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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简直是自投罗网啊!

    吴氏高兴地看着沈澈把钟意叫出来,在众目睽睽之下,把钟意叫到一边去说话了。

    还没等她说什么,王夫人就立刻笑道:“到底是民间的女子,不知道检点。好了,我们还要去那边听戏,自便吧。”

    于是就带着女孩子们从桥上走了。

    本来就是想试试沈澈对那钟氏的心,这样看来,还真是有些文章在里边的!而且这么多人看着,说沈澈在儿女之事上不经心也不过分,这样一来,就可以把淳儿妥妥当当地嫁到沈家了!

    王夫人心里很高兴。

    钟意却急了。

    ps:咏迎春花的诗必须是猫空借用古人前辈的,那个“花开美又香”才是我的水平,让大家见笑。

    刚出差回来千头万绪的,加上猫空一下子就病了,所以今天一更了。

    明天三更吧!

    ☆、103 你放心(今晚三更)

    钟意当然知道王夫人和吴氏把自己请来打的是什么主意,刚刚更是连正眼都没看沈澈的,就怕被其他人认为沈澈跟她有什么不清不楚的关系。

    眼看着就要功成身退了,沈澈这个不开眼地居然把她叫出来,要单独说话!

    她能不答应吗?

    她要是不答应,不是更显出有什么不一样的意思了吗?

    于是钟意只好跟着沈澈来到沁芳亭后边的一处花丛前,这里种的是蔷薇,不过并没有开花,所以视野很开阔。王夫人她们和其他男宾能看到他们,却听不清他们在说什么。

    刚一站定,钟意就有些着急地对沈澈说:“东家,你这么聪明的人,今天怎么糊涂起来了!这是你我能私下说话的时候吗?”

    沈澈却不以为意,甚至脸上出现了让钟意从未见到的疲惫。他的眉毛轻轻皱在了一起,细长的桃花眼睛也第一次垂了下来。

    “东家?”钟意惊讶极了,她最熟悉的沈澈,是懒洋洋的,好像世间万事都不放在他的心上,有时也会生气,还会微笑,有一次,她还见过他笑得很开心的样子,是在白鹤楼,他和李绮堂争论玉澈酒有没有皇宫里的“玉琅轩”好喝的时候。

    像现在这样,他整个人流露着一种疲惫感,是钟意从来没有见过的。

    “东家?”钟意连着叫了沈澈两声。

    沈澈这才用扇子指了指远处那些谈笑风生的人。对钟意说:“你看那些人笑的样子,就好像每个人都很开心似的,可是他们每个人。都有着自己的心事,算计着别人,提防着被别人算计。”

    钟意跟着沈澈的目光看过去,又听到沈澈说:“这一切,没意思,太没意思了。”

    “大族之家嘛。”钟意老道地说,“这是你锦衣玉食的代价。若是你投生在普通人家,就要担心每日的饥饱。那就是另外的心事了。”

    “人,生而皆苦。”钟意对沈澈说道,“没有人能幸免的。”

    沈澈转过头,看着钟意。定定地看着她,就好像要把她看到心里去,如果不是身处国公府,如果不是随时会被人看见,他真想立刻攥住她的双手,把她拉到自己的怀里!然后离开这个充满着勾心斗角的地方,离得远远的!

    “东家,我们快回去吧,在这里站得越久。越容易被别人起疑心。”钟意觉得沈澈有点不对劲,就劝道。

    沈澈却没有理会钟意的话,又看向远处的那些人。过了一会儿,轻轻地说了一句话:“你跟我走吧。”

    钟意一下就懵了。

    这什么意思?

    是要她干什么?

    跟沈澈走,上哪儿?

    于是钟意就只好第三次问了一声:“东家?”

    沈澈没有看钟意,还是远远地看着,轻轻地说:“这个赏春宴是为了什么,你不明白吗?”

    “我当然明白了。不就是要给你定亲嘛。”钟意轻松地说道。

    沈澈忽的转过头,又开始定定地看着钟意。眼睛里有很多钟意看不懂的内容。

    “你……”沈澈不知道该说什么了,说了一个“你”字,就沉默了。他是真没想到,钟意是这样的反应。

    原来他在她心中,其实是无所谓的吧,所以她才能和那个史赞说得轻松愉快,对于自己要定亲的事,也能很快地说出来。

    刚刚他甚至产生放弃这一切,和她私奔的念头,虽然只有一瞬间,但他却说了出来。

    如果她当时就回应,他沈澈未免就没有一走了之、气吞山河的气概!

    可她却劝他回去,告诉他,“这是他的定亲日”。

    原来的原来,他在她心中,始终只是个“东家”……

    沈澈苦笑了一声,又看了看钟意,终于说道:“你说得对,我们走吧。”转身就要离开。

    原来这世间,还是只得他一个啊。

    她说生而皆苦,可如果有一个人陪伴,再苦的日子,也会生出甜美的花。他本以为有这样一个人,但倒头来,根本是他的自作多情啊……

    “等下。”背后忽然传来那个清丽的声音。

    他回头,那身着鹅黄衫裙的女子就站在他面前,像他不久前刚认识她时那样,一双眼睛清清凉凉地看着他,就像要看到他心里去。

    “你……”钟意也说了一个字也说不下去了。

    这种事,让她一个女人怎么开口呢?

    别忘了她还是个很容易崩溃的情绪化严重症患者,要是让她在这里崩掉了,最高兴的不是别人,是一心想看她笑话和拿住沈澈把柄的王夫人和吴氏啊!

    所以她一直撑着不去理会这个赏春宴的意义,定亲啊什么的和她无关,她也明白,人家沈澈是大家的公子,不可能跟她有什么的。

    那么暗恋好了吧?

    暗恋总不会碍着谁吧!

    钟意是这样想的,也打算就这样混过去,可没想到这个沈澈居然把她叫出来,还说了一番奇奇怪怪的话。

    她是个女人,她能不懂沈澈的意思吗?

    意思是,东家,你也看上我了啊?

    这个想法让钟意很激动,可又很难过。

    东家,你是大族之家的公子啊,你看上我……我该怎么办呢?我只能去给你当通房丫头了吧?可是我不愿意啊。

    爱情的最基本基础,就是平等啊。

    可是钟意却不忍心看沈澈目光里的疲惫与悲哀。她看懂了,她不忍心,于是她只好叫住他,对他说了一个“你”字,就再也不知道说什么了。

    可沈澈就那样看着她。带着一种期待。

    “啊,我崩掉了可是全赖你啊——”钟意长吸一口气,终于竹筒倒豆子般的。把心里话全说出来了,再让她憋下去,她也要疯了。

    “不知道东家是怎么想我的,我对东家,嗯,我对东家……”钟意脸红了,低下头。开始玩衣带,但仍旧一鼓作气把想说的话全说了出来。“我对东家,是不一样的。这个赏春宴里出现的这些女孩子,我其实一个也不愿意理,尤其是会跟你定亲的那几个。我都很烦,因为她们会和你成亲,会成为你的妻子,我却没有任何办法,这种心情,东家能体会吗?我一直在忍,如果不是你,我不会说出心里的话,现在我全说出来了。是死是活东家看着办吧!”

