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8.明镜缺,朝露晞,方时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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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八章
“只是圣女以自己最后的气力保住了孩子,我已经是回天乏术了。”巫医摇了摇头, 用他缝缝补补, 都分不清本来衣服颜色的袖子擦了擦眼泪。
“怎的从前不听你提起?”楚邕抿了一口酒, 清冽辛辣, 烧灼之感从喉咙一路向下, 着实酣畅。
“没事提这作甚,你今日既拿着这戒指来寻我, 必是想知道些什么, 此时我再讨点好处岂不美哉?”巫医瞬间变脸, 笑呵呵地,哪里还有半分刚才悲伤不能自抑的模样, 楚邕对此司空见惯, 只是略有些嫌弃的扫视他一眼:
“我几时连给你添置衣物的钱都给不够了?”
巫医猛灌了一杯酒, 咂咂舌,叹着:“好酒!”
却眼眶泛红了,他眨眨眼:“这可是我老太婆给我做的最后一件衣服了。”
楚邕:“……”
巫医看他嫌弃的眼神,拢了拢自己的衣服,就好像他多看一眼都是觊觎他的宝贝似的:“等着, 你这臭小子早晚有这么一天的!”
楚邕懒得理他, 然后把戒指揣进了怀里。
“酒不错, 人就算了。”
巫医摇了摇头, 见他才说了两句就是一副要走的姿态, 连忙叫住:“你那太子妃和楚煜的孩子, 你当真不管?”
楚邕微挑起眉:“管。”
“那你不问我甚么情形?”
“你会告诉我, 不必问。”楚邕语气云淡风轻的,温酒的小炉灶里的火随着冬风而摇曳,虽然有些孱弱,但也不至于熄灭。
“嘿!你这个臭小子!”巫医恨不得揪他耳朵,奈何根本近不了楚邕的身,只得自己一个人在旁边吹胡子瞪眼:“我给治好了,先天不足,虽救了一条命,不管先前那毒已经渗入五脏六腑,孩子太小,我虽解了毒,可这孩子,也许天生痴傻。”
“不过你这老毒物,只跟他们说孩子已经好了。”楚邕嗤笑,简直分分钟戳破巫医的心思,巫医叹口气:“已经尽力了。”
“是何毒?”
“炼蕊,□□,太子妃服那毒怕是有一年的时间了。”
“嗯。”楚邕点了点头,一年,可不就是秦婳才嫁他不久之时。
“你可知你那太子妃可是命有异象。”
楚邕显然不知道他为何这么说,巫医却说到这戛然而止:“罢了,天机不可泄露。”
楚邕:“……”
楚邕这回是真头也不回的要走了。
巫医连忙叫住他:“那圣女出嫁的圣冠你可赎回来了?”
“嗯。”
早便送给朝露了,那时只是为了试探试探朝露所说的一切是否属实,看她是否记得这些事情,包括圣戒,包括圣冠,很显然她是半点不知情,但终归已经是物归原主了。
“那头面可不能随便戴,圣冠是历代圣女心头血所浇灌,朝露生的晚,不过那时圣女便已经交代你母妃了,朝露一岁取少量便可,圣冠只能我南疆圣女出嫁之时戴,替圣女戴上圣冠的男子,将被中上心蛊,同生同死,任何一方死去另一方都不可苟活。”
“嗯。”
楚邕懒得再听这老东西多说,江湖传言乃是巫医惜字如金,神医话多热心,实则不然,巫医才是传说中那个话多且聒噪的家伙,半点不招人喜欢。
楚邕出了门,还替他给关上了。
