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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高仲祺还不觉,但陈阮陵却听得面容变色。那话里的句句如刀,直接往他身上劈过来,他已有些发怒了。

    病房外不知里面发生了什么事,倒只看见秦二少竟在病床前唱起了戏来,无一不感到惊奇。那隐隐的歌声透过门传进来,有人贴着门去听,竟把门推开了些许。

    “从若不把一肩担,可不枉了戴发含牙人是俺。但得纲常无缺,须眉无愧,便九死也心甘……”

    陈阮陵不好对着秦二少发作,只能对着门外骂道:“二少在这里彩衣娱亲!你们这群兵油子还在这里做什么!还不滚!”

    后面的这群校官只好退了出去。

    陈阮陵骂:“滚远点!”

    这些俞军中层的头头脑脑,只好滚远点了。

    陈阮陵刚出了一口气,就听见秦兆煜突然停了下来,惊喜道:“爸!你醒了?!”

    陈阮陵的神都要惊飞了,冷汗一下子全冒了出来,他一下子奔到病床前查看秦鹤笙的情况,却发现病床上那人还紧闭着眼。

    旋即,他突然被撞飞,耳畔响起了砰地一声。等他翻身起来,发现他的一个护卫倒在了地上,秦兆煜手里拿着一把勃朗宁正对着他。

    砰!

    两声枪响并成一声,秦兆煜似乎僵了一下,他的子弹偏到了腹部,没有射中陈阮陵的要害。

    高仲祺手里拿着枪对着秦兆煜。

    秦兆煜见一击不中,随即拿了地上那具护卫的尸体做挡枪盾,翻到阳台上,跳了下去。

    高仲祺追到阳台上一看,并没有看到秦兆煜的身影,他立刻四处张望,马上就在医院的外墙上发现了一根从六楼楼顶垂下来的绳索。

    他这是有准备了!

    高仲祺铁青着脸想。

    外面走廊里的校官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高仲祺看了眼惊魂未定的陈阮陵一眼,对汤敬业吩咐道:“立刻通缉秦兆煜。”

    汤敬业一愣,道:“可他到底是秦帅的儿子,如今秦帅生死未卜,我们要拿他唯一的儿子,这……”

    高仲祺道:“秦兆煜私通父亲妾侍,弄药害了秦帅。我们拿他是名正言顺!”

    秦荣的车子停在了一个昏暗的巷子里,他焦急不安地看着前面的路。

    他后面的车门突然打开来,一个人飞快的钻了进来。秦荣不敢怠慢,立刻发动了汽车,他一边开车一边从后视镜里观察着情况。

    秦兆煜倒在后座上,他一手捂着右胸,手指间血不住地往外涌。

    秦荣惊道:“二少爷!你……”

    秦兆煜满脸冷汗地道:“死不了!”

    秦荣着急地看着后视镜里的秦兆煜道:“您再忍忍,我们回府!请陆医生来……”

    秦兆煜道:“不能回府!”

    他一手抓着驾驶座:“爸只有两个儿子,大哥已经死了……如今我就是个活靶子……不能回府,太太,还有大嫂在府里,不能回去……”

    秦荣道:“二少爷!”

    秦兆煜俯在后面,一脸苦笑:“君子之泽三世而斩……父亲不是君子,他泽不了他往下三世,但好歹还护得住内眷……”

    他抬头对秦荣道:“把我送到城外,然后你直接回府!再不要管我!现在太太病了,秦家还需要你撑着!”

    许一霖站在墙边。

    黑暗的夜色笼罩在他身上,他身边反常地没有一个人跟着。他站在这里等了许久,久到他都察觉不出时间的流逝,他在这肃肃地夜里来回走着。

    因为是装着睡,偷了钥匙出来的,他身上并没有穿多少衣服,怕得就是拿衣服的动静惊动了家人。

    那天秦兆煜说的那句话,一直让他放心不下。

    他也知道自己大概帮不上什么忙,但知道个确切的消息也好。

    一辆车子从他身边开过,然后突然停了下来。许一霖好奇的回头,他看到车子的后门被打开,一个人从车子里几乎是滚着下来了。

    许一霖以为出了什么事,立刻跑了过去。等他跑到跟前,车子却开走了,许一霖扶着地上的人道:“你还好吧?怎么从车子上……”

    他还没说完,就愣愣地看着自己满手的血。

    秦兆煜抓着他的手,抬头道:“帮我!”

