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2 部分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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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并不是要逼你说出来,只是,我怕你被有心人算计了还不知道。”

    “不会的,这件事的来龙去脉我一清二楚,而且,那份证据也不由得我不信。”孟情的声音突然低沉了下去,后面半句秋秉染晃神之下也没能听得十分清楚。

    “算了,我也不问你了。以后你有什么打算吗?”知道孟情是不能再留在安京了,秋秉染自己也不知该如何安置她,难道真要跟着他去镇守西域关卡吗?

    “不知道,也许带着囡囡去西域玩玩,也许,就在江南住下也不定。就孟情自己来说,她更偏向于去西域各处走走,但是一切得看囡囡的情况来定。那小家伙现在生死未卜,也不知身体到底怎样了,但是她受此惊吓,只怕心理上会落下阴影,由此想来安定的生活应该更适合她。

    “如果,我是说如果的话,你或许可以问问方代儒的想法。”秋秉染快速的扫了孟情一眼,垂首,“我在北疆的时候,无意中听到过关于方家的传闻,听说方代儒将他方家百年根基全部转移到福建沿海去了,那里航运繁荣,进可攻退可守,更适合商业的发展。你若是带着囡囡去往那里,不论是从安全上还是生活上来说,都无后顾之忧。”

    “到时候再说吧,现在找到囡囡要紧。”孟情摆明态度不愿提及此事,秋秉染也只得叹息一声便作罢。

    三日后消息传来,那伙掳掠为恶的胡人在秦岭遇到了同样来自西域的族人,双方不但没有携手合作,反而打了起来,其中带着两位公主的胡人被拦下,而另一个带着个受伤小女孩的胡人却逃脱了。

    孟情听闻这消息,先是一喜而后顿感绝望,人也禁不住打击晕了过去。

    “孟情,好些了吗?”照顾她的竟然是方代儒,而这里,明明是秋府。但是伤心绝望的孟情已顾不得这个问题了,拖着连日来担惊受怕而显得虚弱的身子闹着要去找囡囡。

    “好了孟情,你冷静些,听我说。”方代儒纠结了眉眼,双手略微使劲的将孟情按在床上不得动弹,“听我说,已经有人去追了,那个什么唐门小姐,还有月氏国的太子,另外你大哥也带兵去了,临走前拜托我来照顾你。所以,孟情,好好呆着行吗?你看看你的身体,已经瘦得连风都能吹走的地步了,难道还要女儿回来照顾你吗?”

    孟情被接连的坏消息给彻底击溃,再也忍不住当着方代儒的面哭得死去活来。方代儒一动不动看着她,也跟着红了眼眶,最后,还是没忍住,伸出手圈住了伤心难过的孟情,安慰小孩子一般的轻拍着她的背脊,在她耳边低声劝慰。他们两个为人父母的,要说不担心孩子,那绝不可能。

    方代儒本打算自己去找囡囡的,却在临行前被秋秉染阻止,让他来照顾孟情,因为寻遍安京,竟没一个能让秋秉染放心托付妹子的人。这个人既得负责照顾孟情,也得负责保护孟情,思来想去,还真只有方代儒一人能办到。

    正月二十一,有消息从西南方传来,那个挟持了囡囡的胡人被生擒,但是,伴随着这个好消息的,是一个坏得不能再坏的消息了——囡囡性命垂危。

    十几天的东奔西跑,本来身子就不好的囡囡伤势恶化,到了被救出的那一天,她整个人已经陷入昏迷不醒中,人也瘦得只剩一把骨头。那个胡人之所以没有丢弃她,估计是想将她带回西域救治,然后以此胁迫大乾。

    因为囡囡不能再经受长途跋涉之苦,孟情在得到这个消息后,二话不说胡乱塞了两件衣衫就准备上路去西南看女儿。她刚走到将军府门口,方家的马车已经在那里等候多时了。

    “秋小姐,我家大少爷说他先行一步,让我来接您,然后去追他们,您看您什么时候上路?”

    “现在,现在就走,快一点。”孟情跨上车还没坐稳,梁王爷府上的管家来了,手里拿着一个大大的包裹。

    “秋小姐,这是我家王爷的一点心意,里面是百年人参和一些珍品补药。”管家也没多言语,递上包裹便退到一边目送马车起步。

    城外十里亭,他们赶上了方代儒一行,那位擅医理的齐先生也在车上,看见孟情后微微躬身行了一礼便闭目沉思去了。

    夜里他们寄宿在一座小镇,这个天气还是不敢在野外过夜,但是可以提前启程。方家的产业遍布全国,随便在那座城镇,只要有方家的产业,更换马车就是一件极微小的事情了,因此一路上他们都是驱马疾驰。如此过了三天,从未受过这样颠簸的孟情感觉自己全身骨头都要颠散架了,可她还是一声不吭的咬牙坚持,从未要求放缓速度。

    第四天上,方代儒不顾孟情的呵斥,强行和她同车,并将其牢牢的锁进自己怀中。孟情知道,这并非是在占她便宜,端看颠簸的程度大大减轻,就知道方代儒此番作为全是为了保护她,可是,她虽然身为人母,却从未和哪个男人如此接近过,更别说还一直坐在人家腿上,窝在人家怀里。

    方代儒除了将她抱紧外,一直都是闭目靠在车厢上,一句闲话都没和她说,久了孟情似乎也习惯了,连日的疲倦和人体的温度,让她缓缓浮上了睡意,最后很丢脸的缩在方代儒怀中睡着了。

    等她的呼吸沉稳之后,起先一直闭目养神的方代儒睁开了眼,呆呆的看着怀中的女人,良久后,唇角勾起一点淡淡的弧度,将下巴搁在孟情发顶,很是惬意的再度闭上了眼。

    午时,一行人在路边停下,那里有座茶庐,正好可以配些热茶就干粮,算是中饭了。

    孟情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的手牢牢的拽着方代儒的腰带,快速的眨了眨眼,很镇定的放开,然后滑下他的腿,整理了衣衫头都不带回的下车用饭去了,方代儒斜靠在车厢壁,一双腿酥麻难当,半天不得动弹,可他却在孟情离开车厢后,绽开了无声的笑容。

    “少爷,前方的城镇在日落之前便可达到,若是过了这镇子,下一个镇子就要明天才能到了,您看今晚……”

    “赶路吧。到了下个镇子,你们去买些夜间需用的东西,咱们不能停歇,得早些赶到南蛮去。”

    手下应了,和其他人用完饭就去查看现有物品,而孟情对那个干粮着实无力,牙都咬掉了还不能咬下一块来,让她对烙饼的人感到由衷的佩服,能把饼烙得如此之结实,简直太油菜花了。

    方代儒看见孟情面前的干饼几乎没动,眉梢挑了挑,没说什么,边吃边和齐先生交谈去了。

    等到马匹喂完草料和食水,他们再度上路,果然在下午就到了一座小镇。小镇虽小却东西齐备,花了半个时辰备妥过夜的东西,依旧由方代儒抱着孟情坐在马车上。这次,他们不再沉默是金了,孟情直接问出了她心底藏了很久的疑问。

    作者有话要说:累毙,求虎摸!!