秦婳他们势必还要将孩子送回原处,只是不知晓是在何处,之后必定得是从观潮寺回府,这样才足以掩人耳目。
马夫还在原地候着,马都似乎再累了,埋着脑袋在雪地上啃来啃去,蹄子还不安分的动动。
“去观潮寺。”楚邕重新上了马车。
这才沿着小路,一路往观潮寺赶。
楚邕下马车的时候,秦婳似乎是刚巧从观潮寺的寺门出来,楚邕双手背于身后,身姿颀长挺拔,远远瞧着竟成了雪色里的一抹亮色,叫人忍不住驻足。
秦婳显然也看到了楚邕,几乎是下意识地顿住了脚步。
然后立马回头看了一眼,确信楚煜还没出来,孩子也不在,微微发白的面色才算好了一些。
直到旁边的含霜小声提醒她:“娘娘,殿下在等你。”
秦婳身子摇摇欲坠,刚刚还沉浸于孩子没事的喜悦中,这会又沉浸于对楚邕的害怕与愧疚中。
秦婳转过身,没有再看寺庙,只是步子不自觉地放缓了,楚邕倒是不急,安静地等她下了台阶过来。
没有行礼而是问候了一句:“天冷,爷怎的来了?”秦婳的视线瞥向那辆马车,就是他们在巷子里偶然遇到的,如果她没猜错,应当就是淳良娣孩子没保住了。
“府中出了大事,你刚小产受不得凉,我便过来接你回府了。”楚邕语气温和如常。
秦婳心中的惊惧一点点的减少,只以为楚邕什么事都不知道,毕竟上一世楚邕登基失败,身死的时候,才知道这些事情的,所以她理所当然的以为楚邕依然还是不知道。
“谢爷关心,无碍的,不过是替孩儿祈福,妾身也替爷祈福了。”秦婳冲楚邕微微一笑。
含霜自然落在了后头,面上露出一丝讥诮的笑意,不过稍纵即逝。
秦婳主动拉过了楚邕的手,低声微斥马夫:“怎么伺候的,爷手这样冰,出门时不知晓备个暖炉,若是爷病了你们一个个的怎能独善其身?”
楚邕不以为意地笑笑,不动声色的抽回手,拢在袖子里:“并无大碍。”
秦婳自然乖乖的同楚邕同乘了一辆马车,只不过有些坐立难安。
楚邕没看出来似的,还轻声问:“怎的?不想横生枝节变换了个简陋的马车,太子妃这是太不舒适了?”
“无碍,劳殿下挂念。”秦婳笑了笑。
楚邕便再不开口,他的人此时应该已经在刚才跟着他们找到了藏匿之所了。
秦婳见楚邕不说话,她自然也是不会多说甚么的。
马车一路往太子府走。
秦婳像是终于憋不住了,轻轻问楚邕:“殿下——”
楚邕没有回应,秦婳侧过脸看了看楚邕,后者合着眼睑,呼吸绵长像是已经睡着了。
————
朝露捋清了事情之后,已经是下午晚膳时分了。
整件事的可疑之处在于,安如筠和淳良娣对彼此的态度,以及淳良娣为何滑胎,毕竟她不承认是安如筠推得她,那么想要陷害安如筠这一条是不成立的。
秦婳出去的时间也有些巧,朝露没办法不去将这些联系起来,但关联之处在哪还是不清楚。
出去接秦婳的楚邕似乎还未曾回来,朝露知晓他应该还去办了旁的事。
景明帝身体又恢复了康健,只是这一切不过是表面的太平,所有人心中多有数,楚邕楚邺楚煜那晚同时出现在宫里,楚煜甚至还带了兵,这件事只是暂且不了了之。
最难捉摸的还是景明帝的心意,他一道圣旨,便可改变一个人的身份,现在谁都说不好。
朝露不太懂前朝之事,只得暂时搁下,只得想办法在关键时刻派上用场。
方才东院的老婆子前来寻她。
说她从前住的地方要有人进来住了,让她去屋里瞧瞧还有没有甚么遗忘的东西。
朝露才想起那时搬过来楚邕便差人帮她安置好了冬日的衣物,她那个旧柜子的衣物压根没清!
里面甚至还藏着那个红宝石头面的!