    说完钟意也没脸在沈澈面前站着了,立刻就往前走。

    她这是表白啊!

    居然逼得她一个活了27年的黄金剩女主动开口表白,沈澈也是很有功力的啊!

    她正低头往前跑。眼前忽然就出现一个人影。

    还是沈澈。

    以沈澈的功夫,想拦住钟意,还不是稀松平常的事。

    钟意跑得急,差点撞在沈澈身上,沈澈往后退了两步,又用扇子轻轻托了一下钟意。钟意这才站稳了。

    “掌柜,我知道了。”沈澈看着钟意。眼里有掩藏不住的笑意,“你放心。”

    钟意脸一红,想到她说了一篇话,沈澈还有回应,但她哪里还有脸听,只想赶紧找上紫烟和银蝶回往去园或者白鹤楼,可沈澈就挡在她身前,她也走不了。

    沈澈怕钟意不明白,又重复了一句:“你放心。”

    钟意抬头看着沈澈,脸红得就像火烧一样。不久之前,这男人就是这样站在她身前的,太阳为他镶上了一道华丽的金边,而他就站在那阳光里,对她微微笑。

    “我不会负你的。”沈澈郑重地对钟意说。

    可钟意却并不相信这句承诺,她垂下眼睛,叹口气,又抬起眼睛,倔强地看着沈澈,对他说:“我钟意,虽然是平民女子,却也不会给人做小,这一点,还请东家明白。”

    沈澈郑重点点头,对钟意说:“我晓得。”

    他开始往外走,因为他们站得确实有点久了,也没有回头,对钟意说:“接下来的事,你会伤心,但你相信我。”

    钟意的心一动,知道他说的是王夫人为他定亲的事了,心里不由得沉下去。在表白之后,钟意已经不想,也不愿再暗恋沈澈了。

    废话啦,只是爱而不得,才不得不暗恋的,谁不想有个爱人伴在身侧?

    “我相信我的心意。”钟意在沈澈身后轻轻说,“也坚持自己的决心。”

    沈澈在她身前点点头,又说了一句:“我懂。”

    钟意看着沈澈挺拔的背影,心里却想:大哥你真的懂吗?你可是古代人啊!听说现在房里都有一群通房丫头了,你的话,我如何能信呢?

    但是信不信又怎样呢?

    反正我喜欢你,这是我的事,和你无关……

    国公府的赏春宴结束了,游园时,钟意一直跟在队伍的最后,反正有吴氏请的两个真正的女先生负责插科打诨,她才不去做这种事。

    一路上,王颖洁丢尽了人,显得王颖淳无比大方,钟意开始相信,王家二房养的这个庶女,是用来捧杀,体现嫡女王颖淳的。

    真是好深沉的心机,可怜王颖洁嚣张跋扈,还以为受尽万千宠爱,却不知道自己只是个不值一提的绿叶。

    钟意几次看向那王颖淳,看她知书达理,落落大方,又看王夫人对她赞不绝口,心里的失落,像小石头投进去的湖面的涟漪,开始一圈圈扩大……

    出身,真是每个人不可选择、却又无法避免的第一道人生分水岭啊!

    就这样,从江南回来的沈老爷听说沈澈和一个平民丫头不清不白的,有伤风化,就生了沈澈的气,叫过去申饬了一番。王夫人趁机说已经看好了自己的内侄女,王家二房嫡女王颖淳,给沈澈做妻子,是亲上加亲。

    沈老爷沉思片刻,说道:“也罢,澈儿的亲事,就这样定了吧。正好我也在江南找了一户人家,很适合柳儿,开春后,就把她嫁出去吧。”

    ps:今天是感恩节~感谢看我文的朋友们,祝你们幸福愉快~~

    ☆、104 青青子衿(还有一更)

    京城地处北方,春天来得很慢,来得慢却也来了,先是迎春花,然后是桃花杏花梨花,等田边的各处野花也开得热闹时,春天是真正的来了。

    天气热了,行人也多了起来,茶余饭后的谈资,也多了起来。

    首先是国公府的两门亲事。

    丢尽脸面、在京城已经嫁不出去的沈大姑娘,一个月前嫁给了江南一户殷实人家的嫡子。那户人家在当地也是望族,不过离京城可隔着两千多里地,沈大姑娘这一嫁,可真算远嫁他乡了。出嫁的时候,据说沈老爷都没有出面,有在国公府做过下人的人传到外边说,大姑娘失了沈老爷的宠,死生不得相见了。

    与此相反的是长房嫡子的亲事,还没举办,是定的亲,但也风传了整个京城。公府的长房嫡子要娶宗人府丞王大人的嫡女为妻。之前沈家和王家就联过姻亲,沈家的长子娶的是王家的三小姐,但那时王家的势力还没有这么大,而现在王家的势力,可比只继承了功名、沈老爷本身是个刑部侍郎的沈家要大太多了。

    沈家的势力虽然没有王家大,但兴国公这个名号,还是有的,因此沈家和王家这两个京城最有势力的家族,这次是紧紧地联系了在一起。

    然后是十里花街上,两大酒楼的竞争。

    说到老牌酒楼玉仙楼和去年兴起来的新贵白鹤楼。每个喜欢八卦的人都忍不住要多说几句。

    国公府的事毕竟是大家族的密谈,要谈他们,还得有个资格。可这两个酒楼就不一样了,就在花街里开门做买卖,就算是没钱进去,也可以走到外边听听动静,跟何况白鹤楼是很平价的。

    这场竞争是开春后偷偷进行的,先是有人发现玉仙楼的很多东西是比着白鹤楼做的,比如白鹤楼的四样点心。玉仙楼也有了,还改良过。也起了别的名字;然后是玉仙楼搞到了上用的“玉琅轩”酒,还有不输给白鹤楼的“倾城仙”花草茶,总而言之,白鹤楼有的。玉仙楼都有,还比白鹤楼便宜。

    就这一个行为,白鹤楼就落了下风。

    本来靠“入楼状”提升了的大量人气的白鹤楼,又走了不少顾客,都涌到玉仙楼里去了。

    走了顾客的白鹤楼并没有惊慌,也没有出新,反而玩起了优质服务概念。

    具体说来,就是白鹤楼的小二,要比京城任何一个都热情。眉目长得也清秀,最关键的是个头还一样高;上菜的速度是非常快的,基本不需要等。催菜催茶这种事,在白鹤楼是永远不会发生;就连打尖的客人的马,也会免费给刷洗一番;如果是等座位的客人,那也会有人专门迎上来招呼,陪着说话,或者送上一碟瓜子。不让客人等得无聊。

