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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当帮工就老老实实面试也无可厚非,偏偏要在钟意面前各种演戏,生怕钟意不肯要她似的。
原本不愿意投靠本尊,却又一定要在即将开张的白鹤楼做工……这样的人,不是间谍是什么?
哼哼。钟意又在心里冷笑两声,看我不把你的狐狸尾巴揪出来!
当下钟意依旧不说话,只是慢条斯理地喝茶。紫烟虽然着急,但是看姑娘的做派和往日完全不一样。也不敢多嘴,只能拿眼睛不停暗示银蝶,让她说实话。
银蝶又咬了咬牙,终于开口说道:“二十多天前,有人找到奴婢家主。说要赎奴婢,应该就是姑娘说的那位贵公子吧。就是那时候,奴婢主人才发现奴婢的身契是死的,勃然大怒,罚了奴婢十大板,将奴婢赶了出去。奴婢本想来找姑娘。可那时奴婢听说酒楼的掌柜万夫人上吊死了,连姑娘都一并归了西,一时害怕,就没有回去,而是在花街上另一家酒楼做点杂工。因不堪忍受那家掌柜欺凌,又听说最近很火的白鹤楼,就是以前的元泰福,于是奴婢就连忙辞工,来投奔姑娘。”
银蝶说完这番话,小心地看了一眼钟意,又补充道:“奴婢说的全是实话,再无隐瞒。求姑娘收留。”
钟意眯了眯眼睛,又喝了一口茶,这才发了话:“你说在那家酒楼做工。做什么?”
银蝶低头回道:“是些粗活。”
“哦。”钟意眼皮子也不抬,轻飘飘地说,“告诉我那家酒楼的名字。”
银蝶沉默了。
哼哼。钟意心里想:你就编吧,正确答案十有*是摘星阁,看来你是那位沈大姑娘最后一招了。
“玉仙楼。”银蝶没有沉默太久,很快给了钟意答案。“花街中央的玉仙楼。”
玉仙楼。
东城最大、甚至是在整个京城也赫赫有名的大酒楼。
从玉仙楼里出来的一个小杂工,就是再回头问。人家掌柜也不会有太多印象,反而会笑话白鹤楼的小家子气。
钟意不会去调查。她看着银蝶,感到自己的判断出现了偏差。
这人难道不是沈柳派出来、要窃取白鹤楼商业机密的间谍?
联想到前几天南城花街上的山寨清心茶事件,那个叫王大郎的也不知道是哪里冒出来的。起初钟意以为针对的是白鹤楼,自然而然就把假想敌定义成了摘星阁。毕竟白鹤楼是离摘星阁最近的酒楼,而且最近声势煊赫,给摘星阁造成了一定的竞争压力。
最关键的是,摘星阁的东家,是一开始就与钟意不对付的沈柳。
但沈柳有那么大能量吗?能动用得了有功夫在身的人?
沈柳虽然处处与钟意作对,却也没有兴起太大风浪,在兴国公府她是沈大姑娘,除了国公府的朱红大门,不过是个嚣张跋扈的千金小姐罢了。
更何况王大郎在明知民告权贵对自己不利的情况下,依旧要坚持上告沈澈,从这个行为来看,王大郎和他的后台,针对的不是白鹤楼,而是沈澈了。
钟意皱着眉头看着跪在自己脚下的银蝶,这个本尊以前的丫头,如果不是从摘星阁派出来为沈柳偷方子出一口气的,难道是跟王大郎一起的,来自于现在不知道隐在何处的秘密黑手?
银蝶看钟意半天也不说话,不知道自己该何去何从,一时着急,下意识看了一眼站在一边的紫烟。
紫烟正好与银蝶的视线交错在一起,看到银蝶孤苦无助的眼神,紫烟心一横,也跪在地上,对钟意诚恳求道:“姑娘,银蝶和奴婢自小就陪在姑娘身边,虽是姑娘忘了前事,奴婢却没有忘。看在银蝶服侍了姑娘一场的份儿上,姑娘就收了她吧。”
钟意借着紫烟的话,长叹一口气,对银蝶说:“你起来吧。”又转头吩咐紫烟,“你带她下去好好梳洗一下,换身衣裳,我们马上就开张卖点心了。忙完正午顾客最多的光景,我们再做计较。”
这番话说得很有技巧,钟意始终没有答应收下银蝶,但她起码不像刚开始那样像审视犯人一样对待银蝶了。
银蝶松了一口气,暗自庆幸紫烟那丫头还是像从前那样软心肠,一个可怜巴巴的小眼神就把她收服了。
银蝶自去梳洗不提,白鹤楼迎来一日之内最忙乱的正午时分。
“午时起售、卖完即止”的商业策略,发展到第十六日,变成了一场疯狂的排队活动。
从不到午时开始,就有拖成百米的大长龙蜿蜒在白鹤楼出售点心的窗口。蔡良负责数人头,满一百个人之后,就用一块写着“此处一百位”的木牌在那人脚后跟一摆。意思是后边的人即使排队,也一定买不到了。如果这一百个人里有买超过一盒的,排到队尾的人照样有买不到的风险。
从两天前开始,甚至有人开始做“黄牛点心”的生意。就像演唱会和车站门口的票贩子似的,白鹤楼附近。也出现了先买点心,然后再高价卖给排不到队的人。
也有买不起点心,却排上队伍,通过卖队伍人头的方式挣点小钱的人。
总而言之,每天正午时分,十里花街最热闹的。一定是白鹤楼。
点心是非常好卖的,四百盒点心总是不到半个时辰就会卖光。钟意贩卖,紫烟收账,之前罗成还会帮着卖卖清心茶,但现在秋风萧瑟。没有人吃清心茶了。再说排队买点心是大事,要吃茶,去别的地儿吃,何苦浪费这宝贵的队伍人头。
于是罗成就在厨房继续做点心,或者帮着照管大堂。
为了带新来的李小四见见世面,钟意特意让李小四也站在窗口。李小四伸长脖子看一眼密密麻麻的人群,吐了吐舌头,夸张地说道:“掌柜的。咱们可真是火啊,比大冬天的官府开仓送粥还火!”
前两天牛富贵一直在后院忙着调弄那块田,用牛富贵的话说。那田达不到他的标准,缺很多东西,要趁冬天好好打理下。于是紫烟也没管他,就由着他忙活。
今天牛富贵手头闲了,也跑到窗口看热闹,看到人群拥挤疯抢点心的火爆。富贵兄朝钟意伸了伸大拇指,说了句:“掌柜的。你好毒!”
钟意在百忙中抽抽嘴角,问紫烟:“又是谁教了这老外稀奇古怪的句子?”