    终于再见女儿

    “你问我为何要这样劳心劳力的帮你?”方代儒脸上的笑容很怪异,似苦笑又似混杂了不解。

    “是啊,你明明喜欢的是你青梅竹马去世的妻子,当初那样对我,现在又想吃回头草,你觉得我会同意吗?就算你费尽心力帮我,我也不会爱上你,这样你还会继续吗?”孟情的神情很严肃,看着方代儒的眼神也十分的执着,这个问题困扰了她很久,在见到囡囡前,她一定要找寻到答案,否则,她无法做最后的决定。

    方代儒半垂着头,长而卷翘的睫毛时不时的扇动一下,嘴边,是一抹混合了追忆的柔情。

    “是,我是爱她,虽然我知道,她其实很笨,明明没有心机却去和人玩心计,但是我就是爱她。”

    “既然如此,那你为何……”

    “我没有权利没有资格说这句话,但是孟情,请相信我,我想,我也爱上你了。这两份爱并不相同,对她,我有着呵护和照顾的责任,但是,对于你,我却有着知音和并肩的感觉,不知道我说的你能否明白,我只是想表达一个意思,我敬重你也佩服你,所以,想你给我一个机会能照顾你让你依靠。还有,囡囡也是一个原因,以前没有孩子我一点都体会不到为人父的感觉,自从看见她后,我发觉我又多了份责任,照说应该很烦才对,可是,相反的,我感到很高兴也很感动,想要呵护疼爱她,想要给她一个最幸福的生活,而这份幸福,离不开她的生母,所以,不管从哪方面来说,能帮助你们照顾你们真的是我的职责和荣幸。”

    方代儒的这番话说得有些乱,甚至让人觉得他根本是在强词夺理,花心就花心吧,还为自己找理由,但是孟情却不这样认为,虽然她并不赞同方代儒的观点,可还是能够理解他,说实话,他完全可以编造一些更好听的话来欺骗他,可他没有这样做,而是老老实实的交代他的想法,这点还是可取的。

    夜里宿在一座山坳里,因为准备工作很是充分,睡在车上也不觉得寒冷。

    孟情一直在想方代儒说的那些话,其实如果只有她一个人的话,方代儒说得再好听也不顶用,她自认绝对能活得精彩跟自由,可是,有了囡囡这个丫头,她考虑的东西必须更加全面才行。以前的囡囡是个小开心果,只要跟着她就好,可经历了这么多事情,她实在不知道小丫头会不会留下不可痊愈的心理阴影,而这个时候,小丫头的想法就是至关重要的了。

    辗转难眠,孟情撩开车窗的帘子,外面燃起一堆红红的篝火,方代儒和齐先生还有几个马车夫跟侍卫正聊着天,他们没有那么多马车可用,只能在外面以褥子裹着将就一夜,天寒地冻的,睡前必须要喝些暖和的酒。

    孟情第一次认认真真仔仔细细的打量方代儒,这个男人不如秋秉文俊美,不如秋秉染阳刚,更不如他二弟那般惊为天人,可是,自有一种独属于他的味道,看着他就会让人觉得心安,觉得所有的事都不会无解。孟情呆了半响,一边看他一边走神,不多时,车辕被轻轻敲击了一下,“怎么睡不着?还是感觉冷了?”

    一抬头,那个男人不知何时已经来到她休息的马车边站着,眼里不掩饰他的温和关心。孟情摇摇头,勉强弯了弯嘴角,“还有多久才会到?”

    “最多还有两天时间,不是后天晚上就是再后天的上午。明天过了这方地界,就没有大雪封山的情况了,路也会好走很多,所以明天中午我们就可以弃马车而直接骑马前往南蛮了。”

    说了半天,还是因为孟情和齐先生的缘故,在雪天骑马最容易生病,所以他们不得不以马车赶路,这才耽搁了行程。

    孟情黯然的点点头,道了声晚安,放下车帘强迫自己睡去,毕竟等明天骑马之后,想要补眠就不行了。

    果真如方代儒预料的一般,第二日中午到了西南地界,路上干燥很多,风也没那么刺骨了。他们在镇上换了马匹,一个侍卫负责带齐先生,而孟情自然是跟方代儒共乘,剩下还有五六个护卫,车夫们则呆在这里等候接应。

    方代儒很细心的将孟情裹了严实,然后将她置于自己怀中,大麾一包,孟情连小脸都被遮住。

    “虽然西南这般不太冷,不过骑马时风还是很大,你身子弱,得小心一些。”

    跟孟情简单解释了一下,方代儒双手一圈,马缰一扯,如离弦之箭疾驰出去,身后跟着手下,个个都没开口说话,闷着头一个劲的赶路。

    初时孟情还有闲心透过大麾的缝隙看两旁的景色,到了后来,身子慢慢变得僵硬发疼,想好好活动一下都不能。

    “孟情,忍一忍,太阳下山前就可以休息了。”

    原本方代儒是打算连夜赶路的,可无意中低头看到孟情苍白的脸和因为痛楚而略微纠结的眉眼后,心疼的改变了先前的决定。

    “你不是说要赶路吗?不用管我,我能忍住。”

    终究是担心女儿的安危,自己再怎样痛苦都能忍受,孟情害怕方代儒真的停下休息,下意识的扯住大麾下他的衣襟,面露哀求之色。

    “小心,抱紧我。”

    趁机提出一个小小的不过分的要求,方代儒双腿一夹,马儿速度再次加快。

    “别因为赶路而因小失大,这样吧,今天晚上让你休息,明天咱们就连夜赶到南蛮地界如何?”

    “可是……”

    “别可是了,要是你生病,囡囡反而还得为你担心。这样吧,我让他们带着齐先生先去,我们随后赶过去好不好?”

