笑,做出轻松的表情:“钱我借给朋友了,问她要回来就是了,不过她出差了,所以要周末才能将钱还给我,周末,我一定会将钱还给你,我,一定不会让你有事,一定不会。”

    若惜连着说了两个“一定不会”,说得坚定无比,叶盛虽然还有怀疑,不过也知道就算问,若惜必不肯说,在心里长叹了一口气,脸上却是半点不露,淡淡地一笑:“好,我相信你。”

    若惜坚持将叶盛送到家,又聊了几句,这才离开,一出叶盛所住的小区,又回头望了望,确定叶盛再也看不见,她这才随便找了个地放,也顾不得地上脏,当街坐了下来。

    若惜的脑子很乱,仿佛是一团乱麻,完全无法理出头绪,可又仿佛很简单,所有的事情,都离不开钱。

    叶盛的钱一定要还的,给李楠的钱也不可能要回来,小深也是一定要救的,所有的事情最后都归结为钱,都需要用钱来解决。

    “如果能用钱解决的事情,就不是大事情。”若惜的脑中突然冒出这么一句话,初次听到的时候,觉得这句话很有道理,一时引为经典。可现在想来,唯有苦笑了,说这句话的人,一定是有钱人,从未为钱愁苦过,所以谈起钱,可以这般轻描淡写。古人为五斗米折腰,放弃了文人最引以自豪的气节,自己呢,是不是要放弃自己最重要的东西,最重要的人?

    若惜觉得冷,整个人颤得厉害,仿佛有血肉从身体生生剥离,痛得无以复加,却不能喊痛,因为刽子手便是自己,人的一生中,总有那么一些人,一些事,逼得我们放弃最重要的人,不是因为她们更重要,而是不能不放手。

    若惜咬了咬牙,不给自己后悔的机会,从通讯录中找出许靖的电话,几乎是闭着眼睛,重重地按下了电话号码。

    电话响了几声,并没有人接,若惜强忍住挂断电话的冲动,终于听到许靖惯常的慢条斯理的声音,他的语气依旧温和有礼,对接到若惜的电话似乎丝毫没有感到意外,隔着电话也能听到他盈盈的笑意:“哦,是若惜啊。”

    许靖声音中的淡然与笃定,让若惜觉得发慌,嘴张了张,却发不出声音,手上的手机变得异常灼热,仿佛随时都可能爆炸,将自己炸得粉身碎骨——

    若惜定了定神,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镇定:“是我,许董,你有时间吗?有些事情,我想跟你谈一谈。”

    许靖轻轻地“哦”了一声后便沉默了,若惜觉得他像只老谋深算的老猫,而自己便是他玩弄于鼓掌的老鼠,明知道他的目的,却还是不得不按着他预期的方向往下走,她加重了语气:“许董,我有很重要的事情,是你希望的事情。”

    “哦,什么?”许靖轻轻地笑了起来:“既然是很重要的事情,而且又是我希望的,那我就听一听吧。我在公司,不过一个小时后我有个很重要的会议,希望你能赶在那之前,否则我可能就没时间听你的重要的事情了。”

    若惜挂断电话后怔忡了良久,脑中一片空白,有一瞬间,她完全想不起自己刚才说过些什么,只知道自己做了一件错事,很糟糕,无法挽回的错事。

    若惜突然很想回家,只想睡一觉,希望明天一早醒来,所有不好的事情都不复存在。

    不过一瞬,若惜很快清醒了,想起许靖只给自己一个小时的时限,她不以为他是开玩笑,她没有犹豫的时间,也不能犹豫——若惜扬手招了辆出租车,上车后唯一的一句话便是:“快——”

    许靖的办公室,若惜之前来过一次,也算熟门熟路了,想来是许靖有关照,若惜一到,方雅琴便将她带进了许靖的办公室,许靖依旧坐在他偌大的办公桌后,面前一堆的文件,见若惜进来,和上次一样,他示意若惜在沙发上坐,他则继续埋首手边的文件。

    若惜想起上次来这里的时候,虽然惴惴的,但对一切都充满了好奇,包括许靖这个人,但现在——若惜抬头看了一眼显得异常忙碌的许靖,上次来这里的时候,还觉得许靖和蔼可亲,现在才真正认识到这个男人的可怕,挣扎了那么久,最后还是要放手,如果知道今天的结局,当初是不是就不应该开始?

    若惜完全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直到许靖轻轻地咳嗽了一声,她才发现许靖正审视着自己,目光锐利,似要将他整个人看穿。

    若惜下意识地坐正了身子,神经保持着高度的紧张,虽然是来投降,但她,还是想离开的时候,有尊严一些。

    看若惜一脸警惕,许靖笑了,同时收回审视的目光,依旧是和蔼可亲的样子:“若惜,很久不见了,最近还好吗?”

    若惜讨厌许靖的虚伪,以他的无所不知,再看他笃定的样子,他一定知道自己因何而来,若惜不想变成被逗弄的老鼠,于是开门见山:“许董,你能不能借钱给我?”

    “哦?”许靖脸上露出吃惊的神情:“你会问我借钱,一定是遇到了极大的难处,我们也算是熟人,能帮总是要帮的,你要借多少?”

    若惜以为许靖一定会为难自己,见他这么干脆,呆了呆,良久才有些迟疑地:“五十万。”

    “五十万?”许靖微微点了点头:“对我来说不是大数目,我可以借给你——”

    若惜有些吃惊地看着许靖,许靖微微笑了笑:“我可以借给你,利息也可以不要,不过,说实在的,我们非亲非故,凭白无故借你一大笔钱,怎么想我都有些吃亏,况且,你没房没车,到现在还是个零时工,我借钱给你,风险很大,你给我一个理由吧,我需要一个借钱给你的理由——”

    “我会如你所愿,和许朗清分手,所以——”若惜几乎从牙缝里挤出最后几个字:“请借钱给我。”若惜飞快垂下了头,不想让许靖看到自己几乎夺眶而出的眼泪。

    对于若惜的条件,许靖似乎并不吃惊,他耐心地等若惜将眼泪逼回去,又平复了情绪,这才开口:“这个条件很有诱惑力,我几乎不能拒绝,不过我不会强人所难,你决定了,不后悔?”