紫烟抿嘴摇摇头。然后就不理会钟意,只顾着收钱秤银子了。
一群人忙乱一个小时,也不顾后边排队人的哀嚎,把一块“售罄”的牌子一竖,窗户一关,今天的贩卖工作就算结束了。
罗成曾经天真地在晚间例会上问钟意:“掌柜的,咱们这钱多好挣,干吗还要开张酒楼,就一直这样卖下去该多好?”
钟意咧嘴笑道:“罗成,我问你,如果你很想吃一个东西,想吃又吃不着,一直也吃不着,你会怎样?”
罗成歪头想了想,认真地说:“一直吃不到就不吃了。”
蔡良比蔡良先反应过来,替钟意说道:“所以咱们这个卖法只是一时,不能长久。”
“没错。”钟意说,“而且靠卖点心,始终是格局小,未免小家子气,咱们这么大的地方,终归还是要做酒楼的。”
现在白鹤楼恢复了平静,罗成和蔡良要忙着准备明天的点心,李小四帮牛富贵去调弄菜田,钟意和紫烟来到一楼的客房,前几天沈栀在这里住过,现在是银蝶。
银蝶已经梳洗了一番,也换上了一身紫烟的衣服,看着不是那么潦倒了,只是颜色还有些憔悴,似乎确实是受过些苦的。
钟意坐下来,喝着紫烟递上来的茶,开始细细地问银蝶都会什么,被发卖之后,在那家主人做什么,被赶走去玉仙楼帮工之后,又具体做了些什么。
当初和紫烟相遇时,钟意可没有如此详细地询问紫烟,而对银蝶,钟意基本上把她的全部身家来路,问了个一清二楚。
“这么说,你识文断字,数算也会,在玉仙楼虽是做杂工,也曾经帮账房整理过账簿。在我这里,你帮我管着账务,倒是挺合适呢。”钟意说道。
银蝶眼前一亮,喜出望外,立刻就要拜钟意。
“不过还是先从老本行,做杂工开始吧。”钟意用轻飘飘的语气说,“紫烟,之前都是你和罗成他们轮流打扫大堂和包房,现在我们有正式的打扫杂工了,一会儿你就带着银蝶看看咱们白鹤楼各处,告诉她每天都擦哪里。”
ps:@@对不起大家,点心组的两个小伙计永成、永良名字太相似了,把猫空自己都叫迷糊了。所以这章给他们改了下名字。永成罗成,永良蔡良。罗成是那个做低筋面粉的,蔡良是做点心的。看来猫空得给《食色满楼》列个人物表了……
☆、056 闹事的来了
钟意没等银蝶回过神,又说道:“你这身衣服是暂时穿紫烟的,还要还给她。你一个杂工,不能穿这样的衣服,一会儿我让紫烟给你找身粗布衣服换上。”
银蝶面色僵硬地站在那里,一时间没有说出话,从账房到杂工,这待遇差得也忒大了些。
钟意冷眼看着银蝶的表情变化,看着她暗自咬着一口银牙,脖颈处有青筋隐隐显现,看着她双手渐渐成拳,又努力放开,最终心不甘情不愿地对钟意施了一礼,“奴婢谢姑娘收留之恩。”
“不用谢,也谢不着,你那身契既是死的,本就是我的人。”钟意盯着银蝶的眼睛,对她说,“我让你做什么,你就得做什么,是不是?”
银蝶低着头说声是,虽然是满面不甘,却也看上去无可奈何了。
“你既是我的人,那就应该言无不尽,我问到的你要告诉我,我没有问到的,你也要主动说。”钟意瞥了紫烟一眼,又将目光收回,对银蝶说道,“你知道了?”
银蝶的身子抖了抖,轻声说道:“奴婢知道了。”
“很好。”钟意站起来伸了个懒腰,往门外走了一步,又转身说,“忘了告诉你,杂工都是住在厨房旁边的厢房里,东边的是男丁住,西边的是女子,目前就你自己住,挑一张铺吧。还有,你虽是签了死契的奴婢,但是在我这里,也是有工钱的,干得好还有红包,你和新来的李小四拿一样的。一个月二百个钱。”
“你还有什么事不明白,就问紫烟吧,掌柜我要继续出去招人了。”钟意说完,就走了出去,将门虚掩。静静地站在原地。
屋里传来一声长叹,是紫烟的。
“银蝶,姑娘和以前不一样了,你小心些吧。”
“怎么能让我干杂工呢?我这一身的本事不是使不出去了吗?你又不识字,能干多少活?”银蝶和紫烟说话的时候,倒是很有小姐的风范。
“也许只是暂时的。现在咱们日子好了,最开始别说你了,就连姑娘自己,都是亲自推着车上阵卖茶呢。”
“怎么上个吊就变成了这样子……”银蝶的声音充满了疑惑,“她真是我们姑娘?”
紫烟惊讶的声音:“不是我们姑娘是谁呢?你自小在姑娘身边长大。难道还不认得她了不成?姑娘腰后的那块朱砂色胎记,可是清清楚楚的呢!”
传来银蝶的长叹声。
钟意迈开步子,走向酒楼门口。
一个下午,钟意没有招到合适的人,反倒浪费了不少嘴皮子。好多人以为在钟意这里也能买到点心,又排起了长队。
钟意感到有些焦躁,天还没黑,就把椅子搬回了酒楼。那张大红纸却留在了酒楼外边。
银蝶已经换上粗布衣服打扫起了大堂,看她的动作,倒真是做过苦活的。钟意看银蝶不像刚来时那样做作了。心里一软,就对银蝶说:“你先别擦了,一会儿咱们吃完饭,饭毕我们要按例开个会,这些活计明天再做吧。”
银蝶从没听过“开会”这两个字,就愣住了。
紫烟从厨房里走出来。对银蝶解释道:“姑娘每晚都要咱们凑在一起说说话的。”
银蝶点了点头,忍不住又看了钟意一眼。正好被钟意发现了。
钟意在心里摇着头,这人还是不老实啊。
不过眼下钟意没心思计较银蝶了。她的心思,都放在了招人这件事上。
靠贴告示等人上门这种方法根本行不通,钟意要的都是成手,什么都不会的她可没空去培养,而且钟意毫无根基背景,那来历不明的人她也不敢用,万一存了不一般的心思呢?