    齐先生毕竟是个男人,虽然不擅武力,但是身体比孟情要好上太多,这一两天的赶路,对于学医的他来说,只需稍作调理便可复原。而孟情原本身体就不是很强壮,再加上近段时间一直茶饭不思的想念女儿,也没休息好,身子就更差了,方代儒实在害怕女儿还没倒下而她却完蛋了。

    孟情想了想没奈何只得同意,但同时提出要求,明天寅时必须上路。

    于是那一夜,齐先生他们未作停留直接上路,而孟情则是全身酸痛的被迫在客栈住了一夜。

    临走前齐先生留下一瓶药酒,说是治疗肌肉酸疼特别有效,方代儒很想“帮助”孟情,可被她黑着脸赶出了房间。

    第三天刚过午时,他们在路上遇到了镇守南蛮的将军派来的接应的士兵,同时也带来一个好消息,囡囡的病情虽然没甚好转,但也没有恶化,甚至昨天还能起身跟福苹说两句话。

    听到这个消息,孟情一直悬着的心总算放了下来,跟着就是更为急切的想看到女儿。

    如方代儒所说的时间到达了囡囡所在的宅院,这里也是大乾南大将军府。于是,当孟情冲进女儿房间的时候,除了坐在床边握着囡囡小手的福苹外,也同时见到了那个她传说中的生父,掌握了大乾三大军团的第一将军——苏五月。

    孟情的眼也只是略微的瞟了那人一眼,她全部的身心都被床上那个干瘪的小人儿给吸引过去了。

    “天啊,我的天啊,怎么,怎么会这样的?”孟情颤抖着指尖抚上女儿巴掌大的小脸,指腹下仅能感觉到硬邦邦的骨头。孟情再也忍不住伤心,伏倒女儿身上嚎啕大哭起来。她身边,方代儒红了双眼,双拳紧握,那铁青的脸上透出一丝煞气。

    “好了,孩子刚睡着,别惊醒了她。”苏大将军发话了,让福苹去将孟情搀扶开,他则亲手放下床幔,还沉睡中的囡囡一个清静。

    “放心吧,你们请来的那位齐先生已经给小丫头看过病了,她本身没什么沉疴,就是前些日子体力消耗过度,又没有吃什么东西,加上手臂上的伤势恶化,才会弄成这个样子。今儿她吃了齐先生的药,才两道便好了几分,早上更是能喝上几口稀粥了。齐先生说,只要好好调养,过得三五月,她自会痊愈的。”

    苏大将军的语气沉静平稳,连眼神都没有什么波动,似乎孟情这个女儿对他来说并没有任何特殊的感觉。

    听到苏大将军的话,孟情总算放下了心,也有精力和心力去打量那个她娘爱之不得的男人。

    其实苏大将军的容貌并不十分出色,仅能算中上而已,但是那份沉稳的气度和举手投足间散发出来的优雅,足以让女人为之倾心。

    “现在你能放心了吧?那么,是不是我们也该好好谈谈了?”

    面对孟情,苏大将军的面容丝毫不起波折,只淡淡的问了她一句,便起身朝外走。孟情深吸了口气,按捺住还未平复的心情,跟在他身后出了门。

    “孟情……”

    “姐姐……”

    身后传来方代儒和福苹担忧的声音,孟情半转身子扯了扯嘴角,递过去一个让他们放心的眼神,便跟着苏大将军消失在转角处。

    作者有话要说:撒花,打酱油的爹可算出场了……

    今天去大连了,21号回,其间更新不定时

    平淡的见面

    书房布置得很简单,屋子中间一尊沉香炉散发出袅袅烟雾,香炉右边靠墙的部分,是座比别处要大上三分之一的书案,书案座位背后,则是一溜儿的书架。

    那个第一次见面的,是她生父的男人,此刻站在书案边目光深沉的看着孟情。这男人年纪不过四十上下,却斑白了鬓发,漠然的眼里没有一丝一毫父女相见的柔情。

    “这是你生母留给你的东西,算是你的嫁妆。当年没来得及给你送去,现在倒也不晚,你好生收着。”

    “我生母她现在在哪里?”只知道亲娘在将自己交到秋夫人手中后便离开了中原孤身前往西域,但具体到了哪里却是不知的,为人子女,虽无法承欢膝下,却不能连父母音讯也不去探询吧。

    “你生母一直辗转在西域几个小国中,前些时候有消息传来,现在应该是在西夏国。”

    苏五月说完便自顾自的坐下研读兵书,连一点心力都不愿分给从未见过的女儿。孟情心底有丝酸楚,也有丝苦涩,无言的福了福便退出房门。隔着薄薄的门,里外两人心思各自翻腾不休。

    “小姐,可否借一步说话?”

    拦下孟情的是一个劲瘦的中年汉子,脸上有道细细泛白的疤痕,这道疤痕没有让他显得面目狰狞,反倒是多了股饶勇的感觉。

    “小姐,将军他……他不是你想的那个样子的人。”这人看得出和孟情她亲爹苏五月的关系很不一般,虽然是个手下,但是对于孟情和她爹之间的关心已经不是一个下人该做的事儿了。

    “将军他……平日身体可好?”孟情沉吟了一下,终还是不能克服心结叫出那声“爹”来,更何况,在她看来苏五月也不定会愿意她唤他一声“爹”的。

    “身体还不错,可是,将军的心,很苦。”那人抬眼瞥了瞥孟情的脸色,见她没有不豫之色后才又继续道,“将军其实很想念小姐你,可是,他一直遵守着对小姐生母的诺言,不敢前去探望,只能凭借秋夫人不时捎来的只言片语得知小姐的消息。每次收到秋夫人的信,就是将军最高兴的时候,这些年下来,那些薄薄的信纸也积了一盒子了,将军把这些都当成宝贝一般重视。前些年因为战事不断,等到得知秋夫人去世的消息时,已经很晚了,将军思虑再三,还是打消了接你来此的念头。那是因为当时局势艰难,将军怕照顾不好你,想着你在江南,总是不愁吃喝的,生活也稳定得多。”

    男人边说边不时的抬眼瞅瞅孟情,见其没有不耐烦的表情,好似松了很大一口气。

    “后来将军得知了你和方家的事,想要阻拦又师出无名,他也更没料到方家竟然会那样待你。咱这里地域偏僻,很多消息等传来已经晚了,所以将军一直很自责,也不知该如何面对你,他……”

    “别说了,我懂的。”孟情侧头看了看月门后那扇轻掩的门,心里也是五味杂陈。

    看着孟情在出神,那男人安静的离开。对于这父女俩,他能做的也就这么多了,其他的事,只能尽人事听天命了。

    几日后,在齐先生的精心照料下,囡囡总算捡了条命回来,一直迷迷糊糊不知人事的丫头,也在看到孟情的第一眼便痛哭出声。她到底还是个孩子,前四年在孟情身边受尽宠爱呵护,原本以为很慈祥很和蔼的太后奶奶竟然翻脸无情,这让囡囡幼小的心灵遭受了严重的打击。

