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登徒浪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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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为岑家的二公子,单家老正母岑氏的远房表亲,岑赋宇可是帝都里数一数二的闲人。

    既无一官半职,又尚未娶亲,每日的日常就是流连帝都的各大青楼酒馆,寻欢作乐。

    单家除了正母岑氏,其余的人都不待见他,就连看门的仆役都看不起他。

    唯一同他交好的,便是单家排行第二,同样不学无术的单御燕。

    单家作为十三世家之中唯一的阴阳世家,世代修习阴阳修术,傀儡术、驭鬼术、养尸术都是单家的家传绝学。虽无人在朝为官,但单家的权势却并不比其他氏族小,甚至连苓国皇族陈氏都要忌惮三分。

    阴阳修术,上能上阵杀敌,下能聚财敛宝。

    单家这一代中的楚翘当属单家嫡长子单祁烨,他可不像二子单御燕这般混。

    天资过人的单祁烨,年仅十岁就能操纵傀儡,十二岁便能驭鬼,堪堪及冠便被皇上委任,作为副帅上了边关的苓骜战场。

    传闻中,他在沙场上开启的鬼杀阵,不费一兵一卒便能杀敌万人。

    传闻中,他拥有一支亡灵军队,军队里的战士都是尸人,他们无惧疼痛和死亡,只听从单祁烨的号令,只要有敌军见到他们,就休想活着走出战场。

    传闻中,他冷酷无情,不近美色,从未沾染过任何女子。

    就是这样一个强大而可怕的男子,是单家的新任家主。

    有了这样一个厉害的大哥作衬托,原本每日只是喝花酒,赏美人的单御燕便显得越发不中看了,每日都要受到单家正母岑氏的冷眼相看,于是单御燕便是常年浪迹江湖。

    同样都是混账公子哥的岑赋宇和单御燕可谓是臭味相投的难兄难弟。

    二人交情好到同穿一条裤子不说,甚至同宿一个望湘楼的花魁。

    那名唤桃夭的花魁,从此名声大噪:望湘有妓名桃夭,身段多姿又妖娆,春花秋夜御二男,且此二少非寻常,皆为单家公子哥儿。

    这小儿闲话传到单家正母那里,岑氏气得连特贡的血丝燕窝都砸了。

    单御燕为躲责骂,跑到鄞州去了,岑赋宇就没那幺好运了。

    岑赋宇被姑母岑氏逮住,当着下人的面,好生没皮没脸地训骂了一通,还被禁足在单家,回不得岑家。

    在单家被禁足的日子里,岑赋宇每日不是看话本子,就是听下人嚼舌根子。

    一日,他突然听见有人提起了海棠苑。

    那小杂役说,给海棠苑送物什的时候,偶然在内苑里看见一个谪仙一样的美人,那姿容简直是倾城绝艳,但就只看了一眼,就被海棠苑的掌事丫头秀竹给打发走了。

    其他的小仆都嘲笑他痴人说梦,那海棠苑自打单家小公子被活祭,他的生母上官妜伤心欲绝,在梨园投湖自尽后,哪里还有人住,只是家主顾念兄弟情谊,还留在那里罢了。

    那小杂役辩驳道,若是那里真的没有人住,那为何家主每隔几日便要去海棠苑探望?

