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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43章 绮梦上

    雾散烟消,云收雨住云雨收住;无衣长发散落,双颊犹带潮红,正伏在殢无伤身下微微喘息着。

    殢无伤一边摩挲着他微湿的长发,一边淡淡开口道:“ 夫人,对为夫的伺候,还满意么”

    话语之间,谁火热的吐息拂过了他的脸颊,如微醺的暖风,熏得他脸颊更红,甚至连身子也跟着酥麻起来。他微阖了眼,刚想将殢无伤从身上推开,却被抓住了手反扣在怀里。正在挣脱间,却听到一声低叹道:“ 夫人,给吾一个孩子罢。”

    无衣顿时有些心惊,却不知殢无伤此话从何说起,只得试探道:“ 你今儿怎会如此...莫非吃错了药不成。”

    殢无伤微弯起狭长的凤眼,仔细端详着他,往日清澈见底的眼眸,竟隐约有些暗影沉淀;那深紫色睫毛跟着不停晃动,像是一只不请自来的蝴蝶,只在转瞬之间就进驻了他的心房。那些华美纤长的尾翼,轻轻掠过他的心尖,酥酥麻麻的触感。

    他有些不好意思的别过脸去,声若蚊呐道:“ 你为何这样...看吾,你...到底在看什么”

    殢无伤抬正了他的下颌,薄唇微扬道:“ 自然是看吾的夫人了。吾从来不知晓,吾的夫人竟如此好看。”说完,又伸出修长的手指,顺着他的脸部线条缓缓游弋着。那样温柔而细致的抚摸,让他内心深处由然而生,一股微酸又微甜的幸福感。

    他一时还不能习惯,如此迅速的转变,像是冰封许久的大地,倏然被三月里的春风拂过,拂动了莺飞草长,拂开了一树繁花。

    只是在喜悦的同时,他又有些惶恐,如此措手不及的幸福,竟像是大海上的泡沫一般,不知何时就会消散的干干净净。

    他心头惶然,面上却是带着笑颜道:“ 现在觉得吾好看了晚了”末了又觉此话十分不妥,便临时加了一句:“ 你...是不是在外面做了...什么对不住吾的事,不然今日怎的如此温柔,如此愧疚,简直不像你了...”

    殢无伤闻言,难得正色道:“ 非也,无衣...吾真的在意你了,此番出行在外,吾想了很多。吾知你当初嫁予吾,亦非出于自愿,再兼之你以前行事极端,实在是令吾...”

    “ 你想说的就是这个吾...不想听。”他心中冷笑一声,难道他现下手段就不极端了只是殢无伤不知道罢了。

    不知道他明里暗里使得那些手段,他表面上越是温婉,内心就越是荒凉,有的时候,也会怀疑,这份爱对他来说,到底算什么呢

    也许只是得不到和已失去,也许只是对逝去自我的一种否定和追寻。

    又或许爱这种东西,只有当你得到了,紧紧握在手心里了,才会于瞬间顿悟,一直以来,它对你来说究竟意味着什么。

    殢无伤见他心不在焉,微微一顿道:“ 嗯在想什么”那语气略有些恼意,无衣听闻,只得开口安抚道:“ 无事,你想说便说罢...”

    “ 你若是不想听以前的事,吾便不说了...也许你不相信,今日吾发现你对吾如此冷淡,心中居然是惶恐的,很惶恐...吾甚至以为这次吾又要失去了,但好在,你还愿意继续留在吾身边。嗯少年夫妻老来伴,纵然不谈情爱,吾也希望,吾们俩个人,能一直走到最后,将来有了孩子,就更是人生圆满。所以吾想着,该对你好一些,这样你才会一直留在吾身边。”

    无衣听得此言,却不知该气还是该笑,便只淡淡说道:“ 你既然想通了,日后就该对吾更好一些,吾这个人很大度,以前的事...就不与你计较了。”

