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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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效鲁真的不回来了。灯下的齐晖想。

    齐晖有些后悔,不该说出那么重的话,他一直感到自己对家人过于严苛,现在对儿子是这样,以前对妻子也是如此。他在外边是出了名的好脾气,温良恭俭让占全了,可是有谁知道他把气都洒在了家人身上。特别是妻子死后,他非常后悔自己以前的暴戾,自己已经有意识地改了许多,不过有时还是积习难改,一不小心就又口出恶言。

    他把桌上留的饭端进厨房,然后自己躺在床上看书。下午和儿子吵过之后,他照常到了衙门。在一堆文牒中他翻出一捆较小的,然后拆开阅读,这是被害三人之一刘子平的资料。刘子平只是举人出身,终身只在应天本地做官,也是在各个衙门之间来回当职,在有限的资料里辑录他的事迹少得可怜,大多只是他写的一些公文,千篇一律,读来令人生厌。他强忍着读了两篇就放弃了,然后抄起笔在一张纸上把刘子平的经历大致做了个年表,太阳西斜时他才将年表做完。齐晖准备把三人的年表都做出来,然后进行比对,希望从中找出他们的交汇点。这是齐晖确定的办案思路。

    一灯如豆,昏黄的光晕中齐晖依床而卧,津津有味地翻看着何景明的办案辑录,忘了夜已深沉。

    此刻门外响起急促的敲门声,齐晖披衣而起。来人是一个打更人,看年纪有六十多岁。老头问这是齐晖齐大人的家吗?齐晖说是。老头说,您快去看看吧,您儿子出事了。齐晖的头当时嗡的一声,问他出了什么事?

    齐晖穿好衣服跟着老人往锦园赶。老人边走边给齐晖讲述事件的经过,说他在文德桥打更,听见一个女人惊叫的声音,就循着声音跑过去,就看见文德桥边上有盏灯笼,一个女人正趴在地上喊“效鲁”,原来地上还躺在一个男人。他帮着那个姑娘把男子抬到锦园,然后就来找齐晖了。

    齐晖心中焦急,脚下生风,老头渐渐跟不上了。齐晖掏出几两散碎银子,打发老头走了。

    进到锦园,园中的残羹剩饭还没来得及收拾,满桌子都是杯盘狼藉。齐晖闻到刺鼻的酒味,心里的火气只往上冲,可是来到床前他的心里顿时一凉。

    红纱帐里效鲁趴在床上,向外的脸上还带着酒后的醉红,口鼻中呼出难闻的酒气。可是当齐晖俯下身去看见朝里的后脑勺时,心哗啦一声如碎了一般,效鲁后脑勺的发髻中,鲜血不住地往外渗流。

    齐晖身子一震,几乎跌倒,旁边的郎中伸手扶了他一把。

    郎中是美成请来的,齐晖也认识,郎中姓郝,人们都喜欢跟他开玩笑,说好郎中郝郎中,好不好都是郝郎中。郝郎中确实是个好郎中,在应天有口皆碑。他悄悄拉拉齐晖,两人单独留下哭成泪人的美成,悄悄来到院子里。

    齐晖问:郝郎中,效鲁的伤是不是很重?

    郝郎中点点头说:有人从脑后下的手,下手很重,像是练过功夫,如果三天醒不过来,就。。。。。。

    齐晖心如刀割,说:郝郎中,那我们现在该怎么办?

    等。郝郎中说,我已经给他上了药,明早我再过来。

    齐晖将郝郎中送走,返回上房,见美成正在给效鲁擦拭。齐晖说,荀姑娘,你忙了一晚上了,先去歇息吧,今晚我在这里看着,明早我就把效鲁接回家。

    美成的眼睛像桃一样,声音也沙哑了,她说:齐大人,您公务繁忙,效鲁就留在这里由我照看吧。

    齐晖当然明白美成的话外之意,效鲁在家里谁来照看呢?两人僵持了一刻,齐晖见美成态度很坚决,就含糊地说,先让他在这里吧,等情况有好转再说吧。

    此时床上的效鲁发出了声响,嘴里含混的发出声音。齐晖俯身贴近倾听,效鲁的确是在重复发出一声一声的呼喊。美成在一旁已哭成泪人,齐晖问你听得懂他在说什么?美成含泪点点头,说了两个字:美成。