    “不是一步一步逼我到这一步吗?何必假惺惺?”若惜终于按捺不住,冷笑道:“我妈妈怎么会突然找到我?是不是你给了他我的地址?或者,我弟弟,也是你陷害的——”

    “不要把我想得太坏——”面对若惜的指责,许靖依然温和有礼:“你弟弟打人的事和我没关系,我只是找了你母亲,给了她你的地址,她走投无路,自然会来找你,我还听说了你同事的事,是叫叶盛吧?这个男人对你真不错,竟然为了你挪用公款,一个男人,明知道没有希望,还肯为你这么做,这样的男人,连我都心疼,难怪你动摇了。”

    “我没有——”若惜不自觉地为自己辩护,又气又恼:“你这样逼我,除了分手,我还能怎样?若不是你逼我——”

    “我虽然做了一些事情,用你的话说,逼了你,但最后的决定是你自己下的。”许靖收起了和颜悦色,语气也随即变得尖刻起来:“你可以选择不帮你弟弟,也可以不救你那个爱你的男孩子,反正是他自己要去挪用公款,和你没有关系,你可以选择不管你弟弟,不救叶盛,你也可以不和朗清分手,不要再说是我逼你,不是我逼你,是你放不下,或者说,你不够爱朗清,朗清为了你,连我这个父亲都抛弃了,你却做不到,你,不爱朗清。”

    若惜被许靖的话击倒了,她完全想不出话来反驳,或者她真的不够爱许朗清,否则,为什么在这种时候,毫不犹豫地选择放弃他?她好像从来没有想过,她放弃的,不只是自己的感情,也包括许朗清,难道,真的不够爱许朗清?

    若惜觉得自己脑子都快炸了,许靖看似漫不经心,实则一直小心翼翼地观察着他,这时突然冷冷地说道:“如果你改变主意了,那么走吧,我只给你一次机会,走出这扇门,我们的交易也作废,还是那句话,我不会强人所难。”

    若惜有些茫然地看着许靖,他是什么意思?他所做的事情不就是想让自己和许朗清分手吗?为什么自己现在要分手了,他又似乎好心了?他就这么笃定自己一定会和许朗清分手吗?

    若惜的心微微发凉,她突然发现许靖比自己知道的还要厉害,对人心,他算计得一分不差,他早就知道,自己放不下,他说这些,无非是堵死自己的退路,让自己再无反悔的可能,许靖,他早就算准了一切。

    “我想清楚了,你借钱给我,我和许朗清分手。”若惜盯着许靖:“我想尽快拿到钱。”

    “没问题”,许靖站起身,走到办公桌前拿了一张信封递给若惜:“五十万的本票,你随时可以兑现。”

    连支票都准备好了,数字也一分不差,他果然算好了一切,若惜接过支票,小心翼翼地放进包里,又将路上写好的借条递给许靖:“五十万的借条,您收好,最多五年,我一定会将钱还给你。”

    许靖看了看借条,随手又交还给若惜,又恢复了和颜悦色的表情:“对不起,我收回刚才的话,我想你不是不爱朗清,只是没有爱到不顾一切的地步。”看到若惜脸色苍白如纸,整个人颤抖得仿佛随时都会倒下,许靖也有些不忍,不由自主地放柔了声音:“钱不用还了,我现在知道你付出了怎样的代价,虽然有些卑鄙,但请你理解一个父亲的心,和你一样,我也是别无选择。”

    许靖不知自己是怎么了,一而再,再而三地在这个女孩子面前心软,事已至此,再说这些,除了让自己显得更虚伪,还有什么意义呢?

    若惜怔怔地看着手中的借条,许靖的话仿若未闻,良久,她才似是惊醒过来似的,将借条递给许靖,许靖不接,她也不坚持,将借条往茶几上一扔,扔下一句“许董,我,不卖爱情。”,转身就走。

    走到门口,若惜停了停,终于转过脸来,凝视着许靖,一个字一个字,说得很慢:“我和朗清分手,不是因为五十万,也不是因为我不爱他,是因为——”若惜想了想,突然笑了笑:“我和你说这些干什么,你根本不懂。”

    若惜再度转身,身后的许靖却耐不住追问道:“是因为什么?”

    “是因为——”若惜心中涌起一丝苦涩:“我不想他因为我,过得这么辛苦。”若惜停顿了片刻,突然问:“许董,今天拍的那些照片,是不是也是你的安排?”

    许靖没有立刻回答,过了良久才低声吐出一个字:“是。”

    “那么,你成功了。”若惜用力拉开了门,走得飞快,再也没有回头。

    是啊,她不想许朗清因为自己过得这么辛苦,她不想他每天以方便面当做三餐,她不想他打游戏打到三更半夜满眼血丝,她更不想一个有前途的摄影师,去拍那些不入流的照片。

    并不是今天,她才有此想法,只是直到今天,她才终于下了决定,她爱着的许朗清,年轻朝气,阳光快乐,但他现在正在渐渐失去这些,因为自己,他渐渐变成另外一个人,她负担不起。

    曾经以为,爱一个人很难,后来才发现,坚持爱一个人更难,到最后终于发现,舍弃一个人最难。

    第38章 第 38 章

    若惜实在没有勇气推开那扇门。

    虽然她极力替自己辩解,不是因为那五十万,是为了许朗清的前程,是为了让他快乐,她是这样对许靖说的,也是这样说服自己的,可这样的理由,许朗清怎么会信?要怎样分手,痛快淋漓,却又能将伤害降到最低?若惜一点办法也没有。

    总不能一直在家门口徘徊,钱都拿了,再没有退路,若惜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终于推开了房门,许朗清一定还会和自己闹,自己趁机和他大吵一架,再说些伤人的话,分手也许就变得容易了。

    原本以为要面对许朗清的责难,或者是大吵一架,却不想,推开门,却是许朗清盈盈的笑脸,每次吵完架后,他总是这样微微略带讨好的笑脸,在经过上午那样激烈的争吵过后,若惜没想到还能看到许朗清这样的笑容,她不由呆了呆,刚才还那么生气,气消了?怎么可能?

