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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啊,想得这么长远,孩子都未出世,你便连孙儿都想好了。”春泥倚在许雅伦怀里笑得一脸甜蜜,眉眼中的透出一股发自内心的幸福来。
许雅倾看见这两人肆无忌惮地展示恩爱,她不住捋了捋胳膊上的鸡皮疙瘩。
春泥看了,笑得更灿烂:“是不是觉得我们很肉麻?从前你跟小姐在一起时,我们也是这样感觉的。”
“雅倾,现在你我都自由了,没有什么使命可维持。你大可如我这般去追求自己所爱。”许雅伦劝道,“去将赵小姐带回来吧,许家还是需要一个持家人。你在外,她在内。这样才是家啊。”
许雅倾听完,心底一阵触动,正在这时,秋月的声音从府外传来,声音清澈又飞扬,仿佛飘忽上了云端。像是个好消息。
“表姐!!表姐,赵公子来信了!!”
秋月从大门处冲进来,不慎绊倒台阶,跌带地上滚了一圈,又马上爬起。不顾满面狼狈,他抑制不住狂喜地将信函托到了许雅倾面前。
“快点看看,赵公子说了什么!”
许雅倾拿着信,厚厚一叠,像是夹着一张帖子般的厚度。信封上规整地写着:许雅倾亲启。
许雅倾拆开信函,果然看见一张帖子。抽出一半,便见帖子主题:请柬。
秋月见了,更是抑制不住的手舞足蹈:“这是邀请帖吗,是不是赵公子邀请我们到镇江去?是不是证明赵公子原谅我们了?我们是不是又可以见到他们了?”
许雅倾内心一阵喜悦驱使,加快速度将邀请帖张开,落入眼帘的便是这样一行字:
……赵书恩与玉昇烟青梅竹马之缘,联珠之意已决。八月十四日六合正相应。
许雅倾愕然顿住,欣喜余意还未散尽。
“里面写了什么?有没有写让我们什么时候过去?表姐,你说话啊!”
见许雅倾面色不对,许雅伦凑上前来看了请柬一眼,不住一叹:“赵小姐改嫁了。日子还是昨日,想挽回也来不及了。”
“什么!!”秋月亦错愕。赵书丞寄予了一封过了期的请柬到许府,目的怕是想从根斩断许家对赵书恩的余念。
“这个玉昇烟是何方人士?”许雅伦不禁问道。
春泥听了,阵阵惊异,片刻一想又觉情理之中。她叹了口气解释道:“玉昇烟是赵府私塾先生的儿子。长小姐三岁,与小姐是青梅竹马。他一直都对小姐怀有好感,只是自身残缺与身份问题令他一直不敢开口。”
“这个自身残缺是什么意思?”许雅伦又不解。
“玉公子就是个药罐子,风一吹就病倒。一年四季只能呆在屋里,不能跑不能跳,不能风吹不能日晒,总之矜贵得很。从前在赵府我们都喊他‘玉娇儿’。”
“表姐。”秋月怯怯地唤了声,春泥与许雅伦停止交流,寻声望去。方才一阵空白中,许雅倾竟悄无声息地流了满面泪水。
今日正值中秋月。全家人都在团聚,许雅倾却提前告退,她来到从前与赵书恩合居的屋前,秋千还在,却不再有人去荡漾。许雅伦与春泥成婚后便搬离此地,这里已经成一片充满回忆的故地。
许雅倾抬起酒坛大口灌着,甜酒穿肠过,悲戚心中落。酒有多甜,她便有多苦。一年份的酒转眼便喝干了,这一坛酒,包含多了多少回的失败才酿成的,也包含了一个人无限的爱意与真心。
喝空的酒坛变得轻飘,坛低隐隐反射着月光,有一些痕迹显露了出来。有笔有画,像是留有一行字。许雅倾从醉中立即坐直身子,借助月光看清了那一行字:
夫君若能见此字,便是酒甚合口。写之时是今日,见之时是来年。愿吾能伴夫一生一世,永不分离。书恩留。
许雅倾徒然将酒坛抱在怀里,无助绝望地大哭了起来。现在本该是与这个酿酒人一同共享,互道心意的时候,天意却让这两人从去年花下客,成为了今日的分飞蝶。
即便许雅倾得到了团聚,得到了家业壮阔,可远远不能弥补失去赵书恩的痛心。忽然一阵念白闪入许雅倾心头,她豁然顿住。清和镇,宁和庙,那个老太婆说过什么来着!