这筛选条件一多,能招到的人就很有限了。
两天时间招到一个李小四,已经算运气。
下午钟意又抽空观察了一番这个半大小子,对自己的眼光很满意。李小四浑身上下都透着“单纯可爱”的气质,与富贵兄的性格很搭调,所以李小四也有事没事围着富贵兄转悠,钟意怀疑那三个字“你好毒”,就是李小四教的。
但光有一个店小二可远远不够,钟意急需的厨子、改刀、白案等人还没着落,那个银蝶倒是可以用来管账,可眼下钟意是绝对不会用她的。
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做生意,一个人创业时是最难、其实也最简单的,因为可以自己掌控,赚了赔了都是自己;等到要扩大团队时,就涉及到了用人与管理,牵扯到的问题就多了。怎样找到合适的员工,怎样留住自己青睐的员工,怎样发挥员工的特长,都是一个管理者的必修课。
在现代社会,招人根本不需要钟意出马,她只需要对hr提出她的需求就好,但在古代,hr什么的是想都不要想了,吃完晚饭,钟意托着腮望着自己手里的所有人:首席助理紫烟、点心组核心骨干罗成、蔡良、后勤组园丁牛富贵、大堂服务员李小四、大堂保洁人员银蝶……
以目前白鹤楼的情况,这个团队至少有三个人的职位是多余的:助理、园丁、保洁人员。
白鹤楼现在还远没到需要这三个职位的地步。
按照正常的管理思路,钟意应该发展紫烟做厨子,解决厨房无人的燃眉之急;将富贵兄和银蝶也派到厨房,填充厨房的人手。
可是紫烟一心做钟意的贴身丫鬟,之前要她做点心她都担心没时间照顾钟意,有些推脱的意思,如果让她不管钟意的起居,去管厨房,紫烟又要下跪哭泣说出“姑娘这是嫌奴婢不中用了么”之类的话。
银蝶被钟意九成九地确认成商业间谍,除了打扫大堂,连厨房门都不敢让她进。
剩下的只有富贵兄了……
钟意依旧托着腮,看向富贵兄的眼神。变得狂热起来。
“富贵兄,你会做饭吗?”
富贵兄拍拍胸脯,“昧有问替!”(没有问题!)
钟意大喜,当下晚上例会简单说了几句就草草结束,推着富贵兄去厨房检验他的手艺。
为此钟意不惜用了个一个在她看来比金子还珍贵的番茄。
几分钟后。一脸黑烟的牛富贵和钟意端着一盘黑乎乎的东西从厨房里走了出来。
紫烟好奇地问道:“姑娘,你们这是……”
钟意黑着脸问牛富贵,“富贵兄,我让你做个最简单的番茄炒蛋,你跟我说说,你这盘子里的到底是个什么鬼!”
富贵兄大言不惭地指着盘子说:“卧认为它恨好耻。”(我认为它很好吃。)
“你。”钟意指指李小四,“过来尝尝。”
李小四左右看看,发现本来和他站在一条直线的罗成和蔡良都往后迈了一步,钟意指尖正对的,只有自己。
李小四只好硬着头皮吃了一口牛富贵的大作。
“哇——”可怜的李小四抱着肚子跑墙角吐起来。
“啊——”可怜的钟意也抱着肚子跑柜台上叫起来。“我的番茄啊!”
富贵兄自己端着盘子递向紫烟和银蝶,“腻们尝尝,恨好耻的。”(你们尝尝,很好吃的。)
紫烟和银蝶统一战线,马上躲进了屋里。
当有人狂敲白鹤楼的大门门板时,白鹤楼里,正一派其乐融融。
那敲门声力大势沉,还夹杂着不客气的喊叫:“掌柜呢。出来!有活着的没,都给我出来!”
“谁啊?”钟意和紫烟等人面面相觑。
天已经黑了,白鹤楼并不在夜晚开业。所以早就关紧大门打烊了。这会儿是谁把人家大门敲得山响?
紫烟下意识地迈前一步,要去开门,被钟意拦住了。
“蔡良,你去开吧,言语上小心些。”钟意找了这群人里年纪相对大一些的蔡良,嘴唇抿起来。心头有一丝不好的预感。
蔡良看掌柜神色不愉,认真地点点头。一边答应着,一边往大门走去。
门栓刚被拿下。大门就被一脚踹开了。
“这么久才开门,我看你们是不想做生意了!”
五六个身穿青色服装,剃着光头的后生走了进来,为首的一个看上去不过十七八岁,面相极其凶狠。
“各位爷,我们小店早已打烊——”蔡良陪着笑脸上去说道。
一个后生飞快地给了蔡良一嘴巴,骂道:“有你说话的份儿吗!”
蔡良被打得歪在一边,嘴角立时就渗出鲜血。
果然是来闹事的!
钟意心里沉了好几沉,她飞快地向紫烟使眼色,让她立刻进屋躲避。没想到紫烟却目光坚定地走到自己身前将她护住,又对银蝶使眼色,让她也来护主。银蝶却没那个觉悟,蔡良挨打之前,她就矮着身子溜到厨房后边了。
罗成老实,牛富贵呆萌,这两人都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倒是李小四,才十三四岁,却也知道这些人不是寻常来吃饭的,而掌柜又是一女流之辈,虽然怕得身子有些抖,还是抄了一把笤帚攥在手里,站在钟意身边。
“有话好说,不要动手。”钟意沉声说道,绕过紫烟和李小四站了出来。
为首的后生看钟意的面容气质,歪头笑了笑,“这位小娘子,叫你们酒楼掌柜出来。”
“我就是,各位客官夜晚到小店,不知有何贵干?”钟意又往前站了两步,眼角余光瞥到为首后生身后站着的那几个,每个人手里都拎着棍子等家伙什儿。
“哦?”为首后生转头对后边的人笑了,笑声极其猥|琐下|流,“这地方又出了个女掌柜,比上一个还年轻标致,兄弟们有福气啊。”
说完这后生也往前走了一步,与钟意不过半臂距离,就要轻|狎地捏她脸,“陪大爷一晚,这个月的花红就少收你们点儿。”
钟意眼疾手快地躲开,低喝道:“请客官放尊重些,客官说的花红,本掌柜也不明白是什么。”
为首后生又转过头去笑,这次后边的人也都笑起来,好像钟意说了什么好笑的笑话。
那后生又转过来,眼神带着几分恶意,看上去随时都会暴起伤人,他半弯着腰,毫不避讳地凑近钟意,说道:“我们青花会收了这条花街十几年花红,还第一次听说有人不明白的。”
☆、057 敬你是条好汉
蔡良这时捂着脸颊走过来,挡在钟意和那后生身前,说道:“掌柜,这是每个月都来收保身费的青花会,咱们十里花街的所有店铺,大到玉仙楼,小到卖针头线脑的摊子,每个月都要给他们一些银两保护自己不被流民、乞丐骚扰偷抢,这钱就叫花红。”
钟意皱起眉头,古代也有收保护费的黑社会?
