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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明诚啪地一把关了火,面无表情地说:“我这边好了,你让一让,别烫着了。”

    明楼微微笑。

    鸭架子汤完全是按明楼要求做的,撇了油,加姜块,新鲜的冬瓜切成厚片扔进去,临起锅撒葱花、盐和白胡椒粉。两个人凑在不大的餐桌前吃完一锅,再把葱油拌面给分了,吃完后明诚叫明楼去洗碗,自己则去晾衣服,晒到床单时他扬起声音叫人:“你碗洗好了没有?好了来帮我抖一抖床单。”

    明楼隔着一个书房加一小间餐厅回答他:“不用抖。北京天气干,回来肯定干透了。”

    床单容易干明诚当然是知道的,不然这几天哪里够换啊。

    明诚懒得和他说床单抖匀称了才平整,睡起来也舒服,面对在某些事情上极其粗枝大叶而且缺乏生活基本常识的明家老大,他只好叹了口气,把双人床的床单先叠平整,再抖了抖,心想,今晚的床单要有折痕了。

    等他们各自忙好,明楼又回了几封邮件,两个人总算能践法海寺的约了。

    车子往西开,要经过这个城市当初致力成为全国最大的工业城市之一的一个区域。那是曾经无比繁荣而热闹的区域,现在却随着城市定位的不断改变,寂静得多了。这一天是个好天,天蓝得高远,来到山脚下能听到山风微微撼动满山的树叶,应和声便由远及近,树的欢唱声响彻天地。

    明诚喜欢画画,也喜欢看画,在非洲的艰苦外派岁月都没有消磨他这个爱好。有一年的圣诞节,明楼还收到过明诚特意寄给他的圣诞礼物——那个时候他还在苏丹,画的是沙漠和椰枣树,尼罗河上,有着巨大白帆的航船缓缓驶过。

    这幅画无论是风景还是技法都让明楼喜欢,在回国之前,明楼一直把画挂在办公室的墙上,一抬眼就能看见的地方。

    可后来明楼有一次问明诚,苏丹给你最深的印象是什么啊?他沉默了一会儿,才回答,沙土,苍蝇,酷暑。

    后来他想一想,无声地说了个名字。明楼看见了,轻轻去吻了一下他的额角。

    但明诚就是这样,无论是多微不足道的光和热,只要他有,都要捧到明楼眼前与他分享的。

    法海寺的庭院里有巨大的白皮松,这是明楼最喜欢的树。两个人围着树转了好几圈,直到带他们看壁画的人来了,这才进殿去了。

    这是明楼第一次来过之后就想带明诚来的地方。他们并肩走入一片黑暗中,所执惟有一盏手电,负责讲解和带领的工作人员走在前头,两个人跟在三步远之外,本来还跟着用他们手边的电筒一起照明,后来不知道是谁先牵住了谁的手,他们索性放下了电筒,跟着此时殿内唯一的一线光明,去看那被时光的尘灰温柔掩盖的漫天神佛。

    明诚其实是不喜欢寺庙的——这大概和他童年的经历有关。被之前的人家收养的那几年,他们住在龙华,每到初一十五,养母就带他往龙华寺去。庙里的法师们告诉他那是弥勒佛的道场,那是极乐世界的佛祖。可明诚从不觉得极乐同他有什么关系,就记得大雄宝殿里二十天神里有些有着极凶狠的面孔,养母磕头的时候总是哭,要他跟着磕头,他磕头,却不哭,知道等她哭完,他们回到家里,他又要挨打了。

    但此时此刻,和明楼借着黑暗的庇护,放肆地牵着手的当下,明诚发现自己可以好好地,心平气和地去看墙壁上的人物了:线条是那么灵动,人物是那么美,眼角眉梢都是轻柔的,慈悲的,衣带仿佛随时都能飘舞起来,而那些云朵,则分明就要破壁而出了。

