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受伤,被掩盖的真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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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风凝滞了。

    文森特也不急,挽了个刀花,笑嘻嘻地打量着刀,也不看景曜,半生不熟的汉语听着格外刺耳:“总算是等到你了。你知道吗,其实你本来是不必死的。别动,把你那木棍给我扔了。我说了别动!”

    察觉到景曜的小动作,文森特猛地抬起了刀,被刻意挫平的刀尖直直地指向景曜的鼻尖,空气间只剩下不足十厘米的距离:“扔了!”

    文森特爆发出厉喝!

    沉默了片刻,景曜把木棍往地上一扔,双手高举。文森特冷哼一声,一脚踢飞木棍。木棍顺着不算太缓的坡一路滚了下去,声音沉闷。

    景曜盯着近在咫尺的刺刀,缓缓地开口:“56式三棱刺刀?你怎幺搞到的,我记得你不是中国人。”

    56式三棱刺刀,中国53式军刺的增强版,用合金钢锻压打造而成,钢材硬度高于60hrc。刀身棱型,三面血槽,刀身热处理时经过磷化处理,含有毒素,具有易刺入、易放血、伤口难以愈合等特点,被誉为世界上最毒的军用刺刀。

    文森特挑起了一边眉毛:“居然还有点知识。杜柏林教你的?”

    “杜老师?”

    “你的杜柏林这两天坏了我多少好事。要不是他,你也就是被灌点毒品。现在好了,”文森特左手拨如果┓┓】开了眼前的碎发,顿了一下。

    “你得死了!”

    文森特刀锋一转,对着景曜的腹部就是一刀!

    电石火花之间,景曜脚步朝边一挪,文森特的刀险险地擦着腰侧而过。在文森特能够反应过来之前,景曜借势抓住文森特拿刀的右手,朝反方向重重一掰!

    “唔嗯。”

    文森特死死地握住三棱刺刀的刀鞘,狠狠地瞪着景曜:“我小瞧你了。”

    景曜喘着粗气,另一只手也不闲着,一个擒拿手,捉住了文森特不老实的另一只手,借势绕到脖颈之后,重重一带,把他狠狠摔在地上。文森特还想反抗,景曜直接骑在了文森特身上,用全身的重量将他压制得动弹不得:“你是哪家的?”

    文森特不言,狠狠地瞪着景曜。

    景曜皱眉,正打算继续问,忽然听到不远处的声音:“小景!你在哪里?”那声音非常熟悉,里面的焦急很是外露,以至于竟然让景曜觉得有点……违和感?

    杜柏林?

    景曜下意识地回过头。

    就在这一瞬间,文森特忽然暴起,将放松了些许的景曜掀翻在地,举起三棱刮刀,对准景曜的右掌用力地钉入。三棱刺刀的三棱尖端像是钻头一样,一下子就把景曜的右掌扎出了一个血窟窿。

    “唔……啊!!!!!啊!!!!”景曜放声尖叫。

    “小景!”

    山区的传音效果非常好,景曜一嗓子下去,文森特能听到脚步声迅速过来的声音。一抬头,才发现这个位置选的并不好,竟然是缆车线的正下方。只见一辆正红色缆车顺着铁索缓缓而上,里面坐着的老人非常惊讶地看着自己。人影越来越近,近到只剩下垂直距离——

    “文森特!”

    是哈特教授!

    文森特不再犹豫,左手握紧景曜的衣领,右手拔出三棱刺刀,朝着景曜的咽喉猛地刺去!

    “砰!!”

    虚影一闪,终于赶到的人影一脚将文森特踹了出去。然而令那人惊讶的是,文森特居然到最后还死死抓住景曜,这一脚,不光踹飞了文森特,连景曜也跟着滚下了长坡。

    “小景!”

    “少爷——!”

    风急速地擦着头皮经过,景曜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就感到后脑被什幺硬物重重磕了一下,霎时失去了所有的意识。

    好像在长河里漫游。

    他在完成一个任务,必须要溯游而上,但河流湍急,他只能潜到长河深处。游啊,游啊,他总想着下一秒就能上岸了,可下一秒,那种窒息感就席卷了躯体的每一个角落。来自四面八方的水压让他动弹不得。

    这种感觉太熟悉了,熟悉到让他厌恶。因为他想起,那次街头械斗,他只有十岁,亲眼看着山口组砍死照顾自己的吴叔的时候,也是这种窒息感——当然,吴叔并不无辜,吴叔在这之前至少捅死了两名小头目。

    全世界都有华国人。

    有勤劳致富的,有挣扎求存的,也有……诉诸暴力的。

    有人一辈子只是马仔,也有人,励精图治,惨淡经营,几世积累,终于扎根日本,成为在全世界都有影响力的人物。当然,仅限于黑道。

    景曜不知道出生在这样的家庭是不是自己的不幸。他小时候还没这个意识,因为他家属于家族的旁系,金盆洗手之后,平时也只是在福冈经营着小本生意,背靠着家族的保护,和本家联系并不是很密切。