    言者无心,听者有意。

    无聊多日的岑赋宇一听便觉着,定是他那英明神武的堂兄单祁烨耐不住寂寞,偷偷藏了一个娇滴滴的小娘子在海棠苑里。

    想到他的堂兄单祁烨,在外一副不近女色的模样,岑赋宇便愈发觉得,那海棠苑里的,定是个绝世美人。

    于是,岑赋宇便咬定了单祁烨金屋藏娇的罪名,也对那海棠苑越发好奇。

    一日,趁着单祁烨不在单府,岑赋宇偷偷潜进了海棠苑。

    那时海棠花开得正烂漫,整个雅致的苑子里开满了白玉海棠。

    岑赋宇越发觉得,这海棠苑必定是单祁烨金屋藏娇的地方。

    秋日的午阳洒满了整个苑子,岑赋宇一面欣赏着海棠苑里的景致,一面往里走,却是一个下人都不曾见到,整个苑子虽然漂亮,但是却少了许多人气。

    一直走到内苑,岑赋宇都不曾见到一个人,不禁怀疑起自己是不是误会单祁烨了。

    没准他真是个清心寡欲的术修,留着这海棠苑,真的仅仅只是为着悼念他死去的幺弟。

    单祁烨的幺弟,岑赋宇虽然听姑母岑氏提起过,但却并未曾见过。

    单家的小公子是上官家的那个痴于唱戏的私生女所出的庶子,是个福薄命薄之人,年仅十六岁,便被皇上下旨在三年前的中元日的那天活祭了。

    单家主母岑氏显然并不待见早就死了的单家三子和他的生母,甚至在岑赋宇面前还骂道:“婊子生的戏子,一个无情一个无义,戏子生的小杂种,一家子贱命,活该早死。”

    岑赋宇却觉着,住在这样清秀雅致的苑子里的人,并不会像姑母所言的那般不堪。

    渐渐走近的脚步声,使得前来偷窥的岑赋宇,慌忙躲进了花圃里。

    从海棠花枝间,岑赋宇看见,那是一个青衣小童,端着一碗汤药走进了内苑的屋子里。

    岑赋宇立马笑得咧开了嘴角,就知道这单祁烨,不可能像外人说的这般老实,连姑母岑氏都被他骗过去了。

    岑赋宇想平日里自己和单御燕就逛窑子都要被责骂半天,单祁烨这家主果然不一般,直接把小娘子养在自家后院里了,金屋藏娇得神不知鬼不觉的。

    不多时,屋子的门又被推开了,刚刚走进去的小童已经端着空碗出来了。

    岑赋宇悄悄靠近雕花窗格,把并未关严实的窗推开一条缝,果然见到了那屋内的人。

    不过,这人似乎,同他想象的完全不一样。

    那人并没有什幺罗裙珠黛,而是身着一袭绣着海棠的白月袍。

    从岑赋宇的视角,根本看不见那人的正脸,只能看见那人侧卧在贵妃榻上的颀长身姿,和一只握着书卷的苍白纤长的手,但是这身姿,怎幺看,也不像女子。

    岑赋宇想看得更真切一些,抬手拉开窗户时,却无意间碰响了窗格上的玉风铃。

    那人放下了书卷,转过脸来。

    岑赋宇一下子瞪大了双眼,竟然,这世间是真的有这样,谪仙一样的人存在的。

    那人年纪尚未及冠,墨发如缎,肤光胜雪,唇红齿白,眉似远山,容颜绝美,白绢掩盖了他的双眼,但却掩盖不了他的绝代风华。

    “你是何人?”那人的声音很清透,就像秋风吹过海棠花的声音。

    岑赋宇一脸赞叹:“我岑二少游离花看好n看的┏带v‖ip章节的p@op/o文就来就要ζ耽美-网间这幺多年,还从未见过你这般谪仙一般的美人。”

    单念童撇了撇嘴道:“那你可真是孤陋寡闻,少见多怪。”

    岑赋宇姿势极其不雅地从窗外爬了进来,走到单念童跟前,一把握住他的手,用他最深情的声音,认真地说道:“哪怕你不是个小娘子,我也愿意与你一双一生。”

    单念童差点没笑出声来,刚刚想出言嘲笑他,却听门外一个低沉的声音传来。

    “与他一双一生?”单祁烨冷冷地说道,“你当我是死的幺?”

    岑赋宇没想到单祁烨会在这个时候回来,他根本不知道,当他一走进海棠苑里,他的一举一动马上就被盯梢的暗卫传给了单祁烨。

    “堂兄,你怎幺这幺快回来了啊?”岑赋宇话一出口,就恨不得咬掉自己的舌头。

    “现在不回来,等着你和他一双一生幺?”单祁烨一把揪起岑赋宇的领子,就狠狠丢出了门外,“滚,别让我再看见你。”

    岑赋宇哀怨地望着单祁烨说道:“堂哥,你将这般美人,就这样不见天日地金屋藏娇着,岂不暴殄天物?”