朝露连忙回了那院子翻箱倒柜,最后怀里抱了一堆衣物,其实没几件,只是将红宝石头面包在了里面。
到底楚邕送了这样名贵的东西,若是让好事者知道了,又要大做文章。
朝露回到自己院子的时候,连忙关上了门,把红宝石头面拿出来。
还是锃亮如新的,颗颗莹亮的红宝石,握在手心便是沉甸甸的,像是鲜血染出来的颜色。
红的艳丽而诡异。
叫人多看一眼,便心有不畅,但又叫人有些爱不释手,有谁不喜欢漂亮的东西呢,朝露连忙把这东西重新收起来放进了衣柜的最底层。
朝露至今还没想明白那时候楚邕送她这头发做甚么,现在倒是捧着脸美滋滋地抚摸着头面的轮廓。
闭上眼甚至还能想象自己带着这红宝石头面和楚邕成亲的画面。
不过朝露很快甩了甩脑袋。
因为该死的嗝屁又出来【滴滴滴,宿主大人身世之谜的第三关已经解锁了!请宿主大人仔细身边的任何一个东西!】
“任务成功之后,我如果没死——我可不可以——申请留在这里老死?”
【唔——宿主大人这个要看系统给您评级哦!】
朝露:“没有屁用,给我死远点儿!”
嗝屁立刻闭上嘴,隐藏在朝露的意识里,半个字都不敢多吭。
朝露在内室里待得憋闷,银朱这会又不知道去哪了,所以便出来透透气,干脆再去那边探探虚实。
所以朝露再一次往撷芳院去了。
这会正是晚膳时分,楚邕和秦婳都不在府里,丫鬟们拿了晚膳自然回了自己的院子,忙碌了一天倒也可以歇歇脚了。
所以朝露往那去,倒也没太引人注目。
朝露没有往正门走,因着自己是个路痴,而且也不想再犯从前因为迷路,而多次栽坑的事情发生,所以之前便将整个太子府都走了好些遍,每个角落都走了,顺便发现了每个院子的小门。
东院是丫鬟和粗使婆子住的,小门压根打不开,门里被压着各种各样的杂物,也没什么好看,朝露就没探过。
只是这西院她倒是一一瞧过,包括这撷芳院。
所以朝露绕过了人来人往地前门,然后摸到了后门。
后门通向荒废的小厨房,天气冷所以没什么人打理,有些乱,所以门只是虚掩着的,朝露透过门缝瞧了瞧,果然后门是没人看着的,朝露悄悄地溜进去。
自从来了古代,她什么偷鸡摸狗的事情没弄过,她整个人都已经麻木了。
幸得现在是饭点,没有来往的人,朝露才只需要稍作躲避,就摸到了撷芳院内室的后窗附近,那里临近着淳良娣的床榻。
先前她在撷芳院便留意过窗子的位置,现在正好派上了用场。
里面断断续续地传来说话声,大概是因为淳良娣落了胎需要静养,所以这膳食自然有人端到床榻前的。
朝露勾着身子,视线看着转角处,以防突然冒出个人来。
“娘娘,您在吃些。”声音有些苍老还有些惋惜,应该是淳良娣的乳母。
“我哪有心情吃得下,若不是这样的情形,我何苦不舍了自己保全孩子。”淳良娣声音里夹着几分哭腔
“娘娘,搭上小殿下可值得吗?”
“乐安郡主打得甚么注意嬷嬷自然比我清楚。”淳良娣的声音冷冽,全然没有先前在楚邕跟前的羸弱娇媚。
嬷嬷戛然而止,朝露心想这应该是默认淳良娣的话来,乐安郡主是淳良娣的嫡母,她打什么主意?
莫不是想要支持楚邕登基了,再将他弄死,拥立淳良娣的儿子为太子,窃取百年基业?
可是是儿是女谁知道啊。
这样做太过冒险,可能竹篮打水一场空。
“那今日殿下责问侧妃的时候,娘娘怎还替她辩驳?”