    这一招,自然又是钟意在现代社会偷的料。某个火锅店靠服务都要把美甲店挤兑黄了,这个成功的案例钟意可是记得很清楚的。

    从国公府回来后,钟意很快就知道了沈澈定亲的事,紫烟和银蝶都担心钟意会不开心,早早就吩咐了李小四和罗成,说姑娘有可能不去白鹤楼,没想到钟意却照常去白鹤楼,去得比往常还要更早了。

    她这一去,就开始大张旗鼓地扩张,给白鹤楼招了账房、小二,还通过何七,找了红绡楼的两个卖艺不卖身的小唱,每天晚上到白鹤楼唱曲儿。

    很快,也有戏班子找白鹤楼要驻场,可钟意等的,却是京城第一戏班子“富贵春”。散户她是接受的,不管是说书的还是卖唱的,每天挣的钱里给她一成就可以,但这些人如果每天挣的钱不能超过一百钱,那钟意就只好对他们说声请了。

    白鹤楼可不是培养新手的地方,挣不到钱,说明你实力不济,还是先去花街中央站着卖艺练两年吧。

    和玉仙楼正面竞争的时候,白鹤楼已经是一个规模中等的大酒楼了,每天的流水是四百两银子,利润是八十两。

    由钟意做主,给罗成、牛富贵、蕙娘都涨了工钱,连紫烟和银蝶的月钱,也比平时多了。

    关于沈澈的亲事,被钟意压到了心底。

    她是个现代女性,很明白爱情这种事是不能强求的,而且她对爱情,有着自己的坚持和操守,她已经说给沈澈听了,但并不指望沈澈这个古代人能明白。

    我喜欢你,和你无关。

    这就是钟意对爱情的态度。

    不是没有失落的,也不是没有伤心的,可是这些负面情绪又有什么用呢?

    可以这么说,就是因为钟意怕有这些情绪,在现代时才一直不恋爱的,但既然爱上了,还爱上了个身份不对等的人,那像钟意这样,就坦然面对好了。

    也许是爱得还不够深吧?

    钟意这样对自己说,但每天晚上都睡不好觉,希望用工作来填补自己的内心这种心情,是应该叫悲伤吗?

    悲伤自己喜欢的人,和另一个女孩子要定亲了。

    如果,把白鹤楼做成京城第一,和那个女孩子的身份,会不会拉近一些距离呢?

    这样,即使输了,姿态也不难看吧?

    带着这样的心情,钟意把所有精力都投入了工作中,而沈澈也十分配合地,在他对她说出“你放心”这几个字之后,再也没有来过白鹤楼。

    倒是静容来过一趟白鹤楼,给了钟意一块白玉双龙佩,说是公子叫他送给她的,是已故的林夫人留给沈澈的。

    钟意懂这块玉佩的意思,也明白这个时候沈澈给她的分量。

    他是应该给王颖淳做定情信物的,沈老爷未必不知道这块玉佩,如果沈澈给了她,沈澈又拿什么给王颖淳呢?

    钟意知道作为一个古代人,沈澈已经做了很大努力了。他再怎样能干,又是皇帝的贴心红人,但他的亲事,自己是说了不算的。

    别说沈澈是个古代人了,就是现代,他一个这种豪门大家的孩子,婚姻也往往是政治或者商业联盟的工具。

    因为穿越到了古代,又因为爱上了一个大家公子,所以钟意对自己的爱情,是十分悲观的。

    有时候她拿着那块玉佩想,当时要是能忍住,不对沈澈表白,事情会不会有所变化?

    其实是不会的。

    别人的心思钟意都可以不了解,不去管,但自己的,却是明明白白的。

    她喜欢沈澈,不以任何意志为转移。

    可又是喜欢得这样无奈和这样伤感……

    除了努力打理白鹤楼,转移一下注意力,钟意还能做什么呢?

    正好玉仙楼根本就没有为钟意引荐到巨澜会的意思,有时钟意想,为了何七那一桌酒席,放弃了白鹤楼最强有力的核心竞争力,还失去了巨澜会这个契机,这一次后退,退的步子实在大了些。

    玉仙楼的脸皮,厚得真是让钟意刮目相看。

    后来她再去玉仙楼时,别说那辛大掌柜了,连于二掌柜都见不到了,找到柜台上,也有别人拦住钟意,只把她当普通客人对待。

    连面都见不到,就别说踏进巨澜会的门槛了,那真是连人家的大门坐哪儿朝哪儿都搞不清。

    还是银蝶又去了一趟玉仙楼,听于二掌柜吩咐,于二掌柜只是让她盯着钟意的身边事,看看有没有和谁相好,有一点点风声都要告诉玉仙楼,看来是要从钟意这边下手,走条歪路了。

    正面的竞争,玉仙楼也没有闲着,就像前边说的,短短一个月,白鹤楼就在各方面都落了下风。

    这一天,钟意正在柜台算账,负责采买的阿四过来对她说:“姑娘,城里的新鲜蔬菜,都买不到了。”

    安杰这一个月来一直在外边为沈澈办事,于是蔬菜的采买就让阿四取代了,听到阿四这样说,钟意从柜台里走出来,问道:“怎么会买不到呢?”

    阿四说道:“很多菜农都说被人包了,小的问了下,说是玉仙楼都包了。”

    接着,负责买茶叶和负责买酒的阿九和阿三也回来了,说买不到原料了,都是被玉仙楼包了,要买也行,但是他们出的是市场零售价,用钟意给的银子,买不回原来的分量。

    最可怕的是,白鹤楼赖以生存的点心那边,罗成也传来了坏消息,说本来在城郊低价进的那个面粉坊,现在不供货给他们了。

    罗成说道:“我问了,他们说被玉仙楼包了。”

    钟意皱起了眉头。

    靠雄厚实力吃掉竞争对手的上游供货商,是现代商战中常用的手段,没想到在遥远的古代,玉仙楼里居然也有人用出了这一招。

    “别急,我们还有存货。”钟意安慰下属们,“蔬菜的话,富贵兄种的那些新奇蔬菜也能用一阵子,今天不买也可以,面粉的话,罗成?”

    罗成立刻说道:“还能用三天。”

    钟意抿了抿嘴,菜不用太发愁,酒也好说,阿三他们买的一直是普通的高粱酒,拿回来重新加工,玉仙楼不可能把所有酒坊都垄断,无非是多花点钱。

    面粉坊就麻烦了。

    京郊的那家面粉坊,已经掌握了低筋面粉的技术,一直在给白鹤楼供货,如果被玉仙楼抢占,一时半会儿还真是难办了。

    一群人正围在柜台愁眉不展,李小四忽然从外边冲过来,叫着对钟意说:“不好了掌柜的,外边抬进来个人,愣说是咱们的点心吃死了人,要拿你去官府呢!”

