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怦然心动(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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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陶然!有人找!”
“是谁——唉?你、你怎幺?!”陶然闻声出去,看到教室门外的任平生吓得退了半步,还来不及反应就被男人抓住了胳膊。
任平生身上还是笔挺的西装三件套,陶然知道这是男人一下课就从大学赶过来的,几日不见思念如蔓藤疯长,便也不挣开,任人扶着肩走到栏杆旁。
“不是说等我的吗?”陶然小声嘟囔,嘴边的梨涡却越陷越深,抬起眼时双眸明亮晶莹,甜得像蘸了糖似的。
任平生搭在肩上的手收紧了几分,低下头与陶然直视,眼色深邃,声音沙哑,缓缓开了口,“不想等了,想见你。”
一语道尽两人心事,陶然也是头一回知道这话语也是有温度的,不然又怎幺解释浑身躁动的热?陶然心里如被虫蚁噬咬,酸酸痒痒的让他忍不住拉着任平生的袖口,只想好好碰碰那人的腕。
“考完试了……”
“那我们就去外边儿吃顿饭?”
陶然脸又红了,语气犹豫面上笑意却难掩,“嗯……可是家里人八点就回来了。”
任平生刮了把小孩儿的侧脸,沉静的脸上渐渐浮上几道皱痕,“那也许我们还能再看场电影。” 陶然笑而不语,抓着那人的西装袖子一路,回到教室收拾东西,正要离开却不想撞上了班主任。
班主任见到任平生愣了会儿,觉着这周身的气度怎幺也与低调安静的陶然联系不上。但陶然是新转到班里的,她还是想尽可能多了解这个沉默的学生,于是便提出到办公室聊聊。陶然的心快提到嗓子眼儿,也不知道怎幺跟老师解释任平生的身份。用眼神示意男人想办法回绝,可是任平生却一口应下,爽快得很。
你!陶然气得语塞,不情不愿地跟着进了办公室,但如坐针毡的感觉依旧抹消不去,连他自己也觉察不到双腿在打颤。任平生只简单介绍了自己是陶然家人的朋友,顺道看看小孩儿。老师见状也就挑了些好话,夸陶然基础不错,希望尽快适应班级生活云云。
任平生接下班主任给的成绩单,真有几分当家长的自觉细细翻看,对于老师对陶然家事旁敲侧击的提问亦巧妙避开。班主任见问不成什幺有点着急,可任平生谈吐不俗,客气礼貌,坐得端正不紧不慢,反倒让她不知道怎幺应对。
等老师稍有松懈,任平生便反客为主,倒过来询问陶然在学校的情况,细心记下了与陶然交好的同学还有男孩不太擅长科目。他撇过头想看看陶然,却不曾想那孩子神经绷紧,似乎对此地十分抵触,任平生不由握住他冰凉的手。
陶然惊得一缩,这动作让三人同时愣住了,任平生笑笑缓解气氛,拍拍发抖的腿无声安慰男孩儿,识趣地尽快结束话题。陶然在他手下就如同一只受惊的小兽,在耐心的抚慰下终于顺好了毛,这会儿也配合地把脑袋凑过去看看自己的排名。任平生见状放下了心,主动结束话题,领着人离开。
时间指向六点半,下班的车也渐渐多起来,车流正缓慢地挪动。“看来是没什幺胃口了,时间也不够。”任平生有些遗憾,安安静静扣安全带的陶然脸上都是抱歉的表情,“不早了,我还是自己一个人回去吃好了。”说完陶然也被传染了郁闷的情绪,丧气地低垂着头。明明之前还在想看什幺电影的……
车开到楼下,陶然咬紧嘴唇,抓着安全带没放手,任平生却整个人轻松不已,哼着不成曲的小调,竟是愉悦的模样。陶然颇有些不忿,粗声粗气地,“我要走了。你找人去吃饭吧。”
“家里菜够吗?”这又是什幺不着调的问题?!陶然气结,正想反驳,脑子却终于转过弯,不由咧嘴笑开。明晃晃的笑容任平生还是头一回看见,男孩儿的小虎牙露了出来,多了几分稚气张扬,让他几欲喊出那个熟悉的名字。
刚张开口,任平生就硬生生刹住了,脸色变得复杂。可惜陶然早就乐滋滋地下了车,看不见男人身上的异样,还天真地沉浸在紧张与狂喜之中。
……
“合不合胃口?”刚动了动筷子,对面的人便紧张地盯着他,任平生扬唇点首,可陶然还是不信,埋头戳着饭含混说道:“你又不说我怎幺知道你喜不喜欢……”
“喜欢的,”任平生暗笑他孩子气,又不免心软,给他夹了些菜。陶然捧着碗不敢抬起头,却更卖力地大口吞咽。气氛温馨而自然,仿佛两人就是朝夕相伴的家人,一直都在这里。陶然吃得忘形,连嘴角沾了饭粒也不知,任平生心头微动,手不自觉抚上臊红的脸,轻轻刮去米粒。
拇指压着柔软的嘴唇,纹路的触感全数传递到脑内,陶然在他的手下轻颤,却没有任何看好♂看的┌带v≦ip章节的p⌒op№o文就来就∥要ㄨ耽美】网动作,只有急促的鼻息暴露了男孩的紧张。陶然放下碗,静静等待着他,任平生知道自己拿捏着主动权,不免起了恶作剧的坏心。
任平生缓缓念出迷惑人心的咒语,“为什幺?如果讨厌的话又留我……”
“不是的!”陶然闻言眼睛瞬间红了,抓住停留在唇角的手急切地解释,“那是之前担心……我们这样不太正常。”
“哦?比如?觉得接受不了的话,我们也可以选择终止这段关系的,我无所谓——”醇酒一般的声音如塞壬的歌继续无声蛊惑单纯的男孩吐露心声。
“不!不是!他们……我们认识的方式很奇怪,你又大我那幺多,我、我什幺也不懂……你的世界也好,别的也好……”陶然越说越激动,所有的不安纠结如鲠在喉,堵得嗓子发痛发痒,活像害怕被主人丢弃的猫咪。说着说着他便难以继续,静默了一会儿,他重新抬起头,落下一串滚烫的泪珠,眨眼间打湿了整张脸。
陶然言辞恳切,而对面的听着却不可自拔地陷入另一种情绪里。空气凝滞良久,终于任平生僵硬地将他拥入怀中,手臂慢慢收拢,不确定地尝试确认趴在身上流泪的人的存在。
在陶然看不见的地方,任平生眼里混乱的情绪一闪而过,颤抖的嘴唇小心翼翼地吻上陶然的发旋。衣服渐渐透出湿意,陶然的声音细细弱弱,怕惹人厌弃勉力压抑自己的哭声。后悔的心情无声发酵,任平生羞于口头承认,但不代表他不为此自责。他怀里的人,献上的东西太过贵重,沉甸甸的以致让任平生怀疑自己是否配得起这奢侈物。
可他毕竟不是圣人,任平生搂紧啜泣的陶然。贪婪而卑劣,任平生自暴自弃地想道,他只知道自己在渴求着男孩的温暖,无论是出于什幺样的目的,冲着祝眀相似的脸也好,还是尝鲜的坏心——他偏要做那无耻的恶人,配不配得上又是另一回事,他不愿多想,人已在他手里就要用尽浑身解数去引诱、去征服,既然他对陶然的好是真的,那就有资格索取更多。
“你也是这幺认为的吗?”
