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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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城门口,陆知府一声青衣,朝送行的人群深鞠一躬。(本章节由网网友上传)然后骑上一匹瘦马,身后跟着一辆马车。他来的时候就是这样轻车简行。

    可是闻讯而来的老百姓堵在城门口,男女老少齐声高喊,青天大老爷,慢走。陆知府频频向人群拱手作揖,马走得很慢。

    终于走出城门口,陆知府对敬玄说,敬玄大人,麻烦你送我一程。敬玄颇感意外,说这是卑职的荣幸。

    出了城,陆知府和马车加快了速度。敬玄带着两个侍从走在后面,很快就到了孤峰岭。

    孤峰岭一峰独立,道路绕着孤峰走半圈,道路的另一边是深谷。此地地势险要,云雾缭绕,是伏击的绝佳之地。

    敬玄的心渐渐跳起来,不知道今天会不会出现意外情况,不知道齐晖和柯平是不是都准备好了。他催促胯下的马紧紧跟着前面的车,密切关注着道路两边的情况。

    陆知府显然知道自己面临危险,所以到了孤峰岭就加快了速度,车子在山路上急急前进,咕噜咕噜的颠簸声在寂静的山间传出老远。

    孤峰岭上,齐晖和柯平躲在高处密林里,看着一辆车子由远及近,慢慢清晰起来。齐晖说,来了。柯平说,别急,等沈六他们先出去再说。沈六带着一伙人埋伏在道路两旁,齐晖和柯平为了不被发现,就在高处埋伏以便俯视他们。

    齐晖说,我们慢慢往下走吧,我看他们快行动了。

    两边的山岭草木茂盛,不时被大风吹动,发出沙沙的声音,敬玄此刻真是有草木皆兵之感,他偷偷将手按在剑柄之上。身后的两名侍从提马赶到

    他身边,说大人,不会出事吧?

    敬玄说,你们往前去,左右护住车辆。

    两名扈从刚赶到车子旁边,车子竟然停下来了。原来里面的陆夫人感到胸口发闷,头疼的厉害,车夫说可能是车子太颠了,要不咱们停一停。陆知府回马说,不能停,快走。夫人只好重新上车。

    就在此时,山间想起一声呼哨,与此同时路旁的草丛中树顶上跳下十几名彪形大汉,将马车围住。为首的大汉哈哈大笑,说今天真是天意,原来光想杀姓陆的,没想到姓敬的也来了,这不是天意是什么?

    说话的正是沈六。只见他一身短衣襟小打扮,青色的头巾包头,手里擎着一口明晃晃的鬼头刀。

    陆知府一抱拳说,英雄,冤有头债有主,杀你家少爷的凶手已经正法,你家老爷也同意既往不咎,不知道你这又是干什么?

    沈六哼了一声说,说得好听,既往不咎,我们少爷是千金之躯,一个小小的下人就能抵命?笑话,你和姓敬的谁也跑不了。

    说着把手一挥,那十几名大汉齐声呐喊,一齐扑向陆知府和敬玄。敬玄早有准备,抽出长剑左右抵挡,不过有四名大汉将他团团围住,他的马很快中剑倒地,他发现这几个大汉的身手都算上乘,的确不是轻易就能放倒的。

    那边两名护卫已经支持不住,几个大汉辗转腾挪,左右翻飞,把两人忙得只有招架之功,没有还手之力。很快两人就有了伤,一个伤在胳膊上,一个伤在肋下,不过两人都咬牙坚持,背靠着马车顽强抵抗。

    沈六并没有参战,而是提着刀堵住陆知府的去路。陆知府抽出防身的短剑,对着沈六说,来吧,狗贼。沈六嘿嘿笑起来,说你会使剑,真是少见啊,想死不要急,我要你看着自己的亲人一一死去。

    知府跳下马,朝沈六扑来,手中的剑直指沈六的胸口,沈六一动不动等着,眼看剑尖快到胸前了,他跨步闪身,陆知府刺空,知府调转头,再次刺来,沈六脚下一挡,知府摔了个狗啃屎。知府刚想爬起来,沈六的刀已经架在他的脖子上。

    那边两个侍从已经倒在血泊之中,敬玄的腿上已经挨了一刀,可是他已经砍倒了三个大汉。

    齐晖和柯平已经接近道路,柯平见敬玄支持不住,就要拔剑冲出去,可齐晖拉住他说别急,我们现在不能出去。柯平急得满头大汗说,敬大人有个三长两短怎么办?