    ☆、105 黑白两道

    钟意等人连忙赶到外边,此时正是上午,白鹤楼刚要开始上人,一个大婶就坐在白鹤楼门口,拍着膝盖哭得伤心,一块门板上躺着一个不知是死是活的人,旁边站着一个黑脸汉子,一叠声地叫白鹤楼掌柜出来。

    钟意心知不妙,连忙赔笑迎上前去,说道:“这位大爷,这是怎么了?”

    那黑脸汉子一下跃起来就要揪钟意的领子,还好钟意身边站着阿九,一下就把那黑脸汉子挡开了。

    阿九也是很有分寸的,虽然有武功,但并没有对那汉子动粗。

    那汉子一看钟意身边有保镖,气焰低了三分,就指着门板上的人大声说道:“你们白鹤楼的点心吃死了我弟弟,今天不还我们母子一个公道,我跟你们没完!”

    街上不少人,有喜欢看热闹的,就开始往白鹤楼涌。钟意眼尖,看到几个早就等在街口的人带头走过来,嘴里附和着那黑脸汉子,说着“要白鹤楼还公道”之类的话,引着不明真相的群众上前围观。

    哼哼,钟意心里冷笑一声,这玉仙楼,还真是好手段,高大上的比如控制供货商也用,下三滥的比如整出个吃死人的危机事件也整,要得罪了玉仙楼,还真是需要小心应付呢!

    这时紫烟和银蝶也出来了,紫烟看一眼那门板上的人,就站出来飞快地说道:“这位大爷,先不说你弟弟到底是不是吃了我们白鹤楼的点心。你说他死了,他就真的死了吗?这天虽然开春了,却也不暖和。一直躺着,能不能熬下去呢?”

    也不知道是不是钟意的错觉,还是躺在门板上的“演员”有些支持不住,紫烟话还没说完,就看到那人的腿抖了一抖,坐在地上哭的大婶也看到了,于是就一边哭得响亮。一边慢慢地坐着挪过去,想遮盖一下。

    银蝶也站出来说道:“可不是。如果是病了,那就赶紧去看大夫吧!光在我们酒楼门口躺着有什么用呢!”

    那黑脸汉子听紫烟和银蝶这样说,气得一张脸更黑了,从怀里掏出两块点心。拿给围观群众看,并大声说道:“我弟弟昨儿买的点心,早上只吃了两块,就肚子疼,我和我娘请了大夫也不管事,到现在竟然死了!不是你们白鹤楼吃死了人,是什么!”

    围观群众里立刻就有人大声附和,“白鹤楼吃死人!白鹤楼的点心能吃死人!”

    有那胆小的,看着门板上的人。又看到黑汉子满面愤怒,那坐在地上的大婶一直就没歇过气地哭,就相信了此事。纷纷议论起来。

    那挑事的立刻顺着说:“可不,这白鹤楼的点心好吃是好吃,可加了些什么谁知道,竟能吃死人,就说这味道不对劲。”

    又有其他的挑事的极尽诽谤只能,诋毁白鹤楼的点心。一时间,围观的人竟然真的以为是白鹤楼的点心吃死了人。都在指责钟意没良心。

    紫烟和银蝶哪里受得了这个气,就和黑脸汉子争吵起来,阿九和阿三怕人群里有危险,寸步不离钟意左右。

    钟意看气氛炒得差不多了,人群也对白鹤楼充满了愤怒了,要的就是这样——一定要把不明真相的围观群众都煽动得失去理智了,才好辩白,一阵见血,让这些盲目的人就像后脑勺被敲了一下子,一下子苏醒。

    “这位大哥,”钟意站出来,款款对他施了一礼,再抬起头来时,眼睛里已经蓄满了泪水——刚刚盯着一个地方酝酿半天了,这会儿眼泪还不是说来就来,“你指责你弟弟吃了点心死了,我们不敢分辨,现在围在这儿也不是事儿,还是先让人安葬了吧。”

    说罢钟意就吩咐紫烟拿出一串钱来,“既是在我白鹤楼门口,也算个缘分,这一串钱就当我为那兄弟出的丧葬费吧。”

    众人一看钟意的态度和她两个丫头的完全不同,刚刚那俩丫头和他们一阵争吵,让众人对白鹤楼的印象掉到顶点,只想着这掌柜如果再争辩,说什么也不依的。没想到掌柜却脾气和善,也不说是不是自己的点心的事,先给人家钱要人家安葬亲属,对钟意的这一行为,众人都很是赞许,对白鹤楼也不是那么不满了。

    人们都是这样的心理,怒火压到最顶点,只想着和对方较量较量,对方本来也是针尖对麦芒的,就在最顶峰的时候,两边都攒满了劲儿,想要磕一磕,如果一方先泻火,来个服软,另一边不会趁势而上,反而先会反思自己是不是欺人太甚了。

    钟意又对银蝶说:“你去把那大婶拉起来,地上凉,大婶别坐坏了身子。”

    银蝶依言而去,这边紫烟已经掏出一吊钱,给那黑脸汉子。

    那黑脸汉子根本不吃这一套,立刻就把那吊钱打落了,“吃死了我兄弟,就这点子钱想打发我们!”

    钟意叹口气,眼角余光又瞥了瞥那门板上的人,看到他的腿又动了一下,确定那人是装死,有了主意,就一边慢慢地往门板上蹭,一边幽幽地说话:“这位大哥,你一定要说是我们家的点心吃死了人,我也不敢分辨什么,只是我们白鹤楼的点心,没有一千也卖出去至少八百盒了,怎么只你说吃死人呢?”

    围观群众有小声附和的,都说有理,那些挑事的一看,就连忙说道:“你们家的点心天天做,谁知道哪一天就掺了别的东西,吃死了人!”

    不明真相的墙头草们又纷纷附和。

    钟意不理会人群的声音,已经走到了门板边,就一边哭着一边对门板上躺着的人说:“这位兄弟,你死得好惨啊,被两块点心噎死了……”

    这时候门板边的大婶已经被银蝶拉走了,门板边什么人也没有。钟意一下没站稳,被门板绊了一下,一下子踢了门板上的人一脚。

    门板上的人一下子就动了起来。

    银蝶立刻说道:“哎,没死!”她立刻对阿九和阿三说,“你们去看看,好像人没死呢!”