    看着痛哭不止到几乎抽搐的女儿,孟情也不顾形象的和她抱头同哭,于是这天苏大将军府上只闻一片嚎啕声。一旁的方代儒和苏五月不约而同的黑了脸,两个男人各自在心底开始了计算,这个仇不会不报,只是该如何报这个问题需要好好讨论讨论。两人抬眼互视一刻,便有默契的先后退出了房间,开始了密室商议。

    孟情没有心思也没有心情去关心男人们的事,她所有的精力精神都放到了囡囡身上。这孩子,原先圆圆润润的极其讨喜,可现在,巴掌大的小脸瘦得尖尖的,两只眼儿很是大得有些突兀的感觉,身上也没几两肉了,抱在怀里轻飘飘的。

    这些日子,孟情天天亲自给女儿熬药做饭,一切的一切都不假手他人。而福苹也每日含泪帮囡囡做新衣新裙,还有一些精巧的小孩子喜欢的饰品,这番心力也只为了博囡囡一点欢快的笑颜。

    在囡囡醒来的十天后,不见踪影的苏大将军终于再次出现在了大家面前,而他手上,是一只极为可爱的小白狐狸。

    “乖孩子,这是外公在山上捡回来的,给你做个伴,你可得照顾好它。”苏大将军的手温暖而厚实,抚在囡囡发顶,让她先是一悸而后才在母亲疼宠呵护的目光下绽开一点笑容。

    “乖囡囡,这是爹爹给你做的木推车,天气渐渐开始暖和了,上面也铺了柔软的褥子,来坐坐看,咱们可以去花园走走。”

    在囡囡醒来的第二日,方代儒以极其强势的霸道向囡囡宣告了自己的身份。小家伙起先有些震惊,可很快就平静了下来,在母亲和父亲之间扫视几次后,静静的点了点头。其实她在宫里就知道了,只不过因为是偷听到的,也没法去求证,这会儿父亲的直言不讳只不过是证实了那个传闻而已,也算不得刺激她了。

    孟情很无语,但也能明白方代儒的心情,所以蹙了蹙眉头后,并没有反驳。在这个时候看来,让囡囡知道也不是件坏事,多个人好好的疼爱她,对她来说也有种心理治疗的作用。

    秋秉染早早的就回了安京,他需要冷静一下再好好的考虑以后的事。当他第一眼看到昏迷不醒的外甥女的时候,那颗心疼得不能自持,这么小这么柔弱的一个孩子,却成为了政治权利斗争的牺牲品,这不能不说太过于残酷了,而且,这其中还有着他的原因,还牵扯到了他的爱人和爱人的家族。

    秋秉染回到安京后,便将自己一个人锁到书房中,连梁王爷都没法强行进入其中,而且在得知了所有事情后,皇家并未其他动静,这让知道一些内幕的朝廷官员很是奇怪,也因此上,安京现在处于表面平静内里激流翻涌的境况中。

    而与此同时,北方世家集团也不平静。北明王是个老奸巨猾的人,但是,他再如何强势也只是个人,是人就免不了生老病死,而就在二月初的某一天,这野心勃勃的北明王莫名其妙的中风了,虽说他并没有丧失清醒的头脑,但是半瘫的身体却让他再无法征战沙场。也因为他的变故,他手下本就因利益才聚拢到一起的集团顿时显得有些不平静,更别说他的几个儿子,没一个不想接过他手中大权问鼎江山的。所以,这还真应了一句话——人算不如天算!

    朝廷的事情再如何波折起伏,现在都跟孟情无关,她一心一意照顾女儿,那张龙椅宝座上坐的是谁,跟她没一点关系。

    三月,春光明媚,位处西南的将军府上下一片欣喜和乐。囡囡经过近两月的精心调理,整个人已经恢复了很多,但冬天经历过的磨难还是有些伤了她的根本,齐先生虽允许她出来适当活动,但前提是不能过于剧烈,还有就是必须多休息少走动。

    三月是山花烂漫的季节,孟情在详细询问了齐先生所有的注意事项后,带着女儿福苹和一些下人乘坐马车去了郊外游玩。方代儒半月前回去处理商务还未回转,临走时答应女儿会带她二叔来看她,还答应给她带新奇的小玩意回来,囡囡躺在床上无聊的时候,总爱掰着手指计算方代儒的归期,眼里瞧着这一切的孟情最近一直若有所思的一个人发呆。

    隔代亲这句话果然不假,苏大将军和孟情是相对两无言,可和囡囡在一起时就不一样了,小丫头甚至能在苏大将军身上作威作福,这样的亲情才是真正的亲情,而以前太后做出来的样子,不过是有所图谋而已。

    为了囡囡的身子骨,苏大将军是想尽了办法,只要齐先生说那种东西对她好,他基本上是不遗余力的去找寻回来喂给囡囡吃,所以囡囡的小身子骨也才能恢复得这样快。

    “小姐,这是将军命小人送来的,齐先生看了说这东西对小小姐身子有好处。”

    囡囡在郊外玩得开心,孟情则被突然来到的将军府的侍卫给惊了一跳,还以为发生了什么事情,原来却是孟情的生母从西域让人带了东西过来。于是孟情就纳闷了,这西域离南蛮并不是很近的距离,照说他们的消息传过去再返回来,需要的时间至少得在四个月上下,这才两月不到,对方竟然得知了囡囡的病情还命人送了东西,莫非这其中有什么猫腻不成?

    福苹抱着囡囡凑了过来,伸过脑袋一瞧,“这不是西域楼兰特有的凝神草做成的丸药吗?怎么苏将军连这东西都能弄来,这可是楼兰王族才能服用的高级品。”

    于是孟情更是不解,她亲娘在西夏,送来的东西却是楼兰王族独享的,这其中是怎么个纠结啊?孟情摇摇脑袋,决定不去虐待自个儿,反正这东西既然对囡囡有利,那就痛痛快快的服用好了,管它来历如何。

    作者有话要说:回来了,此番山东之行是我挥之不去的痛楚……

    为了女儿而做的决定

    时间是治疗伤口的灵药,这句话诚不欺我。在爹娘和外公的呵护疼宠下,在下人们小心翼翼的照料下,囡囡总算又恢复了几分以前的性子,只是,后遗症依旧存在,但凡有超过一个时辰看不到她娘,囡囡就开始瑟瑟发抖,任谁呵哄都无济于事。