    “ 夫人自然大度,宰相肚里能撑船,今儿吾算是见识到了。”殢无伤的目光不怀好意的在他平坦的小腹上打转,他不愿作出一副矫情之态,便只能故作大方的任由观赏。

    殢无伤忽然清冷一笑,柔软的月色从雪白的发丝间缓缓泻落,似倾流而下的飞瀑,眨眼就融化了沉积已久的雪峰。冰雪消融,水幕退散;在那高耸入云的封顶,倏然催开了一朵洁白的雪莲。

    每一根茎叶都是多情的目光,每一片花瓣都是恬淡的微笑;他只觉心跳急促,惶惶不能自已,渐渐迷失于那个笑容中无法自拔,恍然间却听殢无伤在他耳边说道:“ 夫人的大度肚,今儿为夫算是见识到了,不过为夫还想见识一次。”说完,顶在他身下的灼热迅速往前一挺,旋即整根没入。

    “ 你嗯啊...唔唔”无衣情难自已,只得咬紧了湿润的嘴唇,任凭殢无伤在他身上肆意耸动。春情泛滥,一室旖旎;顿时,诱人的春光消解了天际无边的黑暗,只留下些欲说还羞的情潮在空气中静静流转。

    巫山云雨,旦为朝云,暮为行雨。只在朝夕之间,是不肯暗自消停的欢爱絮语;是不欲擅自离去的缠绵时光;是不愿独自沉睡的迷离梦境。

    绮梦醒来愁未醒,送春春去几时归 临晚镜,忆流景,沙上并禽池上暝,云破月来花弄影。重重帘幕密折灯,风不定,人初静,明日落红应满径。

    第44章 绮梦下

    次日醒来之时,已是日上三竿。他自觉精力不济,昏昏欲睡,却还是强自起身。匆匆梳洗完毕后,刚走到外间,就听见了鸟叫声,那声音清脆宛转,听着就令人心情舒畅。

    绿萼正提着个掐丝铁笼走上前来,见他醒了,忙搭了手搀道:“ 夫人...昨夜睡得可好今儿早上可不是奴婢偷懒,将军杵在门口说了,等您自然醒。奴婢只好打了水放在里头,夫人可是自行梳理过了”

    “ 嗯”无衣笑了笑,又指着她手上的器物道:“ 你这是做什么”

    “ 夫人,您看”绿萼便指了指一旁的竹匾,无衣定睛一看,里面正关着一支蓝颊鹦哥蓝颊玫瑰鹦鹉,那鹦哥毛色鲜亮,四肢腾起有力,正不懈的在竹匾里跳来跳去。

    “ 这是哪来的怪可怜的,将它...放了罢。”

    “ 夫人,这鸟是自己飞进来的,早上奴婢见着了,便用竹匾捉鸟之法抓了它,现下天气渐冷,放了它出去也是死路一条,还不如养着它...”

    “ 嗯那你也不用拿笼子关着它,去拿个鸟架来便是,它想飞就让它飞走罢。”

    “ 是夫人。”绿萼很快拿了个鸟架来挂好,又移开了那竹匾。那鹦哥失了束缚,扑棱棱的一阵飞,也不飞远,只颇通人性的在鸟架上站好了,又低下头梳理起羽毛来。

    绿萼装了一杯子谷籽来,无衣会意的倒了一点在手心,去勾引那鹦哥。那鸟果真扑扇着翅膀下来吃了,无衣一边喂食,一边伸手轻抚那绚丽的羽毛。

    那鹦哥颇具大将之风,只顾埋头猛吃,全然不管在它身上作怪的手。无衣便摸了一阵,很是心满意足道:“ 这鸟...真成精儿了...怎的一点也不怕吾”

    绿萼便笑了一笑道:“ 夫人,殊知动物才最通灵性。夫人对它心存善念,它又怎会怕您”无衣听得这话,便也笑了一笑。

    两人逗了一会鸟儿,他才开口探道:“ 绿萼,昨夜...委屈你了...”

