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海之行已经是去年的事情，近来王炳德发现接道自己弟弟炳洋的书信越来越少，心情不知而然地担心起来那个还西北军中的弟弟。到了四月的一天，巩县知县敲锣打鼓地来到王家村王炳德祖宗祠堂里，焚香摆案之后，王炳德从知县赵老爷手里接过，朝廷的诏书恩赏以后，知道自己的弟弟已经阵亡与军中。赵老爷把从西北转回的骨灰和尚未发出的书信一起交到王炳德的手里。

    晚上，送走他人以后，王炳德一个人静静地呆在，曾今老二炳洋居住的窑洞里，慢慢回忆起记忆中的弟弟。不知多久以后，王炳德走出了窑洞，回到自己的老窑之中，点起油灯打开今天转来的最后的书信。

    兄长：

    兄长在上家中安好？吾安好肉食饭足，每旬还有酒喝。来军中一年半载，萌左帅的恩典小弟在前军中，担任一名书记官（如今您的弟弟也是有品级的人物了。），负责前军将士粮草的核实记录，身上的担子不轻。通过这一段的工作，方知此次西征平叛大军不易，想甘肃一省产粮无多，无力供应西征大军，在哈密实行的屯田所得有限，且缓不济急，不得不分地采购。一为河西；二为口北，即归比、包头、宁夏；三为关外，即东疆蒙人地区；四为伊犁地区。河西之粮由官民分运，逐段接递；关内用骡车、驮驴；关外用骆驼，兵卒并随带生薯，既可止饥，又可解渴。口北之粮由商人负责，全用骆驼。道路关系运输、行军极大，左帅初至陕西，即修筑海关至西安一段，然后接至兰州，以迄玉门关，沿途栽植杨柳。玉门关以西，工程最为艰难。兵力编配，尤费苦心。因为道远运艰，不能用众，必须汰弱留强，以佣军为主，转以豫军、皖军、甘军、蜀军，共约七万，一部分使用西洋军火，俱于上海采购，大都来自德商泰来洋行，借款亦与该洋行有关。复以玉门以西，水草奇缺，只好分批行军。凡此均可见用兵新疆之不易。正是因此全军将士奋勇杀敌，以报国家。

    同时有个好的消息要告诉大哥。从光绪元年（1876年）四月以来，左帅的大营自从兰州前移设在肃州。他的战略为“缓进速战“，先事充分准备，再相机猛攻的策略取得显著地效果。逼得贼寇阿古柏，只能利用陕回乱匪白彦虎与妥明旧部守北部，而自己以主力守南路。为我们前军主力歼灭他们创造机会。果然到了八月，我军大破白彦虎，乘胜收复乌鲁木齐。贼寇阿古柏只能集重兵二万余于吐鲁番。到了去年，贼寇阿古柏复败。五月，贼寇阿古柏死，回众内讧，已成崩溃之势。贼寇阿古柏之子伯克呼里西走喀什噶尔，我军连复南路各城，十二月，克喀什噶尔，贼寇伯克呼里、白彦虎遁入俄境。我军遂收复了沦没十三年的新疆。只剩下伊利那一地区，暂时被俄人占领，主帅已派人索取，如今军中正在庆祝胜利与新年，弟有望年底回家省亲。

    好了，愚弟暂时先写到这里，外面现在非常混乱，我不放心还是去巡查一番，祝愿家人平安安好。

    愚弟：炳洋

    光绪三年（1878年）元月初七夜

    王炳德一边仔仔细细地阅读着，一边不停地抹眼泪，嘴中不停地念叨着：“我的傻弟弟，如今你已阵亡于军中，让兄长我怎么给宽玉漱交待啊。”哭罢王炳德见信封还套有另一封书信。

    信中写道：

    “玉漱吾爱思之久矣，吾的俏佳人近来可好。军出兰州以后，辗转于军中一直都没有机会与你书信，不知道你是否担心，如今已安顿下来，害怕引起你地担心落泪急忙提笔到来。

    想起不知不觉地离开你已经二年时间，不知道如今的你是瘦了还是胖了，园中的花草是否一直坚持浇灌，你上回说要给我画的想不知道是否已经完成。上次，我在行军之余收集了一些美丽的石头，让人带给你不知可有受到，不知你是否欢喜。和田的美玉不错，等我们拿下来以后，寻上几件送与你把玩。

