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太太稍安勿躁，老夫人也是好意。”童妈妈无奈的解释道：“三姑娘这……这又不是喜丧，平白出了这么个事儿，影响家中运道不说，三太太膝下还有磐哥儿呢……”

    “三太太仔细为磐哥儿想一想，等磐哥儿长大了，若是总有人对他指指点点说，他有个姐姐不明不白投缳了，磐哥儿还如何做人呢？”

    自尽算是横死，个中缘故又杂七杂八腌臜的要命，放到谁家也不会声张，更别提苏府已是阁老府邸，老夫人又怎么会允许三太太回城闹得人尽皆知！当年的远筝姑娘也是投缳自尽的，至今又有几个人知情？

    于氏闻言便又一次萎顿下去，掩着脸抽噎起来。

    方才樊妈妈就怕她大声哭嚎吓坏了磐哥儿，如今童妈妈又将长远大计给她摆在眼前，她还能说什么！嫣姐儿再好，那也是已死之人，她的磐哥儿才是她一辈子的依靠，她还没傻到给磐哥儿的将来找麻烦的地步呢！

    见得于氏又老实下来，童妈妈便叫樊妈妈打水给于氏净面。三太太到底是三姑娘的亲娘，老夫人虽然已有安排，总得一五一十的跟三太太面对面讲清楚不是？否则就是老夫人这个做祖母做婆婆的不是了。

    童妈妈倒是想跟于氏讲，三姑娘本就是畏罪自杀的，值不得为她这么伤心。不过想到三姑娘到底是三太太身上掉下来的肉，童妈妈也就避而不谈，只是将老夫人的安排简单说了说，那就是秘不发丧，将来再报病亡。

    “我都听老夫人的。”于氏虽不情愿，却还是点头哽咽着答应了。

    自家老爷前年升了四品兵备知府，如今已是在任的第四年，再有二年许就能回京任职了。磐哥儿如今也有四岁了，眨眼间就会长大，为了这父子俩的前程，秘不发丧才是最好的出路。

    童妈妈似乎没想到于氏竟然这么通情达理，一时便有些愣怔。不过想到这位三太太如今已是五品的诰命夫人，膝下又有了男嗣，董妈妈也就几不可见的点了点头：“三太太如此识大体，也是苏家和三老爷的福气。”

    说罢这话，童妈妈也不再停留，立刻就与于氏母女告辞道，家里还一大摊子事儿等着处置呢，她得趁着天色还早赶回城去：“再耽搁下去，城门就关了。”

    “樊妈妈和杨妈妈替太太和我送送童妈妈。”见于氏哭得有气无力的，根本无心回话，陶然便发话道。

    童妈妈方才有好几次都欲言又止，待会儿许能透露给樊妈妈杨妈妈知道一二，回头也好借这二人的口叫母亲听一听。嫣然虽然死了，却也不能叫她的死成为一颗钉子长在母亲心里，得赶紧趁热打铁将她从母亲心中拔出来才好。

    樊妈妈和杨妈妈答应了，又交代红霞和碧影好好照顾太太姑娘，几人便转身出了房门。陶然这才轻声劝慰于氏道：“母亲就别哭了吧？小心身子要紧。”

    于氏缓缓抬起头，见得小女儿也早就哭得眼睛红肿，不免又一次悲从中来，伸手便捉住陶然的胳膊哭道：“你说你姐姐到底是怎么了？你祖父如今是当朝权相，你父亲也是四品知府了，锦衣玉食哪一样缺了她的，她就这么狠心走了？”

    “十四岁虽然不小了，却也不算大，亲事未定也不用这么着急啊……陶姐儿你说是不是咱们不在的这几日，你祖母给你三姐姐说了一门亲，将她硬生生逼死了？”

    陶然未曾想到母亲竟这么糊涂，竟将嫣然的死平白赖到了祖母身上，慌忙伸手掩住于氏的嘴：“娘快别这么说！我知道娘是太过悲痛，可这话若是传到祖母耳朵里去，那就是大逆不道！”

    见得于氏满眼不甘，陶然便沉声道：“娘既明白祖母是什么样的人，也知道三姐姐的性子，您说她们哪一个是这么糊里糊涂的人？”

    “就算是从北郊回来后，祖母给三姐姐提过一句半句关于亲事的话，这才不过三两日，哪里会仓皇定下？爹爹和娘可是都没在家……”

    “你说的也是。”于氏缓缓软了下来：“苏家既不是小门小户，你三姐姐又没有什么难言之隐，你祖母那么精明的一个人儿，怎么会三两日就给你三姐定下改不掉的亲事呢……”

    那嫣姐儿又到底是因为什么自尽的？她怎么就想不明白呢！十四岁是多么好的花样年华啊，就这么毫无牵挂的断送了去，怎么可能么！

    “不单是娘想不通，我也想不通。可是娘好不容易和祖母相处得这么好了，总不能因为想不通便胡乱定论说是祖母的错儿不是？”陶然微微皱眉道。

    “我这不是已经叫樊妈妈和杨妈妈去送童妈妈了么，童妈妈许会透露些什么内情给她们知道，到那时再细论也不迟。”

    若她对嫣然的死因不知情，和母亲的关系也还像过去那么生分，她才不会提醒母亲半句。可如今她既然知道嫣然是个该死的，又怎么能容母亲随便诬赖祖母呢！

    “那就等樊妈妈她们回来问问看也罢。”于氏哀哀的半靠回炕上，仿佛浑身都被抽掉了筋和骨头，这时的她才想到小女儿身上还有伤，便招呼红霞：“你也服侍你们姑娘躺下吧，她那伤腿还没好利落，哪里坐得住。”

    如此也就过了两刻钟后，樊妈妈和杨妈妈便送罢人回来了。才一进屋，于氏也瞧见这两人一个比一个面色发黑，立刻就坐直了身子道：“怎么样，童妈妈怎么说？”

    樊妈妈犹豫的看了看陶然，又看了看杨妈妈，半晌不曾言语。于氏见状还以为樊妈妈有话要瞒着人，不免满面不虞：“杨妈妈既然与你一同去送的童妈妈，你还瞒得住什么？还不如说出来叫陶姐儿也听听，也好帮我分析分析她姐姐怎么没的。”

    樊妈妈深深叹了口气。方才杨妈妈就生怕她将缘故说出来，再吓坏了六姑娘，路上便不停的叮嘱她，如今可倒好，太太还不知道怎么回事儿，就说不用瞒着了，这叫她如何张嘴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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