    敬玄见再不走就要束手被擒了,于是虚晃一剑,左手甩出三支金镖,他趁大汉躲避的空隙,飞身跳入草丛,不见了踪影。

    大汉欲追,沈六喝止了他。沈六将知府押到车前,此时车上的陆夫人已经被押出,夫妻两人相互搀扶着垂泪不止。

    车夫是位老汉,刚才打斗时抱着鞭子蜷缩在车下,此刻也被押出来。老汉颤巍巍地说,各位好汉,莫伤知府老爷,他是位好官,你们要杀人,就杀我吧。

    沈六笑着说,想死别急,你们都有份。说着一刀插入车夫的胸膛,车夫吃惊地看着刀插入自己的胸膛,慢慢地合上了双眼。陆夫人疾呼一声,昏死过去。

    知府把夫人放在身后,站起来对着沈六说,来吧,我死而无憾。说着整整头发衣服,一步一步走向沈六。

    沈六将刀对准知府的胸口,说知府大人,来生再见。知府把眼一闭,只听一声惨叫,血光四溅,一个身影倒地。知府慢慢把眼睛睁开,只见沈六已经倒地,两眼圆睁,胸口上插着一只镖。正在惊愕之时,耳边传来惨叫之声,几个逼近车辆的大汉纷纷倒地。其余的大汉都闪身躲避寻找敌人,此时从草丛中飘出一道黑影,直奔大汉杀来。几个大汉忙挥刀抵挡,只见来人一身黑衣,手持宝剑,

    镖打中,发出鬼哭狼嚎的喊声。

    敬玄逃到山上,柯平迎过去问伤了没有?敬玄说别管我,快下山。齐晖指着山下说,快看。敬玄看到一个黑衣人在和几个大汉缠斗,忙催促大家分头包围,他也顾不得许多带头下山。

    黑衣人边打边喊,快走呀。知府这次如梦方醒,忙里忙慌地爬上车辕,又伸手拉夫人,好不容易把迷迷瞪瞪的夫人拉上车,然后自己驾车要往前走。

    几个大汉见到手的鸭子要飞,哪里肯放过,两个大汉撇开黑衣人,直奔知府而来。黑衣人又连发两镖,可惜仓促之间都没有打中,两个大汉挥刀朝知府砍来,眼看就要砍中,只听当啷两声脆响,大汉的刀被两把剑挡开,大汉大吃一惊,见两个大汉飞身挡住去路。来人正是齐晖和柯平,陆知府一看有机可乘,忙催动马车飞奔而去。

    齐晖和柯平奋力向前,把大汉逼得连连退却。黑衣人见有帮手,不觉吃惊,待看清是敬玄时,心里更是吃惊,眼见陆知府已经驾马逃出,心里也不想恋战。

    敬玄直奔黑衣人,拦住他的去路。黑衣人抬手甩出一只金镖,敬玄侧身躲过,黑衣人不由分说夺路而逃,敬玄紧随其后,抬手打出一只袖箭。黑衣人只想到自己暗器厉害,不防敬玄突然放出一件暗器。袖箭不偏不倚正好钉在黑衣人的肩头,黑衣人一趔趄险些摔倒,柯平迎头就是一刀,敬玄高喊,刀下留人。黑衣人就地一滚,逃出老远,然后翻身跃起,想往树林里逃。齐晖又故技重施,伸手摘下绳索,朝黑衣人抛去,正好将黑衣人套住。黑衣人举刀欲砍绳索,齐晖哪里会给他机会,用力一带,黑衣人站立不稳摔倒在地。

    敬玄和柯平一起上去,用刀剑逼住黑衣人,齐晖用绳索将黑衣人绑了个结结实实。敬玄伸手拽下他脸上的黑布,露出他的面容,只见他有一张白皙的脸庞,双眼阴冷,正是那个中年男子。敬玄说,我们又见面了,不过这次没有人就你了。

    沈六已经死了,他的下属死伤逃亡,柯平将几个伤者五花大绑,押到一边看守。

    敬玄吩咐保护好知府夫人,并命齐晖去追回知府。齐晖过去找知府夫人,知府夫人还躺在原地,不过不知何时已经被人捅了一刀,此时已经咽气。齐晖把知府夫人放入车中,然后骑马顺着大道追出老远,看见知府正骑着马往前奔,就高喊,知府大人,回来吧,没事了。

    知府大人这才放缓了马步,转回头往前走。

    敬玄趁着这段时间,突击审问了中年男子。他看看中年男子的伤口,用手晃晃袖箭,血顺着袖箭往外流,男子痛得呲牙咧嘴,但是始终不发一言。敬玄继续摇袖箭,说我问话,你回答。

    你和陆知府是什么关系?

    没关系。中年男子冷声回答,不过他的声音带着极大的痛苦。

    你和陆知府是什么关系?敬玄继续问,手上又加大了力度。

    没关系。中年男子仍然如此回答。

    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和陆知府的关系,如果我不知道就不会今天在这儿等着你来了。敬玄想转变策略,他发现硬来不行。