    你绣给我得丝帕一直戴在身边，思念你的时候常常拿出来，睹物思情望着天上的月亮，彷糊就能见到你一般。你送我的大狗一直跟在我的身边，替你守护着我，如今这个家伙正在我的脚下趴着休息。前几天，它立了大功找到叛军藏于山中的军火。现在，军中刘将军命令专门给他一份校尉才有的待遇，天天大口吃肉。

    我送你地画眉还好吗？它没有没有唱歌给你听。疆北这里的景色不错，等休息时，画几张以后，回来带给你看。玉漱，我知道你再等我回来，我回平安的回来，到时候上门娶你，刘将军已经去信给大帅了，只要大帅同意下半年我就要回到河南了，如今战事已经结束了，有大帅和将军的担保，和我在军中的军功只要不出意外，相信年底我就回到家中与你完婚。等我啊，我爱的爱人。

    你的情郎：炳洋

    光绪三年（1878年）元月初七

    看完两封信以后，王炳德沉重躺地坐在火炕上一动也不动，目光盯着窑顶，这一刻他真地不知道该怎么办了。宽玉漱对二弟炳洋的情分，他是知道的。时常派人来家中打探炳洋在军中的消息，这两年来已有机会就跟自己的兄长来家中做客，住在炳洋的房间呆上一阵，直到宽家人不住的催促，才不依不舍地离开。

    上月初，炳洋送她得画眉鸟，突然不吃不喝的死去，宽玉漱在家大哭大闹地说是，炳洋出事了一定要来王家看一看，是不是有什么消息，瞒着她没有告诉她。宽玉漱闹的实在不行，无奈之下宽舒杰没有办法，带着自己的妹妹，赶着马车来到百里外的王家村，探听王炳洋的消息。

    这不上个月底，好赖的把她哄骗回去，如今没有想到还真的出了事情，这下该怎么办啊？王炳德相信关于王炳洋的死信很快的就传到洛阳宽家的。看来只要明天驾车去一趟洛阳宽家先跟宽舒杰商议，再跟宽玉漱好好地谈谈，剩下的也只能暂时这样办了。

    王炳德想通以后，翻身睡着了。次日起来时，已经接近晌午了。正准备要出门备车去洛阳的时候，却没有想到宽家的车子正停在自己家的门外。

    听到要人在敲门，管家王和愉上前看门。门开以后见到是，宽舒杰兄妹时，王炳德如同晴天霹雳一般，傻傻的站在那里，一句不发的站在那里看着天空。许久之后，王炳德长长地舒了一口气，对着天空喊道：“二弟啊，你都做了什么孽啊，如今让我怎么向玉漱交待。”话完转身进了自己的窑洞，取出王炳洋给宽玉漱的书信。

    那日，洛阳宽家大院里，宽舒杰接到从兰州分店传来的消息，说宽家的姑爷王炳洋在元月初七，巡营时和前来突袭的叛军残部遭遇战死沙场。兰州的大掌柜得到消息，刚开始不敢相信，再确认以后通过快马相传，十二日把消息交待宽舒杰的手上。

    刚开始宽舒杰也不想信，但是兰州派来的人，再三的保证说消息，已经确认是真的。从那时宽舒杰就开始怎么的瞒住自己的妹妹，使她不要知道这个消息，同时严令下人禁止把这个消息告诉宽玉漱，有感违背着杖毙。不想昨天传来朝廷，已经派人去王家了看来事情瞒不住了，只能带着妹妹玉漱去给王炳洋送上最后一程。因此，才有了这莫一大早出发，快到晌午时来到王家的巧遇。