    大人们心疼她小小年纪遭受了这番生死磨难,对于这个女孩子,也就更加多了几分耐心,连苏大将军请来教囡囡画画的师傅,也在得知这一切后,对极有天分跟灵性的囡囡很是宠爱。

    这南蛮终不比得中原那等繁华舒适,虽然冬天不冷,但一开始热起来,便是整日的汗涔涔湿黏黏的,囡囡的身体却是受不得这样湿闷的天气,才见着好一些的身体,又以可见的速度消瘦下去,逼得孟情不可不将选择适合女儿的身体修养的地方提上议事日程。

    安京是回不去了,江南也不适合,想来想去,唯有沿海一带气候生活什么的都还行。其间福苹也说让他们回去蜀中,只是,蜀中历来是朝廷储存粮食的天然粮仓,对于蜀郡的控制也是不遗余力,像那种地方,还是少去为妙。更何况,沿海一带有一个好处,若是真的发生什么事情了,也可借助海航前往其他地方。

    毕竟孟情不若其他女子,她可是受过新时代教育的,对于人们口中的蛮荒之地有着另外一种理解。

    对于孟情的决定,苏大将军不置与否,他对这个女儿就算想管教也无从管起,更别说他其实很喜欢女儿的性子,也乐得由他去。大乾朝无论谁在位,对于女儿母女来说都是不安全的,能掌握自己命运,才是最适合女儿母女的生活,或许没有美食华服,或许没有家丁侍女,但是也不必去担心谁会利用她,谁会陷害她,相比较之下,那种才算幸福生活,是个人都能做出判断。

    而在方代儒来说,孟情的决定更合他心意。很多事情他已经安排妥当了,方家成功的从朝廷漩涡中脱身出来,虽然也付出了一定的代价,但是也同时去除了潜藏在方家中的不稳定因素和一些被植入的毒瘤,痛是一定的,换来的却是方家百十年内继续发展的潜力,有舍有得,至于其中利益如何,大家各有各的看法,也不是他方代儒一人能掌控的。

    还有些藏在方代儒心底的话没有说出来,他的确是忘不掉过去和青梅的美好,但现在更重要的,是如何去补偿孟情跟囡囡,他还年轻,还有一辈子的时间可以去想办法尽力弥补当初给她们母女造成的伤害。

    于是这日,苏五月和方代儒带着囡囡在花厅里玩耍,囡囡手上是方代儒带过来的九连环玩具,囡囡一见就爱上了,连睡觉都要把九连环放到枕头边上。

    花厅的另一边隔间则是孟情和福苹在谈心。

    “那个人对你到底如何?你可真下了决心跟他回去?”

    那个胡人一直待在南蛮将军府外等待着福苹,这次孟情决定离开,本想带着福苹一起,可被她得知了那人的存在后,她这才找上福苹,想看看福苹自己是如何决定的。

    “我不知道,姐姐,我很惶恐,你说我这身份,到哪里都不相容,在中原,他们说我是胡人,在西域他们又认为我是汉人的杂/种,天下之大,竟没有一个可以让我安然容身的地方。”

    福苹说着说着就开始掉眼泪,她知道,这次一别,真的只怕这辈子都不能相见了,可让她跟着孟情一起走的话,又好像挺对不住那个一直在等她的人。

    孟情无声的叹气,对于这个命运多劫的女孩子,心疼却也无法帮助,不得不让孟情感到气馁。或许她可以见见那个男人,曾在远处见过一面,以面相看,那男人似乎不像是那种冥顽不灵蛮不讲理的人。

    “娘,娘,快来看,囡囡把这个解开了。”

    两人之间的气氛刚沉静下来,瞬间就被隔间囡囡兴奋的声音给打破了。

    “娘,你看,囡囡厉害不厉害?连外公都没能解开呢。”

    小丫头的兴致高昂得很,小小年纪的她尚不明白她那个文韬武略俱是超人一等的外公根本就是在让她,还以为自个儿真的比外公厉害,小小的心里充满了浓浓的骄傲。

    苏五月还是一副面瘫表情,只有在面对天真可爱的外孙女的时候,才会显得柔和一些,相处多日,孟情和方代儒已经很了解苏五月的个性,对此也没表示出什么不满意或愤怒来。倒是苏五月的手下副将们,他们深深了解当年的事,对于这个同样命运多舛的小姐充满了同情和怜惜,平日里遇到什么好吃的好玩的,都不会忘记给她们母女带一份回来。

    方代儒最是会察言观色,瞧见福苹的眼略微有些红肿,而孟情的笑容中也有着淡淡忧虑,当下心里便有了几分计较。瞧见苏五月抱着囡囡继续玩耍九连环,而福苹借故离开偏厅,他一拉孟情的袖子,踱到窗边停下,眼睛看着窗外盛开的木芙蓉轻声询问。

    “你跟福苹谈过了,她不愿跟你离开是不是?你到底在担心什么,说出来吧,或许我能帮你解决。”

    孟情摇了摇头婉拒了方代儒的好意,这件事她出手处理还说得过去,方代儒去办算个什么事儿啊。

    方代儒偏头瞥了孟情一眼,不再说话,兀自站立窗前,也不知在想些什么,倒是孟情突然抬头蹙眉盯着方代儒:“我这次带囡囡去南方,可不是跟你和好,也不会搬入你方家。如果他们又说什么闲话的,你明明白白告诉我,我去拜托别人帮我买房就好,免得到时候和你家起什么不该有的牵扯。”

    方代儒冷哼一声,转身负手离去,只是孟情能感觉到他身上传出的某种危险的气息,微微愣了一下,却也不再说话,低头认真努力的缝制手中衣衫。

    衣衫是给她爹苏大将军的,孟情知道,苏五月不是不喜欢她这个女儿,只是缺席了二十年,让他突然间表达出身为父亲的那种热切,却不是他这个冷清的人能办到的,但是他的努力适应还是能清楚的传达进孟情的心里,也让她感到一些安慰。

    下午的时候,孟情抱着女儿由将军府的侍卫陪着上了趟街,在茶楼选了个位置坐下,孟情让人去东门的同福客栈请那位气度不凡的胡人过来。

    这次是正正式式的见面,也是第一次近距离的看到这人。第一印象是这男人威武不凡,感觉不像普通的胡人,他身上有种贵气,就算一般的士大夫之流都比不上。

    “你到底是何方人士,跟我家福苹有什么牵连?她已经受了很多罪了,我不允许再有人伤害到她,无论对方是谁。”

    这话说得很明白也很直接,那个胡人在来的时候还是一脸的淡漠和隐隐的高傲,而此时听了孟情的话后,反倒有些柔和了面部表情。

    “她是我的妻,没有人能从我身边夺走她。”

    这人的汉语说得不错,字正腔圆,但是骨子里还是有种西域人士特有的语调,说是说不清楚,可能清晰的感觉出来。

    “嗤,要真的没人能夺走她,为何她会出现在中原,还差点被卖入青楼,如果不是我遇到了她,此刻你怕是早不愿接近她了吧。”

