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讨厌你的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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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还是这里吗?)(好黑呀!还是这么黑!)(不过这黑得一点都不让人害怕,好温暖,好温暖。

    )

    “喂!有人吗?”沙哑的声音在这无边无际的黑暗中响彻,回荡了一遍又一遍。

    “有人吗?”

    “有人吗?”.....空洞的回声仿佛带着彻骨的冷意,毫无感情,麻木而深沉。

    亚伦吓得打心眼里涌现出恐惧来,黑暗,更加幽深。突然,如创世纪的第一缕光划破黑寂的宇宙,一个萤火虫般的光点出现在一片黑暗中,接着,这些光点如约好了般齐齐浮现出来,眨眼间点亮了黑夜,组成了一个蜿蜒不知尽头,不明首尾的光之长河。

    亚伦瞪大了眼睛,顺着那浩瀚的长河看去,一副波澜壮阔,撼动人心的画面映入眼前。

    无数光点悬浮在黑暗中,一条条光芒长河将一个硕大无比的光球围了起来。

    那是亚伦无法直视的伟大,没有凡尘语言能形容其万一的壮丽,大概只有闻名的博学士和智者从缪斯女神的千语书中偷偷能找到一言片语。

    非常突兀的。一个温柔而安宁的声音呢喃着。

    “你来了,我的孩子....”

    “你是谁?你是谁?你是妈妈?你是妈妈!对吗?”亚伦瞪大了眼睛,疯狂地寻找到这声音的来源。

    ...........火辣辣的痛楚从左脸颊传来,就像把皮肤剥开,在淡粉色的肉上涂上辛辣的沙虫毒液,这痛苦瞬间捏紧了他全身的神经和肌肉,亚伦霍然睁开眼睛,一个激灵歪坐了起来。

    “废物,还在睡懒觉!快给我起来干活!我刚才的话你个小废物听到了吗?十个极品沙虫卵,少一只老子就断了你另一只手。”一个恶狠狠的声音响起,带来鞭子抽打在背部的嗖嗖声和灼痛感,彻底把亚伦最后一丝睡意给掐灭。

    (还是这个梦吗?这是第几次了,为什么梦境总是一模一样?)他略显茫然的淡棕色眼珠瞬间收缩,亚伦感觉到整张脸的左面都是火辣辣的,没有知觉,而左眼的眼角都睁不开了,他不用看也知道,左脸颊已经肿得老高。

    不过看清楚了眼前对自己扬起皮鞭子的壮硕男子,亚伦心中泛起的怒气瞬间被一桶冰水浇灭,他左手一撑地从铺在地上当床的破烂兽皮上翻身,扑通一声趴在地上,瘦小的少年骨瘦如柴,衣不蔽体,如一条老死狗般瑟瑟发抖,一动也不敢动。

    “比利大爷,我不敢了!您大人有大量,放过我这次吧!”亚伦那乱蓬蓬如沙草的棕色头颅深深埋在地上,闻着地面上透着尿骚味的黄土,独特的沙哑声音透着卑微和惶恐。

    比利又一边谩骂着,一边抽了亚伦几鞭子后,才潇洒地转了转自己的左手腕,布满老茧的手掌在那个还散发新鲜皮革味的护腕上轻轻抚摸着,这新得到的皮护腕是用成年沙虫颈部那一圈最柔韧的皮肤缝制的,这可是丽娜那骚娘们送给自己的,在缝纫店里起码能卖上十枚沉甸甸的华纳斯铜币。

    一想到昨天晚上的抵死缠绵,丽娜那水蛇般的小蛮腰和摄魂夺魄的如丝媚眼,比利觉得自己的腰都软了,他低头看着如死狗般颤抖的小奴工,又扫了眼对方那一身脓包的瘦弱身体,看了看自己那一双丽娜新做的鞋角略略上翘的时髦沙虫皮靴干净平滑的皮面,犹豫了一下,还是忍住没有踢上去。

    这要是把鞋给弄脏,丽娜那**怕是要开骂了!万一下次过去的时候不让自己上床,那可就亏大了!

    预想中的拳打脚踢没有落到自己身上,正屏住气准备挨打的亚伦颇感诧异,少年怯怯地略一抬头,眼睛使劲往上翻,目光穿过手背上一颗颗发臭泛黄的脓包,看到了奴隶工头那一双新皮靴,长着一个腐烂肉疮的鼻头一耸,就闻到了沙虫皮刚刚硝制后残存的淡淡硫磺味,他心中一安,背部鞭痕带来的刺痛也消散了许多,顿时有了计较,赶紧小声说道:“比利大爷放心,我一定给您带来最新鲜的沙虫卵,心儿里带黄条条的那种!”听了亚伦沙哑粗糙的声音,比利满脸横肉,蔑然地瞥了眼这小奴工空荡荡的右手,他啐了一口难闻的暗黄浓痰,直吐到亚伦乱糟糟的头发上。