    “ 夫人说得哪里话奴婢只要见着夫人好,便安心了,这点委屈...实在是不算什么。”

    “ 嗯”无衣唇角微扬,便也不再多说些什么了。

    饭后,喝过了药,绿萼见他无趣,忙端了棋盘过来,置于案桌之上。两人正在拼杀间,却见那鹦哥从鸟架上飞下,昂首挺胸的沿着棋子走过,好似一个骄傲的王者,正在逡巡它的无边疆土,微风拂过,那头顶的一撮绒毛还跟着轻轻摆动。

    一时间,两人同时俯下身去,笑得直打跌。无衣也不下棋了,只拎着那鹦哥的羽翼作势要摔它,正在恐吓间,却见殢无伤迈步从外踏进。

    他自觉行为十分幼稚,忙松了手。那鹦哥便飞去鸟架上了,绿萼也起身回了礼,又收拾了棋盘案几躬身退下。

    他正低头整理有些凌乱的衣摆,却听殢无伤说道:“ 夫人,昨夜睡得可好”说完,又俯身在他身边坐下。

    昨夜...昨夜他直到天明方才阖眼,他有些着恼,却只淡淡回道:“ 嗯你今日去宫中,有何要事是不是...”

    殢无伤眼底笑意鲜明,只用力搂住他道:“ 非也,只是宫中命吾暂时按兵不动,仔细皇城安危,多所巡视罢了。”

    无衣深深望了殢无伤一眼,半响才开口道:“ 嗯这次宫中有没有为难你还是你...百般推拒,抗旨不遵”

    殢无伤清浅一笑,附在他耳边低声道:“ 你想到哪里去了宫中真的不曾让吾出兵,比起凌王之祸,国都也得有人坐镇才行。”

    无衣这才放下心来,两人又说了些京畿之事,殢无伤才从怀中掏出个锦盒递给他,也不知在怀里偎了多久,摸上去暖洋洋的。无衣有些讶异,只装不在意道:“ 嗯是给吾的”

    殢无伤点了点头,无衣便将那锦盒慢慢打开,绣着花鸟的鹅黄色锦缎上,轻躺着一块鸡蛋大小的绿色水晶绿幽灵水晶,晶体表面透明清澈,盈盈生辉;通透的白色水晶里,浮着一大片翠色欲滴的竹林,随着光线的流转,似乎还在轻轻拂动着。

    系着水晶的丝绦,串着细小的淡绿色玉石,也被络成了竹叶形状。无衣甫一看去,只觉十分贵重,拿起来细细端详时,那晶体里面,还有一重叠一重的绿色幽影飘过。

    此物实在是稀罕至极,就是在宫内也未曾见得,他有些惶恐的问道:“ 这是何物,从何得来”

    殢无伤却不多言,只从他手里接了那项链过来,仔细给他戴上了。他心头疑云丛生,只得斟酌着开口道:“ 无伤,此物如此贵重,你不会是去宫里...”

    “ 夫人说得哪里话”无衣心下一惊,抬头看去,却是停在鸟架上的鹦哥振了一下翅膀,它见两人同时看向它,又得意洋洋的重复了一遍:“ 夫人说得哪里话昨夜...委屈你了...”

    无衣想起昨夜之情事,面上有些不自在,只得淡淡说道:“ 哈这鸟儿...竟学会了刚刚吾和绿萼说过的话...”

    殢无伤却不以为意,嘴角微扬道:“ 这鸟儿说的也算吾心头所想,此物之来历,吾也不大清楚,大概是吾不知何时,由路边捡回。吾一直放于身边,时间长了之后,它似乎有所变化,吾便拿去饰坊加工了一下,打磨一番后才发现了它之特别,吾听店家说此物对心疾有好处,你便带着它罢...”

