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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跑回房,把赵书恩放置床上,顾不得关心与问候,便又转头大步出户。她要到别府处找余梦中过来,余梦中这样了得,怕是赵书恩这轻微破相不成问题吧。只要是最好的,她会拿来给赵书恩享用。

    所有人都在这一刻消失得无影无踪。赵书恩坐在床上,浑身汗毛倒竖,如至冰窟。她流着泪,心如死灰。方才那一幕不断在眼前重现。那个曾经爱她护她疼她的人,竟然会为了另一个女人而狠心将她推开,还当着她的面把那个女人护在了怀里。

    这该是多么残忍的打击。那个臂弯原本是属于自己的呀!爱情这个东西,怎么可以分享呢。

    赵书恩慢慢起身,一步一步走向她用来摆放绫罗绸缎的衣柜前,手细细地从一匹匹绫罗上拂过,原来姹紫嫣红开遍,似这般都付与断井颓垣。良辰美景奈何天?赏心乐事谁家院。

    赵书恩抽出一段白色绫罗。质地柔软结实,做成衣衫定然飘飘若仙。只可惜,它已没有用武之地了。

    赵书恩拿着白绫,走到厅中央,一步一步顺着椅子站在桌子上,再垫了张凳。一切都不费吹灰之力。

    赵书恩踩上了高凳,将白绫的一端打了几个结,奋力一抛。白绫穿梁过,心字成灰。赵书恩将白绫两端扣在一起,打了个死结。然后,她将头穿了过去,挂在上端。人来到世上多么艰难,但若要回到那个世间,却比出生容易得多了。

    想罢,赵书恩合上眼,脚底一踹……

    第26章 第二十六章

    作者有话要说:  内容提要引自晏几道《秋蕊香》

    天边闷雷滚滚,一阵风过,卷来了雨珠,在大地肆意地飞散,为难那些还在半路上的行人。许雅倾替余梦中打着伞,大半边都向余梦中那边倚去。自己的肩头湿了大半。她行色匆匆,鞋袜衣摆都湿了,还不忘催促道:“余医师,我们再走快点。”

    余梦中毕竟也上了年纪,走快几步便也气喘吁吁。他看着着紧的许雅倾劝道:“不过皮外伤,你为何赶得好像要去救命一样。放松一点。我一定会令她恢复如初的。”

    两人总算赶回了许府,即便有伞,却各自都淋湿了一身。

    见秋月站在许府前,似乎有人拜访。

    只见秋月亲切地拿着毛巾递给那背影高大的人。一抬眼,看见许雅倾与余梦中,他不仅惊讶问:“表姐,你不是去替明予拿尿布的吗,怎会跟余医师出现这里?”

    那高大的背影回过头来,原是外出办事提早归来的赵书丞。

    许雅倾来不及解释,拉着余梦中匆匆入府。秋月不得其解地看着两人背影与赵书丞搭话道:“真是奇了。发生什么事了。”

    “我们跟去看看,可能帮得上忙。”赵书丞冷声道。秋月点头,这两人便也随之而去。

    这四人几乎是同时抵达赵书恩的寝居,见屋里漆黑一片。许雅倾不禁疑惑,为何没点灯?难道赵书恩伤心到歇下了吗。许雅伦也不见了影。

    四人来到门前,许雅倾在门外喊了声:“书恩!你睡了吗。”

    屋里静悄悄,无人应答。赵书丞一阵心悸,扬手推门入内。门一开,那悬挂在梁尚的白绫便如招手那样在空荡荡的屋子里随风飘摆。四人心头一亟,赵书丞率先拿出火折子将灯点燃,屋里黑漆被驱逐,然后,他看见今生都绝不能忘记的一幕。