    看若惜一脸警惕,许朗清轻轻地抱住了她,语气温柔到了极点:“对不起,江若惜,我错了,我不该跟你发脾气,我应该更体谅你的,对不起。”

    许朗清一向执拗,就算知道自己不对,也很少主动道歉,今天是怎么了?不对劲,难道知道自己和许靖的交易?

    不可能,若惜很快否定了自己的想法,这交易只有自己和许靖知道,许靖,可能比自己更害怕许朗清知道这交易。既然许朗清不可能知道这交易,那他为什么这么反常?

    若惜轻轻地推开了许朗清,仔仔细细地打量着许朗清,希望能找出让他反常的原因,可是,许朗清的眼神清澈,笑容温柔,除了看得自己一阵心虚,竟是看不出半点异样。

    似是看出若惜的疑惑,许朗清抓过若惜的手,语气更是温柔:“我真的知道错了,不过站在我的立场,这么大的事,你告诉叶盛却不告诉我,我心里不好过,所以太生气了,你能原谅我吧?”许朗清拉着若惜的手摇晃着撒娇:“江若惜,对不起,你不要再生气了,好不好?”

    许朗清的态度,完全打乱了若惜的部署,她原本的计划是激怒许朗清,然后借机分手,许朗清反常的态度,让她有些无措,一时不知该做如何反应。

    许朗清误会了,以为若惜还在生气,连忙说道:“啊,你一定还在担心照片的事,我已经跟厂商说好了,照片不拍了,他们也不要违约金,只要把定金退给他们就行了。还有,我跟几位要好的师兄说了借钱的事,约好了明天去谈,应该能借到一些,咱们先把叶盛的钱还上,只要将钱还上,我相信你们老板应该不会再为难他。还有——”许朗清推着若惜来到餐桌前,讨好地:“我还做了菜,是我的第一次,你给点意见,你给了意见,我才能进步——”

    完全不是预料中的反应,面对这样乖巧甚至有些低声下气的许朗清,她实在没有办法说出分手二字,想到可能是最后一次坐在一起吃饭,若惜便喉咙哽咽,费了好大力气,才吐出一个“好”字。

    若惜要去盛饭,许朗清却将她按在凳子上不让她动:“以前都是你烧饭,盛饭,今天都让我来,你什么都用干,不,你只要吃,多吃点就可以了。”

    许朗清没有食言,若惜一整晚只是费力地吃,许朗清殷勤地布菜,甚至连鱼骨头都替若惜剔得干干净净,边剔鱼骨头边絮絮叨叨地:“ 味道怎么样?酸辣汤里我放了木耳,是不是很有嚼头,小炒肉我放了一点点糖,能不能尝出来?鱼头的辣椒够不够辣——”

    对于一个第一次做菜的人来说,许朗清的厨艺简直让人惊叹,若惜不相信真有所谓的天才,能做出这么一桌菜,不知道许朗清私底下练习过多少次,难怪经常见他的手伤痕累累,原来是这样。

    “怎么样,好吃吗?”许朗清巴巴地看着若惜,有点紧张,若惜用力点了点头,艰难地吐出两字“好吃“,真的很好吃,若惜却根本食不知味,想到一会儿要说的残忍的话,若惜几乎食难下咽。

    若惜随口的夸赞,许朗清听了却是欢天喜地,凝视着若惜的眼神变得含情脉脉:“你要是喜欢,我以后天天给你做,做一辈子。”

    一辈子?若惜听到这三个字,眼泪都几乎落下来了,一辈子,多么美好的字眼,美好得几乎不真实,她和许朗清,再也没有一辈子,甚至连明天也没有。

    若惜吃得很慢,如鲠在喉,根本无法下咽,许朗清却是吃得很快,吃完后便撑着脸看若惜吃,若惜原本便有心事,被他这样瞧着,更不自在,简直如芒在背,许靖给的本票在包里放着,她把许朗清卖了,卖了五十万,她再没有资格和他一辈子了,连听的资格也没有。

    若惜迅速地将碗中的饭吃完,放下筷子,许朗清站起身子要收拾桌子,若惜抓住了他:“许朗清,我,我有话跟你说。”

    许朗清原本是有些洁癖的,最见不得脏乱差,有心收拾完再聊,正要开口,却发现若惜一脸的凝重,表情竟是前所未有的严重,回想起刚才吃饭的时候,一直都是自己一个人在说,若惜甚少回应,刚才太兴奋,并不觉得有异,现在回想起来,她沉默得有些反常。

    许朗清心头涌上一股很不好的预感,他放下已经端起的碗筷,走到若惜对面坐下,极力活跃气氛:“要和我说什么,怎么这么严肃?你放心,不管你说什么,我都听你的,大家都说,听老婆的话,才能发大财。”

    若惜的脑子很乱,不知怎么开口说分手的事,最后她选择了最简单的一种,开门见山:“许朗清,我们分手吧。”

    许朗清怔了怔,很快笑道:“还生气呢,我知道我上午有点过分,可我不是道歉了嘛,又做了这么多好吃的,你还没消气啊?好了,不生气了,我保证以后再不发脾气了,我发誓,发誓还不行吗?”

    许朗清伸出三根手指,双目紧闭一本正经地要发誓,通常这种情况下,若惜抱怨两句后便不再追究,许朗清耐心地等着若惜的抱怨,但由始至终,若惜始终一言不发。许朗清觉得不对劲,眼睛睁开一条缝,偷着看了若惜一眼,却正迎上她的目光,平静却让人心悸的目光,许朗清只觉得心似被尖锥刺了一下,那种不好的预感,越来越强烈,他倏地睁开了眼睛,收起了戏谑的笑容,伸手握住了若惜的手,有些担心地:“江若惜,你怎么了?从一进门你就不对劲,到底怎么了?”

