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市救赎十八:失而复得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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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猫扑中文 ) 都市救赎十八:失而复得(三)
这十一年来,队长俞海山三进三出市建三公司三队,一次是出任公司直属项目部经理,带出去的管理干部都是三队的,一年半工程结束,项目部解散,大家一起回三队,接替他的队长调公司安全科任科长;一次去抗州八个月,接替出了经济问题的公司直属项目部经理,工程竣工后他仍回三队;章成器为他代了八个月正队长。一次是进市建委党校脱产读书六个月,章成器为他代了六个月正队长。这十一年来,三队的生产、行政副队长、支部书记,工会主席全调动过二次,章成器一直没有动过。
他也看到,实际上控制着三队的,是俞海山的十几个工地主任、股长一级的铁哥儿们,他们一直在三队没有动过,只是在队里调来调去;这十一年来,他也看到,通过杨国方的路子,在市建三公司接到分包工程的外包队伍,决不会少于30支,就三队来说,外包队伍从川沙花木一家发展到八家,外包劳动力从二百多人发展到四千多人;三队从每年完成一千五百多万工程量,提高到每年完成十一亿七千多万工程量,机械化施工能力达到国内前茅。工地也从五只发展到二十二只。但俞海山的铁哥们且仍然基本维持在这个范围里,只是权力越来越大。
在这十一年来,章成器和俞海山他们之间,始终遵循1980年三月份在陆家咀菜场双方达成的口头承诺。章成器从不问讯他分工以外的任何事情,不参于任何联谊活动,不出席任何饭局;除每年由杨国方安排他为外包队伍完成一些技术文件编、算,由他开价并和他每年结算七、八千元劳力资外,就是杨国方逢年过节(元旦、春节、五一、八月半、国庆节,后三年增加到六月十八章成器生日,)为他全家送一批副食品,在菜场做的大姨子尚秋菊和连襟陆友德说:“全是一级货色,每次不低于三百只洋!当队级领导就是不一样!”
章成器进公司后,杨国方那边逢年过节送吃局,还维持这个原状和水平,就是去年七月里俞海山他们出了事双规了。杨国方与他之间的交易也没断过,吃局还是照旧。
“杨国方不浮出水面,俞海山他们的后台靠山也就浮不出来,俞海山他们的‘私活’也就永远查不清楚。”章成器想,当然他也不知道这个中内幕。
在这十一年中,他幸好有这笔额外收入贴补家用,前后用去了3万多。首先是女儿读书,花费惊人,高三时,学校要的额外费用和要求买的复习资料,前后超过了2千5百多元,他妻子尚春梅强调,一、没有必要买这些中看不中用的复习资料,二、这笔钱可不在她负责开销的范围内。后来女儿考进了大学,章成器他私低下每月给女儿4百元零用、儿子也增加到一百元零花线。
二是岳母1989年住院胃开刀,又有糖尿病,总共花掉7万多元,单位报销了1万多,五兄弟姐妹各尽所能,夫妻俩都在港驳公司驳船上做老大的大舅子一家,只能努力出到3千;在港务局修建大队开混凝土泵车的二舅子和在南市区房屋修建公司做三十六吨加藤吊司机的二舅妈一家,挺账2万;夫妻俩同在杨家渡菜场工作的大姨一家努力出了1万;在上港七区食堂做会计的小姨和七区做派出所副所长的小姨夫尽力认了5千;尚春梅只能认5千,还差1万2。开了家庭会,准备五家均摊去借高利贷。