看这群人的打扮,还剃着光头,看来是黑社会没错。算算日子,她穿越也一个月了,该遇到这群地头蛇了。
这是不能惹的一群人,钟意打定了主意,先温声对蔡良说:“你快去后边,让罗成给你看看脸。”
“掌柜……”蔡良捂着脸,不愿意走。
钟意笑了笑,看着那后生说道:“青花会的各位好汉嘛,人家也是公事公办,咱们一群人围着,倒像是跟他们很生分似的。本掌柜陪着就可以,你们该干什么干什么。“
为首的后生重又打量了钟意,对钟意竖起了拇指,咧嘴笑道:“小娘子好胆气。”
钟意对那后生绽开笑脸,又对他标准地纳了一福,说道:“本掌柜刚接手这家酒楼,之前的规矩不懂,还请各位好汉恕罪,不知道这位好汉爷,如何称呼?”
那后生对钟意的镇定和笑脸感到有些吃惊,不由得说出了自己的姓名:“何七。”
“原是何七爷,久仰久仰。”钟意又对何七抱了抱拳,“我看何七爷和众兄弟为花街奔波劳累的,于心不忍,不如先在小店喝一盏茶。歇歇脚?小店新研制出的‘醉心’茶,可是还未正式售卖的私品,保各位爷满意。”
何七看钟意行事磊落,还有几分江湖风范,对钟意生出一点好感。笑得也不像刚刚那样淫|邪了,于是就给了钟意面子,招呼身后人纷纷落座。
钟意忙吩咐紫烟和罗成他们去做醉心茶,自己也不坐,只站着应酬这些古代黑社会成员。
紫烟端茶上来时,偷偷问钟意:“姑娘。让罗成去报官吧。”
“不可。”钟意摇摇头,“这种地头蛇能在花街上收十年花红,一定是有官府庇护,官匪勾结,我们商家占不了便宜。还是小心应付,把这些瘟神打发走,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吧。”
至于找沈澈、李绮堂帮我把你们这个什么青花会一网打尽,也不在于此时。腹黑的钟掌柜在心里咬牙切齿地说。
何七喝了几口茶就站起来,说什么也不肯多待,只说谢钟掌柜款待,改日再自掏腰包照顾白鹤楼生意。
“今天嘛,先把六百两花红给我们吧。青花会保你安心做买卖,无愁也无忧。”何七朝钟意伸出手。
六百两!
钟意脸上的吃惊明明白白地显现在脸上。
先前她以为最多十两银子,也做好了出这笔钱的打算。这何七张嘴说出如此高的价钱,就是把白鹤楼柜台里的钱匣子全倒出来,也没这么多银子。
“这……”钟意想说“这也太多了”,但是又怕说出来露怯,泄了刚刚好不容易鼓起勇气攒起来的气场。
现在正是需要一个帮她说话的人啊。
罗成是个算盘珠子,牛富贵是个外国人。怕引起这些愣头青的反感,钟意没让他出来。牛富贵也不愿意出去。这老外很有点独善其身的意思,上次在花街上遇到李绮堂。他也是只围观不出声,但对钟意来说,牛富贵的中立,已经是一种支持了。
紫烟倒是想站出来,可是她只是个丫鬟,要收多少钱的保护费,她说不出道理。
唯一一个明白点斤两的蔡良,正在厨房被罗成照顾着上药……
一个脆生生的女声从厨房后边的小厢房里传来,“这也太贵了吧!”
银蝶掀帘子走了出来。
虽是穿着粗布的杂使衣服,眼神却十分活泛,她对钟意点了点头,径直走到何七面前:“奴婢在玉仙楼做过工,也见过掌柜交花红,玉仙楼那么大的地方,也不过二十两,我们白鹤楼区区两层楼,十几条破桌子板凳,值得大爷张嘴要去六百两?”
钟意看着银蝶,不知道她此时的出手相助,是为了哪一出?
下午她让她做杂工时,分明看到了她脸上的不忿与不甘的。
何七笑道:“如果是寻常酒楼,自然不值这个价,不过嘛——”
说时迟那时快,忽然有两个人跃起来抓住了钟意,银蝶为求自保,眼疾手快地退了好几步。
紫烟急得立刻朝厨房里叫:“罗成,蔡良、富贵!”
钟意被那两个人的手钳得胳膊生疼,却依然稳住心神,压住想发颤的声音,勉强笑着问何七:“何七爷这是做什么?是小店照顾不周?六百两花红,容小店周旋两日——”
何七挥挥手,打断了钟意,又对钟意抱抱拳,说道:“何七今儿见了钟掌柜的气派,心里先赞你一声。何七在这十里花街收了十年花红,若论女流之辈,钟掌柜是一等一的,竟不输给男儿家。如果可以,何七是不想动你的,只是收人钱财,替人消灾,钟掌柜要怨,就怨出钱让你受罪的人吧!明天午时你们把六百两赎金送到花街最东的小亭子,找一个老段头,不然你们掌柜可就只剩个全尸了。”
说完何七就往外走,那两个人抓着钟意在中间,周围护着四个人,将钟意围成一圈,朝外面退去。
从厨房追出来的罗成、蔡良和从后院出来的牛富贵全冲了出来,紫烟在最前面,没命地扑上去,被外围的一个人一脚就踹倒在地上。
银蝶站在最后边,看大家其他人的反应,只好又往前走了两步。
“再来一百个你们这样的七爷也不惧!”何七冷冷笑道。他的人抄着手里的家伙就要招呼到罗成他们身上。
“别动我的人!”钟意大叫道,咬牙恨恨地对何七说。“何七爷不是只要我吗?那我跟你们走了就是,动些伙计算什么好汉!”
“钟掌柜不愧是女子中的好汉。”何七挥挥手,他的人都停了,但是罗成已经躲闪不及,后腰挨了一下子闷棍。
“你们听着。找我麻烦的人既然找了青花会这样的江湖好汉,自然不是要取我性命,这里头可能有什么误会,掌柜我去去就来,你们好生看管着白鹤楼,别让小偷趁乱顺走了东西。”钟意又沉声吩咐紫烟。“尤其是我那盆金凤,友人相送,不可轻怠,紫烟你要天天擦它的叶子,不要让它少了水。”
紫烟从地上爬起来。鬓发散乱,目光坚定地看着钟意,说道:“姑娘说的,奴婢记下了。”
钟意也对紫烟点点头,想用力扭脱钳制她的人,却没有如愿,就转过头对何七说道:“何七爷,你既敬我是条好汉。我同样敬你是条好汉,好汉对好汉,大可不必如此!你让他们放手。我不会跑!”