“我若是想和乐安郡主对着干,便是舍弃了我整个家族的后盾,安如筠若真是恼我,碾死我未必不是同蝼蚁一样,若我今日陷害她,殿下不可能将她贬黜,一旦她复出,以她睚眦必报的性子,她必是第一个叫我死,没了依仗,我便什么都不是,宠爱终究不是长久的。”
“可是娘娘,若有个孩子傍身,再有殿下的宠爱,您又有何惧怕的?在这宫廷宅院,真正要紧的是当家人的宠爱啊,娘娘是不是有些不分轻重主次了?”嬷嬷叹口气,将自己的心里话说出来。
“连太子妃的孩子都不能好好诞下,我即便是四个月,又怎能保证,不如兵行险着。”
“而且今日,安如筠竟同我说,太子妃肚子里之前的孩子并非是殿下的!”
淳良娣靠在床头,说这话时前倾了些身子,眼眸中尽是惊惧之色,又补充着:“这可真是胆大包天!”
嬷嬷也是震惊的说不出话来。
淳良娣又自顾自地言语:
“难怪,难怪不论我们如何斗,她总能一副毫不在意的模样,我只当她是真贤德,却从未想过这一层!如今细细想来这叫我后怕,此前便听说太子妃和庄亲王是有私情的,那孩子多半——”
淳良娣没将后半句说出来,朝露听在耳朵里自然心如明镜。
“所以我此番——”
朝露眼睛一亮正要听她说,却又听到脚步声越走越近,朝露气恼地锤了一下墙壁,然后立刻躲到了后院那颗巨大的树后,过了会,便见一对对的婢女收着碗筷,往膳房去。
这样久,该说的只怕是说完了,朝露心有不甘,但显然不适宜打草惊蛇,所以她找了时机便从后门重新溜了出去。
虽没听到淳良娣究竟想做什么,乐安郡主究竟有何目的,但有一点可以确定乐安郡主这孩子还真就是她弃卒保车的一步。
心狠的娘哟,不过也许的确是什么不得已,否则孩子这样好的筹码,还是楚邕的第一个,她不必要如此轻易就放弃。
朝露绕了小路,又转入另一个方向,以免被内行人瞧见,有些难以逃脱。
————
等朝露随老婆子取完东西,离了她从前住的院子时,晨薇才从隐藏的地方出来,先前叫朝露的老婆子离开谄媚地过去:“晨薇姑娘,方才朝露姑娘进去时便关了门的,幸得老身开了窗子缝的。”
老婆子示意的眼神十分明显,晨薇自然明白,当即褪了手中的玉镯和鬓发间的钗环,这是她方才特意带出来的,还是她伺候太妃的时候赏赐的,毕竟若是将皇后赏赐给她的送出去,日后出了事,定然得连累到她头上,晨薇这些事情自然得万事注意,万一出了点小纰漏,一顿板子都是轻的。
“哦?关了门。”晨薇眼中闪过一丝暗芒。
老婆子连忙把东西收进怀里,继续压着声音道:“老身看朝露姑娘从衣柜低层拿了一个红宝石头面呢!那个成色可是顶顶好!”
“红宝石头面。”晨薇唇边溢出笑容来,冲老婆子挥挥手:“打今儿起你便去东院里面伺候着。”
老婆子连忙笑着答允。
晨薇捡着来来往往的人群渐渐散了才离开。
心中还在想着红宝石头面的来历,很大的可能是楚邕送的。
藏在老住处!莫非很早之前殿下便有意于她了?
晨薇捏紧了拳头,真是叫她所做的一切都白费了!
她看了看汀兰院的方向,安如筠是个蠢得,那般爱慕楚邕,她那样提点之后竟然还是看不透其中关窍,实在叫人恼恨,榆木脑袋,愚不可及!