    齐晖不胜唏嘘,看来效鲁已被荀美成迷住了。在这一晚上效鲁隔一段时间就呼喊一次,每次呼喊美成都泣不成声,对着昏迷的效鲁轻呼:效鲁,我在这儿,你睁眼看看我呀。

    困极了齐晖就走到院子里,清凉的月光下万籁俱寂,齐晖却思绪纷扰。效鲁的出事让他更加后悔自己今天的恶语相加,难怪效鲁昏迷中只记得美成,他记忆中的父亲是什么样子呢?也许那句话将永远留在他的心里:如果你不听话以后就不要进这个家门,立马给我滚蛋。

    齐晖分外自责,觉得是自己害了孩子。那么到底是谁伤了孩子呢?会不会是自己的仇家对效鲁下的手呢?齐晖的职业注定得罪很多人,这么多年下来到底得罪了多少人,连齐晖自己都数不清了。可是齐晖又想到了其他的可能,因为效鲁出事的时间非常微妙,正是子贞遇害和士子出狱的当口,会不会和最近发生的事有关呢?

    他想起来昨晚敬玄对自己的警告,会不会是敬玄呢?他觉得敬玄做得出这样的事,也有能力做得出这样的事。

    可是一切都是猜想而已,他不能确定。

    天亮后,郝郎中如约而至,他从新给效鲁把脉,下药。临走时对着齐晖轻轻摇了摇头。齐晖的心里凉到了极点。

    中午齐晖坐在椅子上睡着了,可能是困极了,等睁开眼睛的时候天已发暗,旁边郝郎中正在等他。郝郎中将他拉至门外说,齐大人,您还是准备后事吧,令郎的脉细已经相当微弱,我看是醒不过来了,老朽无能,惭愧惭愧。郝郎中说完告退了。

    齐晖到床前观察,果然如郝郎中所说,效鲁的鼻息如游丝一般,脸上已无血色,苍白如蒙了一层霜。转眼见一旁的美成悲恸成痴,口中一直喃喃道:效鲁,效鲁,齐晖心中更加酸痛。

    第二天早上,草草扒了两口饭,齐晖开始遍请应天的名医。一上午的时间,医生如走马灯一样在锦园出入。每个人都是先将效鲁的五官和伤口查看一番,查看之后大都已经开始摇头,然后切脉,切完脉大都摆摆手,表示无能为力。有好心的医生劝齐晖,别费力了,这个病是外伤,治不好的,医生医的了病,医不好命。

    齐晖颓然望着天空,觉得命运对自己太过残酷,三年前妻子死于非命,现在儿子又要离自己而去。齐晖觉得浑身松软,一屁股瘫坐到地上。

    齐晖和美成商量要给效鲁准备后事,美成根本不能接受这样的现实,说,效鲁不会死的,不会死的。。。。。。

    齐晖开始准备后事。准备后事首要的就是挖墓,因为挖墓要费时费工,耽误不得。夕阳斜垂的时候,齐晖领着几个掘墓人到了妻子的墓旁。妻子的墓上还有他在清明挂上去的花环,墓上的柳树有鸭蛋粗细,现在已经甩出很长的枝条。在妻子的墓里他已经为自己准备了位置,可是没想到儿子会抢先一步,他只好在妻子的墓旁找了一块位置,位置离妻子的墓很近,好让这母子俩做个伴。他对妻子说,你不会孤单了,以后就让儿子来陪着你,我早晚也会来的,不过不知道到时候谁会把我送来。齐晖的眼泪落地打湿了干枯的土。

    回到锦园,美成正把效鲁往一辆车上着。美成正指挥着抬效鲁的役夫过门,口中不住提醒小心。齐晖有点惊讶,不知道美成这是要干什么,等把效鲁抬上车,美成才对他说要带效鲁去看医生。

    齐晖摇摇头说,别费周折了,我把能请的医生都请到了。美成不由分说,将齐晖拉上了车,说我们上车边走边说吧,时间来不及了。

    幽暗的车厢内,美成和齐晖各坐一边护着中间的效鲁。美成指挥着车老板往城外走,齐晖不知道她要往哪里去,心里怀疑美成是不是有点疯痴,可是嘴上又没有办法明说,只得由她去了。美成倒是主动介绍起他们要去找的医生,美成说这位元公子是位世外高人,平时深居简出,不与外人交接;她和元公子有些旧缘,这次愿意拼却性命去求元公子,只愿元公子出手相救。