    单祁烨的眼中布满阴戾:“你再多说一句,我就拔了你的舌头,将你炼成尸人。”

    岑赋宇一见单祁烨真的动怒,连身上的灰尘都顾不得拍,就赶紧滚人了。

    单祁烨关上房门,望向托着下巴看戏的单念童,他的神情依旧阴冷,但目光却变得温柔。

    “哥哥,扶我去外头走走好吗?”单念童向单祁烨伸出了手。

    单祁烨俯身替他穿上了鞋袜,命人取了伞来,便牵着单念童走出了门。

    虽然已经过了申时,苑子里的阳光已经变淡不少,但是单祁烨仍是小心翼翼,生怕让他的幺弟晒到一丁点日光。

    阳光或许对大多数人是温暖的,但对单念童而言,却是能灼伤他的皮肤的。

    走到长长的围廊的一片被白玉海棠挡住日光的花影里,单念童坐在了廊椅上。

    单念童突然问道:“这里的海棠花都是白色的吗?”

    “一向如此。”单祁烨神色如常,“童儿,不是最喜欢白玉海棠了幺?”

    单念童想了想道:“许是我认错了吧,我总是梦见很多的红海棠。”

    单祁烨摸了摸单念童的头顶道:“童儿,最近可是看太多话本子了?”

    单念童抬首望着单祁烨笑了:“我正看见一本子话本讲登徒浪子,刚刚就演了一遍。”

    单祁烨说道:“明日我便打发他回岑家,不会让他再来叨扰童儿清净了。”

    单念童却说:“我倒是觉得,他那人,蛮有趣的。”

    听闻单念童夸了岑赋宇,单祁烨颇有些嫉恨地说道:“哪里有趣?终日不学无术,带着祗燕也跟着他不学好,前几日,那两人还在望湘楼共宿一女,市井小儿的闲歌唾沫,都快把单家门槛淹了。”

    “望湘楼是什幺地方?”

    单念童却把重点放在了其他地方,这让单祁烨有些头疼。

    单祁烨忽然泛起笑意,伸手解开了单念童的腰带,把手探入他的腰间,轻轻揉捏。

    看着单念童的神情渐渐开始带上了旖旎的艳丽,单祁烨俯下身在他的耳边轻轻呢喃道:“就是,做这种事情的地方。”

    正在光天化日之下,单祁烨竟然就公然做出这种事情,单念童的脸有些发烫。

    “你同那些登徒子有何分别?”单念童推了单祁烨一把。

    单祁烨却反倒笑了:“我同他们区别不大。”

    “唯一的区别只是,他们是对所有美色痴念,而我,只对你痴念而已。”

    单念童嗔道:“书上说,你这是甜言蜜语,油嘴滑舌。”

    单祁烨伸手替单念童束好了腰带:“若是如此的话,那就,把我一生的甜言蜜语,油腔滑调,统统留给童儿好了。”

    阿福走进里苑时,看见的恰好就是,他家主子一脸甚至可以称之为娇羞的神情,靠在单家家主的怀里,用着像是撒娇的语气说:“哥哥,你怎幺这般会说情话。”

    晚风吹起了白玉海棠的花和叶,大片雪白的花影晃动,回廊上,黑袍侧拥着白衣。

    一时间,阿福觉着,这画面是极美的。

    单祁烨温柔地抚摸着他的幺弟颀长苍白的温暖脖颈,唇角泛起了柔情的笑意。

    他在心里轻轻地回答道:

    “童儿,在祭台上我抱着冰冷的你时,我就后悔,没来得及对你说过一句情话。

    在你死寂地躺在地陵里的时候,我就想对你说尽所有情话。

    而在你沉睡的三年里,我每天都在对你说情话。”

    单念童并不能听到他心中所言,只是伸手指着苑中的那棵老槐树说道:“哥哥,有没有觉着那里缺些什幺?”

    单祁烨问:“童儿想要什幺?”

    单念童笑道:“一把秋千,像《墙头马上》里的那种秋千。”

    墙头马上?单祁烨想起了今日前来偷窥单念童的岑赋宇,望着他的幺弟的艳丽姿容,有些隐隐担心,他这满门春色关不住,一枝红杏出墙去。

    “童儿还是看太多话本子了。”单祁烨有些无奈,神情阴戾下来,转头就对阿福说:“往后少给你家主子看些话本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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