    “你……”这人立时眉毛倒竖,满脸的杀气,而孟情一点都不害怕,可她周围的侍卫则不这样想,一个个围了上来,更是手搭在兵器上,随时可以围而攻之。

    “我很感激你救了她,但是,你说得不对,就算她被卖到青楼,我也会救她出来,她仍是我蒙格尔的妻,永远的妻。”

    这人的表情很真,眼神很笃定,说的时候没有一点犹豫,让人能很明确的断定,他没有说假话。

    听到蒙格尔的话,孟情总算笑了,温柔的拍拍怀中有些发抖的女儿的背,指着蒙格尔说:“囡囡,你看,胡人也并不是每个都是坏人,就如同汉人也不是全都是好人一般,他将是你福苹姨的丈夫,也就是你姨爹,听你福苹姨说,他和你外公一起救的你,所以,小囡囡,不可以害怕你未来的姨爹哦,跟他打个招呼吧。”

    这次出来,孟情也是抱着两个目的,其一是为福苹探探这男人的意思,其二就是治疗囡囡一看到胡人就发抖的心理疾病。现在看来,虽然不能立时奏效,但至少囡囡不再使劲将脸埋入她怀里了,还会怯生生的透过手指缝打量这个胡人蒙格尔。

    “娘,他真的会是囡囡的姨爹吗?为什么福苹姨要嫁给胡人啊,嫁给爹爹不是挺好的吗,咱们又可以在一起了。”

    小孩子还不懂得其他,只知道爹可以娶娘,自然也能娶其他人,而结了婚的人就能住一起了,所以她小小的心灵中,只要福苹姨嫁给爹爹,自然就能和自己和娘在一起永远不分开了。

    “傻囡囡,说什么呢,别说你爹会不会娶你福苹姨,就是你福苹姨自己,也不会嫁给你爹的,她又不喜欢你爹怎么会嫁给他呢。”

    “那福苹姨喜欢他吗?他会不会像那个胡人打囡囡一样打福苹姨啊?”

    孟情一听这心疼得赶紧抱住囡囡轻声宽慰,而一旁听着的蒙格尔,从刚开始的微笑转为震怒,此刻在听完母女俩的对话后,情绪也平复下来,表情转为慎重而疼惜。

    “小丫头,叔叔不会打你福苹姨的,叔叔疼她还来不及呢,还有那个打你的胡人,他本身就是个坏人,叔叔已经惩罚他了,他再也不能伤害你的,别害怕了好吗?”

    听着蒙格尔醇厚的声音看着他不掩疼惜的表情,囡囡缩在孟情怀里愣了好久,才闷闷的点头,以着不确定的声音问到:“是真的吗?那人真的不会再来打囡囡了吗?”

    孟情和蒙格尔不约而同的点头,齐声做出保证,毕竟一个死人是绝无可能再来伤害囡囡的。

    作者有话要说:近日家中老人连番病倒,特别是我姑爹突然在街上晕倒后被诊断为脑萎缩,于是姑妈也跟着心脏病发倒下,一家人忙得团团转,现在连我老妈也快要支撑不住了,这个夏天,真够悲催的!

    为安身立命打基础

    和蒙格尔的交谈进行得非常平和,孟情为福苹一直悬着的心也终于放下了一半。

    孟情本想过了端午再往南方去,然而世事难料,原本一直以为时日无多的北明王却出人意料的对朝廷发动了战争,这场战争发起的时间很急但攻势极其凶猛,朝廷军队不知何故节节败退,最后没有办法,一纸圣令下到南蛮,苏五月关着门跟钦差谈了很久,七天后领兵北上。

    在苏五月离开南蛮的第三天,朝廷公告天下,太后为社稷祈福自愿出家修行。知道孟情母女情况的人都能明白这些怎么回事,说起来应该是苏大将军和朝廷交换的出兵条件,也是为女儿和外孙女讨回一个公道。

    孟情在得知这件事之后并没有表现出高兴或不满的情绪,只是搂紧了女儿坐在花园里几乎大半天,而后很淡定的让下人们收拾行装准备南行。

    没有和父亲道别,并非是孟情绝情,早在苏大将军离开之前,他就对孟情母女说过让她们尽早离开。

    南蛮离孟情母女要去的海城有千里之遥,一路上又要照顾囡囡,直到六月初八才抵达这座靠海的城市。

    海城几乎三面环海,迎面吹来的风中都带着浓浓的海气,不过那白浪银沙碧海蓝天的美景瞬间就秒杀了孟情母女。

    方代儒给孟情母女准备的宅子位于海城东南方,宅子不算大,是一个三进的院落,外加一个偏搭的类似小菜园的园子。仆佣护院共计十一人,加上苏五月派给女儿的统领和护卫士兵,宅子被住得满满当当。

    买宅子的钱孟情提前就给了方代儒,两人还立了契约,为的是不让旁人说闲话,特别是方家旁支人员。海城也在方家大本营的范围内,但不是本家基础所在之地,而方代儒则是住在跟她们隔了一条巷子的方家宅院中。

    海城的居民并不多,但是城外三里左右有一个小型的渔港和码头,频繁来往的商人和鱼贩使得海城还能算得上繁华。

    在海城住下近半个月后,孟情用大约三分之一的积蓄在码头附近买了片地,这番举动让旁人很不解,而且还招来不少非议,那些不得志的方家族人个个都冷眼等着看孟情的笑话。毕竟在他们看来,孟情跟方代儒之间显得有些不明不白。其实这也是个观念的问题,在孟情的观念中,方代儒再怎样也是囡囡的生父,有抚养的义务和探视的权力,虽然他们现在离异,但抹不去囡囡血脉中对于父亲那种天生的孺慕之情,强行隔绝他们这也是对囡囡的一种残忍,为了女儿人格和品性的健康发展,让他们父女相处也是应该做的事。

    方代儒虽然帮着孟情做了很多买地的杂事儿,但他对于孟情的这种行为也是疑惑不解,于是某日在将文书递给孟情后,装作不经意的提了一句。

    “那里有三分之一的地属于盐碱地,你买下准备做什么?”

    “不是还有能种植作物的土地吗,而且那盐碱地也是有大用处的。”

    孟情笑了笑,很得瑟的卖了个关子。

    “能不能再拜托你去帮我找些修建房子水池的工人?还有仓库,里面一定要注意防潮。”

    听了孟情的话,方代儒有几分似懂非懂的感觉,但却又多了些糊涂,不过他没再问,而是睇了孟情一眼就颔首离开了。

    “小姐,这样做好不好?要不然让属下帮您去办?”