    阿九和阿三点点头,跃到门板处,阿三随便点了两下穴,就把那人逼得大叫起来。

    钟意在一边立刻说道:“看来这位兄弟是吃点心噎着了,竟然他哥哥以为是白鹤楼的点心能吃死人,各位乡亲,以后吃我们家的点心,可要小心些呢。”

    围观群众有人笑出声来,以为是一场闹剧。

    也是,吃点心如果噎死人,那关卖点心的酒楼什么事呢,喝凉水还会呛死人呢,难道去埋怨打出水来的水井?

    这家也太小题大做了一些。

    门板上的是个细长脸汉子,叫了一声之后就知道演不下去了,捂着肚子站了起来,看到黑脸汉子的会意,就抱着肚子叫起来。

    黑脸汉子立刻说:“就算没死,我弟弟肚子疼了一上午,也是你们白鹤楼点心闹的!你必须给我们个交代!”

    人群里挑事的人立刻挑头说:“没错,给个交代!”

    钟意笑道:“人没死就好,那就请二位跟我找个医馆,看看那位大哥到底是什么毛病吧。吃点心,也会吃出毛病来,我还真不信。”说罢钟意就让紫烟进去拿几盒点心出来。

    当着众人的面,钟意挑了一块琥珀酥,吃了下去,又请紫烟和银蝶,还有阿九和阿四等人吃,又对众人说道:“平时一两银子一盒的白鹤楼点心,今天免费试吃,乡亲们若是信得过我,就来为我做个举证。”

    这一举引得不少人跃跃欲试,刚刚那个弟弟装死,围观群众就算是容易被煽动,却也不是好哄骗的,再说白鹤楼的点心卖得有多贵,平时想吃都吃不到呢,于是一个小孩子率先拿起了一块玲珑饼,紧接着,又有更多人过来试吃,都对点心的美味赞不绝口。

    挑事的人一看有点挑不起来事了,再加上装死的人暴露了目标,一时也不好说什么。就在这时,人群中忽然分出一条通道,一个中气十足的声音响了起来。

    “何事在此喧哗?”

    钟意一看,乐了。

    “李大人!”

    李绮堂穿着他的大红色公服来白鹤楼了。

    沈澈有日子不来,李大人却是时常来的,跟在他身边的差役有一天透露,李大人的母亲只吃了一次点心,剩下的点心,都是李大人吃的,而白鹤楼秘制的暖心茶,也是李大人的心头好,所以李大人就总是在职务之便不惜穿过整个京城,光顾白鹤楼。

    让你们还敢闹事啊,还想败坏我白鹤楼的名声,我上头可是有人的!

    钟意还没乐够呢,又来了个人,分着人群走了过来,嘴里也不大干净。“都挡在门口干什么,别妨碍大爷喝酒!”

    “何七爷!”

    何七对钟意把青花会酒席做到了玉仙楼非常满意,他个人倒是常带着两个手下来白鹤楼喝酒,对玉澈和蕙娘做出的新奇菜很感兴趣。

    这一白一黑只是有耳闻,但并没有接触过,看到都对白鹤楼惹上的纠纷很上心,于是也彼此拱了拱拳,表示勉强算个同道——起码在对待白鹤楼这件事上。

    “张狗蛋,你不还我的赌钱,你抱着肚子装什么熊呢?”何七非常生猛,一张嘴就叫出了一个人的人名。

    然后他又看向那黑脸汉子,斜睨着眼睛,瞅了一会儿,看来是想不起来叫什么名,于是就说道:“你又是哪里出来的?你说你是这张狗蛋的哥?那你赶紧把他欠我的赌债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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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06 天下熙熙

    那黑脸汉子不妨有人竟叫出来那躺在门板上的人是冒充的,还直接说出了真名,还是个债主,心里有点慌,但仍梗着脖子说道:“你是哪里来的——”

    话还没说完,何七旁边的人就给了他一个嘴巴,“怎么跟我们爷说话的!”

    黑脸汉子挨了打,又看到何七不是善茬,捧了脸不敢言语了。

    这边李绮堂又拿出公事公办的态度来,一叠声地问着这里是怎么回事。

    黑脸汉子哪里敢吱声,就是人群里,挑事的那些人也都没了声,那个大婶早就不哭了,站在一边,恨不得缩成一团。

    李绮堂皱着眉头,先看向那个张狗蛋,指着何七问他:“这人说你欠了他的赌债,可有此事?”

    那张狗蛋看到何七,吓得差点就想溜,只是演戏的银钱在那黑脸汉子手里,他还没拿到,只好硬着头皮点头说是。

    李绮堂板着一张脸,大红官服衬得他面如冠玉、英姿丰伟,立刻就一板一眼地说道:“既是欠了别人的赌债,不赶紧还,却有钱买白鹤楼的点心吃,这白鹤楼的点心,可不是寻常之物,看你们的穿着——”李绮堂又上上下下地看了看黑脸汉子和张狗蛋,以及后边的那个大婶,目光锐利得像刀子一样,连着两道长长的入鬓的浓眉,非常威武。

    那黑脸汉子还在挺着,后边的大婶一看官家的人都出来了。就知道这戏是再也演不下去了,连忙跪地痛呼着“大老爷饶命”,“有人让我们来找白鹤楼晦气。不关我们事!”

    人群里忽然就没声了,那几个挑事的人安安静静的,就想走。

    早就被何七和阿九、阿四等人揪了出来。

    阿九阿四是早就盯着的,何七是江湖里混老了的,谁是专门躲在人群里挑事的,一眼就看出来了。

    那几个人看瞒不过去,也跪在李绮堂面前说了实话。

    李绮堂眉毛一皱。也没说什么,只罚他们连着十天在白鹤楼门前扫地。

    钟意感到这个惩罚很好。也不伤人还丢脸,他们中伤白鹤楼的阴谋也被粉碎了。

    何七哈哈一笑,说道:“到底是官老爷做的,要换到我何七。不打折他们一条腿去!”

    李绮堂皱着眉毛看着何七,没说话,钟意一看,知道李绮堂是不大看得上何七这种市井之人的,连忙迎上来,一手拐一个,亲热地说:“两位爷今天竟像得了我的贴子似的,同时来了,也算是缘分。你们今天的酒都算我账上的了,也报答两位爷的恩典!”