    作者有话要说:

    ☆、8

    许一霖是个病秧子。

    名副其实。

    他生年二十有二,便也足足生了二十二年的病。

    在旁人那,或许还有个久病成医的故事,但许一霖在做着病秧子的同时,偏还兼着个大宅门里的小少爷,药都是熬好了配好了送到跟前,连煎药的炉子都不会让他看见。

    实在是没有他当成医生的条件。

    许一霖平生第一回处理病人,就遇上了秦兆煜这么个赶鸭子上架的重伤员。

    他拿着剪子剪开秦兆煜衣服时手都是抖的,眼前的中山装,血淋淋的一片湿腻,身上的那一个枪窟窿,简直叫他两眼一黑。

    他茫然无主地抬头,就看见秦兆煜闭着眼,面白如纸,额间全是冷汗。

    许一霖心里是怕到了极处,但面上反而是一副泰山崩于前而不动其色的模样了。

    不能乱,不能露怯,他受着伤,不能再给他添乱了。

    必须撑住。许一霖想。

    在他并不算多长的生命里,从来没有担当过比自己喉咙里这口气更重的东西。而如今,一条性命却这么真真切切地系于他手了。

    一条性命。

    如此的年轻,健康,鲜亮得本身就是一道引人驻足的风景。

    他不该死。

    他和他不一样。

    许一霖站起身,努力地回忆起他见过的,可以用得上的,一些处理手法和药。

    首先要止血。

    他心乱如麻地想,有那些是止血的药?枪伤在右胸,伤到肺没?骨头有没有事?是否还有其他内伤?

    他从房间里的药箱里翻出一堆的瓶瓶罐罐。天幸许家为了他这根独苗,恨不能把一切药都备齐了,只等他一出意外便能急救。

    许一霖先是清洁了伤口,然后拿着止血的药粉就小心的往伤口上敷。血一下子把倒在上面的药粉冲开了,许一霖最后是把一个瓶子里的药粉往那胸前的枪口上倒。

    等血勉强被糊住,他扯来绑带帮秦兆煜绑伤口。他那连专业的边都没摸上的手法叫秦兆煜闷哼一声。

    秦兆煜被一阵痛扯醒了过来,他睁开眼,然后就看见许一霖流了一脸的泪。

    那人正低着头纠缠着手中的绷带。散开的刘海下,额头白净,他的眼睛是一双养得极好的琥珀石。这人连嘴唇都成紧张得发白了,泪水糊了一脸,但脸上却什么表情都没有,仿若不觉地只自言自语道:“怎么办?我救不回你,怎么办?”

    秦兆煜平白地笑了。

    他看着眼前的人,道:“我是在利用你……”

    他抽着气说出来的声音并没有多大,连他自己都听不清楚,但他仍想说给眼前的这个人听:“我在利用你,知不知道?你管我去死?”

    许一霖没有听见。他的心太纯,容不下太多的事,如今被一条人命牢牢地占据着,只顾得上和阎王爷拔河抢人,再听不见其他。

    秦兆煜眼前发黑,他知道自己又快要晕过去了。他努力抬眼,看向许一霖,昏昏地灯光下,那人专注地看着盯着他又渗出血迹来的伤。

    他想开口,但已经发不出声来,然后他就什么都听不见了。

    秦兆煜的意识沉沉浮浮。

    他在一片黑暗中恍恍惚惚地看着他过去的人生。他的父亲,他的嫡母,大哥,大嫂……在已经尘埃落定地结局里,他不知道这个秦府二公子的人生到底算不算得圆满,算不算地痛快?

    永远偏激,火药味十足的父子关系;冷冰冰得,只剩下个敬字的母子情谊。在这两看两相厌的相处里,秦兆煜不知道最开始是谁做错了,或者是谁错得更多,他也无从计较了。生养之恩,这四个字就足以叫他为之赴死。

    还有大哥……和大嫂……

    他像是看戏一样,昏昏然地看完了自己的人生,然后想,一团烂账。

    简直一团烂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