    “不用了,你们跟我一样,对于海城都不熟悉,去办这些事也得要人脉和心计,交给他是最合适的,别怕他会欺蒙我,现在他讨好我们还来不及呢。”

    孟情胸有成竹的笑笑,安慰了跟她一起来海城的她父亲的那几个手下几句。

    花了一个半月时间,孟情要的仓库和水池就建好了,在竣工之前,她拿出了一份相当详细的计划书给方代儒看。

    “这是?”方代儒拿着那厚厚一叠小楷,眉心微蹙。

    “你不是很好奇我要干什么吗?早先是没整理好,现在你看看,有没有需要修改和补充的,先说好了,这东西咱们算是合作,分配比例是我六你四,钱财和计划我出,人力和关系由你负责。”

    孟情没头没脑的说出这番话,方代儒更加的雾水了。好奇的拿起那叠小楷慢慢翻看,越看方代儒越是心惊,脸色也青白红交替着变化。

    “这东西是你想出来的?你怎么知道海外还有能住人的海岛?”

    “嗤,你当我是傻子啊?海外有蛮夷番邦之事自前朝的前朝便得知了,只不过那时候交通很是不便,来往的风险极大而且还言语什么的都不通,所以大家也仅限于知道一点罢了。可自前朝起,便有沿海渔民经常见到番邦蛮夷的过往大船,且本朝也常有这些人前来做生意,收购本地货物回去出售的行当可是稳赚不赔的,秋家也是世家,自然知道这些消息,你却奇怪什么?”

    孟情很不齿的嘲笑方代儒的大惊小怪,于是对方很配合的汗颜了一下下。

    “你这些想法我也曾想过,只是所想的没有你这么全面细致,这里面有些东西的估算,没有确切的数据很难做出判断,你就不怕你到时候弄得血本无归吗?”

    方代儒的担心也是出自好意,可惜孟情毕竟是穿越人士,对于沿海经济发展的前景自然心知肚明,却不能跟人细说。

    “别管那么多了,反正闲着也是闲着,要是撞对了,咱们可就发达了,没对路也无非就是浪费了些钱财而已,地皮反正怎么着也能派上用场,也算一种投资了。”

    “投资?什么叫投资?”

    方代儒一边看着计划书,一边分神在听孟情的讲话,突然听到“投资”这个词,顿时好奇的抬头看着孟情。

    “呃,投资就是投入资金钱财以谋取利润啊,你是商人,难道连这个词都没听说过吗?”明明是强词夺理,到最后反倒怪方代儒孤陋寡闻,弄得方代儒堂堂一个大男人,连连吃瘪,自个儿都不好意思的摸摸鼻翼埋头思量不敢轻易开口了,只是,间或着,方代儒也会不着痕迹的抬眼瞟瞟孟情,嘴边噙着一丝温和的笑。

    纳涵来投奔

    盐碱地上的建筑开始动工,这里全都修建成仓库和一个一个的鱼塘,因为靠海,这里的鱼塘跟内地不同,是临海修建并且引入了海水。仓库后面一大块空地则修建成工人住的房子,往内陆的方向,则是能栽种的土地,这里目前还空着,孟情因为不知当地的具体情况,只列出了几种方案,还需要和方代儒进行商谈。

    这些日子以来,方代儒和孟情之间的关系更像是合作伙伴,两人在放下成见深入交谈后,发现真的有很多共同语言,特别是商业上的,往往在方代儒看来孟情那有些异想天开的念头,却能恰到好处的帮他打开瓶颈。于是,越来越多的时间,方代儒流连在孟情住的院子中不愿离去,甚至将公务也搬来此处处理。

    囡囡年纪渐渐长大,开始系统的学习女孩子应该学的一切,而在女儿学习的时候,孟情则帮方代儒处理账本,这也算是交换条件之一了。

    书房被改建过,原本是一间套房,左边是休息室,中间为过堂兼小会客室,右边是书房。自打方代儒长时间待在这里跟孟情讨论生意经后,左边的休息室被改建成了属于方代儒的书房。

    每日上午,囡囡学习的时候,孟情和方代儒各自处理各自的事务,中午则是简单的用餐。下午方代儒会出去巡视商铺,孟情则在午休后起来亲手准备晚餐。这或许不是一个正常的家庭,但孟情本着补偿的心理,努力的为女儿营造一个温馨的家庭氛围。

    方代儒在用完晚膳后,会检查女儿的作业,然后陪着聊会儿话,在二更天之前就会回去自己宅院。

    转眼间过去三个来月,孟情的计划也在稳步实施中,那些仓库被租出去一大半,特别是鱼塘,基本就没空的。最初的时候方代儒不明白为何要弄这些东西,孟情也没解释,现在看到这情况,本就通透的方代儒一转念就明白了孟情的计划,果然是个好主意。

    那些商人大部分都是走水运和海运,这完全是看天气吃饭,要是运气不好,连着几天都不能行船,他们的活鱼鲜虾等等东西只怕都会死烂变质,就算不是这些鲜活东西,也经不住潮湿。孟情的仓库和鱼塘正好解决了这个问题,短期租赁的价格比起无奈扔掉的货物价格,那是少得可怜,而且孟情引入了比较先进的仓库管理办法,进出货物有详细的登记,每个商人的货物堆放也清晰明了,这样一来,仓库鱼塘的出租生意不红火才怪。

    而且孟情下手时间在前,位置合适且便宜的地段全给她买下了,人家想分杯羹都难。当然也有些使下作手段的,这个时候就充分显示了方代儒的能力,那些人不但没能得逞,反而还落下一屁股债。为此,出馊主意的孟情总是把实际出手的方代儒称为“吸血鬼”。

    那些能种植作物的土地,在两人经过考察分析后,决定种植荔枝和甘蔗,这两种可都是经济作物,荔枝在这个年代,一般是有钱人才享用的。而甘蔗则更好了,它可是白砂糖的主要原料,而白砂糖则是上至达官贵人下至老百姓都不可缺的民生必用品之一。

    孟情深知生意不可能由一个人做完,因此上在制定计划的时候,只选择了有限的几个重点,至于其他相关衍生产业,就让别人去做好了。

    同样的,方代儒不可能去抢孟情的生意,但也不愿意放弃这份能看得见的利润,于是他大手一挥,买地办作坊,至此,一条完整的白砂糖生产链成型,再加上方家在各城镇的商铺,这销售自然是无虞的。

    夏末,天气炎热无比,好在海城虽然临海,但淡水资源并不缺乏,孟情让人打造了个大澡堂子,平日无事时最爱和女儿在水中嬉戏玩耍,以此来消减几分暑热。

    这日傍晚,母女俩刚从澡堂子里换衣出来,却有侍女来报,说是方大爷带了一男一女两客人回来,还说是孟情的亲戚,这倒让孟情有些吃不准是谁找上门来了。

    出得前厅一看,孟情有些愣怔,这俩客人不是别人,正是秋家瘸了腿的三少爷和他已经显怀的妻子纳涵。旁边坐着方代儒,一脸的平静无波,让秋三少和纳涵有些拘谨不安。

    “纳涵,三哥。你们何时到的?怎不让孟情派人去接你们?”