    钟意一上来搅和,李绮堂和何七卖钟意面子。也不好再说什么,就随着走进白鹤楼了。

    这件事,反倒是那些不明真相的围观群众得了便宜。一两银子一盒的点心啊,皇帝陛下亲手御书“天下第一酥”的琥珀酥呀,就这么没花一个子儿,到了他们的肚子里。

    这个风波因为李绮堂和何七的出现。很快就解决了,就算是这两人不出面。钟意也有信心平息下去,因为这波人的手法实在是太低劣了,不值得成为对手。

    最大的问题是原料的危机,尤其是城郊的面粉坊,钟意陪着李绮堂和何七吃完酒菜后,吩咐紫烟和银蝶,“把马车叫来,咱们出趟城。”

    买卖做大了,老板就是要不停处理企业的各种关系的,政府、供货商、经销商、客户……所有的关系都要做好,这才是一个老板的职责所在。

    也不对,钟意坐在马车上时,自嘲地想:她不算老板,只能算个ceo,真正的老板,可是东家沈澈呢。

    可是想到沈澈,钟意的心又低落下去。

    今天李绮堂也说有很久没见到沈澈了,看来是在帮皇上查一件事情。

    沈澈从去年加入锦云卫时,就一直在给皇上查一件事情,最近可能是要紧关头,忙得抽不开身也是有的。

    想到沈澈,钟意就想到那个王颖淳,想到沈澈的身份,想到自己在意的,也许终究是一场无疾而终的恋情,心情就有些低落。

    但是她又能怎么样呢?她只不过是个孤女,唯一的亲人,那位婶娘,也在她灵魂穿越之前离世了,人家堂堂国公府的嫡公子,她钟意,是高攀不起的。

    春天的天气很好,钟意是午后出的门,外面的风吹得人心头暖暖的,马车隆隆地驰着,钟意不禁想起穿越后遇到的这么多事,认识的这么多人,她在现代过一辈子,似乎也不会像这小半年以来,有如此丰富的经历呢。

    很多时候,钟意是不愿意去回忆的。回忆有什么用呢,人要做的是往前看。

    但是在这个春日的午后,因为对沈澈的怅然,钟意回忆了很久她来到这个时代的事情,直到紫烟对她说“姑娘,我们到了”时,钟意还没回过神来。

    但是看到“洪记面粉铺”五个字时,钟意已经收回了马车里的怅惘,神色也变得坚定起来。这是白鹤楼很重要的供货商,今天一定要说服这家老板重新给白鹤楼供货!

    洪记面粉铺是个小作坊,自然没什么掌柜东家,管事的是这家主人,“洪记”嘛,自然也是姓洪了,不过因为钟意是个女子,所以出来迎接的是洪老板的妻子,洪方氏。

    洪方氏是个嗓门很大的长脸女人,以前替丈夫送货时,钟意在白鹤楼见过,对她的印象很深刻,看她出来迎自己,钟意连忙笑着走上前,“嫂子这一向可好,有日子不去我们那里了!”

    洪方氏不停地在围裙上搓着手,试图把手上的面粉弄下来,让自己的双手干净点。一边大着嗓门对钟意打招呼,“钟姑娘怎么亲自来我们这个小地方了,你瞅屋里全是面。可哪里有让你坐的地方!”

    钟意摇摇手,笑道:“我来只说几句话就走,也怕耽误你们生意,就是今儿早我们伙计过来跟我说,明日你们家不再卖给我们白鹤楼面粉了,这是怎么一说呢,嫂子?”

    洪方氏听钟意如此直接。上来就开门见山,于是也不跟她兜圈子。本来她当家的面皮薄,怕不好交代,让她出来,就是说清楚这件事的。因此洪方氏就大喇喇地说道:“姑娘,玉仙楼出了两倍价钱给我们。”

    只这一句,钟意就再也没有下文了。

    她该怎么说呢?

    起初她还以为是玉仙楼的什么阴谋,又或者是洪家的这两口子看她不爽,要治她一治。问到面前了人家也不瞒着,就来了这么一句。

    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

    她要是想制气。也大可以再出三倍价钱,让洪记面粉铺重新成为白鹤楼的供货商,然后玉仙楼再抢回去。她再抢回来……

    因为成本增加,她要是不想赔本,那点心就要涨价,消费者就会对白鹤楼有意见,白鹤楼的口碑,就会遭到损伤。

    这样一来。便宜的是谁呢?

    只能是上游的供货商。

    做生意,上下游的供货商和经销商是必须要有的。但是如果被他们捏住了,那这生意,就算做得很大,攥到手里的银子,却是不多的,而且还很不痛快。

    钟意看洪方氏笑得爽朗,也笑得甜甜地,说道:“好嫂子,我知道了,祝你和洪大哥生意兴隆,多开几个面粉铺子!”

    说完钟意就对洪方氏行了个礼,要上马车走了。

    洪方氏愣在了原地,有些不知所措,都说白鹤楼的掌柜是很不肯吃亏的个性,今儿怎么这么好说话?

    钟意正上马车,屋里走出个人,正是当家的洪才。

    他在屋里听得清清楚楚,听到钟意这就要走,按耐不住,走了出来。

    这件事就算有玉仙楼的银子在前,也是他们夫妻做得不地道,那低筋面粉的方子,可是这钟姑娘给的,并没有要一个钱。玉仙楼也是因为他们是京城唯一一个能做低筋面粉的面粉铺,才会收他们的所有面粉。

    就是因为这一桩事,脸皮薄的洪才不好意思面对钟意,就叫自己老婆出去对付。洪方氏快人快语,就算说什么话得罪了钟意,也可以推到性格使然。

    可是钟意却没说什么,还实心实意地祝他们生意兴隆,洪才不是个没良心的人,在屋里听着,就坐不住了,连忙走了出来。

    钟意转头看到是洪才,就笑道:“大哥忙吧,你这铺子离不开你,我是知道的。”

    洪才更不好意思了,犹豫半晌,只说了句“姑娘”,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钟意越洒脱,他越不好意思,最后还是憋出一句,“姑娘以后,怎么办?”

    钟意笑眯眯地说:“我有办法,你放心吧。”

    说完就对洪才夫妇挥挥手,马车驾着她与紫烟银蝶隆隆离去了。

    洪才夫妇看着那马车驶去了好久,才叹着气走进屋里。

    屋里传来老人呻吟声和小孩子玩闹的声音,还有洪才与洪方氏互相埋怨的声音,一个说“你只顾着钱,把别人坑了,当时钟姑娘给我们方子时,可没要过钱”,另一个就长长的叹气,说“你看家里这老的老,小的小,我还不是想多挣点钱,你都有七八年没买过新布料了……”

    洪方氏和洪才又在老人的呻吟声和小孩子的玩闹声中长吁短叹起来。

    有关洪家的事,紫烟早就告诉过钟意了,在马车里,紫烟还是忍不住说道:“姑娘,你心一软,不跟他们计较了,可我们怎么办呢?”

    银蝶也说:“是啊,要是奴婢,就跟他们要几十两,权当那方子的钱。”

    钟意捏了捏银蝶的脸,笑道:“他们卖我们的面粉也不值这些呢!”

    紫烟忧愁地看钟意,问道:“我们可怎么办呢?”