    嗯无衣思量一番,只觉心中酸涩难言:原先有心疾的也不止他一人,即鹿比他要严重得多,只怕失忆之前,殢无伤寻得此物,多半是为了送给即鹿...他暗自感伤,正要伸手摘下这串项链,却听殢无伤说道:“ 夫人,你为何...难道你还在生吾的气”送给即鹿什么的是误会啦

    无衣只得停下了手中动作,温婉一笑道:“ 非也,吾只是觉得这物过于贵重,吾戴在身上若被人强抢了去,反是不美了...还不如妥善保管...”...再说吾是个俗人,怎配得上此物...口中未尽之言,只在他心中化为一声轻叹。

    殢无伤听得此言,眼底隐带煞气道:“ 夫人还是戴着罢,吾倒要看看,谁敢强抢了去。”

    “ 这哎,好吧,”无衣见殢无伤面上着恼,又思及谁似乎是第一次送他东西,若是遭拒情理上说不过去,便只得任由那物挂在他颈子上。

    殢无伤见他不再反对,脸色略有好转,又搂着他说了一会话,不知不觉就到了晚饭之时。无衣想起谁这两日都未曾去过封光处,再加上自觉误会已逝,便刻意放软了身段道:“ 无伤,今夜你去三夫人处罢...”

    殢无伤微微一顿,瞳仁深深地凝视他道:“ 嗯你真这么想想吾去陪她”

    无衣闻言,微阖了眼,微微偏过头道:“ 嗯吾不说难道你就不想了么吾以前行事确有不当之处,矫情之话吾便也不多说了。你既然体谅了吾的难处,吾作为你的夫人,又何尝不知你心头所念昨夜你的那番话,也算是说到了吾的心坎上,吾们既是夫妻,总该互相包容,你既成全了吾的脸面,吾又如何会让你难做”

    殢无伤挑正了他的下颌,定定的看着他,半响才开口道:“ 你还在介意你为何不肯看着吾说话”

    “ 嗯昨夜你说你在意吾了,其实吾心里,也有些在意你,人非草木,相处久了总会有些情分在。”无衣微微一顿,恬淡一笑道:“ 你也许不相信,但吾其实并不在意封光,吾若是在意,又怎会让她一直留在你身边偶尔想起以前之作为,吾虽对你有恩,但恩不抵债,好在即鹿殁后,你又遇上了封光...你说吾对你有师恩之情,那么你...对于吾同样也有师徒之义,你不再受困于逝去的白蝶,吾方得心安。有道是前尘种种,皆如梦逝,吾亦希望吾们能一直走到最后。而这条路如此漫长,总该吾们俩个人互相扶持,互相体谅,才能走得下去。”

    殢无伤微微一颤,如寒星一般的眼眸深深凝视着他,片刻后才沉声说道:“ 吾去看看封光,等她睡了吾就过来,等吾好么”

    无衣闻言温婉一笑,窗外浅淡的金光恰好落于他的脸上,一丝丝浸染了他的轮廓,一点点消融了表面的浮华,只露出了里面真实到平淡的笑容。

    明明只是眼角微弯,唇角微扬,并不如何天姿国色,也并不如何烟视媚行;却在顷刻之间,就迷着了谁的眼,又烫着了谁的心。

    微微凹进去的酒窝里盛满了香冽的醇酒,每一口都是满满的情殇,勾魂摄魄,蛊惑悠然。酒不醉人人自醉,色不迷人人自迷;令人尝了一口就沉醉,看了一眼就痴迷。

    第45章 遗凉上

    梧桐更兼细雨,点点滴滴;乍暖还寒时候,最难将息。

    无衣静静靠于躺椅上,怀里抱着个雕花手炉。昨夜里不慎着了凉,今儿早上起来便咳个不停。殢无伤只当是夜里未曾顾及,意外的有些自责,至于真实原因嘛,不提也罢。

    原是昨夜他胡思乱想,睡不安枕;夜深了又起身,细细端详了一番枕边人之故。只是心中千头万绪,如何能对人言明若是真懂的人,自是不消细说;若是真不懂的,说再多也是枉然。

    怕...只怕鸳梦太过真实,语笑嫣然转瞬成空;怕...只怕偶遇一场和风细雨,滋润了他的整个心田,最终却是风过了无声,雨过了无痕。

    怕...只怕心潮翻涌时的悸动,曾经无关风月的故作淡然,在得到爱的那一瞬间,终于消失殆尽。

    又或许,爱这种东西,得到了比未曾得到过更令人惶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