何七哈哈大笑起来,又挥挥手,抓着钟意的两人将手松开了。
钟意揉揉被箍得发青的胳膊,又看了一眼呆立在大堂的众人,一扭身,跟着何七走了出去。
钟意跟着何七一走。紫烟立刻对罗成和蔡良说:“你们去国公府找沈二公子吧,先找他身边的小厮静容。找不到沈二爷,那就找沈三姑娘。她在二门外也有个能使的人,叫小连儿。你们一定要把消息传过去,不过除了我说的这几个人,其他人,一概不要说来做什么,问起来,就说是白鹤楼孝敬东家,送点心。”
罗成和蔡良点点头,简单收拾了几盒点心,换了身比较体面的衣服,走了出去。
牛富贵一言不发地走到紫烟身边,指了指椅子,示意她先坐下来再说。紫烟这才像散了架似的瘫在椅子上,感到刚刚那一脚,怕是把肋下踹青了。
银蝶从角落里走出来,开始说风凉话:“咱们是不是要收拾铺盖散了?我这是做了什么孽,刚来白鹤楼第一天,白鹤楼就黄了。”
紫烟不满地瞥了银蝶一眼,说道:“你这是说什么话?刚刚姑娘有难,你也不上去护着。”
银蝶不在乎地说:“我护着有什么用啊,就咱们这些人,能打得过那些青花会的打手吗?再说我也不是没出力气啊,刚刚姑娘需要话的时候,是我拼着一死出了声的。但愿姑娘回来能记着我的功劳,别把我当粗使婆子使唤。”
紫烟不想理会银蝶了,白鹤楼的掌柜被人掳走了,她居然还想着自己不愿意当杂工。刚刚姑娘说的很明白,是在暗示她去找沈澈,因为那盆金凤,前两天就被钟意做成了干花,挂在她的卧房上了。花都干了,还擦什么叶子,浇什么水呢?
只是不知道天色已经这么晚了,沈二爷能不能知道钟掌柜惹上了青花会呢?罗成和蔡良只是两个最不起眼的升斗小民,能不能叫开兴国公府肃深如大海的朱砂门呢?
在紫烟担心钟意的时候,钟意已经坐上了青花会为她准备的马车——看来何七一开始就是冲着她去的,而不是什么收花红。
钟意其实一开始就觉得纳闷,哪有收花红是大晚上收的,这些黑社会还不嫌招人烦吗?花红应该是大白天收吧,或者说既然都收了十年,应该有个定例,某月某日送到某地吧,比如什么老段头的,大概是青花会的中间人。
坐在马车里,钟意抱着膝盖努力想:这次又是惹上谁了呢?为什么白鹤楼总是会被人惦记上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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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58 最得意的通房丫头
马车虽然有点颠簸,车厢里却有垫子,钟意看着那块粗糙的棉垫子,想这些青花会的社团成员,居然也有心细的一面。何七说不交六百两赎金就要她命,可她观察何七等人的神色,虽然都凶神恶煞的,满脸暴戾之气,但仔细看就知道那里边有很多夸张的成分,再怎么说也是一群少年,就是为首的何七,也不过十七八岁,看上去和沈澈一样大。
在已经二十七岁“高龄”的钟意眼里,这些人放到现代,那都是些高中生小屁孩,就是放到古代,抢个东西看个场子可以,让他们杀人,怕是就算钟意把脖子伸过去,也不见得有那个胆量。
看他们拿的家伙都是些棍子、改过的板凳腿儿就知道了。
想到这一点,钟意用力抱了抱膝盖,拼命克制住自己不停发抖的身子,安慰自己,人命哪有那么容易说没就没的,还有没有王法了。
下车的时候,钟意被蒙上了眼睛,等再睁开眼睛时,已经身处一间没有窗户的房间里。
房间里有一张床,还有一张桌子,桌上有一些饭菜,居然还有一个小酒壶。
门外传来何七的声音:“钟掌柜不必怕,到明天午时,掌柜都是安全的。我们青花会都是些糙人,为钟掌柜准备的饭菜,你将就着用,不过那壶酒是我的私藏,钟掌柜可以尝尝。”
钟意沉稳地对着门说:“有劳何七爷。”
门外没有声音了。
钟意转身看看那桌饭菜,想走过去,却觉得一点力气都没有了。
到此为止,人前钟意装出来的所有淡定和从容。全部使光了。
现在的钟意特别想大哭一场,还想揪着头发使劲叫唤,以抱怨这总是遇到事的悲催运气。但她不敢,怕这一崩溃,让“敬自己是一条好汉”的何七以为她不过是一个怕事的胆小鬼。
再说哪有那么容易就死了的。钟意上下牙都开始打战了。还在拼命安慰自己:就算是交不出六百两,那也可以讲讲价,交个四百两是可以的,也不至于死啊……
等会儿。
钟意忽然发现自己察觉到一个细节。
为什么赎金是六百两,而不是五百两、一千两,赎金有要得这么技术的吗?如果要五百两。紫烟凑凑,是能凑起来的,要一千两,根本就拿不出,紫烟说不定会报官。偏偏是比白鹤楼能拿得出来的五百两又高了一百两的价格,就好像特意捏住了白鹤楼的脖子一样。
如果钟意没有多心,那这起绑架,一定是某个对白鹤楼有敌意,要针对白鹤楼,说不定又是针对沈澈的那个幕后黑手做的。然后他应该有个内应,知道白鹤楼有多少钱,不然他怎么能提出如此恰到好处的赎金?
白鹤楼有内鬼?
钟意的眉头紧紧皱在了一起。刚刚因为独处和暂时的放松而产生的恐惧也不见了。如果真的是有内鬼,那会是谁?
紫烟、罗成、蔡良、牛富贵、李小四、银蝶……
能知道白鹤楼的账目的,只有这些人里的一个人……
“奴婢虽是自由身。但还是想服侍姑娘左右,请姑娘成全奴婢!”
紫烟来到她身边的第一天,就这样哭着对她说。
白天她对银蝶说“没问到的也要说”时,特意瞥了紫烟一眼,紫烟当时的嘴唇,抿得有点紧……
紫烟。你为什么一定要来我身边呢?
做一个自由的平民,不比做一个看人眼色的奴婢好?
这次的事件。是我太敏感,想得太多。还是你有什么事在瞒着我?