    钟意凝神想了想,忽然说道:“我们可能又要搬回白鹤楼了。”

    银蝶和紫烟不明所以,都看向钟意。

    钟意看着她们说:“我想凑点钱,干点大事。”

    ☆、107 和陈大有谈判

    钟意说道:“我们那个园子,听说是一万多两买的,跟东家说声,把它抵押出去,换点钱给我。”

    紫烟没说什么,银蝶忍不住了,说道:“姑娘要做什么,奴婢是不好开口的,只是白鹤楼现如今也做得这么大了,我们还回去住着,到底也不大像。”

    紫烟看银蝶也说了,就也开口说道:“银蝶说得有道理,再说我听说,咱们住着那园子,也是沈二公子不知道哪里捣腾的银子,现如今也是借着别人的钱,若是把它卖了,怕是得先还钱呢。”

    “这样啊……”钟意还真没料到竟然是这样。想到沈澈一直没什么钱,就觉得紫烟说得也有理。

    一路上,钟意不再说话,只是在想心事,紫烟和银蝶知道白鹤楼如今遇到了麻烦,也不说什么。

    到了白鹤楼,钟意就去翻账本,在本上画了半天,列了一堆谁也看不懂的竖式,算出来白鹤楼的所有资金,是两千七百两。

    离她要做的事儿,差了很多。

    钟意是个执行力很强的人,算完竖式之后,就一言不发地一个人去摘星阁了。

    陈大有正在柜台上招待客人,看到钟意来了,连忙迎了出来。洪记面粉铺不给白鹤楼供货,同样也不会再给摘星阁供货,白鹤楼和摘星阁这两家现在是同气连枝,一损俱损,一荣俱荣的。

    陈大有本就想算完了账找钟意。没想到钟意却主动找上来了。

    “掌柜,我要说的话你可能接受不了,所以你特开一间包厢。一个人也不要,我们两个谈。”

    陈大有看钟意神色凝重,知道这一次非比寻常,洪记面粉铺虽然是个很小的面粉作坊,却是白鹤楼和摘星阁的咽喉。不管是谁,都有弱点,之前陈大有也提过。钟意说那面粉作坊很小,不会引起对手注意。没想到玉仙楼还是盯上了。

    不愧是京城第一大酒楼玉仙楼,在花街屹立十年,是有些手段的。

    陈大有吩咐茶仙子上了一壶雀舌,亲自端着去二楼最尽头的包厢。与钟意对坐,等着钟意说话。

    对陈大有,钟意就不能开门见山了,她要做的事,对陈大有来说,是一件很艰难的决定。

    “陈掌柜,玉仙楼掐着了我们两家的七寸,你有什么好主意没有?”钟意上来就把问题抛给了陈大有。

    陈大有想了一会儿,才开口说道:“钟姑娘。我想过再把你那方子找一家面粉铺去做,但一来生手不好培养,未免会影响咱们点心质量。而来,若是又让那玉仙楼以高价抢走,相当于咱们为玉仙楼提供了两个面粉铺,得不偿失啊。”陈大有叹口气,说道,“看玉仙楼的势头。是要把我们逼黄的。”

    钟意严肃地点点头,说道:“我也是这样想的。京郊的所有面粉铺,我们不能用了。但若是我们自己做面粉铺,开销未免太大,也不好打理,我们毕竟是做酒楼茶馆的,不生产这些原料。”

    陈大有点着头,看钟意的脸色,知道她已经有了主意,但不知道为什么,这平日很干脆的姑娘,今日有些迟疑。于是就说道:“钟掌柜,你有什么话,不妨直说,陈大有也是经历过风浪的人了。”

    钟意给陈大有倒了一杯雀舌茶,又给自己也倒了一杯,以茶代酒,郑重向陈大有敬了一杯,一口喝干,这才说道:“陈掌柜,我知道你是个好人。当日你用他妹子威胁罗成,后来他妹子被你放了,才对罗成说了实话,原来是你让大嫂特意当笑话说给他妹子听的,并没有折磨过他。他妹子年纪小不懂事,几根花糖就跑去跟他哥哥说玩笑了,倒把老实的罗成唬得跟真的似的。我想不到万不得已,你不会用那种下作的手段的。”

    钟意又说道:“今天一个洪记面粉铺还是次要的,可怕的还玉仙楼会掐断我们所有的上游,因为他们有钱,他们有的是钱。所以……”钟意顿了顿,终于说道,“我想卖了摘星阁,去河北专门做一条属于白鹤楼的供货渠道,不光是面,连菜、酒、茶都是我们自己的,这样就不会被任何人控制,因为上游是自己的,成本也低,我们可以把酒菜和点心再卖便宜些。”

    钟意看向陈大有,轻轻说道:“唯一的代价,是摘星阁的牌子,以后不是我们的了,但钟意请你做白鹤楼的大掌柜,我毕竟是个女子,不好抛头露面,白鹤楼在我手上,不如到陈掌柜手上更加方便。”

    钟意的话都说完了,于是低头喝茶,给陈大有考虑的时间。

    陈大有听到钟意要卖了摘星阁时,心头一沉,他隐约也想到了钟意找他谈的事,一定是需要他付出代价的,可没想到钟意居然要做如此的手笔。但他听到钟意要把白鹤楼的掌柜让给他,又踌躇了。

    白鹤楼如今的风头可比摘星阁要盛很多,虽然摘星阁也卖点心,但就在白鹤楼边上,人们更愿意去白鹤楼买,而且随着点心伙计的娴熟,白鹤楼的点心也做得比之前漂亮多了,再加上“天下第一酥”的名头,白鹤楼拥有京城最好卖的点心,这样说是一点不为过的。

    他虽然在摘星阁做了八年,看着摘星阁慢慢在花街站稳脚跟,但眼下被玉仙楼盯上,他也拿不出好法子,倒是钟意提的,很有几分道理。

    做生意,就是要捏住别人的脖子,才好说话,被人捏住了,那就处处掣肘了。

    而且他也可以继续以掌柜的身份打理白鹤楼,钟意说的很有道理,因为白鹤楼的掌柜是个女子,很多人是不屑去的,但如果是他陈大有……别的不说,光是红绡楼的小唱,他就可以找好多个,而不是像钟意那样,只能打外围。

    想了又想,陈大有思忖再三,最终也没有开口,只说要考虑一二。

    钟意点点头,非常体谅陈大有的难处,就站起来,说道:“你如果点头了,就来找我,我给陈掌柜一晚上时间,我还要找东家谈,若是他不同意,就当我今天没有来过。”

    陈大有想起了那个翩翩公子东家,自摘星阁到他名下后,他也没有来过摘星阁,倒是总往白鹤楼跑,看来是对钟意很信任的。

    钟意能先找他再找东家,就说明钟意对自己在动检面前的能力,也是很有信心的。

    可是这摘星阁……陈大有忍不住看了看大堂的雕廊画栋,还是说:“明儿一早我派人给姑娘信儿。”

    钟意点点头,没再耽搁,就起身离开了。

    回白鹤楼,她找了阿四,“你去国公府找找东家,就说我有事要跟他说,请他今天最好来一趟,如果不得闲,找静容来也行。”

    阿四点头去了,不多时就回来穿了信儿,说沈二公子不在家,静容也跟着出门了,说是皇上有差找他办,出远门了。

    钟意看四下无人,就偷偷问阿四:“你们呢?怎么被他留在家里?”