    可是八岁那年,一切都变了。突然爆发的械斗,不知道为什幺,只知道家族里所有人都必须参加,包括父母,包括吴叔,包括他。

    他被父母保护得好,半点格斗技巧也不会。那场械斗中,吴叔一直保护着他,并最终送了命。同时送命的还有与景曜家是世交的另一支,他们家只留下了一个比景曜大八岁的儿子,那儿子叫井锋,因为当时正巧在东京上学,没有回来。

    林海音在《城南旧事》中写过一句话:“爸爸的花落了。我也不再是小孩子了。”景曜不知道这句话说的对不对,但他的确在那一日之后就丢开了所有的天真,并认真学习了格斗。

    也是在丢了天真之后,景曜才意识到,这场突如其来的械斗,说不准是真的想给山口组一点颜色看看,还是想让这些想过上太平日子的旁支们他们的原罪。你们都不是什幺好东西,谁也别想跑,谁也别想洗白。

    父母又回归了很早之前的生活。偷信用卡,入室抢劫,走私货物。

    人是一种很奇怪的生物,他们有的时候为了一个虚无缥缈的信念,能够吃尽苦头百折不回;而有的时候,当机缘巧合之下,这个按钮被打破了,他又会惊讶地发现,原来自己还可以做到这个地步,好像也没什幺难的。

    他的父母就是这样越来越堕落的。

    一开始还会挣扎,还会留念以往的好日子,还会把儿子送到东京的井锋处,让他远离这些黑暗。可是再往后,一退再退,不吸毒的底线被打破了,不贩毒的底线被打破了,不杀人的底线也被打破了。又到了最后,他们开始找井锋要回儿子,想让他也子承父业,做“井家人该做的事”。

    井锋没有把景曜交出来。他那时在井家已经有些地位了,想要藏个人,不过是打手的景曜父母也不敢多说什幺。

    他就这样在井锋的保护下成长到了十四岁。这一年,他的父母因为放高利贷黑吃黑没成功,恼羞成怒之下砍死了对方全家,举国震动。他的父母被向来宽容的日本刑法罕见地判处了死刑。也是这一年,井家这一代的家主突发疾病猝死,井家一片混乱。

    在这个时候,他选择了离开。井锋没有,他崇尚以牙还牙,并且迅速地投入到了家主争夺战中。“我要亲手向井家讨回一切,”他是这样对自己看着长大的少年说的,“我要他们都向我低头,向我跪着赎罪。”

    景曜理解这种想法。但他有时也会想,所谓的同态复仇真的有用吗?并不是说要像基督徒一样,右脸被打了,自己左脸也要奉上,他只是觉得,已经知道了这个轨道是肮脏的,为什幺不干脆换一个轨道,反而要让自己也变得跟这个轨道一样污秽呢?

    这就好像一个家境贫寒的人,自幼受尽富人欺压。当他有朝一日拥有力量之后,他便也将别人狠狠踩在脚下,以报复最初社会对他的不公。这样做没什幺不对,但这是一个解不开的死循环。到最后,问题还是问题,他还是成为了自己最厌恶的人。

    一切都没有改变。

    在离开东京的时候,看着井锋跃跃欲试的眼神,他咽下了喉中的担忧,只希望他一切顺利。他想他到底还是不理解小哥哥的,不理解这个他最尊敬、最信仰、最亲近的青年。

    懦弱也好,勇气也罢,他们最终还是选择了不同的道路。

    他先是来到了帝都,接着又转机渝城。井家对叛逃者非常严厉,他们最憎恨叛徒。好在这里前不久才进行了一次非常严格的打黑行动,整个城市被整得像铁桶一样,他在这里相对安全。在这里边工边读了四年书之后,景曜考上了帝都的a大。a大离市中心最近,在这里,只要不离二环太远,他也有信心可以保住自己的命。

    小哥哥还好吗?“一切平安。”这样的短信每年都有来回,他也不知道井家的真实情况,只能常常在心中祈祷。不敢有太多的联系——哪儿能呢?井锋步步惊心,他也不想给他带来麻烦,只能忍着,只能低调,只能悄悄地活着。

    但可能是太平日子过得太久了,他竟然也觉得,生活似乎就应该如短信中所说的那样“一切平安”。一切午夜的噩梦都只是噩梦,一切对陌生人的神经过敏都真的只是神经过敏。久了之后,他竟然也渐渐产生了一种幻觉,一种心安理得的错觉。

    不过这一切都不重要了。

    下一场的浪头又涌了过来,水漫进了喉咙,顺着肺泡下滑,来到了肺部。氧气灌进了血管,浑身都开始膨胀。他的身体像是要炸开一样剧痛,然后就炸了。

    “唔!”

    “小景!醒醒!”

    什幺……人?

    景曜拼命地睁开眼睛,结果因为近视,眼前只能看到两团重影。一团目测是杜假仙的,另一团……

    “少爷。”

    冷面酷弟声音压得低低地,闷在喉咙里,干涩,窒息。

    如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