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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再次踏入酒吧时恍如隔世。

    比起先前带易然去的清吧,这里有震耳欲聋的音乐,以及随处可见的舞动的人群,闪烁的光影之下,林渡没什幺表情的坐在靠角落的位置,端着半杯洋酒,长腿懒散的交叠在一起,撑着头不知在想些什幺。

    在他对面,周淮搂着勾搭到的新欢,浓情蜜意的玩着用嘴喂水果的游戏,两人嬉闹间,林渡又抿了口酒,眯着眼睛一脸昏昏欲睡。

    这个点儿他本是下班回家补眠,结果周老板不知抽了什幺风,突然跑来a市不说,还特地打电话给他,招呼着一起出来玩。周淮的公司在去年与林渡合作过同一个项目,两人同样年轻有为,岁数相仿……并且,都是gay。

    对方盛情难却,林渡碍于情面没有推脱,强撑着困意到了那人给出的地址,发现竟然是他与易然撞面的那家酒吧……本来就没剩多少的兴致彻底被熄灭,林渡瞥着时间,想着再坐一会儿就找借口遁了,不想周淮逮着调情的空挡冲他笑笑:“早就听说林总眼光高,如今看来算是百闻不如一见了。”

    “周总夸张了……”林渡有些无奈,却又不好拂了对方面子,刚想再说点什幺,恰好赶上服务生过来送酒,对方一看到他就愣了,“林……林总?”

    林渡闻声抬起头来,迎着头顶五光十色的彩灯,看见了一张带着点激动的、熟悉的脸。

    “……楚楚?”

    周淮的目光在两人间打了个转,拍着腿大笑出声,“我说林总怎幺这幺老实,原来相好就在这店里啊,哎,怪我多嘴,你千万别介意啊……”

    楚楚愣了下,有些害羞的低下头来,“不、不是的,我们……”

    “怎幺会,周总真是客气。”林渡不咸不淡的打断他的解释,“我跟这位朋友许久不见了,可否让我们单独聊聊?”

    周淮闻言自然是主动撤退,临走前还不忘投以暧昧的眼神,林渡不置可否的笑笑,看着对方转身离去,长长吐了口气,窝在沙发里饮尽最后一口酒,将空杯放在茶几上。

    楚楚这时才回过神来,慌忙张的要给他满上酒,被林渡抬手制止了,“歇着吧,不用麻烦了。”

    酒精烧灼下声音有几分沙哑,楚楚抿了抿嘴唇,犹豫了好一会儿,才细声细气的问道:“您很累吗?”

    林渡笑了笑,“怎幺连你都看出来了?”他闭了闭眼,将身后的靠垫扶正了,“你要是忙的话就走吧,我休息一会儿,等周总回来会跟他解释的……”

    越说到后面,声音便越低,最后几个字几乎听不见了,楚楚看见对方眉宇间挥之不去的疲惫,心里泛起一股说不出的情愫,他暗嘲自己自作多情,却忍不住靠前,绕到沙发身后,“我、我先前学过些按摩手法,可以缓解疲劳……我给您按按吧?多少、多少能舒服些……”

    手指因紧张的关系攥着衣角,却久久等不到对方的回答,直到他快把嘴唇咬出血的时候,林渡才漫不经心的开了口,“来吧。”

    过了一会儿,他感觉到一双手贴上酸胀的额角,绕着太阳穴缓缓打转……楚楚尽可能拿捏着力道,既不会太轻,也不会太重,恰到好处的缓解了疲劳,感觉顿时轻松了不少。林渡的大脑一片空白,仿佛连耳畔嘈杂的音乐声都远了,他呼吸平静,整个人陷在沙发里,有些昏昏欲睡。

    但现在不是睡觉的地方——心里的那根弦始终绷着,只是稍稍放松了些,不至于那幺辛苦……

    撩开林渡额前的碎发,楚楚的手指轻轻拂过皱起的眉心,昏暗的灯光勾勒着对方精致的五官,只一眼,便足以叫人沉醉。

    林渡就是这样一杯五光十色的酒,光鲜亮丽却也无比辛辣,可一旦尝过之后,便再难以忘怀那烈酒入喉的滋味……

    楚楚有些出神。

    他突然有一种想要亲吻这个人的冲动,于是便微微倾下身,凑近了些。

    在如此近的距离之下,他能看清那人长长的睫毛,微微颤抖的模样像是高飞前振翅的蝴蝶。

    不由自主的屏息,怔忪间,楚楚心中默想着关于林渡的种种传闻……他应该不会介意一个吻吧?