她会失去一件重要的东西,随之换来一件东西。
她已经失去了不少重要的东西,可迟迟不见“替换”而来的东西。到底到底替换而来的是什么?许雅倾定然要讨个说法。她顶着酒意,连夜骑马往清和镇赶去。
中秋才过,人们才盼来一场团圆,福分未享受完,所以前来宁和庙的人并不多。许雅倾在宁和庙前落马,盛夏的宁和庙却也没有丝毫繁茂之态。那残破的建筑隐在森森的密林间,阳光照不透全景,便落出一副一半在阴一半在阳的诡异之貌。
天时尚早,宁和庙前的摊贩却已开了市。那曾令许雅倾避之不及的香火摊子,一如既往地摆在庙前,犹如一件陪衬那样。那个老婆子仿佛永远都坐在那个位置,保持那个姿势等着香客上门。像一尊石佛。
许雅倾大步向前,张口呵来一阵桂花醺气:“婆婆,我想……”
“这才想起我来,早当初听我一劝,如今就不会落得这样地步了。”老婆子闭着眼,却早已算到来者是许雅倾,“先让我看看你的诚意。”
许雅倾这回不再讨价还价,她胡乱将身上值钱的东西统统推到老婆子跟前。
“你当时说我会失去一件非常重要的东西,但也能够因此换取另一件宝贵的东西。你跟我解释解释,到底我得到的是什么?”
老婆子笑嘻嘻地将许雅倾堆在她面前的宝玉金银一一捧在手里观看,口中似不在意地答道:“你与当时对比一下,哪些东西是多了出来的。”
许雅倾一阵沉思,片刻念道:“我失去了茗娘,得到了明予。失去了性命,得到了重生。失去了身份,得到了自由。”
“你不是清楚得很么。”老婆子睁着死鱼眼嘿然笑道。
“可你说这件事与我夫人无关,但为何我连她都失去了?”
“她又不是你的夫人。她只不过是你假身份的夫人。”老婆子一言道破,“至少她还不知道这件事。这件事对她而言才是失去,但对你而言,正是得到啊。你明不明白啊。”
许雅倾一顿,心境依稀看见一丝漏光。她向希望靠近几分,又恍然顿步。
“但是,她已改嫁。我……已经错失了最后一个机会。这样怎还如何得到?”许雅倾又被哀伤覆盖。
老婆子不以为然地打发道:“进庙去求支签啦。我免费帮你解。只是,成事看天,抽到下下签不要怪我啊。”
许雅倾刻不容缓掉头冲进庙里,挨个给神明都捐了一笔不菲的香油钱。然后落到求签处,她深深地吸了口气,合上双眼。签筒唰啦唰啦,令许雅倾的心境也跟着一道一上一下。宛如下半世的命运就被这个小小的签筒掌握。
啪嗒一声,许雅倾倏地睁开眼,拾起那支签,取到相应签文之后。却迟迟不敢打开。她持着签文回到庙前,将完整不动的签文递给老婆子,口中忐忑说道:“我不敢拆,还望你替我一齐代劳吧。”
老婆子接过签文,不紧不慢拆开,她眯着眼,努力对了很久。一言不发。许雅倾的心如捣开的蚁窝,麻乱不堪,口中不禁催促道:“是什么?”
“三尺神明欲有灾,且有失去且有来。待到飞雪堆满头,此情终得有报偿。”老婆子念着签文,旋即才讲结果道,“是中签。”
“中签!?”许雅倾夺过签文,那一红杠正从一个方形正中穿去,形成一个中规中矩的“中”字。这是一个多么模棱两可的结果,成败皆对半。
“这四句话又是什么意思?”