    他最为疼爱的妹妹工整地躺在地上,面色苍白,颈部印有极其明显的瘀痕。

    “书恩!!”赵书丞吓得失声,大步冲过去,扶起她,却发现赵书恩的身子被风雨吹得发凉。

    “你这是,你这是做什么啊!你不要吓大哥,你醒醒啊。”赵书丞撼着她,那娇柔的身子,随着撼动而阵阵耸动,四肢都像没牵引。然后,她的头往偏侧一垂。

    赵书丞慢慢抬起手,移到赵书恩的鼻息底下,一探。

    赵书丞这个铁铮铮的汉子,在这一瞬竟被吓软了脚,跌坐在地,那张严峻倔傲的脸上露出了惊痛,他眼瞪如铜铃大,泪水一颗一颗落下。

    余梦中立即上前,探了探赵书恩脉搏,然后扬起往梁上那条白绫看去,白绫断口整齐有致,不似负重撕裂,更像被人用剑斩落。

    在此之前,有人已经来过这里,挥剑斩断白绫,把赵书恩放在地上,又替她摆正身子。所以才会是大家进来时看见的那副工整模样。

    “书恩啊!”这一刻如同山洪倾泻,赵书丞把赵书恩往怀里倚去,整个人看上去十分无助。

    许雅倾从进门起就呆立在原地,无限伤痛。她脑中一片空白,赵书丞的哭,秋月的劝,余梦中的叹,统统都在她耳边化作一阵的耳鸣,吞噬了她所在的那个世界的声音,让她陷入莫大的绝望里。

    赵书恩走了?

    她还没有知道真相就走了?这死得多么冤枉!一切一切都只是个误会,这是个荒唐骗局。

    就在这时,许雅伦的声音从她身后翩然而至:“发生什么事情了?”

    这对“苟且男女”竟还一起回到这里。像来看战利品一样!

    许雅倾心中奔腾起最热烈的恨意,眼神显露杀机,她调转身子,抡起拳头,对着自己的倒影,重重一拳。

    许雅伦翻身跌倒在地,顺着阶梯滑落进大雨里。他鼻血狂流,旧伤未愈,新伤又来。他不明,为何一个二个都要打他。

    “你不是答应过我要好好待她的吗!你看你都做了什么!”许雅倾歇斯底里,理智丧尽。她冲到大雨里,冲着许雅伦又是一拳下去。

    “你冷落她,你瞒着她,你还当着她面跟别人苟且!你真不是东西!!”

    一拳又一拳,春泥在她身后尖叫,可怎么拉也阻止不了暴怒的许雅倾。她恨不得将许雅伦往死里揍。

    许雅伦鼻青脸肿,眼冒金星,最终忍无可忍,冲天大喊:“我没有错啊!!这个责任不该我来担,许她一生一世的人,又不是我!”

    这一吼,全世界都安静了下来。屋里,屋外所有人都往许雅伦身上看去。

    “你们是不是都搞混了。是,我跟赵小姐是自小有婚约,但那都是家长自把自为做的决定。我由始至终都没有给赵小姐任何承诺。与她成亲的人不是我,与她厮守的人更不是我。我只不过是戏后被偷偷转移回来的代替品。”

    许雅倾停下手来,呆呆地看着许雅伦。他坦白了,他向全世界坦白了。

    “这由头到尾都是骗局!是许家自私自利的骗局。我是骗局上的一颗棋,我没有任何反抗的机会。操纵我的人,她们用‘忠孝’二字压我,用‘责任’二字逼我,全部都不是我自愿的。没有人来问过我的意愿!”

    许雅伦慌乱狼狈,可他双目明亮,像一直试图冲破黑夜的飞鹰。

    “我不愿接管许家,我不愿娶赵小姐,我不愿玩这一场替换身份的戏,我不愿交换回来,我不愿,我不愿,我不愿!”

    这顿呐喊惊天破石,刺痛着所有人的心。

    这样来说,这一笔账该找谁算?谁才是始作俑者?

    许雅伦?许雅倾?老夫人?许夫人?定下这场婚约的赵书丞?还是创下这辉煌大业的许家祖先?甚是那些立下父母之命规矩的先人?