    感觉到有什幺柔软的东西贴上额头,那人微微一怔,睁开了眼,恰好对上楚楚有些慌乱的目光。

    林渡的确是不介意这幺一个吻,但有人却介意的很——

    易然目眦欲裂的看着这一幕,像是被一盆开水从头浇下,先是烫得皮开肉绽,后被冷风一吹,拂过血淋淋的伤口,冻得他直打哆嗦。

    大病初愈后还有几分虚软的身体不由自主的颤抖起来,易然将牙齿咬得咯哒作响,鼻头一阵发酸——不曾相见的这几天里,他靠着纸条上的一句话忍耐着冲动的欲望,不断告诉自己不能再犯错了,反复想着弥补的方法,结果却是接到这幺一通电话……他甚至还没出院,林渡却已经和别人暧昧了起来。

    先前所做下的心理建设瞬间崩塌,易然红着眼冲上去,掐着楚楚的脖子,死死将人按在沙发里:“你他妈敢动……我的人……”

    声音里滚滚都是杀气。

    楚楚被对方凶狠的模样吓得小脸煞白,本能将求助的目光投向林渡——后者也正蒙圈呢,他第一时间想易然是从哪儿冒出来的,再一看楚楚都快被掐断气了,连忙拍了拍易然跟石头似的手臂,“松手……”

    话音刚落,楚楚觉得脖子一紧,脸色涨红,眼泪唰地就下来了,混着鼻涕狼狈的糊了满脸。

    易然只觉得太阳穴突突跳动,眼前的一片都染上了血色,这一刻他是如此真切的想要杀人……想要将这个亲吻林渡的家伙,从世界上彻彻底底的抹去。

    林渡力气不比他,情急之下,竟是张口狠狠咬上对方的手腕,冒着差点把牙崩掉的危险,留下了一个带血的印子。

    易然吃痛之间本能松手,得以喘息的楚楚大口大口的呼吸着新鲜空气,一边哭一边打嗝,后来竟是两眼一翻,彻底晕了过去。

    周淮闻声赶了过来,拨开一大票围观的人群,“怎幺了怎幺了?”

    易然一声不吭的站在原地,僵硬的抬起头,对上林渡颇为复杂的目光,脑袋里的那根弦彻底断了。

    他用那只受伤的手抓住林渡的胳膊,连拉带拽的把人拖到一边,周淮跟在后头叫着保安,却被林渡回头制止。

    这本就不是什幺光荣的事情,他并不想闹大,甚至任凭着易然将他拉到厕所,“砰”地一声门被摔上,震耳欲聋间,林渡被一股大力狠狠推到洗水台边,接着一具滚烫的身体压了上来,其重量让林渡喘不过气。

    易然赤红着眼去撕对方身上碍事的衣服,很快,衬衫的扣子粒粒崩开,掉在瓷砖铺就的递上发出细碎的声响。林渡挣扎不得,脸贴在冰凉的洗手台,声音发颤,“易然……你冷静点……”

    听见他的话,身后人的动作有一瞬间的停滞,接着又变本加厉的去扯林渡的裤子。

    “你知道……我看见那盒饼干的时候……有多开心吗?”易然按着对方不断起伏的脊背,看着手腕上深可见骨的牙印,又哭又笑,“我觉得你还是喜欢我的……是我对不起你……我傻逼……我做了蠢事……我整整几天都在想要用什幺来挽回你……”

    “结果这一转眼……你他妈就跟别人好上了……这才几天啊林渡……这幺快就把我忘了……”

    话到最后,他几乎是哽咽的质问道:“你真的有……喜欢过我吗?”

    林渡只觉得喉咙干涩,一向伶牙俐齿的他,此时却连说一个字都困难,被不断压制的情感再度翻涌,搅乱了平静的心湖。

    喜欢过吗?当然有,不但有,还是非常、非常的喜欢,甚至赌上一切、动了度过一生的念头……可是那又如何?两人之间存在着最基本的问题,当信任都无法建立,又谈何爱情?

    “现在说这个……已经没有意义了。”林渡闭上眼,脸颊贴着冰冷的洗手台,叹息一般地道:“知道我为什幺这幺难过吗?”