“你与那位姑娘的缘分未尽。你们会在一个飞雪翩纷的季节再度相遇。你要抓紧那次机会。”老婆子难得没有再讹诈。
许雅倾寻思着。飞雪翩纷的季节,任嚣城并不会下雪啊。难不成是另一个会下雪的地方?可会下雪的地方这样多,她又该如何锁定地点。这想着,许雅倾又不禁开口问道:“可有具体的地……”
眼前的摊子空空如也,老婆子竟在许雅倾沉思那一瞬间便又消失得无踪无影。
第29章 第二十九章
南风暖醺,不知觉中,竟已过了三春。许雅倾几乎寻遍所有会下雪的名胜之地,西湖上,断桥边,苏州林园廊桥上,处处雪纷飞,她身披蓑衣,手执伞。看着来来往往的人,成双成对。竟一张熟面孔也没有。
说到底是又被神棍讹诈 。
许雅倾失落地想,可心里却又不愿放弃。
春雨细如绵针,夹着一些飞花,漂浮旋转在空中,钉在了许雅倾的肩头上。一阵阴影投来,身上那麻痒冰凉感消失了,许雅倾回过神来,见一把伞移到了她头上。许雅倾回头仰望去,便看见一张俊美清秀的男子面庞。
这男子身材颀长,仿佛雨后的春笋,三年间竟高了不少。从前的矮个子,如今都要抬头仰望了。
“表姐,春天来了,淋雨容易着凉。”那人的声音也发生了变化,已从少年进化成了成人。
“秋月,我们去过多少地方了?”许雅倾问道。
“嗯,江南一带都去了,明年该往北边去了。”
“好。我们先计划好路线,待到秋天就出发,这样就不会错过一整个冬天了。”许雅倾又充满希望说道。
秋月点点头,不顾这个计划是否可行,也不顾这个计划已经施展了三年却没有一点头绪。更不顾这个计划的真假。只要许雅倾要去做,他便全盘支持。
秋月打着伞与许雅倾一道往寝居走,途径今年才竣工的府中书苑,里头依稀传来一阵念书声。两人临时改变路线拐入书苑里,但见许雅伦在书房里来回踱步,手执一支青竹,捧着一本书一字一言地授教着。
他跟前坐着两个两三岁大的孩童,一个男孩一个女孩。乖巧地坐在高高的凳上,两脚着不了地,悬空吊着。小女孩倚在小男孩身边,悄悄地挪了挪坐麻了的腿,一个不慎,脚上的鞋子脱落在地,打断了许雅伦的授课。许雅伦抬起头来,带着一丝责怪眼神看了过来。
小男孩立即落地俯身拾起鞋子,小心翼翼替小女孩穿上,然后将小女孩护在身后,小声袒护道:“是我不小心把妹妹的鞋碰掉的。”
许雅伦皱了皱眉,正要发言。只见那小女孩嘴一撅,用着奶软的声音娇嗔道:“爹爹!应如累了!哥哥也累了。”
许雅伦看着这两小儿,相互袒护,惺惺相惜。片刻他凌眉收起,松缓应道:“今天就到这儿吧。可我布置的功课你们不许赖掉。明儿个我可要检查。”
“谢谢爹爹!”
“谢谢舅舅!”
见这两个小儿笑颜展开,许雅伦心中便又一顿幸福。一转身,便看见许雅倾与秋月站在窗外,也正带着浅笑看着屋里。
“雅倾,怎么来了不进屋,外头下着雨呢。”许雅伦招呼道。两个孩子一听此辞,双双扭过头去,见了许雅倾与秋月,两人脸上喜色更甚。
那小男孩率先跳落地,向秋月和许雅倾跑来:“秋月舅舅!干娘。”
秋月俯下身子,将小男孩接入怀里,然后高高抱起:“哎哟,明予,你又重了啊。怕是再过几年舅舅都要抱不动你了。”
小女孩坐在高凳上,不及许明予那般大胆敢往下跳去。她看着许明予在秋月怀中时,当下清着嗓音抗议道:“应如也要抱抱!”
“好好好,舅舅这就抱你们出去玩。”秋月一手端着许明予,一面走进屋里,俯下身又将许应如抱起。两个孩子一左一右被秋月抱着,毫无偏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