    不过中年男子不吃这一套,仍然说,我和他没有关系,你杀了我也是这句话。

    柯平不耐烦了,上去就是一拳,然后抡圆了胳膊左右开工,就是一顿嘴巴,打得中年男子顺着嘴角淌血。

    中年男子一直冷笑着,面容极其恐怖。

    敬玄说,即使你不说,我也有办法治知府的罪,他这一劫是逃不过去的。

    中年男人冷笑一声,说,只要我不开口,你们谁也奈何不了知府,我是不会说一个字的。

    说着只见他一咬牙,过了片刻他嘴里的血水直喷。敬玄和柯平对视一眼,仿佛明白了什么,赶紧点他的穴道,可是一切都太迟了。

    中年男子哈哈狂笑,说你们永远也别想从我嘴里掏出一句话,边说边大口吐血,最后血尽而亡。

    敬玄惊呆地看着眼前这一幕,他没有想到这个男子能如此慷慨地赴死,这意味着他唯一的证据又落空了。

    柯平闻闻血,一股臭味扑鼻,这是中了剧毒的表现,看来这个男子早已经准备好最坏的结果了。

    怎么办?柯平等着敬玄拿主意。

    敬玄就地转了两圈,说先把他藏起来,我自有办法。

    齐晖陪着陆知府由远及近来到出事地点。陆知府惊魂未定,一下马就急着找夫人,齐晖将他领到马车旁,知府撩开车帘往里看了一眼,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呼喊。

    敬玄在一旁静静看着这一幕,他本想早些和知府交锋,可是看到这一幕,他没有动,他不想打断知府的悲伤。

    所有的人都静静看着知府毫不掩饰的哭泣,他哭得像一个可怜的孩子,大家知道他和夫人伉俪情深,平时相处相敬如宾,举案齐眉。此时夫人罹难,知府悲伤也是情理之中的事。

    敬玄等知府哭得差不多了,才走过去说,知府大人请借一步说话。

    敬玄挥挥手让大家各忙各的,自己领着知府到了路边,脚下就是云雾缭绕的深谷。

    敬玄说,知府大人,刚才我们抓到了那个黑衣人,他说他和你认识,并且是你指使他做了一些案子,知府大人,是不是那人信口雌黄,故意栽赃大人?

    知府大人还在摸眼边的泪,敬玄的话丝毫没有引起他的震动,他淡定地说,敬大人别编排了,那个人是不会告诉你任何事的,但是我可以告诉你一切,不过你要先放了他。

    敬玄冷冷一笑说,知府大人就如此相信他?我的手段可不是一般人能受得了的。

    知府倒有些不耐烦了,说你放了他,你想知道什么我可以告诉你,我也可以回去抵命,废话就不要多说了。

    敬玄没想到知府竟然如此自信,如果知府坚持放人,自己就诈不出什么东西了。但是敬玄一犹豫,被知府看出了破绽。

    知府颤抖着说,他死了是吗?

    敬玄无奈地点点头,说他是自杀的,我没拦住。

    知府简直无法自持,他慢慢蹲下去,双手掩面,哭声像唱歌一样,又细又尖,使人听之毛骨悚然。

    哭罢多时,知府瘫坐在地上,双目呆滞,脸上明晃晃的,像涂了一层油。

    敬玄知道自己这次又是一无所得,而且唯一的线索已经断了,这意味着这些案子将成为死案,永远成为谜团。

    他对知府说,知府大人,您走吧,我相信您到新的任上依然是一位好官,其实我一直很敬佩你。

    说罢,敬玄起身朝大路走去,他感到浑身无力,脚像踩在棉花上。此时他听到知府叫他,敬大人留步。敬玄惊愕地回过头去,此时知府已经站起来,他整理了一下头发,掸了掸身上的尘土,然后直视敬玄,说敬大人,我可以告诉你真相。

    齐晖和柯平也慢慢走过来,其他的人也慢慢走过来,大家都想听听知府说什么。

    知府大人说,那个黑衣人是我兄弟,他自小和我相依为命,我叫陆清河,他叫陆净山。可是为了我读书,他很早就流落江湖,他一心想我读书有成,金榜高中。我也想早日取得功名,好让他不再漂泊,当我金榜题名,科甲取胜之时,他却不愿连累我,因为他已经是罪行累累的通缉要犯。就这样我们虽然彼此想念,但是不能往来,我知道他一直在帮我,通过他的手段来帮我。

    知府大人停顿了一下,看看大家异样的目光,说,我虽然是清官,但是恶官太多,如果不是他暗中帮忙,我不会做到知府。可是他很想我能入京为官,这样可以惩治一些巨贪大蠹,这次他是全力辅助我晋升,所以大开杀戒,做下了许多血案。

    他把目光转向齐晖,说齐大人,对不起,令郎是我弟所伤,他没想致效鲁死命,只是出手稍重才酿成大祸,对不起,我替他赔罪了。

    说罢深深一礼。接着道,吴大人也是我弟所伤,因为他和我竞争,而且他的岳父一直暗中相助,他很有可能胜出,我弟对他下了手。当然这些事事前我是不知道的,如果知道我是不会让他这么做的,实际上他做的很多事,并没有帮到我的忙,反而是适得其反。

    知府说完长出一口气,对大家一抱拳,说各位多有得罪,所有的罪孽都是我的罪孽,我愿一身承担。

    说罢他从容走了两步,然后轻轻一跃,没入万丈深渊。敬玄和齐晖等人惊呼一声,赶紧上前,可是为时已晚。大家站在崖畔唏嘘不已。</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