    车子趁着最后一丝天光疾驰在郊外荒凉的旷野中,最终跑进了无边的黑夜里。

    因为天黑,齐晖没有看清竹园周边的恐怖环境,可是突然来到这么一个偏僻的所在,齐晖心里也有点发憷。这个地方实在是鬼气荡漾,周遭的树木发出沙沙的声响,像是鬼的脚步声,有时发出哗哗的声响,又像是鬼的笑声。他向来不信什么神力乱怪,可是面对如此怪异的一个宅院,和一大片坟地,真是恐怖之极。

    齐晖站在门外等美成,美成进去很久了。

    美成跪在平滑洁净的木质地板上,等待着元一公子的答复。等待中她的眼泪如决堤的河水,在她娇美的面庞上纵横肆虐。

    元一坐在四轮车上,双目紧闭,眉头紧锁,好像很痛苦的样子,脸上是掩饰不住的疲惫。

    美成跪在地上苦苦哀求:公子,我知道您很为难,我愿意尽快找到“安魂”,报答公子的大恩大德。

    元一用沙哑的声音说:按你说的情况,我不一定救得了他,他已经昏迷两天两夜了,时间过去太久了。

    美成泣不成声,说:请公子试一试,如果不行我绝不敢怪罪公子。

    元一叹道:念念不忘,必有回响;也许缘分就是魔障,你曾经说不会再爱上任何男人,没想到你还如此痴情,江上易改,禀性难移。

    美成说:这次我不后悔,效鲁是爱我的,在他昏死之后口中还叫着我的名字,可见他对我是一片赤诚。

    元一说:也罢,你让他进来吧,我试一试。

    美成和齐晖将效鲁从车上抬至一间幽暗的房间内。齐晖看见房间内只有一盏如豆的油灯,而且是挂在房间的正中,油灯安静地燃烧着,温柔地像一团活物。灯下坐着一个人,此人浑身上下一身白,晚间看见真是瘆人,也难怪齐晖吓了一跳。美成和齐晖将效鲁放在地板上,美成伏地一拜,然后和齐晖轻轻退出门外。

    此时已经是深夜子时,月到中天,不过正好被一团浓密的乌云遮住。齐晖和美成毫无睡意,焦急地在院中等候。片刻听见屋中传出一阵含混不清的喊声,那声音悠长凄凉,像是一种歌唱。不久那奇怪的声音一声紧似一声,叫得人心里发焦。齐晖偷偷问美成这位公子是不是一位巫师,他是不是在作法?美成说不是,他这是在叫魂。叫魂?齐晖半信半疑,不过经美成的提醒,齐晖倒真觉得那叫声像是在叫魂,民间经常有人在村口或巷口叫魂,他们喊着自己亲人的名字,喊“快回来吧”。

    正在此时,忽然风声大作。风是细绺一样的阴风,它们越过墙头,顺着回廊寻找路径,它们三三两两,窃窃私语,满院子都是吱吱的叫声,像一群老鼠在打闹。美成拉着齐晖退出去一箭之地,齐晖仍然觉得满脸的风声,连呼吸都紧张起来。美成说孤魂野鬼都来了,元公子要从中找到效鲁的魂魄。

    齐晖惊问:效鲁的鬼魂已经出窍了?美成说差不多吧。齐晖这才知道众多医生说得是对的,效鲁是要死了。

    东方翻出鱼肚白时,效鲁大叫一声,啊。齐晖和美成如听到召唤一般,一齐往屋中奔去。效鲁仍然躺在原地,和原来没什么两样。他身旁的元公子脸色苍白,上面布满细密的汗珠,他把头靠在四轮车上,眼睛不由自主地合上了,他用微弱的声音说:没有彻底救活他,还有一魂二魄没有回到灵台。他顿了顿,似乎在攒力气,又说:明晚吧,我再试试。

    回去的路上,美成说,人都有三魂七魄,效鲁一直昏迷应该是有些魂魄已经飞出体外,元一公子已经把他的二魂五魄叫回来了,还剩下一魂二魄没有叫回来。齐晖说那就快好了。美成说,不是的,魂魄一旦飞出人得体外,就如脱缰的野马,四散奔逃,逃得越远越好,它们也像人一样爱好自由,不愿受羁绊。齐晖说原来如此,又开始担心起来。