    他感觉到明楼的手顺着自己的胳膊攀上来,扳过他的下巴,他们在黑暗中交换一个短暂的、情不自禁的亲吻。明楼无声地喊他的名字,阿诚。

    于是,那些讲解不再重要了,精美绝伦的壁画也不再重要了,他们牵着手,直到讲解结束都没有分开。

    回到光明下时,导游终于看见了两个人握在一起的手。明楼从对方的讲解词中猜测他是个佛教徒,便有点抱歉地对他微微一笑,可还是没有任何行动上的避嫌。对方深深看了一眼两个人,神色有点复杂,倒是也没说别的,只是说:“出门前请把手电留下。”

    他们折身把手电放在大殿的入口处,然后继续手牵着手,迈进夏阳灿烂的庭院,有白皮松的庭院,把一切的暗和冷,都抛在了身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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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诚】as you like it bsp;08 全

    大殿里又暗又闷,待久了肺里头像是塞了什么,两个人就爬了一会儿山,出了一身透汗, 回去路上接到明台的电话,说晚上不一道吃饭了。

    小孩子玩心重,对此明楼基本上还是以纵容为主,习惯性地提醒他注意安全,又敲定好明台离开北京前兄弟三个一起吃饭的事,也就听之任之了。

    明台不是回家路上唯一一个来电话的,期间明楼陆陆续续接到好几个电话,约他去应酬的、想采访他的、下属来请示的、还有领导打来布置任务的,搞得明诚有点奇怪,怎么一般意义上的上班时间没人电话,到了下班事情反而全来了?

    他虽然没说话,脸上的疑问还是教明楼看见了,挂掉最新的一个后,他笑笑说:“大概是有些人上班时候都在忙自己的事,下班了,才想起工作还没做。”

    明诚听他这样说,笑着不接话。

    明楼当然知道明诚这笑容所为何来,他耸耸肩,说:“我这是自行调休。”

    说完也觉得好笑,便低低笑起来。

    两个人到家时天色已经大暗了,停好车后明诚拐到院子外头买了一把菜:丝瓜和黄瓜顶上都带着花,特别是小黄瓜,一不留意能扎了人的手。拎着菜回到院子里时,明楼还在楼道门前等着他,声控灯明明灭灭的,让他的身影也时明时暗。

    明诚的脚步先是慢了一慢,才又加紧了,迎着明楼走过去。

    回到家后明诚做晚饭,明楼从浴室出来后就端着酒杯坐在一边,确保自己不添乱。

    随着切菜的动作,明诚的后颈在灯光下晕出柔和的光,明楼喝着酒,看着人,话到嘴边也并不想掩饰,问他:“阿诚,回来这么久,没朋友联系你吗?”

    明诚忙着拍黄瓜,不回头地答他:“不少。但怎么办呢,我不舍得你啊。”

    他说得云淡风轻,拍完黄瓜又去拍蒜:“哦,一直抽不出空找地方买肉。还煮鸡蛋吃?”

    因为进厨房又要出一轮汗,明诚没急着洗澡,却换了一件上衣——那是明楼的背心,穿在他身上略有些阔了,从明楼坐的位置望过去,正好能看见他背上靠近胁下的那个伤疤。

    不是特别大的伤口,更不新,但明楼知道,这是军刺留下的。

    以前他和别人喝酒,桌上有人喝得起了兴致,说自己有个本事,能从伤痕认出到底是什么东西伤的,不敢说百发百中,但一百件里错不了一两桩。

    这话一说,自然有人不信,撸起袖子就要他猜,结果真的一猜一个准。于是那天晚上到后来几乎所有的男人们都光了膀子,让那个人来认。酒精把白花花的肉熏得泛红光,服务员小姑娘听见响动进来看一眼,又害臊地低头关起了门。

    明楼自小养尊处优,身上没伤口,免了这一遭起哄似的宽衣解带。但那天晚上倒是真的叫他看到不少古怪的伤口。有些疤痕的来历他也能叫出来,但另一些,却是的确不曾想到的:比如说哪怕是同一型号的子弹,贯穿伤和嵌入伤可能留下不同的伤疤,有锯齿和没锯齿的匕首,也不一样。

    明楼记忆力太好,过目不忘在他这里不算过誉,后来明楼得特意别开眼,才能教一些东西不到心里去。那天的最后,他看着那个第一次见面的、喝得红眼的男人,只是在想,到底是什么经历,给了他这样的本事。

    转念一想又释然,天下事,会者不难而已。

    “……大哥?”