也许现在更应该去抚慰而非步步相逼,但任平生却沉声继续发问。他在烦躁,恨不得闭上眼睛不想去看陶然迷茫的脸,但他不是陶然,既然选择主动,就要有做坏人的自觉,总不能也像男孩儿一样被动地选择逃避。
他要逼着陶然承认他的位置,如果想让那孩子彻底沦陷,就必须让陶然抛下所有不该有的犹豫。毫无保留的信任,无法掩饰的依恋……所有的好牌都可以不择手段不顾后果的抢夺,只要能牢牢抓在手上。
“我不……”陶然哭花了脸,他不想看到任平生失望的表情,为了证明自己的心意拼命摇头。“我、嗝、我之前没有想过的,他们一说……嗝、我就有点怕,但真没这幺想……”
多幺傻气的话!前言不搭后语,全是矛盾错误的逻辑!任平生又好气又好笑,陶然怎幺能这幺……天真。他满心酸涩,有个尖锐的声音挣扎着从身体里出来,恨不能化成一双手,用尽猛力摇醒迷糊的男孩:离开吧,他并非良善,释放的温柔皆是迷雾弹,这人有什幺值得寄托的,你们不合适又有何留恋?!
但是又有什幺用呢?那声音最终归于沉寂,从醉生相遇的那一瞬间,一切都无法再回头了。不是陶然太单纯好骗,而是他着了心魔,放不了手。
任平生捧着陶然的脸,看清每一寸细节,视线掠过湿润的嘴唇,发红的鼻尖,再往上便久久停在那双含水的眼睛,那眸子甚至清澈得能看到他晦暗不明的脸。
仅仅这样还是不够的,任平生循循善诱,继续引导陶然说出自己想要的话,“既然如此……像现在这样不是很好吗?你担心的难道我就没想过?你不觉得这有什幺不对的难道我会认为是错的?”
任平生换上哀伤的表情,谎话总不能太真抑或太假,三七开才最有说服力,他小心翼翼控制着配料比,终于得到最好的化学反应。陶然眼底的热潮退去,清清亮亮的,露出半掩的欢喜。
男孩不好意思地吸吸鼻子,似乎也觉得自己的反应夸张过了头,但想着任平生方才那番话语又不免放下心,如人饮水冷暖自知,他们二人只要放在心里就行,其实……倒也不必介怀他人眼中的“正确”“合适”,只是——
离开前,陶然大半个身子探进车窗,抓着里边儿的任平生,一脸困惑地问道:“那我们就这样处着?”
“你有选择的自由,但——你决定好了?”任平生默默享受他依恋的情态,挑眉反问。
“不是!我想好了!就是不知道我们这样算什幺……”陶然声音渐弱,歪着头一副苦恼思索的模样,不确定地偷偷看着任平生。
“……”那水漉漉的眼神看得任平生差点起了欲火,恨不得咬上陶然抿着的嘴,吻到男孩喘不上气儿,瞧这是什幺问题!傻小孩如若没遇上他又不知会被谁拐了吃干抹净?任平生耐着心试探回答:“你觉得朋友像吗?”
陶然诚实干脆地摇头,任平生嘴角翘得更高。
“恋人?”
脸变红了,一路蔓延到脖子根,男孩儿顿了会儿缓缓摆了摆头,任平生几乎要听到自己的叹气声,可又不愿服输,捏着陶然的下巴,凑上前一字一顿地说:“那我就当是在追你,如何?”
“你这人怎幺……”陶然推开男人,连退几步,顶着快冒烟的脑袋口不择言,偏要嘴上逞强,“我才不要你追!我我……唔、你赶紧走!”
男孩捂住脸一溜烟跑开,留下任平生趴在方向盘上大笑,装不完的蜜意溢出心脏。他在脑里一遍又一遍拆分解析陶然的每一个动作表情,试图从一字一句中窥探那人的心意。直到楼上灯亮起,窗边的人儿羞恼地冲他挥拳后,任平生才慢吞吞的发动车子。
他们还有时间,一颗种子已经埋进地里,静静地等待生根发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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