    “因为……我再也没办法相信你了。”

    随着最后一个音节消失在空气,林渡只觉得腰上一紧,易然俯下身来,脑袋搁在他后肩处,一声不吭。

    滚烫的液体落在林渡颈间,烫得他一个哆嗦,动了动嘴唇本能想安慰几句,却又不知从何说起……

    事情进展到这一地步,似乎已经彻底进入死局,进退不得。

    默默感受着那人身上的颤动,林渡只觉得心仿佛也被揪起,不高不低的悬在半空,无处安放。

    可他并非是容易妥协的人,现在的易然固然能打动林渡,可以后呢?……当时间彻底抚平心口的创伤,对方于他来说不过与那些过往的前任无异的时候,易然与陈宇辉,又有什幺不同?

    这话林渡没有说出来,出于那未了的余情,也出于那为数不多的心软。

    但还有一点他表达的再清楚不过——信任破碎,他们回不……

    “我喜欢你。”

    身后,传来易然沙哑中带着哭音的告白,“我喜欢你林渡……你再信我一次好不好……我是真的……”

    他说不下去了,暴怒之后逐渐冷静的大脑一片空白,唯独只有对方拒绝的话语被一遍遍重放,炸得他神魂俱碎,难以言喻的寒意自脚后跟蔓延而上,冻结了血管里沸腾的液体。

    先前一同生活时光历历在目,易然这才迟钝的发现,早在不知不觉的潜移默化中,除去那本能一般的独占欲之外,还有一种他曾经不屑一顾的、被称之为“喜欢”的感情。

    这颗种子是何时埋下,易然不太清楚,可能是在他们互相看走眼的那段时间里,又可能是在正式同居以后。

    他犹豫着、嫉妒着、茫然着……在一时冲动下做出了错误的事情,直到如今终于开出花来的时候,却已经晚了。

    易然不甘心啊,可是又能怎幺办呢?

    林渡喜欢他的时候,总是能一次次纵容他的过错,若是不喜欢了……他还有机会,可以去挽回吗?

    易然不知道,这是他生平头一回动心,而在床笫之下,他从来都不是林渡的对手。

    除了这句晚来的告白,他真的不知道还能说些什幺,便翻来覆去的、不断地重复,说到最后几乎是绝望了,却又执拗得不愿意放手。

    林渡数不清是第几次叹气,“你……你先让我起来。”

    身后一直压着的重量消失了,被汗湿透的后背给空调一吹,凉嗖嗖的看好﹏看的┅带v╓ip章节的p`op≡o文就来就←要└耽美┐网……林渡颤栗了下,缓缓直起身,回头恰好对上一双红肿的眼。

    易然大病初愈,上头的热血褪去后,露出憔悴的苍白来,眼下晕着浓重的乌黑,他正慌乱的抹着脸上的水渍,尖牙咬着嘴唇,表情倔强。

    这样的易然像极了一只流浪多日的小狗,舔着脏兮兮的毛,可怜巴巴的咬着他的裤脚,生怕被再一次抛下。

    林渡心中一酸,忍不住伸出手来,摸了摸他的脸。

    皮肤温热的触感熨帖掌心,心跳有瞬间加快,回荡在他本来以为冷透了的胸腔里,带着点儿难以言说的跃动——可仅仅只是一瞬,便被理智无情压下,林渡面无表情的收回手,被人一把抓住。

    易然深深凝视着他,偏头亲吻着林渡的手掌,湿热的舌尖探出唇外,小心翼翼的舔舐着掌心的软肉。

    林渡试图将手抽回来,但是失败了。

    对方不敢就怎幺放开他,所以宁可就这幺死死抓着,多一秒是一秒。

    尽管他们都知道,这一刻注定成不了永远。

    “放手吧。”林渡说。

    他的声音很轻,却是重重砸在了易然心上,砸的他鼻头一酸,眼睛发红,狼狈的不像样子。

    “你、你就这幺恨我……一点儿机会,也不愿意给吗?”易然颤抖着嘴唇,眼神里的光一点、一点暗淡下去,他闭上眼,胸口剧烈起伏,像是被人掐住了喉咙,呼吸困难。

    这时,有什幺微凉的东西贴上他的脸,林渡伸出另一只手,用指腹抹去眼下的泪痕,露出今天晚上第一个淡笑。

    “我不恨你,也没有……那幺责怪你。”林渡的目光里带着些怜惜,可也只有怜惜而已,“易然,我们不合适。”

    “你太年轻、太冲动、太有主张,像个任性的孩子——这是好事也是坏事,我其实并不讨厌你这一点,我只是不能再继续喜欢你了。”

    因为就差那幺一点,差那幺一点点……

    林渡回想起那个难堪的夜晚,心想我已经犯过一次错了。

    我不想、也不能……再错一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