钟意坐在了桌边,机械地吃着并不可口的饭菜,那壶酒她没敢碰,谁知道里边有什么。
“我不能乱。”钟意对自己说,“不能怀疑一个好人,但也不能被一个坏人欺骗。我不能崩溃,我要挺住,我要做条好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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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已经深了,白鹤楼里无人入睡。
罗成和蔡良刚刚回来,一脸疲惫与失望。
什么是侯门深如海,他们在这个夜晚,真真切切地感受到了。
别说东家二爷和三姑娘了,就是连少爷姑娘们的贴身小厮,他们也是轻易见不得的。大白天都难见,更何况大晚上的,内院里都下了钥。
不过罗成和蔡良一番努力,和角门里值夜的门房好说歹说,到底见了一个人,是在外书房当值的小荣儿,他和静容的私交不错,平时也听过二爷有家产业,是新开的白鹤楼。
因这番私情,大晚上的,小荣儿出来见了罗成和蔡良一面,告诉他们,这么晚要见三姑娘是不可能的,二爷若是在府里,也要看运气,能不能把话传进去。但二爷这个晚上并不在府里,实际上,二爷已经忙了好几天,每天早出晚归,有时成宿也不回府,可能是朝廷有差事在办,所以忙。
罗成和蔡良把点心送给小荣儿,垂头丧气地回到白鹤楼。
紫烟已经在白鹤楼里找出了所有银两,四百四十二两,根本就不够赎金。
众人低头不语,相顾皆露出愁容,唯紫烟还在翻箱倒柜,想找出些许银钱,好歹再把赎金凑上一凑。
蔡良看紫烟忙得不堪,终于说道:“要我说,现在唯一还值钱的,就是咱们那点心的方子了。”
紫烟停下身,从柜台下边直起身,说道:“这是白鹤楼安身立命之本,怎么能轻易卖给他人。”
“那还有什么办法救掌柜?”蔡良说,“东家根本就不见人影,那青花会的说得明白,明天午时凑不出银两,掌柜可就没命了。”
说到这里,蔡良皱皱眉,说道:“青花会一向只收保身银。什么时候干起绑架人质的勾当?若不是他们动得太快,掌柜哪能就那样从白鹤楼里被掳走。”
紫烟抿了抿嘴唇,说道:“明天做的点心都做出来了,明日我们提前开卖,还能挣出一百两来。”
“那也还差一百两。”很少说话的罗成开口了。
紫烟沉默了。众人又都沉默了。
他们只是做伙计的,遇到这种事情,简直是束手无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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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押钟意的房间并没有窗户,她睡得也不安稳,断断续续醒了好几次,完全清醒时。不知道是深夜还是早晨,支起耳朵在门边听了听动静,并没有听出异样。又用力推了推门,自然是纹丝不动。
钟意叹口气,走到桌边坐下。眼下似乎是除了等待,没有别的办法。
也不知道大晚上的,紫烟有没有找到沈澈。
当时她强撑气场,想的事情就缺了几分。这种事应该找南城兵马司的李绮堂才对,可是一来李绮堂是南城的,手伸得到东城吗?
二来在当时的情况下,钟意脑子里只闪过了沈澈的身影。
白鹤楼可是他的产业,掌柜被人掳走了。这东家总得想想招吧?
沈澈是锦云卫的人,又有功夫在身,把她救出来应该没问题吧?就算救不出来。靠国公府二公子的身份去支点银子把她赎出来,也是可以的吧?
只是回过神她才意识到,让紫烟大晚上的去国公府找沈澈,这成功率太低了,大户人家,哪里是那么容易给你开门的!
可是现在后悔也没有用了。钟意也只能坐着苦等了。
不知过了多久,外边忽然出来嘈杂的人声。仔细听来,似乎还有厮打的动静。
钟意连忙趴到门边。使劲听。
用的力气大了点,打那扇门从外面打开时,钟意一个趔趄,就扑在了开门之人的怀里。
硬邦邦,很结实。
男人!
钟意闪电般地挺直身子,向上一看。
沈澈板着脸,嘴唇抿得像一道刀刃,眼睛里满是从未见过的怒气。
他看到钟意完好无损,就势把钟意一搂,又把她纳进了胸膛里。
后边传来静容的声音。
“青花会若是想和我们二爷彻底撕破脸,就尽管放马上来,今天人我们是救定了,赎金银子想都不要想!”
又传来何七骂骂咧咧的声音,还有一些打斗的声音,但是钟意已经听不清了。
他怎么这么容易就把我整成这个造型了?
男女授受不亲,我刚刚又不是故意的,现在你,你吃我豆腐算是什么意思!
钟意靠在沈澈的胸膛上,透过他青色的衣袍,听见一颗因为生气,而跳得格外有力的心跳声。
“别怕,我来了。”头顶有个声音,是她时常想起,一想起来却总是会生气的,带着磁性的低沉嗓音。
钟意刚刚还想挣扎着不分场合地吐槽,听见沈澈的这句话,立刻安静了。
她乖乖地保持这个造型,跟着沈澈往外走。
深深的走廊里,横七竖八躺满了青花会的人。
何七抱着一条伤了的手臂,正怒视着沈澈和钟意。
沈澈经过他时,对他说:“今天这事,不针对青花会的弟兄,针对的是谁,七爷自然明白。他想通过你钳制于我,把七爷放在什么位置,七爷不妨细细想一回,这次得罪,改日在下在白鹤楼做东,单请青花会众弟兄,还望七爷赏脸。”
说完沈澈对何七抱一抱拳,潇洒而去。
何七对沈澈后边的静容抱一抱拳,“容爷好身手。”
静容笑笑,也对何七拱拱手,“彼此彼此。”
何七看着沈澈身边的钟意,忽然问道:“沈二爷跟那人的梁子,青花会不想管,也不会再管,只是何七有一事不明:这女人……”何七指了指钟意,“小小酒楼掌柜,值得二爷如此劳师动众?”
沈澈低头看看钟意,忽然伸手抬起了她的下巴,用他刚开始认识钟意时的那种油腔滑调说道:“她可不仅仅是个掌柜,她是本公子最得意的……通房丫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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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59 又崩溃了
恶人就是恶人!
听闻沈澈如此称呼自己、看到何七再看自己少了几分敬重,多了几分玩味之后,钟意死命地从沈澈怀里挣扎开,瞪着一双杏仁大眼,气呼呼地问:“谁是你通房丫头——”
话还没说完,下巴又被沈澈捏住了,挣也没挣开,被沈澈牢牢地搂在怀里。沈澈对何七笑笑说:“本公子就喜欢这丫头的性子,像只小野猫,七爷自便吧,在下要调|教小野猫了。”
何七朝沈澈拱拱手,说声“不送”,又嘻皮笑脸地看了看钟意,说道:“钟掌柜慢走!”