    无法追溯。因为一切都太迟,不该发生的都发生了。这个骗局终于捅破了。

    大雨毫不留情地落,将场面冲刷得如此凄然。正在这时,那垂落的头又慢慢偏移,放在地上的手微微动弹。

    “夫君……”

    一句轻唤。

    四周如死一般寂静,大家都被这一声唤吓住了。

    赵书丞低头,怀里的赵书恩居然又“活”了过来。她抚着被勒痛的脖子慢慢坐起来,似乎还不知自己刚刚从鬼门关走了一趟。

    “夫君,你在哪里?我脖子好痛。”

    许雅伦坐在大雨里无动于衷,许雅倾却立即掉头冲进屋里,她失魂落魄,又欣喜若狂。头发披散,浑身湿透。她冲到赵书恩身边,紧紧抓起她的手应答:“我在!我在!夫人,我在。”

    赵书恩看着她,片刻低声一笑:“你不要作弄我,你以为我看不出?你是雅倾。才不是我夫君。我夫君他……”赵书恩顺即往屋外看去,她看见许雅伦被春泥搀扶起,春泥捧着他的脸又是呵护又是着紧地问候。

    笑容逐渐在赵书恩面上消失,她又想起来了。

    “我为什么会在这里,我不是死了吗?我死了吗?”赵书恩反应过来,“到底是怎么一回事。”赵书恩看向站在一边的余梦中。

    “赵小姐你确实差一点就魂归西天,只是,有个人持剑进来救了你。”

    赵书恩怔怔回神,看见屋外仿佛有一点白影掠过。如同流星,一瞬间便消失不见。

    许雅倾顾不得什么救命恩人,此时此刻她有一句话要对赵书恩讲。她握住赵书恩的双手,满目坚定:“你听我说,我有话要跟你说!其实我……”

    话未说完,许雅倾的身子便遭到一股用力的推搡。她跌倒在地。然后看着赵书恩被高高抱起,大步地从她身旁迈过。

    “什么都不用说了。书恩就此与你们许家一刀两断。”赵书丞冷冰冰地说道,“方才你们说的都会成为呈堂证供。骗婚,骗产。呵呵,你们就等着牢底坐穿吧。”

    “等等!”许雅倾伸手欲要捉赵书丞的衣摆,却扑了个空。又是一阵身影飘逸,秋月抢先一步赶到赵书丞面前,扑地一声跪下,满面凄然,眼神楚楚,令赵书丞看了阵阵心软。

    “赵公子!你听我跟你解释!我们不是有意欺骗你的。”

    赵书丞眉头一皱,内心阵阵叹息。秋月毕竟是许家的人,当然要与许家同出一口气。事到如今,连秋月都不得不要被划到敌对那方了。

    “书恩,你什么看法。”赵书丞轻轻问道。

    赵书恩依在最为结实的怀里,仿佛回到了小时候,这个结实的肩头,永远都不会背叛她,不会辜负她。想罢,赵书恩把头埋进赵书丞肩头,低声应答:“我想回家。”

    一句话,定了全局。赵书丞狠心忽视了秋月的请求,大步离去。任秋月在他背后嘶喊:

    “赵公子!难道你就一点都不念私情吗?你这样令我怎办?我会恨你的……”

    赵书丞抱着赵书恩来到大门口,已经见一辆马车侯在那里,白雪衣与陆青城站在大雨中,似乎早就算好他会来。

    “赵公子,我们城主热烈欢迎你到他家中常住。”陆青城说着,打开一把伞迎了上去,将两人接上马车。赵书丞将赵书恩安顿在马车里,正要合门时,他向着那个一言不发的白雪衣感激道:“白护卫,我感谢你及时救下我妹妹,不然……我怕是真的要永远失去她了。”

    白雪衣没有作声,如他一贯作风。持着剑转身消失在夜幕里。

    事发不到三天,便有官府的人上门捉人。他们将枷锁重重地铐在许雅伦身上。不容分说将他拖走。老夫人一路撕心裂肺地哭嚎:“不要捉我孙儿啊!他无辜的啊,你们捉我啦,一切都是我教唆的!你们放过他啦!”

    下阶梯时,不慎跌倒,整个人往下扑去,滚了又滚。家仆将老夫人拉起来时,她已经奄奄一息,口中还在喃喃说道:“阿伦啊,我的乖孙啊,许家唯一的男丁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