    若惜挣扎了一下,想将手挣脱开来,没有成功,她没有再挣扎,任由许朗清握着自己的手,表情语气都平静到了极点:“许朗清,我们分手吧。”

    许朗清的神色一凛,眸间火光雀跃,却很快平静下来,凑近若惜,嬉皮笑脸地:“别老把分手挂在嘴上,你以前从来不说的,怎么要结婚了,动不动就说分手,是不是婚前恐惧症?放心——”许朗清的眼眸温柔沉静,更像是许诺:“你再闹,我也不会跟你分手,我要对你好,一辈子对你好。”

    若惜心一疼,想好的话完全说不出口,有些茫然,良久,她才用一种更为坚决的语气,重复道:“许朗清,我们,分手吧。”

    饶是极力克制,许朗清还是被若惜的语气激怒了,他用力甩开若惜的手,有些暴躁地:“分手?你说分手就分手?好,给我一个理由,告诉我你坚持和我分手的理由。”

    答案,若惜已经准备了很久,甚至在心里默念了好几遍,却没想要说出来却是这样的艰难:“许朗清,我们分手吧,我不愿意看你现在的样子,吃个螺蛳也觉得高兴,打游戏打得眼睛都要瞎掉了,我最受不了,一个有天分,有前途的摄影师,去拍那种三流的照片,所以,许朗清,在没有变的更糟糕之前,我们分手吧。”

    许朗清原本表情严肃,听了若惜的话,表情却是一松,他移了移坐着的凳子,与若惜挨得更近些,表情认真到了极点:“江若惜,可能在你眼里,我现在的样子很糟糕,但是,我要告诉你,我从来没有像现在这般快活过,快活、踏实,你可能不相信,过去的生活虽然物质条件优渥,我却很孤独,不相信任何人,也不相信自己,生活没有目标,也没有朋友,唯一的乐趣不过是耍小性子为难我爸,但现在不同了,我喜欢上了摄影,有了一生为之奋斗的理想,也有信心拍出世界上最好的照片,我也有了朋友,相信友谊,理想,友谊,我从没想过我能拥有,还有,你——”许朗清很自然地拉过若惜的手,紧紧地握在掌心:“你也知道我不善言辞,不会说什么甜言蜜语,不知怎样才能让你理解你对我是怎样地存在着,像是空气,离开了不能呼吸,像是水,没有了,我会干渴而死,所以,不要再说分手,除非,你想看着我死,没有你,我真的会死的。”

    这不是若惜想要的答案,虽然知道许朗清不可能轻易同意分手,但是,“没有你,我会死的”,许朗清的话还是超出了她的想象,他的表情是那么认真,完全不似轻描淡写的煽情,心,仿佛被最狠狠地扎了一下,痛到无以复加,若惜痛苦地闭上了眼睛,许朗清,对不起,就算你用死威胁我,我们,还是必须分手。

    若惜不给自己软弱的时间,她迅速地睁开了眼睛,恶狠狠地摔开了许朗清的手,语气又冷又硬:“许朗清,你到底怎么回事,非要让我把话说明白吗,不是顾忌你,而是我再也坚持不下去了,这样的生活,你可能甘之如饴,但我受不了了,五十万,将我逼到了死角,可你,为我做过什么?你,真的还是个孩子——”凝视着许朗清清澈的眼睛,若惜几乎不能将话说完,许朗清的脸上呈现出一种病态的苍白,说明他对自己的话有了反应,绝不能功亏一篑,若惜咬咬牙,强迫自己直视着许朗清:“这次的事,至少让我知道一件事,叶盛,他对我有多好,他为了帮我,差点坐牢,而你,许朗清,你为我做过什么?没有我会死?我还没见过哪个人离开另外一个人会死的,你除了会说这些不着边际的话,还能为我做什么呢?如果不和你在一起,我的日子虽然平淡,但一定不会落魄如斯,我现在就像是惊弓的鸟,不知你爸还会使出什么手段,怕得要死,这种寒酸困顿,还担惊受怕的日子,我过够了,实在过不下去了,你的爱——”若惜停了停,明知道接下来的话会多么伤人,却还是不得不一个字一个字说出来,那么清晰,那么刻骨:“你的爱,是奢侈品,看着光鲜亮丽,可真正用起来,说实话,还不如普通的用得顺手,你的爱,太奢侈,我要不起,以后,我想和真正爱我的人在一起,所以,许朗清,放过我吧,求你了,我,想要幸福。”

    若惜再次闭上了眼睛,努力不让眼泪流下来,可能,她永远都不会原谅自己在这一刻的残忍,这样地伤害许朗清,她注定无法幸福了吧?

    若惜过了许久才睁开眼睛,眼前的许朗清瞪着一双惊恐的眼睛,不敢置信地看着自己,他的手哆嗦得厉害,想要抓若惜的手,却又突然缩了回去,他的眼神,空洞茫然,仿佛看着一个陌生人,良久他突然发疯似地抓住了若惜的胳膊,直视着若惜的眼睛,仿佛要看到她的心里,他的眼神疯狂迷乱,说话的语速极快:“江若惜,我知道这些不是真心话,一定是我爸,他又逼你了吗,你别怕,他不敢拿你怎样的,江若惜,你快说,你刚才说的都不是真的,不是真的——”

    许朗清的指甲深陷了若惜的肌肤,若惜感到一阵刺骨的疼痛,幸好,这疼痛缓解了心里的伤,让她有足够的力气坚持下去,她冷眼看着许朗清,许久才吐出几个字:“许朗清,你知道我是认真的。”

    许朗清死死地盯着若惜,想要从她脸上看出哪怕是一丝心软的迹象,一无所获后,他恶狠狠地甩开若惜的手,眼神变得很恐怖,一个字一个字地:“我说过没有你,我会死吧,你想看着我死——”

    若惜缓缓移开视线,淡淡地:“不要孩子气。”

