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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在荒废了这么多时光之后,我才发现自己错了,错得太离谱。
原来能被培养出来的,只能是感情,却不能是爱。
他慢慢站起身来,继续锲而不舍的和那个肉丸子较劲,似乎在他的生命里,只剩下了这么一个肉丸子值得他留恋。
屋内的烛火柔婉的游荡着,在粉白的墙面上投下了缠绵的倒影。他含情脉脉的视线,依依不舍的追逐着那个肉丸子。直到它在他的银著下肚破肠流,分崩离析,一些稀薄的液体慢慢从那干瘪的肉体上溢出。
他突然就失了兴致,却不曾想另一双银著用力的夹起了那新鲜的尸体,分毫不差投进了他的碗里。
“ 啪嗒。”一声,还伴随着一句冷冷的质问:“ 他是谁”
他看着碗里那团干扁的,已失去了形状和热气的肉丸子,孤零零的,颤巍巍的躺在那里,时不时的还掉下一小块细碎的肉渣,那些肉渣成群结伴的堆在一起,似乎在等待着濒临灭绝的凄惨快乐。
有种悲凉的味道渐渐漫溢开来,他突然觉得自己头痛得厉害。
因为头痛,就更加没有回答的心情。他将那堆碎肉赶到了一边,又放下银著,持起银勺去舀那些细细的,微微透明的嫩豆芽。这次倒很顺利就舀进了碗里,他水色的唇慢慢张开,只含住了几根就听到绿萼代答了一句。
他有些无奈,却也知晓绿萼是出于做丫鬟的本份,便不再多说些什么。只是一勺接一勺,安静的品尝着那些软嫩的豆芽,明明吸取的是清爽的汁液,到了口中却变成了苦涩的泪滴,一点一点哽住了他的呼吸。
他不动声色的坐在那里,刚刚静下心来一会,却又听到了殢无伤的声音,他从未发现这个人竟如此呱噪,简直有些厌烦的意味了。
果然已经无法再欺骗自己了么所以也不再抱持期待了么他极漠然的舀了甜汤来喝,从那些漂浮着细碎果肉的液面,凝视着自己频临破碎的面容。
那是一张曾经与即鹿有些相似的脸,眼下看却是全然不同了。惨白到死气沉沉的面容,迷离到雾气茫茫的眼神,这样的一张脸,随着岁月的无情和年龄的增长越发清晰深刻,也越发体现了时光的荒诞怪异。
曾几何时,殢无伤偶尔无限深情的抚过他的眉眼,透过他的目光眷念似的找寻着另一个人的存在。只是如何能找得到呢即鹿的眼角眉梢总隐藏着笑容,而他的眼角眉梢却埋葬着悲伤。
殢无伤却是从来不曾发现,总是边用手指描画着他的眉目,边安静的凝视着他,而他从那岑寂如雪的眼眸中,始终找不到那个深情到内伤的自己。
那些一往情深的期许,在谁无衣漠然的目光中渐渐破碎,融进了泠泠水光之间。
纵然天真如你,蠢笨如你,无能为力如你,却做了一件我一直在做,却从来未曾做到的事。
纵然你躺在冰冷的坟墓里悄无声息,尸骨无存,但至少那个爱你的人,真的爱了你一生一世。
他用他温暖而炙热的心,守护着你渡过了每一个春夏秋冬;而我只能披着华服,流着眼泪,在寒冷的冬夜里无声的睡去。
剩下的半碗甜汤已变得冰凉,他人事不知的继续喝着,直到突然听到一声暴躁的厉喝。猛然回过神来之时,却见绿萼微微颤抖着跪在地上,眼眸里隐隐有些泪光闪烁。
“ 啪。”像是被打了一个响亮的耳光,他突然不知说什么好了,只能神色疲惫的看着殢无伤,片刻后才低低叹道:“ 吾的丫鬟不讨你的喜,你也不必骂她,哈殊知此处的主人才最不讨你的喜,你又何必给一个丫鬟样子受呢你不想来,不来便是。”说完,也不去管殢无伤什么反应,就急急忙忙的起身逃离。
第40章 画心下
黄粱一梦,一枕千秋;回廊一寸相思地,十年踪迹十年心。
无衣独坐于幽红烛影之下,心潮起伏,实难平静。纵观他与殢无伤这段错缘,竟犹如大梦一场。可惜梦得太逼真,爱得太煽情,情不自禁就睡过了头,然后便一直忘了醒。