    “小废物,就你这身子骨,跟沙杨树枝儿似得,还缺了只手,要不是看在你手艺活不错,老子才不会留你到现在,听好了,十个心里儿带黄条的极品沙虫卵!日落之前给老子带回来,否则你就不用回来了。”这口浓痰正巧吐在亚伦头顶那一块硬币大小,刚刚结痂的伤疤上,让他疼得龇牙咧嘴,但却硬是忍住不敢多说一句,这伤口是一只成年沙虫给咬的,那圆形大嘴里参差不齐的利齿差点没把小奴工的脑袋给咬爆,才刚刚结疤有愈合的趋势.....不过亚伦却是顾不上理会自己头顶上的伤口,他心里暗暗一沉,听比利的口气,这是真要让自己挖十个极品沙虫卵才行,那种心儿里带黄条条的沙虫卵,外表晶莹美丽,被称为沙漠中的金缎带,是极其难得的货色,以亚伦当小奴工挖沙虫卵十年的经验来看,这种极品沙虫卵一百个里面才能遇到一个,像他这样手艺熟练,能轻易从沉睡的沙虫肚子囊腔里掏出新鲜沙虫卵的奴工,一天能挖到一个已经是幸运之神拉柯儿的彩带拂过额头了。

    亚伦咬着牙,瑟缩着身子,厚厚泥垢覆盖的耳朵紧紧贴在夯实的沙地上,听到比利的皮靴沉闷的脚步声渐行渐远并最终在一阵耀武扬威的喝骂声中消失,他才用完整的左手撑着身子站了起来,冷冷扫视了一圈简陋大帐篷里用看死人般的眼神望向自己的奴工们,棕黄色的眼眸里哪还有方才的卑微和惶恐?

    只剩下一片死寂般的沉静。被亚伦冷冰冰,沉静到可怕,好像没有丝毫情感的目光盯着,在这个大帐篷里席地而睡的奴工们纷纷有一种被毒蛇盯上了感觉,他们怂了,一个个要么左顾右盼,要么低下头,没人敢直视亚伦的双眼。

    哪怕他只是个十三岁的少年!哪怕他只有可怜的1.4码高!哪怕没有左手!

    哪怕他全身有着大大小小还在努力愈合的伤口!骨瘦如柴,好像一推就会倒下的病孩子。

    但他是这个大帐篷里几十个奴工中唯一有资格睡在兽皮上的,虽然只是一块被虫蛀的千疮百孔的破烂沙狼皮,但要知道,别人只能睡在混合着尿骚味的沙地上,塔拉干沙漠夜晚的湿气和寒冷洞彻骨髓,晚上的沙地比冰块都可怕,有没有一块避寒的杀狼皮完全就是冰火两重天的区别,这一点已经能说明很多情况了!

    小奴工面无表情地享受着大帐篷里安静下来的气氛,他摸了摸乱糟糟如沙漠荆棘丛的头发,把比利的那口浓痰从伤口上抹掉,而后随手从地上抓起一把沙土,从嘴里吐出一口吐沫,将其捏成一团,就这么按在头顶上。

    这是奴工们都会的疗伤手段,吐口吐沫,捏块沙土,这或许是世界上最简陋的纱布和疮药了,不过,这确实有用,灰岩营地口耳相传了几百年的偏方,自有其独到之处。

    忍住头顶传来的剧痛,背部隐约残存的鞭痕灼热感,亚伦转身,头也不回地掀开破布帐篷帘子,走出了散发着各种浑浊臭气的大帐篷。

    在帐篷帘子前,他停了下来,布满泥垢的耳朵灵巧地一动一动,隔着帐篷听到了里面传来了奴工们幸灾乐祸的议论声。

    “这沙蛤蟆倒大霉了!惹怒了比利大爷,这下死定了,十个极品沙虫卵...嘿嘿...”

    “老子挖了五年沙虫卵,连一只极品货色都没见过呢!那小子就算是个‘手艺人’,也不可能一天挖到十枚!”

    “让那臭小子整天说梦话扰到大家伙,以为自己是个‘手艺人’就能睡懒觉了!这下真是活该呀!爽快!”这声音里有毫不掩饰的嫉妒。

    “先说好,等他死了,那块沙狼皮子怎么分!?老子每天晚上就铺着点干沙草睡觉,跟睡冰窟窿里面似得,tmd都快冻死了,我肯定要一块,谁敢跟老子抢,把你卵蛋都被捏出来!”.......亚伦的嘴角露出一丝淡然的冷笑,那块沙狼皮是自己十岁时,在沙漠里遇到一个被逐出狼群的老狼后,经过一番生死搏杀,付出了右手三根手指代价才得到的,就凭你们这帮见到大沙虫都要跑的胆小鬼也敢要!

    ?温煦的阳光投射到他的头顶上,让他被唾液沙土盖住的伤口痒麻麻的,亚伦抬起头,太阳正在东方缓缓挂着,这是塔拉干沙漠的清晨,夜晚的寒冷和潮湿正和白天的干燥与炎热交织在一起,气温不冷不热正好,不过这种怡人的气候很快就会被热浪取代,到时候会热的人恨不得把皮肉都给扒下来,让快熟透的内脏都呼吸呼吸空气。

    在塔拉干呆过一天的人都知道——沙漠的清晨格外短暂!

    “这个清晨够冷!”突然吹来的一股寒气刺激鼻孔,亚伦打了个喷嚏,用脏兮兮如土爪子般的小手揉着鼻子,小声喃喃抱怨着,那和瘦弱的身体不成比例的大头高抬,看向远处的天空中那一抹越来越近的黑色阴影。

    压抑,只看一眼,就感觉到从遮天的阴影里发散出的令人发狂的压抑!

    好像死神的斗篷在缓缓覆盖过来,死亡的阴影即将来临!

    “怪不得以不准回归营地来威胁我,原来是黑沙暴要来了!这样的话...十个金缎带吗?.也不是没有法子!.”亚伦目光呆呆得看着不远处那高耸着的灰色巨岩,长满脓疮的脸上无悲无喜,心思不知道飘往何处去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