    到锦园,昨天凿墓的几个人正等在门口,问还挖不挖了?齐晖说,不挖了,先停停吧。

    一个工人不太会说话,他说:到死了再挖可就来不及了。

    齐晖说:滚。

    第二天傍晚,齐晖在车夫的帮助下将效鲁抬上车,然后车夫一摇马鞭,车子咕噜咕噜往城外驶去。

    齐晖对元一很感兴趣,就问美成元一是干什么的?是医生还是巫师术士?美成说都不是,他是祖传了一些法术,可以医治一些神神叨叨的病。美成又说见了元公子不要问这些,他很反感别人问他的身世。

    齐晖说哦。

    到了锦园天色尚早,美成就坐着和元一说话,齐晖只好坐在一边打瞌睡。元一见状就让美成把齐晖带到隔壁的房间睡觉,隔壁的房间是一间书房,周围都是满架的书籍,窗边有一张小床。齐晖连日的奔波确实是累了,感觉浑身都沉甸甸的,像湿透的抹布。在昏昏欲睡之时,他听见隔壁美成和元一的对话,美成问:公子佩戴过”安魂”吗?元一用低沉的声音说:“安魂”本来就是我的护身符,十二岁之前我一直佩戴。美成又问:它具体是什么形状的?元一答:是一个盾形,很厚重的样子。

    渐渐的齐晖的意识开始模糊起来,后来完全跌入了梦乡。梦里他见到了自己的妻子,他妻子的容颜一点都没有变化,肤色白皙如月,眼角眉梢带着一种忧戚之色,她用那种幽怨的眼神凝望着她,似乎有许多话要说,可是她一直紧紧抿着嘴,没说一句话。他问她:你是不是还在怨我?你要是怨我你就说出来,你骂我也行。可是她仍然没有说一句话,只是将眼睑慢慢垂下,在合闭的一刹那,一滴硕大的泪子倏忽滑出,在她的脸颊上划出两道明亮的线。齐晖慌乱极了,心像碎了一般,他不知道如何向妻子解释,他的泪竟然不由自主的流出来,而且一发不可收拾,他已经好久没有像这样畅快的哭过了,他把蓄积了几年的泪全部倾泻出来了。哭着哭着就醒了,齐晖用手摸了一把脸,脸上湿漉漉的,原来他真的哭了。

    一片如霜的月色正落在床头,月亮正路过他的窗口,好像窥见了他梦中所有的秘密。隔壁传来游丝一样的吟唱声,声音细微颤抖,像坑坑洼洼不平的路面。齐晖知道这是齐晖在作法。正待他要重新睡去之时,猛听见隔壁传来咕咚一声巨响,他应声而起,跑进隔壁房间,只见元一仆倒在地上。美成也跑了进来,两人合力将他扶起,只见他雪白的前襟上布满斑斑血迹,如桃花点点,他的嘴角还残留着血迹,很明显是他口喷鲜血后从轮椅上跌落在地的。两人将他放在旁边的小榻上,美成给他喂了些水,然后又为他擦拭面庞。齐晖略通医术,拿起他的手为他把脉,但脉象细弱,似有似无,更令齐晖紧张的是元一的手冰凉如铁。

    他要去叫医生,美成制止了他,她说不要紧,我有办法。说着她从匣屉中取出几炷香,一一点燃后分别插在屋内四角,又在元一的头脚附近各插一支,屋内顿时青烟缭绕,香气弥漫。美成和齐晖退出屋外,将门反闭。美成说等到天明就会好的。齐晖说效鲁还在里面躺着呢,要不我去把他抱出来?美成说不行,还是等元一公子醒来在说罢。

    鸡叫三遍时,元一醒了。他轻轻咳了两声,美成赶紧端着水进去了。齐晖正蜷缩在廊下打盹,听见动静也赶紧进去。元一半躺在榻上,他修长俊朗的面庞此刻倦意十足,细长的双眉中间微微纠结,一缕黑发落至额角,此刻美成正给他喂水。齐晖趁机俯身探视地上的效鲁,效鲁还是如在梦乡,不过齐晖发现效鲁的呼吸沉实均匀,似乎比原来强壮了许多。

    此刻元一开口了,他声音沙哑低沉。他说:贵公子还有一魂一魄未入灵台,这一魂一魄着实顽皮,我和它们周旋良久,它们就是不肯就范;我想动用法术将它们捕获,怎奈我劳累已极,突然心血上涌,以致功亏一篑。齐晖深施一礼,说公子莫要再多言了,保重身体要紧,您对犬子的恩情我们父子铭记在心,磨齿难忘。