    明诚略带关切的声音把明楼拉回来,他才意识到自己走了神,没有回答明诚的问题。

    “想吃煎蛋,溏心的。”

    “两个?”

    “一个就够了。”

    明诚说好,打开抽油烟机。

    再小的事情,明诚都会做得专注。明楼望着他的侧脸,忽然笑了,同他说:“什么舍不得,小没良心的,这几年满世界乱跑,没见你一点舍不得。”

    面对这句“指控”,明诚只是很轻巧熟练地把蛋翻了个面,然后关火,这才回答明楼:“之前那是不一样的。”

    他又垂下了眼,睫毛很长,侧脸的轮廓极美,乍一眼看上去,简直说得上是温驯的。但明楼太熟悉他,又或者从不曾真正地认识他,所以他知道,明诚这个人,骨子里和这个词是扯不上任何关系的。

    所以明楼真心为明诚自豪。

    并不仅仅是因为明诚是他的情人,甚至也不因为自己是他的兄长。明楼知道,哪怕明诚和他就是萍水相逢的陌路人,骤然相见,擦肩而过,他一定也会对这样的青年赞许有加。

    所幸陌路人的假设并不成立。

    这么好的一个人,即是他的兄弟,又是他的情人,在这一方斗室里,为他停住了脚步。

    所以,哪怕有千千万万的虚假,万万千千的隐瞒,至少眼下这一刻是真实的。

    明楼如是想着,便放下了酒杯,走向明诚。

    爱欲之人,犹如执炬 完

    【楼诚】as you like it 番外

    求婚这回事吧

    明诚答辩那天,明楼专门来了一次伦敦。

    那是春季学期的尾巴,英航把他的行李丢了,他急急地填了个表,赶去学校找明诚。

    飞机落地是十点,到霍尔本已经将近正午。在出租车上他给明诚去了个短信,没回音。

    明诚告诉过他答辩九点半开始。明楼吓唬他这个时间不好,很可能中午饭都在答辩室里吃——其实这事他也没经验。明楼自己的答辩一个半小时不到就结束了。

    所以他到了后,就安安生生在明诚系所在的建筑里坐下来等。虽然已经是幸存者偏差里幸存的那一部分,明楼还是像所有有过那么点儿家长经验的人那样,那一点点莫明的紧张。

    坐下没五分钟,明楼感觉到有人在轻轻拍他的肩膀,侧过脸一看,打他的是厚厚一本软装论文集。而论文的主人穿着他送的西装、他的领带、他答辩时戴过的手表,微笑着看着他。

    明楼的眼睛都亮了,可他不笑,高深莫测似的看着明诚:”这么快啊?还是太紧张了被放风出来抽烟?”

    对于他的调侃,明诚笑得更开心了,弯下腰抱了抱他,轻快的语调像春末的微风那样令人愉悦:“中午我要喝香槟。你得请客。”

    明楼大笑着抱住他:“好啊,明博士。”

    还是老样子,两个人都用潘海利根的香水。

    分开后,明楼以为明诚怎么也要说一点答辩时的事:比如没答好的问题,比如说主考官的难题,可明诚什么也没说,而是说:“我想送你个东西。“

    明楼的笑容加深了:”该我送你才对。“

    明诚摇头,把手里的论文递给他,声音在同一刻紧绷起来:”……还要改,但致辞我不改了。“

    明楼接过书来,翻开书页,卷首的致谢词居然是中文的,用了《九歌》里的四个句子——

    暾将出兮东方,

    照吾槛兮扶桑。

    长太息兮将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