    “你以为我是开玩笑——”许朗清似疯了般地四处张望:“你说叶盛为了你可以坐牢,我可以为了你死,你不相信是不是,我就做给你看,刀呢——”许朗清说完冲向放菜刀的橱柜,在拿出刀前他回头望了若惜一眼:“江若惜,我真的可以为了你死。”

    若惜定定地望着许朗清,没有试图去阻拦他,就算许朗清用到抵着自己喉咙的瞬间,她也是一动不动,只是轻轻说了句:“许朗清,不要让我再失望了,如果你寻死是假,我看不起你,如果你真的想死,那么,让我一辈子内疚,便是你爱我的方式?不要寻死觅活,只会让我更坚定和你分手的决定是正确的。”

    许朗清手中的刀“咣当”一声落到了地上,他颓然地跌倒在地上,双手紧抱着头,然后,若惜听到了哭声,隐忍的,断断续续的哭声。

    认识至今,许朗清从来没有在自己面前哭过,上次分手的时候,自己误会他,说了那么多伤人的话,他也没有哭过,这个抱着头跪坐在地上的男孩子,肩膀微微抽动,脆弱得仿佛随时都会倒下,让若惜也变得脆弱了,明知道不该,却还是克制不住走向了许朗清,轻轻地抱住他:“对不起,许朗清。”

    许朗清倏地抬起头,被泪水洗涤过的眼睛,透亮得如暗夜的星星,他有些受宠若惊地抓住若惜的胳膊,唇角露出一丝苍白的笑容:“江若惜,你还是爱我的,我就知道你舍不得我。”说完,许朗清捧起若惜的脸,仿佛寻找证明似地,迫不及待地将唇贴了上去。

    不能功亏一篑,若惜想也没想,头一偏,许朗清的唇落了个空,许朗清怔了怔,若惜趁机推开他,飞快地站起身,与许朗清保持一定距离后,才开口:“不要误会,我只是见不得男人哭,好好的大男人,哭什么。”

    许朗清也迅速站起身,刚才他的眼泪已干,听了若惜的话,他又眼泪汪汪了,水汪汪的眼睛看着若惜,看得若惜又是一阵心疼,却不得不硬起心肠:“大男人,哭哭啼啼的像什么样子,不要哭了,就算你哭死,我们还是要分手。”

    许朗清硬生生地将眼泪逼了回去,那表情却比流泪更让若惜心疼,她硬生生地转过脸去,不再说话,也再不看许朗清。

    流泪,哀求,所有没有做过的事情都做过之后,面对的依旧是若惜冰冷的脸,许朗清不得不承认,两人真的结束了,他原本就是个骄傲的人,在明白一切不可挽回之后,立刻站直了身子,背挺得笔直,看了一眼若惜,她冷着一张脸,根本不看他,许朗清终于灰了心绝了望,他微微点了点头:“好,我们分手,不过你要知道,一旦分手,我不会回头,江若惜,你想清楚,就算你以后后悔,我也不会回头,所以——”

    若惜的心疼得厉害,她不待许朗清说完,便飞快地打断了他:“我想得很清楚,我不会后悔,绝不会。”

    随着若惜吐出 “不会”两字,许朗清转身就走,他的背挺得笔直,步子迈得很大,手一握住门把,便大力打开了门,微微停了停,强烈地克制住自己回头的冲动,他终于朝前迈了一大步,两人竟然这样结束,很好。

    许朗清克制住了回头的冲动,若惜却没有,她最终还是忍不住,轻轻的唤了一句:“许朗清——”

    许朗清停下了步子,却没有回头,微微颤动的肩膀,泄露了他其实远没有外表看起来那么坚定,他静静地等着若惜后面的话,却不想等来的是几近叹息的“再见”两字。

    许朗清仿佛定格般在原地站立了良久,然后突然转身,大踏步地走到若惜跟前,用力扳住若惜的肩膀:“江若惜,我可以改,所有你不喜欢的,我都改,你不要和我分手,好不好?”

    若惜恨自己心软,她没想到一句“再见”竟然会让许朗清回头,他明明是那么骄傲的人,为了一时的心软,她不得不说更残忍的话,这一次,她不会再心软:“许朗清,不是你不好,而是,我已经不爱你了,爱不起,爱得太累,所以不爱了,不管你怎么改,我都不爱了,你明不明白?我不爱你了——”

    未等若惜说完,许朗清便飞也似地跑了出去,这一次,没有停留,再也没有回头。

    若惜颓然地倒在床上,怕许朗清未走远,她甚至不敢放声痛哭,但眼泪,还是无声地滑落——

    爱情,就算当初爱得死去活来,但一句话就可以结束的东西,就是爱情。

    第39章 第 39 章

    五年后。

    若惜觉得自己全身的力气在一点一点流失。

    上一次走出这里的时候,若惜曾暗暗发誓,下一次,一定要挺直了背脊走出去,今天,她为收复失地而来,却不想输得更惨,一败涂地。

    若惜伸出手,发现自己几乎连拉门的力气都没有,五年的光阴,她以为自己已经积蓄了足够的力气与经验,能够无所畏惧,却原来不过如此。许靖说得没错,她唯一能仰仗的,是许朗清的爱,但现在,连这个,她都失去了,她还有什么。

    若惜的手颤个不停,费了很大的力气才打开门,慢慢地,一点一点拉开,她的整个人愣住了,不止是手,整个身子都开始发颤,许朗清,他就在那里,直直地看着她。

    他就在那里,看脸上的表情,应该已经站了很久了,刚才两人的声音那么大,他一定都听见了,他从什么时候开始听的,到底听到了多少?若惜呆呆地看着许朗清,良久才艰涩地吐出三个字:“许朗清——”

    听到若惜的声音,许靖霍地转身,待看清门口站立之人确是许朗清后,他缓缓地向两人走来,步履稳健,姿态从容,不过若惜还是从他脸上看到一丝慌乱,一掠而过。

    许靖在两人面前站定,看了看许朗清,又看看若惜,最后又将视线回到许朗清脸上,笑了笑:“朗清,你来了,若惜找我了结一些事情——”

    “了结了吗?”许朗清脸容平静,声音也是淡到了极点,没有丝毫的起伏,也听不出任何的感情。

    许朗清的话出乎许靖的意料,他瞥了许朗清一眼,想从他脸上看出些许端倪,却失败了,因为不确定,他有些不安,不过他很好地掩饰了这一点,语气表情并无异样,笑道:“了结了,所有的一切,若惜说以后再不会与我们有任何纠葛。”

    最后两个字,许靖加重了语气,说完淡淡地扫了若惜一眼:“若惜,我没歪曲你的意思吧?”