    天亮之后齐晖自己回到衙门,把手头的案子交代了一下,他找到王捕快,说我家里有点事,这几天就不来衙门了,闹鬼案你就多费心吧。王捕快说,我先替你照看两天,这个案子还是你的,你可跑不了。

    没想到路上耽搁了一点时间,回到竹园天已经暗下来。

    竹园里依旧是漆黑一片,齐晖进门后听到啜泣之声,声音低沉呜咽,像伤心至极。齐晖循声而去,见美成在角落里掩面而泣,齐晖说,美成别哭了,出什么事了?美成不但没有停止反而哭得更厉害了,齐晖问怎么了,美成止住悲声说,效鲁死了。这句话如青天霹雳,齐晖当时怔在原地。虽然对效鲁的死早有准备,但是真正面对这个现实,齐晖还是有一种撕心裂肺的痛。

    齐晖反应过来,就要进去看效鲁。美成拦住他说,元一公子正在全力施救。齐晖说就别再连累公子了。美成说现在他正在施救,我们不能进去打搅。齐晖就守在门口,像一个门神。

    午夜时分,元一叫美成,美成和齐晖赶紧进去。元一见齐晖回来了,就说效鲁恐怕是不行了,他昏迷时间过长,元神已经吸引不住魂魄,马上就要魂飞魄散了,我想把他的魂魄收集起来。

    齐晖对他说的东西闻所未闻,问道:如何收集?

    元一说:魂魄刚刚脱离**,会恋恋不舍,我要在这段时间内把它们招唤到一个葫芦内,这样它们就能躲过牛头马面的缉拿,可以暂时不去阴曹地府。

    齐晖如听聊斋,说保存起来有什么用?

    美成说:保存起来可以重新让它们归位,也就是让它们重回效鲁体内,效鲁就会起死回生;如果不行就得借尸还魂,也就是找一个刚死的人,把效鲁的灵魂植入他的体内。

    齐晖说,这些能办到吗?

    元一点点头,说可以的,趁我体力有所恢复,我们马上行动吧。

    美成到元一身后的阁子里拿出三个葫芦,在效鲁的头腰脚各放了一个,葫芦的塞子都拔掉,放在一边。然后又喂元一喝了一杯水,元一开始唱一种含混不清的咒语。美成和齐晖退出房间,美成说我们开始叫魂吧,齐晖说怎么叫?美成说就像平时喊效鲁一样,说着她先喊了一声:效鲁,回来吧。就这一声,她的嗓子先沙哑了。

    齐晖也喊了一声:效鲁,回来吧。

    美成又喊了一声:效鲁,回来吧,我是美成,回来再看我一眼。

    齐晖又喊了一声:效鲁,回来吧,是爹对不住你呀。

    两人的声音在午夜空空的荒野中久久回荡,凄厉悱恻,令人闻之心寒。

    五更时分,元一的咒语停歇。美成赶紧进去把葫芦的塞子塞上。元一说,除了那不知所踪的一魂一魄,其余的魂魄都被搜集到了葫芦里。元一的眼眶深陷,嘴唇抖动,眼看又要晕倒,美成赶紧给他喂水。齐晖关心儿子,用手试了试呼吸,又听了听心跳,确定儿子是死了。就把那三只葫芦捧在手里,像捧着千金重宝。元一苏醒过来,用一道黄符将三只葫芦镇住,让齐晖把葫芦放到里屋的架子上。齐晖看到里屋的架子上放满了葫芦,大小不一,心想难道这里面封存的都是鬼魂?

    出来之后,正听见元一对美成说话:如果安魂在就好了,借助安魂的强大吸附能力,我不仅可以轻易捕获那逃逸的一魂一魄,而且可以将这些魂魄引导回效鲁体内,目前以我的体力很能办到这些,不过我想过两天再试一试。

    美成说,谢谢公子,我真是无以为报,我一定尽快找到安魂。

    在美成的引导下,齐晖将效鲁的尸体安置在一间地下室中。地下室很深,里面寒冷刺骨。美成说这样可以让效鲁的尸体保存时间长一些。临出来时,美成轻声对效鲁说,效鲁,你别怕,我会经常来看你的</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