最后章成器说,这1万2由他来出,不是丈母娘做出牺牲,春梅回不了上海,他不仅讨不到漂亮的娘子,也不会有儿子、丫头,要不是丈母娘含辛茹苦带大光大,她也不会制毛病!这1万2应由他出。人要知恩图报!让老实巴结,一门心思帮助父母拉扯大弟妹的大舅子尚春兴,拉着他的手,流了好一会眼泪。
为什么尚春梅对丈夫突然出头承担这1万2千元医学费而不追究来历,也没有发介昵?倒不是因为是自己母亲生病,而是因为当尚春梅生下光大后,岳父母和大舅子请章成器母亲和姐姐、姐夫一起来家碰过一次头,深知妹子脾气的大舅尚春兴代表父母做过裁决,他说,因春梅是长途汽车司机,基本上照顾不到家里,春梅一家要退休的父母都照顾,只好和父母吃在一起,不另开伙仓了,父母只负责买吃的主食,其它一切由春梅出钱,为此妹夫章成器的工资和名份月奖、季奖、年终奖要全交春梅,春梅当家,但要管妹夫的衣服、鞋袜。妹夫另外所得,不论多少,不管来路,由妹夫自行保管使用,妹妹不能干涉、过问。所以尚春梅对丈夫突然出头承担这1万2千元医学费既没有发脾气,也就不追究了。
所以,章成器在钱不够用时,就动用了杨国方给他的这笔外快。11年下来,他就积存了这3万3千元。
这3万3千元对章成器来说非常重要,母亲业已七十有五,岳父母也是奔七十的人了,还有病在身,女儿光英今年已二十二岁,正读大三,她比她母亲还生得好看,象他生父程小海,结婚不会很晚。这都是要用钱的。
在这11年来,他听杨国园说,他弟子杨国方在崂山菜场出任经理兼党支部书记,在浦西复兴东路东台路开了一家古董、字画店,在方浜路豫园附近开了一家老红木旧货家俱店,请了四个懂行的人看店,还请了在市博物馆做研究员的吴辰经理的外甥来做艺术总监,生意十分兴隆。兄弟俩还在花木龙王庙各造了独院小楼、买了汽车。
他听俞河山说,他老俞家,在青浦乡下造了3幢各350平方米的三层小洋房,有电、有自来水,下水道进村里的总管道,烧饭用煤汽罐,热水有太阳能,3兄弟每人一幢,海山的房子由他父母住着、照顾着。
特别是1991年4月份,他调进公司技术科后,他听说,在杨国方一同玩古董、字画的有势力、有背景的朋友鼎立帮忙下,俞海山大哥俞湖山从市政二公司辞职,承包了直属市公用事业管理局的一家管道铺设工程公司,这是一家专门负责埋设煤气管道、自来水管道的勘察设计施工公司。不过章成器并不相信,他俞湖山小学毕业,那有能力管一只公司?而且还带专业勘察设计?他凭自己的直觉认为,俞海山肯定在幕后做主!所以俞杨二家合伙搞钱,俞家应是得大头,这承包公用事业管理局管道铺没工程公司的人,应当是俞海山!
想到这里,章成器面颊如抽筋,扯动了七、八下,他想:“可以想象,只要外界条件一许可,俞海山非跳出去自己干不可!应当说,他各方面的准备工作已弄得七七、八八,估计不会超过二年……。”
他忽然顿悟:“这个企业定向自培生庞学文和俞海山一同调进技术科,这不是宗、林二人早有预备吗?这样看来,俞海山的发财计划是得到宗、林二人首肯和全力支持的!……看来!接班人已准备好了,二年也不会有也!”
章成器嘴角扯出了笑意,一丝讥讽和窥测到“原来如此”的得意精光闪过他眯缝的双眼。
突然,一阵大狼犬的狂吠,把一直沉浸在边想边走路的章成器惊醒,他猛然一定神,他发觉自己已走在青莲街上,已来到舅父家隔壁。因为这隔壁石库门里一楼住着一位在东台路古玩市场做保安的人,派出所批准他养一头从部队退役的德国大狼犬,每天晚上九点,东台路古玩市场收市关门,这保安就带狼犬去上班,一直到第二天早晨九点开市,人和狗才下班回家休息。养狗的保安说,这大狼狗很懂事的,从来不叫,邻居一直没意见,就是章家外甥一经过,他就无缘无故的激动起来狂叫十几声。终究弄不懂啥原因?
要进舅父家石库门了,但他下意识的发觉手里的塑料马夹袋怎么份量不对了?他马上用手一摸,装钱包的马夹袋已空,再提起马夹袋一看,马夹袋底已破!不好!钞票落脱了!
