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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之前没订座,到店后等了一会儿才吃上。明台在国外生活得时间长了,根本看不得海参这类的东西,一翻到菜单上的图片,表情和见到餐桌上躺着死耗子差不多,哇哇乱叫着赶快翻过去。
明楼其实不怎么吃烤鸭,一则嫌油,二则是作为一个上海出生、成长的苏州人,从来都是坚定的白切鸡党。他虽然称得上从小锦衣玉食,但并不挑食,对他来说,所有的食物当然都是可以吃的,不过能吃和爱吃,则是另外一回事了。
为此,他一直很坦然地接受明诚对他这个优点的夸赞,并难得不太客气地自我嘉许过一回:在有的事情上已经这么挑食了,吃上再讲究,那未免讨嫌了。还是均衡些好。均衡才能稳定。
当然,明诚在听懂他的言下之意后,评价就是两个字:无聊。
所以今天这一顿完全是迁就小少爷来着。鸭子切好后明楼勉强吃了一块,果然还是没吃下去,直接藏在了碗的最深处。见状明诚一直没作声,直到明台去洗手间的间隙里,才挑出来吃掉了。
吃完后,听明楼同他商量:“骨架还是带回去吧?”
“你不是不喜欢吃鸭子吗?不吃带回去才是浪费。”
明楼想想,说:“油全撇掉,加冬瓜炖汤,还是可以喝一碗的。”
这顿晚饭明楼基本靠栗子白菜配米饭解决的,明诚吃得也不多,战斗的主力自然是在座唯一一个还在长身体(明镜语)的年轻人。明台不负众望地解决几乎一整只鸭子,还来了点芥末鸭掌清口,结果被辣得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去了几次洗手间,一再表示这种芥末比第戎的黄芥末可怕多了。
只要大姐不在场,兄弟三个吃饭总是轻松些,吃得也快。饭后明台又去了一次洗手间,出来的时候本来还兴高采烈着,可忽然之间,他停住了脚步。
他第一反应是疑心自己看错了,特特追上前几步,可他视力太好,而店内的灯光虽然说不上亮若白昼,但也没有到昏暗不明的田地。
他呆呆地看着一个已经熟悉起来的身影,姿势亲昵地与另一个男人相携着走下台阶。
这个晚上,她应该穿的是浅绿色的裙子,春天初发的蒿草那样的绿。可灯光的照耀下,那绿色变了,绿得浓郁又粘稠,像一剂反复熬煮的苦药。
“于……”
明台甚至能看见她莹白的后颈上那点绒绒的光感,那是年轻女孩子的皮肤特有的光泽感。
他目送她走远,失去了一切言语。
七 卿本佳人 完
【楼诚】as you like it bsp;08
八 爱欲之人,犹如执炬
明台情绪的陡然低落并没有瞒过两个哥哥。
但他们都不知道这低落的源头。
无论是明楼还是明诚,对于人的沉默的根源都有自己的理解,他们不约而同地选择以同样的沉默来安慰和陪伴明台。
明台的朋友为他订的酒店其实是在颐和园边上,入夜后四环车少,车子开得飞快。明台无精打采地靠在椅背上,望着车窗外连片的辉煌灯火。
一直到下了四环路,明台似乎才缓了过来。他的额头抵着冰冷的窗,声音轻得像是怕惊扰了什么:“大哥,你们单位那个叫于曼丽的,你和她熟吗?”
来了。
明楼知道幺弟心中藏不住话,但没想到的是,他心里藏的会是这个名字。
“不熟。”
“哦。”
明台又安静了下来。
把明台送到后,明楼和明诚要走。明台人已经下了车,道别也道完了,这时忽然又拉开了门,坐回去,有点儿急切地对明楼说:“大哥……”
“嗯?”明楼回头,目光有些微的严厉,“想说什么就说。我不会吃了你,于曼丽也不会。”
这三个字像细细的针那样戳了一下明台。但话到嘴边,他发现自己居然无从问起。也是,问什么呢?
谁是于曼丽?研究所的实习生。
刚才在餐厅,她身边的人是谁?什么身边人?你是她什么人?关你什么事?