    同样的人,同样的场景,连说的话也都差不多,若惜一阵恍惚,有一种错觉,以为回到了五年前。

    五年前,她错过一次,一直以为有机会可以弥补当年的过失,却不想,五年过后,她依旧言不由衷,她欠许朗清的,只怕一生都不能偿还了。

    若惜咬咬牙,一个字一个字,仿佛从牙缝中挤出来似地,缓慢沉重:“是,我们没有任何关系了,没有。”

    不敢去看许朗清的眼睛,若惜说完立刻转身,几乎是冲向门口,但是,刚转身,手便被硬生生地拽住了,许朗清的手,如铁钳般攥紧了她,他的动作生硬,甚至有些粗鲁,一点也不担心会弄疼了她,这让若惜微微地疼了起来。

    若惜下意识地朝许朗清望去,他的脸背对着她,看不清他脸上的表情,但许靖的,若惜看得很清楚,一向淡定自若的许靖,眼中露出微微的惊恐之意,无可奈何,甚至有点怯意,他上前两步,却又很快停了下来,看了许朗清一眼,想要说些什么,却只是叫了一声“朗清”后,微微地摇了摇头,终是什么也没说。

    却听许朗清“嗤”地笑了一声,很轻,却有一种说不出的尖锐,如锋利的刀片,在心尖上轻轻一划,立时鲜血淋漓,痛了起来。若惜的脸益发地苍白,更不敢去看许朗清,只怔怔地听得他的声音,清淡如水,冷硬如冰:“爸爸,你放心,我只是和若惜道别,和过去道别。”

    又是一划,短暂的麻木过后,便是刺骨的疼痛,淋漓尽致,无以复加。

    许靖离开,将办公室空了出来,诺大的办公室只剩下许朗清和若惜两人,就算是道别,若惜也不希望是这里,不过既然许朗清没意见,她也不知道自己是否有力气坚持到下一个地点,从见到许朗清的那一刻起,她便浑身无力,可能随时都会倒下吧。

    若惜一直用手捂着茶杯,想从中汲取热量,但——

    自从许朗清口中听到“道别”两字开始,她便一直全身冰冷,再多的热量,只怕也不能令她温暖起来。

    许朗清一直没有说话,他的视线,一直望向窗外,一动不动。若惜下意识地朝窗外望去,并没有太多的好景致,只有一棵梧桐尚能入眼,斑驳的枝丫上,稀稀落落地竟发出了几片新绿,若惜的心不由一动,春天,来了吗?

    若惜望了许朗清一眼,他的脸色平静无波,看得她心里发苦,他都说了“道别”,自己还在指望什么呢?更何况,就算他未忘情,又能怎样?许靖早捏住了自己的软肋,再挣扎也不过是徒增烦恼而已。

    若惜曾无数次想象过两人重逢的场景,有很多话想对许朗清说,当初的无奈,这些年的愧疚与想念,却没想到,真的重逢了,却是这样的场景,两人相对无言,成立最熟悉的陌生人。那些误会纠葛,若惜曾演练过无数次,生怕解释不清楚,每一个措词都推敲了无数遍,不过现在,都没有意义了。

    若惜完全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一直沉默不作声的许朗清突然轻轻地咳嗽了一声,惊醒了有些恍惚的若惜,她下意识地抬起头,正迎上许朗清的眼,轻浅淡漠,唇角淡淡的笑意,非但没有消减淡漠,反而更显疏离。

    “江若惜,你,爱过我吗?”在又是良久的沉默后,许朗清突然问。

    若惜只觉得心渐渐发冷,凉到了极点,两人难道真的生分到了连感情都不能确定了吗?她觉得气闷,更心灰意冷,连话也懒得说,只是怔怔地看着许朗清,固执地沉默着。

    许朗清沉默了良久,似在等若惜的回答,在久久等不到答案后,他突然笑了笑:“这个问题问得真蠢,是不是?”许朗清的脸上露出讥诮之色,不过旋即正色:“你几乎不曾对我说过那三个字,不过之前我一直很自信,有些话就算不说,我也能体会得到,但是——”许朗清的眼眸暗了暗,言语中竟微微地有了凄凉之意:“发生了那么多事,我越来越不确定,你真的爱我吗?”

    若没有爱过,此刻便不会这般撕心裂肺地疼,若惜没有作声,此刻继续纠缠还有什么意义呢?爱过也好,不爱也罢,总是一样的结局,一样的伤。

    若惜决定沉默到底,偏生许朗清不肯放过她,他的眼睛紧盯着她目光灼灼,传递着危险的信号。若惜有些无奈,又有些恼怒,到了这时候,谈这些还有什么意义呢?

    “随你怎么想吧。”若惜只想尽快结束一切,她从心底觉得悲哀,曾经深爱的两个人,为什么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

    许朗清眼睛一瞬不瞬地看着若惜,笑了笑:“我是不是可以理解为你是爱过我的?既然爱过,你为什么要这样对我?”

    随着他的问题,许朗清的笑容渐渐苍白,他的目光转而凄凉,整张脸萧瑟异常,看得若惜又是惊又是痛,终于,她受不了他的凝视,忍不住轻呼了一声,又是无奈,又是懊丧:“许朗清,你到底要我怎么样?我不是不爱你,只是当时的情况我别无选择,我需要钱,我弟弟等着它救命,叶盛为了我挪用了公款,他是为了我,我怎能看着他坐牢?”