章成器脑袋翁的一声响,人就软得站不住了,浑身发麻、发抖、手脚冰冷,一下子瘫坐在墙脚边。额头上冷汗直冒!他冷静了一下,回顾一路过来的情景:上85路车时,他肯定摸过马夹袋,钱在,没到下班时间,车上人不多,不轧;上东昌路市轮渡时,为赶上渡轮,他奔了几十步、钱包在马夹袋里索登!索登的跳过,他感觉得到钱在;在十六浦市轮渡出渡轮时,他又摸过马夹袋,钱肯定在;上11路车时,人是轧的,人挤人,但他下车时,肯定摸过马夹袋,钱包肯定还在。对!要落脱的话,就应当在过人民路,走露香园路到青莲街这一路上!希望上苍可怜穷人,这旧生报纸包的小包包,不要引人在意!他决定马上原路返回,仔细寻找!
一路上,虽在和人碰撞过、交肩过、超越过的地方他扩大了寻找范围,但是当他一路找到露香园路口,望着脚下到人民路对过马路边11路车站这一段光秃秃的路面后,他彻底绝望了,他忍不住挥了一下手上破底的塑料马夹袋,仰天长叹一声,双脚一软就朴的一声坐在了街缘石上,举起这破底的塑料马夹袋横看竖看,看了又看,突然他仰天狂笑起来,能发出如此大的笑声,确也令他自己意料不到,但并没让从他身边匆匆走过的下班族男女停下脚步;他从狂笑到无可奈何的、揪心揪肺的痛心的干笑,又到撕裂压仰的悲笑,从悲愤、凄历的干号,突发出悲痛欲绝的压仰的抽泣,接着他把手上破底的塑料马夹袋一丢,双手掩面痛哭起来!也不顾那些侧目看着他的路人。肆无忌惮的、旁若无人的痛哭!
有钱人好一掷千金,一夜麻将输赢几十万,到深圳去赚皮肉钞票的女人,一月好寻几万!这区区3万3千元人民币,可是他一个本科学历的高级工程师十年的私房积蓄啊!而且是熬了多少个夜?死了多少个脑细胞?人不能与人比,但只要过得称心就好!偏偏他就过得十分不称心!
这次他如此伤心欲绝的哭声竟引起了回音,只听见一个普通女性的声音离他很近的向他发问:“先生,先生!这只马夹袋是你的吗?”
文革前,不认识的人都称他为同志,他感到很自豪、自信;文革中,不认识的人都称他为师父,他感到有安全感;现在改革开放了,不认识的人称他为老板,他一听就汗毛淋淋,心发怵、背发凉;不认识的人称他为爷叔、老爷叔、老伯伯,他从心底里会涌起一股厌恶感,他立马感到有被虚伪和欺诈包围着一样;此刻有人称他为先生,他顿感亲切无比,他放开双手,抬起仍然泪流满面的脸,随着声音他侧头一看,一位四十岁横里,身穿南市环卫工作衣,外罩一件御寒棉马夹,头戴一只单层布风帽,围着一条晴伦围巾,一只白纱大口罩挂在头颈上,左手扶着把大竹扫帚,右手提拿着他刚才掷在地上的破底马夹袋的扫马路的环卫保洁女工正在向他发问,她身后停着一辆装垃圾的铝合金薄皮制手拉双轮垃圾车。
章成器伸手接过这只破底塑料马夹袋,团了一团,随手掷进拉圾车里说了声:“对不起!破底了。”但保洁女工又忙把这只破底马夹拿出来说:“这可不能掷掉,这是重要证据。”章成器一听,右眉稍扯动了二下,也不搭话,摸出皮夹子说:“罚多少?”
保洁女工怪异的看了章成器一眼说:“你不是落脱了东西吗?这只破底马夹袋可是证据!”
章成器像被电触了一下,蹭的跳了起来,一把抓位保洁女工,忘情的,激动的说:“对!我是落脱东西,你拾到了吗?”
保洁女工平静地说:“我是拾到过东西,不过已交给露香园路派出所了。”
章成器这下子可激动得语不连句:“谢谢!谢谢……”
保洁女工仍平静地说:“你也别激动,也别忙言谢,你还得跟我上派出所去认领,你可要有思想准备,我拾到的东西不一定是你的。”
章成器忙说:“好!好!你领我上派出所。”他马上接过保洁女工手里的大竹扫帚往垃圾车里一放,见垃圾车里还有一把铲煤的大铁锹,大半车垃圾。他推着垃圾车跟在手拿破底塑料马夹袋的中年保洁女工就转身直往露香园路里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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