问题和答案在他的脑内碰撞。最终,明台什么也没问。
明楼不知道明台这无精打采到底是因何而来。他逻辑上觉得不可能因为于曼丽——明台来北京才几天?见过于曼丽才几面?但直觉上,似乎又在指向不同的答案。
可明楼就是这样,很多事,别人不说,他就不说。
这一次明台真的和两个哥哥们道了别。然后一个人回了房间,夜色中的背影有点儿孤苦伶仃的意味。
等到再不见他了,在这场有点古怪的气氛中始终没表态的明诚说话了。他声音不大,语气也很温和,但明楼还是听出了其中不太分明的不赞许:“你对小东西太严格了。在这件事上,没必要。”
“到底是什么事?”明楼难得也有了摸不着头脑的时候。
“那个于曼丽,我不知道是她究竟是什么人,在我们买单的时候,我看见她和一个男人一同离开。两个人非常亲密,具体关系不知道,但对方不是她的父亲,也不是她的兄长。男朋友应该也不是。”
明诚这番话说得很平静,也很慢,明楼本来只是在听,听着听着侧过脸来望向他:“所以?”
“所以我觉得小东西也看见了。”
明楼若有所思地继续盯着他:“你见过她几次?两面?”
“你办公室一次,地坛边上的餐厅一次。”明诚说到这里略略一停,又一笑,“可能她特别漂亮,叫人过目难忘。”
“她和小东西的关系呢?”
“见过几面的朋友。小东西应该对她很有好感。真的只是实习生?”
“据我所知就是实习生。学语言的,但王天风那边的人,我也不问。”
明诚点头:“体谅一下小东西吧。说不定在他心里,这已经等同于一次小型失恋了。”
明楼微微一笑,又问:“你怎么知道他不是她的父兄,也不是她的男友?”
这次明诚没有及时接话,而明楼也不催促他。一直到拐上三里河路了,一个短暂的红灯的间隙里,明诚望着他,笑着说:“因为她看那个男人的眼神。明楼,这是你不知道的。如何注视着别人,又如何避免被看见。但我知道。”
这句话简直像个谜语。可明楼听出了其中那些曲折的情意。同样的,他也没有及时回应明诚,一直等到两个人回到住处的院子里,停好车,又上了楼,到了家门口,明诚翻钥匙开门的时候,他才说出了他的反驳:“你说得不对。”
最近他们这一层的灯坏了,物业还没来得及修,明诚忙着摸黑对锁眼,对这句没头没脑的话并没有及时反应过来。他不知道明楼说的不是到底指什么,又是什么不对。
“嗯?”
他短暂地回应了一声。门开了。
在光明来临之前的最后一瞬的黑暗里,明楼告诉他:“我也知道。”
他把明诚拉进家里,反手合上门,在黑暗中接吻。
对于自己这段时间的不克制,明诚自己都没辙,最要命的还是 ,他一丁点“克制”的念头都没有。
现在也是这样。
他控制不了剥明楼衬衣纽扣的动作,更控制不了胡乱而热切地去亲吻他藏了稀薄烟气的头发的动作。
连自控都没了办法,那就更控制不了明楼掀开他的tee,跪在他身前亲吻他布满了薄汗的小腹的动作了。
这个晚上,明诚意识还清醒前的最后一个动作是摘下腕表、放在床头柜上,而最后一句话则是:
“好了,现在你身上全是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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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天他们在家吃过了中午饭才出的门。明诚不仅负责买冬瓜和烧汤,还顺便把衣服和床单都洗了。
把衣物丢进洗衣机前,他还是把明楼昨天穿过的那件衬衣单拎了出来,决定到时候单洗也行。
明楼虽然自己难得做顿饭,但这不妨碍他围着炉灶旁观及给意见:多点姜,拍碎就行,不用切丝;哦,葱还是要切成葱花的,不能打个节就这么扔进汤里,要最后放;唔,盐也要最后放……
明诚听到后来,赶快支使他去煮面条,并不忘专门叮嘱多煮一会儿,面条芯子还是硬的话对胃不好。
他们当然也聊别的事。
“明台过几天回上海了,你怎么打算?”
“我有一个月的假期。返程也是从北京走。”明诚望着从锅盖边缘逃出的热气,睫毛仿佛都被这热气打湿了,“和小东西一起回上海也可以……如果回上海了,我就干脆四处走走,去长沙看看同学什么的。”
“从北京也能看同学。明台回上海陪大姐,你还是在北京陪我吧。”厨房小,两个人并肩站在炉灶前,抬手拿筷子试个味道的工夫,胳膊肘不免就碰到一起。
“陪你?”明诚觑他,“和你在一起觉都没得睡。”
“只有你一个人没觉睡吗?”
“所以更亏了吧。”
“不对吧,都拿来睡觉才亏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