    阿四笑道:“我们早就是钟掌柜的人了,主人轻易不动的。前些日子主人说钟掌柜身边有小人,让我们好生防着。再说不是有安大哥在主人身边吗?”

    钟意一下脸红了,不敢再对阿四说什么,连忙让他去做事了。

    难怪这些天来,他不来白鹤楼,这些武林高手倒比平时更在意她,原来他是早就替她想着了的。

    想到袖中一直珍藏着的那块玉佩,钟意的脸,更是又红了几分。

    不过眼下正事要紧,又事不宜迟,反正东家是打过招呼了,人不在可没办法,就来个先斩后奏吧。

    等得第二天,陈大有亲自来了白鹤楼,说同意了,但是只一条想问的。

    “我做了掌柜,姑娘做什么?”

    钟意笑道:“我做陈掌柜的掌柜好不好?”

    看陈大有有点经不起玩笑,钟意连忙说道:“陈掌柜,你在摘星阁怎样,就还怎样,摘星阁卖了,白鹤楼就是你打理,但是我有一些主意啊点子啊,对陈掌柜说,还请陈掌柜能听进去。”

    于是陈大有明白了,钟意是想做个太上皇呢,看似不管事,其实有什么事,还得知会她的。

    陈大有心里微微有些不爽,他一个四十多岁的人,到头来却要听一个小丫头片子的,但看白鹤楼全是钟意的人,白鹤楼在钟意的打理下,又比摘星阁火爆,他不服也不行。

    眉毛抽了抽,陈大有只得答应了。

    钟意说道:“陈掌柜不必太犯难,你和我合作久了,就知道我的脾气,该你管的地方,我是不会插手的。再说咱们只是权宜之计,若是这条线做好了,我们有了银子,再在西、南、北三城开分号,到时候做哪个酒楼的掌柜,还不是陈掌柜随便挑?”

    陈大有听这话很有道理,眉头舒展了很多。

    钟意也不犹豫,当时就和陈大有交接账本,然后带着紫烟、银蝶启程,又叫了阿四和阿九随行。

    她是要去河北相看面粉铺子和菜农,建立渠道,要去很久,卖摘星阁的事,他交给了陈大有。那是陈大有的心头血,不会卖得太便宜了,等她这边相看好了,再甩银子建立渠道,要是运气,正好可以见沈澈一面。

    谁说这个时代不能有仓储物流的啊,她钟意偏偏就要在远离京城一百里的地方建一个,看玉仙楼到时候拿她怎么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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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08 再次遇袭

    春天的时候,似乎最适合出门了,钟意很久没出门,坐在马车上,心情很好,紫烟以前跟着钟意做过这种事,还是遍访京城的面粉铺的时候,那时候她们可连个马车都没有,都得靠脚,因此就很感慨。

    银蝶则非常新奇,不停说这说那,可是阿四阿九是两个闷葫芦,银蝶说十句话,也换不回这哥俩两个字。

    一行人谈笑风生的,当天晚上随便找了个客栈住宿,钟意很久没出门,和紫烟银蝶一个屋子,说了半宿话,到天都快亮了也没睡着。

    第二天几个人就起得有些晚,虽然开辟渠道的事是大事,也该着急,但卖摘星阁的银子也没送来呀,看好了没钱,怎么开通。所以也不急了,几个人走走停停逛逛的,反倒像春游。

    现在是春天,田里的油菜花开得很热闹。古代的空气可不是盖的,钟意在马车里坐不住,索性坐在了马车外边,让春风吹拂脸颊,感到心情很好。

    可恨现在没有相机,不然就一路自拍下去了。

    工作的时候,面对多大的难题,钟意都不慌张,她有把握一个一个解决掉。

    无非是时间的早晚罢了。

    每经过一个村子,钟意就下去看看这村子的菜地,也看看村子周边的环境,想着这个村子适不适合做白鹤楼的原料基地。也有散落在村间的面粉作坊,钟意也一家一家地去看。和人谈。

    就这样走了十天,看了好几个村子,紫烟和银蝶真正见识了钟意的本事——与人交谈的本事。

    她们的姑娘。以无与伦比的耐心,跟这些不懂经商的人交谈,说着她的计划,将来这里会变成什么样子,一连走下去几个村子,她们姑娘都是谈过来的。

    做生意,其实拼的就是细节和耐心。还有一份坚持,当然也需要运气。

    运气是控制不了的。其他却是能控制得住的,钟意要求自己,在自己能做的层面上,努力做到最好。

    这期间阿九自己以脚力回去了一趟。回来报说摘星阁还在卖,因为价格太高,一时间没有卖出去,但有好多主顾问了,然后沈澈和静容还是在外边办事,没什么消息。

    钟意也不以为意,索性在某个种了一大片油菜花的村子找民家住了两三天才走,这几天里每天吃吃喝喝我玩玩的,倒是过得很自在。

    又走了几天。终于遇到一个村子,这个村子基本都姓张,田比别家少。基本都是种菜的,因为离某个县很近,村民大多靠挑担卖菜为生。

    钟意又找到那县里,又看好了两个做面粉的铺子,老板也姓张,都是两夫妻雇着几个伙计在做事。人也很老实本分。

    毕竟是离京城更远的地方,比京郊的那些人。还要淳朴些。

    几天下来,钟意已经相好了地方,哪个村子产酒,哪个村子有菜,还有哪个村子有面粉铺子,都打听的一清二楚,也和村子里的人谈了个七七八八。

    钱嘛,足够她开通一个原料基地,然后再做一条物流了。以后她就让她开通的物流每日往京城给她送货,路上要花钱,但是京城的人也贵,地也贵,算来算去,成本还是会下降的。

    现在万事俱备,只欠东风了。

    可摘星阁一直没卖出去,钟意不禁有点懊恼,自己是不是心太急了。应该揣着银子再来相看的。谁知道她以为事情很难办的是建渠道,没想到难的是卖产业。

    放松下来的钟意就不着急了,又找了个风景不错的村子住下来,每天只是玩,人都有点胖了。

    这一日,钟意正在借宿的老乡家和那女主人闲聊,紫烟和银蝶出去采花了,阿四阿九因为是男人?</br></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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