而一个人的一生,又有多少个经得起浪费的十年,用来做这样一场奢侈的梦境
我用时光来画地为牢,用来求一场天荒地老。直到最后我才发现:天没有荒,心却已经荒了;地没有老,时光却已经老了。
原来一开始的相遇,对于我们彼此来说,竟然是劫而不是缘。
有生之年,狭路相逢;终不能幸免,手心忽然长出纠缠的曲线。
懂事之前,情动以后;长不过一天,那一年,让一生为之改变。
他温婉一笑,借着晃动的烛火默默捡了书简来看,秀美的面孔隐在阴暗处看不分明,修长的手指刚刚翻过了一页,就见殢无伤默然不语的走了进来。
他心中微微一动,却还是微低了头坐在那里,也不起身相迎。松散的发丝微微遮挡了视线,随后又拂过脸颊,麻麻痒痒的触感。碍于殢无伤在场不好整理他在装没看见,便只得伸出手去,轻柔挽住了那多余的一缕。
他自认为装得挺好,却突然听见谁“哼”的一声,房间里立时就浮起了薄薄的冰雾,还没反应过来,就被强行抱紧了搂在怀里。
那样蛮力的动作,似乎连他的骨血都被揉碎成了一团。谁微带薄茧的手指轻抚过他的眉眼,那样小心翼翼的姿态,竟无端有些温柔的味道了。
无衣秀眉微拧,抬眼一看,殢无伤的眼眸果然是茫然而无焦距的。殢无伤又想起即鹿了而那一刻,他终于在殢无伤的眼中,看到了一个迷茫混沌,嫉妒愤怒的自己,渴望着,却又永远得不到爱的自己。
若是那时,死去的那个人是我,你会不会念着我的好,转眼间就记住了我一辈子
只怕我死了之后,你会马上忘掉罢,忘记你的生命里,还有这么一个,一直让你...厌恶的存在。
他只能硬生生忍住汹涌而出的泪意,拼命睁大眼眶,奋力的在殢无伤的怀里挣动,像是一只快要溺死的游鱼,被那些翻腾的眼泪堵住了潮浅的呼吸。
从来不曾属于我的爱,那我就不要了,好不好不要了,好不好
又或许这份爱,快要到尽头时,我却已经要不起了。
我已经没有任何可以再失去,然后再用来交换的东西了。
在他不懈的挣动里,殢无伤像是突然清醒过来似的,用力的将他束缚在谁的眼神,谁的臂弯,谁的心脏之间。
谁的眼神越来越缠绵,谁的心跳越来越清晰,谁用那些纠缠暧昧的时光画成一座囚笼,中间还盛放着一颗微微跳动的心脏。
那些鼓噪的心音无声诱惑着他:只要往前走一步,就可以得到了。难道这样,你就死心了么,就绝望了么你要让逝去的时光全部白费,要让过去付出的努力一夕之间化为乌有么
画地为牢,他却固执的站在原地不肯稍移,只为最后的那一丝骄傲和倔强。
他病体初愈后的身子明显有气无力,始终拗不过殢无伤的劲道,便只能维持着最后作为无衣师尹的尊严,伸出手去推拒,那个从来不属于他的温暖怀抱。
殢无伤却是不以为意,只以逸待劳的扯着他身上滑腻的织物,从那层层叠叠,柔婉靡丽,深紫浅紫粉紫粉荷的锦衣缝隙里,探索着那雪白细腻,光滑劲瘦的男性躯体。
他心跳急促,身体抖动的不成样子,却只能迫于无奈挂在殢无伤身上,随着谁的动作轻轻颠簸着。似是发现了他有些不对,殢无伤稍稍放松了一点对他的掌控,而他也得以在喘息之间,自去瞟了殢无伤一眼。
谁的眼神映着摇曳的烛火,竟画出了丝丝络络的红线。他有些着魔似的看着,直到耳边传来“噼啪”一声,那些烧融了的烛芯,迅速就化成了一滩湿润的血泪。
他的心猛然跳了一下,隐隐作痛间才发现,自己几乎不着寸缕的躺在殢无伤的怀里。谁的衣物几乎还是完好的,而他身上却只剩下一件衣不蔽体的里衣。
他觉得十分难堪,只得扯着里衣将自己包得更紧些。殢无伤看着他略有些笨拙的动作,突然心情很好的笑了笑,用力拢住了他里衣的下摆,又顺着那些蜿蜒盘旋的花纹,细细描摹着凸显下身出来的经络。
那样看似随意实则色情的抚摸,令他的身形微微一僵,只得先开口道:“ 你放开...”