这个可恶的沈澈,一个“通房丫头”就把钟意辛苦在何七面前竖立的“女汉子”形象全毁灭了!
人家肯定会这样想:哦原来是大家公子养的女人,对外说是什么掌柜,还不是用来供公子哥儿玩弄的风月女子。
想到这一层,钟意又要挣开沈澈,这次沈澈倒是放开了。
因为他们已经走到了外面。
看远处隐隐露出的青白色,天应该是要放亮了。
钟意身处一个胡同,周围站了十几个黑衣人,都垂手低头,为首的一个揭开蒙面的黑布,上前对沈澈行了礼,沉声说:“主人,都办妥当了。”
沈澈点点头,转身对钟意说:“掌柜,我听说你最近在招人,本公子带来这些人给你用,怎样,我这个东家,还不错吧?”
钟意一头雾水,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原本她以为是紫烟想办法将消息传到了国公府,沈澈带着静容只身来救。看走廊里虽然躺了一地人,但沈澈与何七之间却似乎有点交情,并未真的撕破脸。
但是现在看外边站着的这十几个人,钟意有点搞不清剧情走向了。
这些人是干啥的?
沈澈说要把这些人给她用,看这些人的着装打扮。也不像是能当酒楼跑堂和去厨房做饭的啊!
钟意还在瞎寻思,就听沈澈挥着扇子对自己说:“掌柜怎么也没个谢字?罢了,掌柜一向如此,那咱们也不废话,安杰,你带人先去白鹤楼落脚吧。这段日子,松山堂不能去了。“
叫安杰的就是为首那个人了,他点点头,忽的一下就翻到了房顶上。那些黑衣人也跟着翻了上去,几个起落之间。已经不见人影。
这是钟意第一次看到古代人用轻功,惊得张了嘴合不拢。
沈澈看到她的呆样子,不免“噗”地轻笑一声,用扇子敲了敲她的头,带着几分宠溺语气说道:“若是掌柜也有这身手,就不用麻烦静容去寻马车了。”
钟意回头看看沈澈,表情有些痴呆。
这家伙,几时和我这么熟络了?不仅动手动脚。现在居然还拿扇子敲我的头!
刚刚还怒气冲冲的,简直像要吃人一般,现在又恢复那个平时懒洋洋的样子了。这沈澈。真不好捉摸,到底哪个样子才是真实的他呢?
静容把马车赶了过来,沈澈没有任何避嫌的心思,率先走进马车,又招呼钟意。
“真被吓傻了不成?以钟大掌柜的胆识,不至于如此吧?”沈澈笑着朝钟意伸出一只手。“你放心,我不会让你一人落入险境。”
钟意定定地看着沈澈。又停顿了片刻,终于迈开一条腿。走向马车。
沈澈终于发现钟意的神色不对劲,刚刚在那没窗户的屋子里,她还有精神和自己分辨“通房丫头”,看到安杰他们之后,这丫头彻底呆掉了。
沈澈在心里笑了一声,还是高看她了。就是觉得她与寻常女子不同,才在最开始起了调|笑她的心思,看她牙尖嘴利地处处争风,倒也有意思。这次她出事,他也是算好时间来的,以何七和他之前的一点交情,必不会让她少一根汗毛,所以也不算亏待了她。
沈澈这样想的倒也没错,只是他自己都忘了,在没看到钟意之前的焦急,以及看到钟意居然像被犯人一样锁在了一个没有窗户的房间里,他满满的怒意。
这样的心思沈二公子就是想到了也不会承认的,他只会给自己找别的借口搪塞过去,一心坚定地以为钟意对于他来说,不过和他以前对待的那些女子一样,是个玩|物。
看这“玩物”呆呆的样子,沈澈一直是感到好笑的。他就那样带着懒洋洋的神情看着钟意爬上马车,预料中的“男女授受不亲,东家怎么能和我共处一车”这样的言语机锋也没听到,钟意的眼睛是呆滞的,泛着一点茫然,平时总是扬起来的柳叶眉,现在是耷拉下来的。
真的害怕了?
沈澈又仔细地看了看钟意,和平时他所熟悉的不管处在何种处境,哪怕是被他吓唬得要被当做通房丫头收进府,也有一种豁出去的孤勇之气。
现在看她整个人都蔫住了,沈澈忽然有些手足无措起来,立刻开始反省自己这一次布的局,将计就计,把钟意也牵扯进来,也许是不明智的。
他还有其他法子对付针对松山堂的那个人,但他就是想和钟意在一起经历一些事,所以在听说那人果然打上了白鹤楼掌柜的主意时,并没有出手阻止。
整个事件的发展都在他的计划之中。
那人找江湖上混的人,也不知道管事的怎么办的事,居然找到了只收保身银的青花会头上。想来那人虽然有些手段,又有很大背景,却毕竟是深闺女流,江湖上的事,凭她和混在大宅里的管事,能找到青花会,也不枉她出自商贾之家的出身。
青花会在京城别的分舵倒有限,独独东城分舵,那堂主何七是和沈澈有交情的,只是也有七八年不联系而已,要他们收手不大可能,要他们买他沈二爷几分面子,还是很有戏的。
果然,青花会看到有人来劫人质,本来做出拼死一战的架势,看到是沈澈打头,他带来的松山堂死士又只是站在门外并不出手,何七就犹豫了。
青花会虽然是三教九流,却自有一番道义在,那就是收了雇主的银两,就要把事情办到。他们倒不会真要钟意性命,何况雇主也没要他们那么做,只说不管有没有人来送赎金,都在正午把那白鹤楼的女掌柜放了,花街尽头老段头那里,自会收到雇主送的一百两纹银。若是白鹤楼也有人送那赎金,青花会则交给雇主。
何七是搞不懂那个一脸老相、自称“乌老大”的年轻人葫芦里卖什么药,但既然是笔买卖,那就要认真做好,所以就有了何七那晚去白鹤楼闹的那一出。
只是何七却没有料到,半夜时居然有人来劫人!一开始何七以为是白鹤楼找了人,仔细一看来者不过一个玉面少年,跟着一个小厮。再仔细一看,竟然是小时候一起玩过的沈二公子。
这是闹哪一出?
何七有点糊涂,“乌老大”的底细他也派人查过,是兴国公府内院总管的儿子,本名叫来兴。
国公府现在是长房当家,既是内院的总管,那来兴是谁的人,也就昭然若揭了。不是长房庶长子正妻沈大奶奶的,就是长房媳妇王夫人的。
而沈澈身为长房嫡子,怎么又大半夜的要来劫人?
雇主到底知不知道这件事?