    挥手让侍女换上热茶小点,孟情略显亲近的来到纳涵身边。

    “有身孕了?几个月了?快,快好好坐下,别累着了。”说罢也不分主次,径自坐到纳涵身旁。

    “五个月了,大夫说,大夫说……”纳涵一边说一边瞅着她大哥,嘴里讷讷的吐不清楚。

    “纳涵身子不好,大夫说她需要找个安定的地方养胎。你是知道秋家现况的,江南已没了我们容身之地,可北方的苦寒也不是纳涵能承受的,思前想后,只能让她投奔你了。”秋三少沉稳了许多,或是家族遭受的打击让他也深受其苦,早先那份桀骜已然无影无踪。

    “她来投奔我,那你呢?你要离开?”

    “是的。”秋三少沉稳的点头,“我是秋家的子孙,断不能为了贪图安逸平稳而弃家族于不顾。今日将纳涵交到你手中我也就放心了,日后……若是有日后,我必会回来接她。”

    “放屁,你这就是为她好了?如若你真的为她好,不如休了她,有我这个大哥在,她还能安安稳稳的待在娘家。”

    秋三少没有接话,但垂下去的眼眸和紧抿的薄唇却让人清楚得见他的痛苦。

    “不要啊大哥,大哥,纳涵既然已经嫁给他,无论好歹,总是他秋家的人。再说,他对纳涵一直很好,纳涵不能弃夫君而去,也不能让肚子里的孩子没有爹。”

    这句话一出,在场几人脸色皆变,特别是方代儒,整张脸如遭雷击般惨淡如金纸,当年就是他的决定,让囡囡成为没爹的孩子,现在不论如何补偿,总还是有道深深的裂痕在。

    “好了,三哥你放心吧,纳涵在我这里一定过得比江南还好,至于你,我无话可劝,只想告诉你一句,没爹的孩子的痛苦,不是你能想象得到的,如果你是真疼纳涵,真疼你那未出世的孩子,就好好保重自己吧。”

    孟情话语神色虽然还是一样的沉稳,但是方代儒知道,这些日子他所有的努力几乎被纳涵的一句话消减去了一大半,当真是欲哭无泪。

    次日天刚蒙蒙亮,秋三少带着贴身侍卫上了路,这一去也不知几时能回,纳涵倚在门框边,泪眼朦胧的看着这个男人在她目光中渐渐消失。

    接下来的日子有些热闹,得知消息的方家几位少爷小姐从方家大宅赶了过来。

    “五妹,为何不回家,反倒跑孟情这里住?”

    说话的是方二少,自打方家撤出江南后,二少和云峥釉的事情便多了起来,一方面要帮着大哥打理家族生意,另一方面他们也有自己的孩子了,养育孩子的辛苦也让他们抽不出多少空余时间跑来孟情这里闲聊。

    “还不是因为你方家人多口杂,要是纳涵真回去了,不知得受多少闲气呢,哪比得上在我这里,她就是半个主人,谁敢说她半句?”孟情一撩眼,手上也没闲着,正跟云峥釉下棋呢。

    旁边还有方家跟纳涵交好的四小姐在给未出世的侄子做衣衫,一听孟情这话,不由得一叹气:“是啊,大家族虽然有大家族的好处,但坏处其实也挺明显的,要是纳涵真回去了,日子怕是难熬得很。”

    四小姐昔年曾有婚配,可惜对方福薄,就在两人决定了亲事的那年,她未婚夫婿却因伤寒而一命呜呼。虽然不至于要四小姐守望门寡,可在三年内却是不能再行婚配,如今已是第三年了,可也因为这三年的耽误,四小姐的年纪比其他适婚女孩要大上一些,平日间的风言风语也是不绝于耳,就算有方家的威慑在那里,可也够她喝一壶的了,再说还有方家某些别有居心的人在其中搅混水,四小姐的日子,也并不是大家想的那么好过。而这些,她的兄弟们都有心无力也帮不上任何的忙。

    再过了几天,方家有旁系的妇人找上了门来。目的无他,皆是劝说孟情将纳涵送走,说她是朝廷反贼的家眷,留在这里会给大家带来不幸。孟情嗤笑不已,他们方家从朝廷漩涡中脱身而出,在朝廷看来,也是属于反贼一类,现在就算再跟秋家撇清关系,也是脱不掉这层皮的。

    “孟情小姐,你和大少的事儿咱们族长已经是睁只眼闭只眼了,你可别不知好歹,这纳涵你送走了便安然无事,要是不送走,这日子你恐怕过得,就不那么安稳了。”

    孟情眉峰一挑,嘴角泛起一抹讥诮的笑容。

    “照你们这样说来,倒是我在依靠你方家过活了?哼,有本事,让方代儒自己来说,你们,还不够资格。”

    说罢便端茶送客,也不管那几个妇人青白紫红交错的脸色如何难看。

    作者有话要说:这几日该轮着我守夜,白天总算是能抽一点点时间码字了。这么热的天,疲倦指数持续上升。

    小小的插曲

    夜色如黛墨浓黑之时,方代儒方才带着满身的疲惫赶了过来。囡囡早已睡下,方代儒到床前探了探,眉宇间的褶皱缓缓淡了两分。

    “丫头晚上没闹吧?我原本说赶回来陪她用晚餐,可惜烦事缠身,这才处理完毕。”

    喝了口淡茶,方代儒往后一靠,指尖轻揉太阳穴。就着烛火摇曳的光芒,他鬓际惊见几丝华发,让有心发难的孟情无声的叹口气,话到喉头又咽了下去。

    “对了,孟情,纳涵的事我已经处理好了,那些个人再不会到你这里来指手画脚,让纳涵安心住下好好养胎。这秋家倒了还有我方家,她始终是我方家长房的女儿,断不会让她母子无处可依。”

    方代儒是闭着眼睛说这话的,也没想过要听孟情什么感激的话语。这些日子他忙碌得有些倦了,回到方家总是冷冷清清的感觉,还不如孟情这个小院子有人气,这才闭目一会儿,就微微响起了鼾声。

    孟情先</br></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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