    “叶盛?”许朗清突然冷笑:“你难道不知道他早就被我爸收买了?所谓的坐牢,不过是他和我爸联手的一场好戏,我爸是导演,叶盛是演员,剧本不高明,演技也普通,偏偏你就上了当,是你太笨,还是我太容易放弃?”

    若惜沉默了,叶盛,她真的没想到他竟然会骗自己,在他向自己坦白的刹那,若惜恨不能撕碎他,叶盛,他曾是她最困顿时,除了许朗清外,唯一的温暖,她那么珍惜,甚至不惜放弃许朗清,却原来,不过是一场戏。

    隔了良久,若惜才神色黯然:“我当时并不知叶盛是在演戏,他为了我要坐牢,我没理由置之不理,若是有任何其他选择,我不会接受你爸爸的钱。你以为我没有挣扎过?妈妈、弟弟、叶盛,所有人加起来都不及你重要,但是,不能选择更加重要的你,因为我,根本没得选。”

    当初不是没有挣扎,事后也不是没有后悔,但就算能够重来一次,她相信自己依旧会做出同样的选择,就像她自己说的那样,她根本就没得选。

    若惜说得动容,许朗清却无动于衷,脸上的神情未有缓和,反而更加冷峻,声音也透着一丝寒意:“到底是你没得选,还是你不肯选?”许朗清缓缓地摇了摇头,眼中露出迷惘之色:“你说所有人加起来不及我重要,我却不明白,既然我这么重要,为什么每次你放弃的都是我?”许朗清的眼神渐渐锐利起来,像是冰锥,又冷又利,他的唇角渐渐浮起讥诮之色,言语也刻薄起来:“这一次,又是这样,你又要牺牲我了,你弟弟,甚至林羽琛,每一个人都排在我前面,我算什么,我到底算什么?”

    对于许朗清的指责,若惜无从辩解,他说的是事实,每次有事,他总是被牺牲,被放弃。他以为她不够爱他,却不知道,她放弃他,也就放弃了自己的感情,自己的幸福。或许,她只是不够爱自己,感情、幸福,太奢侈,一有风吹草动,自然最先放弃他们。

    很多时候,若惜羡慕许朗清,羡慕他的不管不顾,羡慕他的勇往直前,她永远做不到像他那样,所以她爱他,也正因为此,她终究还是失去了他。

    说这些,许朗清只怕不能理解,两人的出身、环境,处事方式,大相径庭,当初为了和自己在一起,他毫不犹净身出户,几乎与父亲决裂,自己的这些苦衷,他不会理解,也不可能赞同,更何况,就算许朗清能体谅,也不会改变什么,有些事,有些人,她终究是放不下的。

    既然无法改变,何苦在此挣扎?面对许朗清,已变成一种煎熬,若惜只想快点离开,她极力振作了一下精神,简短地:“我想我没有什么好说的,如果一定要说,我只能说,对不起——”若惜停了停,勉强笑了笑:“我还有事——”

    “江若惜——”许朗清突然轻轻笑了起来:“每次你都是这样,一个人就做了决定,从来没有考虑过我的感受,这一次,还是这样——”许朗清的声音突然变得很轻,有一种淡淡的忧伤:“以我现在的能力,我可以帮你,林羽琛的公司,你弟弟的事情,我都可以帮你,以我现在的能力,我父亲未必能威胁到你,但你却从来没有问过我,每一次你都自己做了决定,然后放弃我,上一次,我很生气,花了五年的时间才能原谅你,我想我们可以重新来过,却原来,根本是我一厢情愿,江若惜,我总算明白了——”许朗清的脸上路出苍凉之色,仿佛绝望到了极点:“你根本不爱我,你爱的,是你自己。”

    说完许朗清缓缓起身,看着若惜,若惜感受到他浑身上下充满了凛冽的气息,她突然也绝望起来,这一次,两人是真的结束了。

    “江若惜,每一次都是你做决定,这一次,我做决定,我们,结束了,以后,再也不要见面了,哪怕是偶然遇到,像上次那样,装作不认识吧,从此,我们便是陌生人,就当从来不曾认识过。”

    陌生人,原来这就是结局,若惜不可抑制地失声痛哭。

    第40章 第 40 章

    若惜休息了两天后去公司,向林羽琛递交了辞职报告。

    对于辞职的员工,林羽琛一向秉承好聚好散的原则,不设障、不阻拦,在外面混得不好,想倦鸟归巢的,只要公司需要,林羽琛也会欣然接收,所以若惜不以为辞职会有什么障碍。

    薄薄的一张纸,林羽琛翻来覆去地看了好几遍,似乎想要将这张纸看穿,良久,他才将视线从纸上移开,看了若惜一眼,淡淡地:“好好的,怎么突然要辞职?”

    辞呈上的理由写得隐晦,是辞职报告的通行版本,只四个字,个人原因。之前有人辞职,通常林羽琛问得不多,他说天要下雨人要辞职,都是没法阻止的事情,签字的时候特别痛快。若惜觉得有些惭愧,不久前林羽琛发特别奖金的时候,自己还大言不惭地表衷心,要一辈子效忠公司,这才几个礼拜,就辞职,也太不厚道了。

    若惜觉得有必要给林羽琛一个交待,不过,为什么要辞职,是一时的冲动,还是自虐,连她自己也没想清楚,她只能避重就轻:“其实也没有什么,就是觉得累,想休息一阵子。”

    累?这是辞职最好的托词,林羽琛见惯了有人病怏怏地以此提出辞呈,不过一两周后去了竞争对手的公司,生龙活虎,仿佛起死回生,他对此是从来不信的。不过他却信江若惜。只要有眼睛,就看得出来,江若惜受了打击,而且不轻,整个人疲累到了极点,连眼眸也失去了往日的光彩,显得晦涩暗淡。

    是因为那个叫婺源的摄影师吗?或者,那个叫许朗清的男人?