如果不知道,为什么不要女掌柜的赎身银子,也不要他们取她性命?话又说回来,若是要人命的活,那是多少两银子何七都不会接的。
何七虽然是社会底层的江湖人士,脑袋并不笨,稍微一想,就知道他一心要好生对待的雇主,是特意做了个套,把他们当枪使了。
看到沈澈有备而来,何七就知道沈澈并没上他那雇主的当。
这里外里一算计,最后倒霉的,是他们青花会横七竖八躺了一地的人。
也是沈澈和静容留了情面,连要害都不曾伤到,他也没有伤到分毫,静容只是拦住了他,适当和他过了几招而已。至于他的那些小子,床上躺一天就又活蹦乱跳的。
但雇主会不会想到沈二爷来劫人时,会给他们青花会保留情面呢?
何七听沈澈说“把七爷放在什么位置”时,脸色已经很难看了。
兴国公府的太太奶奶们又怎样,江湖自有江湖的规矩,既是她先找到了他们,也不要怪青花会讨回公道!
何七在青花会的分舵咬牙切齿的样子,沈澈早就十拿九稳地料到了。
只是他却没料到钟大掌柜,居然成了这幅样子。
沈澈握了握乌金扇,忽然感到不知道该如何开口,剧情第一次不受沈二公子控制了。
“你、你没事吧?”沈澈终于不再带着开钟意玩笑的态度,而是有些小心翼翼地问道。
钟意进了马车之后就一言不发,听到沈澈问她之后,别过脸,呆呆地看了沈澈几眼,眉毛抽了抽,嘴角也抽了抽,表情终于不一样了。
“没事?能没事吗!我被绑架了你不知道吗?明天不给我赎金我就死了,他们是这么说的!”
好极了,在钟意朝着沈澈大叫时,心里出现一个小人,对她说:“好极了钟意,你又崩溃了,而且再一次崩溃在了沈二公子面前,貌似这次你崩得比上一次还猛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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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60 马车里就俩人
其实钟意从看到那些黑衣人的身手,然后电光火石地想明白一切关节,知道沈澈八成早就知道她被人绑架这码事了之后,就想崩溃了。
她能一直忍到沈澈带她出去,她自认是很了不起的。当时沈澈抬起她的下巴,说她是通房丫头时,她就想不顾一切地朝他大喊大叫了,最好对准沈澈那张总是笑得懒洋洋的脸来一拳,给打个满脸花,开个油彩铺子才好。
钟意就是这样,在现代社会时,她就痛恨计划被打乱,总是面临各种突发状况。所以在管理酒店时,她的要求是“rol”,一切尽在掌握中。
在现代,做到高管位置的钟意已经获得了这一切。她管理的酒店井井有条,一切都按照制度办事,尤其是外企,光员工手册就168页,涵盖了一个企业能遇到的所有事情。
商业精英钟意,临机应变的能力全部来自于她所面对的环境,比如员工跳槽、对手竞争、市场变动等等。这些变化虽然时有突然,却都是有迹可循的,钟意能用她的丰富经验去处理这些变动。
而穿越到古代的钟意,对古人的生活一无所知,尤其是大家族争斗的黑暗内幕,她了解到的无非也都是从电视剧中学来的,装装样子还可以,遇到突发事件,钟意就短路了。
在何七面前冒充见过世面的“江湖好汉”,被关在房间里努力思索前因后果,被沈澈搭救之后也继续保持镇定,这对钟意来说都是精神领域里的极限。
对于她这种嘴比脑子快、容易一冲动就干出顾头不顾尾的直肠子人。有好几个瞬间,钟意都特别想跟对面的人嚎一嗓子然后是死是活让对方看着办算了。
所以钟意的呆滞,其实可以理解为死机了,她的脑子不够用了。
因为在她想明白沈澈其实是有备而来之后,就立刻跳跃性地想到了更远的地方。
为什么她总是会遇到这种事。只是想开个酒楼做个生意人而已,为什么总是会惹上莫名其妙的事,什么官府啦,什么被打了的三姑娘啦,什么南城兵马司啦,现在又出来个青花会!
而这一切。似乎都与她的东家沈澈有关。
沈澈,兴国公府长房嫡子,到底过着什么样的生活啊!
当初跟他要的那八千两白银,其实是不该要的吧!这难道就是命运的安排?是命运不愿意让她通过捷径还清债务吗?
正当钟意满脑子的天人交战时,沈澈好死不死地又问了一句“你没事吧”。
得。钟大掌柜的开关彻底打开了,于是乎,就连在外边驾车的静容,都听到了马车里钟意可怕的咆哮声。
“你早就知道了是吧?你这几天不见人影忙得就是这一出吗?天啊你好大的气派还带了一群黑衣人,都会飞,他们都会飞!这么厉害干吗不绑你而绑我啊!正常收保护费的黑社会本姑娘也是遇到过的,如今白鹤楼也不是出不起那十两二十两的银子,开口就是六百两这是要让人死的节奏啊!结果我看你救我的时候还跟那何七称兄道弟的。你们这是唱哪一出呐?专门配合你玩英雄救美吗?我一个小掌柜何德何能受公子如此青眼啊!”
“我……”沈澈在钟意的咆哮中结巴了,好容易说了一句,“我这不是来了嘛。”
这话说得太有深意了。静容在外边听着,缰绳都抖了一下。二爷这是在求情服软啊,天啊,他跟了二爷七八年,二爷可是对三姑娘都没用过这样的口气啊!
可钟意根本不领情,又咆哮道:“你当然要来了。他们针对的是你好不好,我就是个鱼饵。一个干瘪的鱼饵!”
“你不瘪,挺胖的。”沈澈没有抓住重点地说了一句。
钟意一顿。又更加猛烈地咆哮起来:“我哪里胖了!我很注意这方面的保持的!再说又没什么高热量的东西我胖个大头鬼啊我!”
发现跑题的钟意又一顿,继续喷道:“你到底是得罪了什么人,还是跟你府里的谁搞宅斗我不管,但是拜托你能不能先跟我通通气!你好几天没来白鹤楼了你也不管!大半夜的我被人劫走,只来得及跟紫烟说一句暗示,就算她听懂了,谁能把你从那个侯门深府里找出来?”
“你放心,我有数的。”沈澈在钟意咆哮的间歇中又追了一句,“我说过了,我不会让你遇险的。”
“哼!”钟意鼻孔里重重地喷口气,挖苦道,“谁知道呢,谁知道你们这些人都在想什么,我天天地猜你们为了什么又是要做什么的真是累人!我是粗人,玩不了那么多花花肠子,这次我没别的办法,只能信你会来救我,或者赎我,我也请沈二</br></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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