殢无伤终于松开了手,紧紧搂着他,却又刻意在他耳边慢慢说道:“ 你没有不讨吾的欢喜。”那语气竟然是温柔而宠溺的。
无衣有些不敢置信的回头看了殢无伤一眼,谁的目光清朗如水,毫无一丝迷怔的迹象。原来是我还在梦里么他心头沉郁,最后化作一声轻叹道:“ 原来你...也会说谎话么”
殢无伤却不再解释些什么,只是一遍遍重复道:“ 吾没有骗你。”那样反复强调的语气,也不知是在说服他,还是在说服他自己殢无伤。
可惜的是,这样温情脉脉的甜言蜜语,在某人火热勃发的欲望下完全不具备说服力。谁火热的呼吸烫着了他的耳珠,谁僵硬的身体紧密的和他连在一起。
哈他自己也是个男人,如何不知男人的爱与欲是可以分开的。爱情也许深刻,欲望却永远浅薄。
更何况,在欲望来袭之时,男人不一向是什么话都说得出口的么
以前不说的原因,多半是因为自己每次都眼巴巴的迎上前去,乖乖躺在身下任谁予取予求罢了。
不说,是因为不需要说对不对
时间似乎有那么一秒的停滞,随后在下一瞬间,以更快的速度旋转、碎裂、飞散,最后直至分崩离析。
他微阖了眼,静静靠在谁怀里,无限凉薄的说道:“ 殢无伤,不如将吾从府中除名吧。”
殢无伤狠狠的震了一下,突然转换了姿势将他抱在身前,如刀尖般锐利的眼神死死盯着他,似乎要穿过那些纠杂的血管,直接剖开他那颗脆弱的心脏。
他突然笑了笑,只装漫不经心的说道:“ 不如吾们就这样散了吧,吾真觉得挺累,挺累的啊作为你的夫人,吾从来没有为自己争取过什么。”他停顿了一会,淡淡说道:“ 当然,吾也并不想争什么。或许你不相信,但是宠爱,子嗣,包括正妻之位,这些...都不是吾在意的东西。而吾在意的,吾在意的慈光,大概根本就不需要吾的守护了...”
“ 够了!为何你每次都是如此,只要有一点不如意,就想离开”殢无伤深深的吸着气,似乎在拼命压抑着什么,深邃的紫眸里翻涌着许多他看不懂的情绪。
原来你还会在意我吗他蹙着眉,面无表情的说道:“ 哈那么为何...为何每次你都要让吾不如意呢是因为吾一开始就没有让你如意么作为你的枕边人,你心里想的是什么,吾怎会不知呢眼下和平的分开,总好过日后互相怨恨罢。”
殢无伤似是有些明白过来,沉默了许久才说道:“ 说到底你还是在介意昨晚的事,吾答应你,以后绝不因为即鹿再与你为难便是。”
无衣静静的坐在那里,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那些细碎的光影在他的面容上浮浮荡荡,看上去竟像是另一层不真实的面具。
发现他又开始沉默不语,殢无伤下意识的将怀中的身体一点点的抱紧,紧得像是要将他完全融进自己的骨血里,这样就可以永远不再分离。
“ 无衣... 答应吾...”殢无伤放慢了语气,一字一句的说道:“ 留在吾身边好么吾现在已经...离不开你了...”最后几个字轻的就好像是大海上的泡沫,那些轻盈的气泡须臾间就破裂开来,滋润了他那颗干涸已久的心灵。
无衣突然收回了视线,他仔细凝视着殢无伤略带焦躁的面容,似乎还沉浸在那个深蓝色的梦境里。对于过于紧密的拥抱和过于温柔的告白,一下子竟有些反应不及。
殢无伤见他呆愣愣的,又只好重复了一遍,直到那些温柔的絮语慢慢消逝,一切终归于寂寥。他才半是怀念半是感慨的开口道:“ 好。”
殢无伤突然清浅一笑,那个笑容在深邃的黑暗和跳动的烛火间渐渐蔓延开来。他的心微微颤了一下,突然觉得自己前所未有的卑鄙。
第41章 锦年上
月阑风静,画影成双;绉纱屏风上绘着繁花三千,百鸟啼啭的绮丽画面,与地上一双互相依偎的人影倒是相映成趣。轻薄如雾的绉纱,用最轻描淡写的姿态描绘成世人眼中的和谐美满。
无衣恹恹的偎在殢无伤怀里,似是不经心的开口道:“ 今夜,你不去三夫人处么”
殢无伤听得此言,却是将他搂得更紧道:“ 你希望...吾去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