    望着门前的白幡，门前的丧联，宽玉漱最后的一点希望破灭了，看来王炳洋是真死了，留下自己一个人孤零活着。想到此处玉漱的泪水流出眼眶，顺着美丽的脸颊向下流淌着，这一刻玉漱不知道她是哭泣死去的爱人炳洋，还是为了自己悲哀而哭泣。

    宽玉漱从王炳德手中接过王炳洋写给自己的信。读罢炳洋写给自己的书信，玉漱暗中下了一个决定，她要陪着自己的爱人一起去。

    王炳德跟兄弟王炳章，陪伴着宽家兄妹来到王炳洋的灵堂。

    王炳洋的灵堂棺木前，宽舒杰接过王家人下人递来的三烛香，正准备上前施礼上香的时候，一直在那里泪水洗面的宽玉漱，卿然做出一个令人吃惊的举动。

    哭泣的宽玉漱停止哭泣，拦住宽舒杰的去路，突然向宽舒杰跪下，说道：“兄长且慢，妹妹玉漱有事相求。请求兄长务必一定要答应。”

    看到玉漱突然地举动，宽舒杰脑袋里飞快的旋转着，他在思考玉漱会突然提出什么要求，这个时候关节希望玉漱不要提出过分的要求，使得王家人下不了台失了面子。宽舒杰急忙喝道：“宽玉漱，你在干什么，还不让开。让为你的未婚夫上香。”

    跪着的宽玉漱并没有起身让开的意思，反而听见说道：“兄长你爷知道，玉漱是王家得人，先请等候换去现在的衣裳。”转身向王炳德说道：“大哥，请为玉漱取一身麻衣孝服来，我要为我的夫君披麻戴孝。”

    听完宽玉漱的话语，王炳德跟宽舒杰相望无语，一番思量之后，王炳德让下人拿来一身麻衣孝服来与玉漱披上。玉漱拿过衣服走出灵堂，来到王炳洋的房屋。宽舒杰重新敬拜上了三炷香。

    只见灵堂里，白幡微微地动，纸钱化的黑色蝴蝶慢慢地飞舞，虚伪的嚎啕与悲哀的幽咽混在一起，节哀的安慰无力地在空气里流荡，厚重的楠木棺里，放着从西北转回来王炳洋的骨灰。

    忽然间，灵堂里所有的声音都静止了，所有的眼光都聚在了一处。只见换了一身缟衣素服的宽玉漱，像一个白色的精灵一样，飘然而来。她的脸上带着淡淡的微笑，薄匀的脂粉，衬托出她的蛾眉秀目，粉颊红唇。她的目光轻轻流转间，连迟暮老人的心都在为她轻颤。在她婀娜地走向那黑色的楠木棺时，灵堂的人群中响起细碎的低语，猜测她的去向，打听她的心意……。

    宽舒杰的眼愤怒地盯着自己的妹妹，心里想着她这是要做什么啊！到这时还在胡闹，站在一旁陪同的王炳德，上前扯了扯着宽舒杰的衣裳，泪眼婆娑，无奈地哀求道：“宽兄弟算了，玉漱是思念炳洋过度随她去吧，不要在责难她了，她也是个可怜的人。”

    宽玉漱却似乎什么也没有意识到，只是带着万种的风情，款款地来到黑色的楠木棺身边，她微笑凝视那熟悉的面容，用她美丽的柔荑抚触每一条亲切的线条，用她温暖的唇吻上冰凉的骨灰瓶。突然，这一切的动作都停止了，她的身体留下鲜红色的血液，宽玉漱倒了下去，像秋风中飘落的一朵白色花瓣，落在黑色的楠木棺中。宽玉漱也成了亡人，她跟着她相爱的人相依而去了。

    这一幕感动了十里八乡的人们，都传颂着这个故事，于是巩县知县不久就知道，立马上报郑州知府，知府大人觉得这件节烈的事，正可以显现他教化的成绩，于是，没多久一座牌坊像模像样地建了起来。王家村建起第一座贞节牌坊，走过这里的人们，常常还谈论起这个故事，而王宽两家人，在渐渐从悲哀中走过后，也因此而感到荣耀。长安悲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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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7章接南疆遗信玉漱殉情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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