    看着江若惜晦涩不明的眼睛,林羽琛心头渐渐涌起一股类似酸楚的情绪,揪得整颗心微微地疼了起来。他很想将事情弄个清楚,但最终还是生生地将欲望与冲动压了下来,只是关心地:“我知道你最近很忙,不过新人下周就可以到位,可以分担一部分工作,以后应该不会这么忙了。如果真的觉得累,我可给你放几天假,休整一下——”林羽琛瞥了江若惜一眼,见她不为所动,心里便有些着急,脸上却是不动声色:“一定要走?”林羽琛苦笑:“我以为你多少会有些舍不得,想不到你这么坚决,我这个做老板的很失败啊。”

    林羽琛脸上露出受伤的表情,若惜有些慌了,心中愧疚更甚,慌忙解释:“不是的,林总你对我很好,很好,其实我也舍不得公司,舍不得你,不过,我实在没有办法——”

    林羽琛只觉脑子“哄”地一声,江若惜再说什么根本没听进去,满脑子只有江若惜的那一句“舍不得你”,他恨不能永远停留在这一刻,惊心动魄,却又温软甜蜜,充满奇迹的一刻。

    他缓缓地站起身,虽然极力克制自己,但唇角的笑容,还是如涟漪般缓缓漾开,这让他的整张脸看起来光彩照人,声音也如水样温柔:“既然舍不得公司,舍不得——”林羽琛顿了顿,终究没有将最后一个字吐出来,他收了收笑容,和不断上涌的跃跃欲试,努力让自己显得平静:“留下吧,公司需要你。”

    林羽琛挣扎了良久,终于将“我”字换成了“公司”,一词之差,听起来有些干巴巴的,不过却安全了很多。江若惜踌躇了一下,脸上掠过一丝挣扎,却终于只是三个字,对不起。

    她随口一句话,不过出自礼貌,却不想自己竟然当了真,林羽琛暗笑自己傻气,他原本不是天真的人,却总是在江若惜面前方寸尽失,连起码的判断力都打了折扣,果然是关心则乱。

    若惜眼见林羽琛脸色变换,阴晴不定,也不知他在想些什么,不过她多少知道他在担心什么,于是说道:“林总,你放心,手头上的事情,我会处理好再走,我可能会离开这座城市,所以不会到竞争对手的公司——”

    林羽琛一惊,竟有些口吃:“你要走?离开这里?去多久,什么时候回来?”

    若惜被林羽琛急切的语气吓到了,下意识地抬起眼,正迎上他热切焦灼的目光,目光灼灼,有一种渴望呼之欲出,她被吓到了,慌忙移开了视线,不敢再与林羽琛对视,她有些心慌,仿佛山雨欲来,她费了很大力气才将话说完整:“我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短时间内应该不回来了吧。”

    原来是这样。林羽琛只觉得心渐渐下沉,厚重到觉得疼,无法忍受,原本指望她和许朗清结束,自己才有机会,却原来——

    若惜眼见林羽琛的眉越皱越深,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本能地觉得此刻不要招惹他,于是深深地鞠了个躬,刚要转身离开,手却被拽住了,她觉得疼,下意识地转过脸来,林羽琛拽住她的手很用力,指甲几乎嵌入她的皮肤,让她觉得疼,她的视线渐渐上移,触到林羽琛有些痛楚的眼眸,她的心一慌,忙不迭地移开了视线,周遭的空气仿佛在这一刻凝滞,让她连呼吸都觉得困顿起来。

    林羽琛也觉得气氛有些压抑,他略微放松了手上的力度,却没有放开江若惜的手,他努力作出轻松的表情,声音却还是不自觉地放低了姿态:“不要急着下决定,我给你放假,一个月,两个月,我可以等——”

    “谢谢林总”若惜急急地打断了林羽琛:“我想我不会再回来了。”

    如果不是林羽琛急切的态度和眼中的光芒吓到了她,若惜想自己可能不会这么急切地拒绝林羽琛的好意,不过话一出口,她发现自己错了,可能适度的缓冲才是更好的解决之道。

    林羽琛定定地看着江若惜,眼眸漆黑如墨,如最深的海,连若惜都能看出来,平静的外表下掩饰着随时可能爆发的惊涛骇浪。若惜有些不安,手朝外挣了挣,却未能挣脱林羽琛的掌握,她于是更用力,几乎弄疼了自己,却还是未能挣脱半分——

    办公室的门敞开着,随时可能有人进来,若惜又惊又怕又有些无奈,唯有低声地:“林总,你放手——”

    怕什么来什么,杨沫突然出现在门口,伴随着她清脆的声音:“林总——”杨沫盈盈的笑脸,在注意到办公室内诡异的画面后,变得僵硬起来,笑容也一点一点消失,张了张嘴,却什么都没说,只是怔怔地看着两人,脸上的表情仿佛要哭出来似的。

    若惜又用力挣了挣,原本以为有人进来,林羽琛会有所收敛,却不想他反而抓得更紧了,并不看杨沫,眼眸一瞬不瞬地盯着若惜,火光雀跃,见若惜又羞又气,他脸上反倒露出一丝笑意。

    若惜知道杨沫对林羽琛有些意思,眼见小姑娘的表情变化莫测,看过来的目光有些毒辣辣的,又窘又急,偏偏挣不脱林羽琛的掌握,又见他一脸的不在乎,反倒乐见其成的样子,心里更是恼火,却又无可奈何,只好不去看两人,将视线集中在鞋尖的佩饰上。

    还是杨沫最先按捺不住,指着两人的手,结结巴巴地:“你,你们——”

    若惜听她的语气,又是震惊又是难过,心中不忍,正要开口解释,却听林羽琛静静地:“杨沫,我和若惜有话要说,你先出去,顺便把门带上。”

    林羽琛言语镇定,与平常交待工作并无两样,杨沫听后并未动,视线在两人脸上来回逡巡了良久,终于跺了跺脚,若惜旋即听到“砰”的一声剧烈声响,几乎同时,林羽琛松开了她。

    若惜呆了呆,她原本用力想挣脱林羽琛的掌握,现在他主动放开,她倒有些傻了,一下子不知道该如</br></br>

    <font size="2">《<a href="./">遇见,是最好的时光</a>》ttp://. “<a href="." style="color:red"></a>”,!</font></p></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