晨薇心中思索着那红宝石头面,便叫她心中妒火中烧。
在想起之前朝露那般羞辱她的事情,便越发觉得意难平。
————
朝露不大喜欢太早吃饭,他们算是四点左右便吃饭了,朝露却习惯在现代时间六点,天将将黑下来的时候吃饭,银朱十分懂得她的心思,她从外面溜达一圈回来之后,热气腾腾的饭菜刚好被银朱摆在桌子上,掐点掐的十分准时。
朝露平日不觉得,今日回来的赶巧,银朱刚好摆饭。
“辛苦了。”朝露倚着门框,看银朱忙碌的身影。
银朱平日里虽然性格呆呆的,但是办起事来很利索,人也纤瘦漂亮,估计也算是子规内定的媳妇了。
银朱像是被吓了一跳,摆碗筷的动作一滞,这才转过脸,面色一瞬间的僵硬,然后耷拉着眉头,不过很快又笑起来:“姐姐,你的晚膳好了。”
“嗯。你吃过没有?”朝露视线盯着银朱,后者笑了笑:“哪有姐姐这么晚用膳的,妹妹早都吃过了,膳房的人说,姐姐每次都打点的多,有甚么菜一定都给姐姐留一份。”
“嗯,甚好甚好,你歇着吧,我会自己收拾,不用过来了。”
朝露有些疲惫,但面上还是有几分笑意的,然后扒着门框的手滑下来,将银朱赶出去,银朱乐呵呵地替她装好饭,面面俱到了才退出去。
然后朝露自己坐下来捧着碗吃饭。
才吃了没几口,银朱大概刚回自己的小房间待着,朝露的房门就被推开了,吓得她一愣,左侧还包着一腮帮子的饭菜没来得及嚼下去,嘴里胡乱不清地:“殿——下?”
楚邕应了一声,随后朝露便听到自己院子的门落了锁,关门的却不是子规,是个眼生的仆从,楚邕又主动将她的门给关上,顺便连门闩都上好了,朝露一脸懵逼地看着把自己的碗抢走的男人。
还正在细嚼慢咽着,没有一丝不矜贵。
而她托着碗的手姿势都没变,像个圆形,掌心空空的,另一只手的筷子也被他抽走了,甚至十分有技术含量地没让她手心沾上一点点的油渍。
朝露哐哐哐的牙齿碰撞企图发出愤怒的声音叫对面的人,知道他究竟干了什么强盗行为,并且会知趣的主动把碗还回来。
再说了,楚邕什么时候用过别人的碗,别人的筷子?
“兄台,那是我的碗,我的筷子。”朝露见对面的人厚颜无耻的毫无觉悟,终于敲了敲桌子,语气十分温柔地提醒楚邕。
“这个?”楚邕十分无辜的晃了晃碗,又动了动筷子:“还是这个?”
朝露对他这种明知故问的行为有些不解,但她还是十分耐心地歪着脑袋点了点头。
再怎么说,楚邕也是个太子,在太.岁头上动土,她还是不大敢的。
“孤饿了。”楚邕眼睛盯着她,然后夹了一口饭送进嘴里,细嚼慢咽还深情款款盯着她看的模样——
朝露一瞬间说不出话来,舔了舔唇,将视线挪到别处。
心道:给你吃给你吃,都给你吃!球球你别这么看我了!
楚邕突然溢出些低笑来,朝露实在没忍住就翻了他一个大白眼。
“以后少去撷芳院。”楚邕吃了两口又将碗筷重新递给她,朝露挥了挥手,楚邕大抵是一天都没来得及吃东西。
“哦。”朝露扬了扬眉,以为她还在为之前的事吃醋,朝露干脆坐到了楚邕的旁边,一把搂住他端碗的胳膊,顺道将脑袋靠在他大臂上,在他顺滑的玄色锦袍上蹭了蹭:“我真的没生气,再说了你那么多女人,我总不能将自己气死。”
楚邕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朝露说话时总少了寻常女子的拘泥,一些行为做起来十分顺畅,没有半点的忸怩,甚至还叫人心软。
向来也只有女人问他生不生气,可从未有人在他面前说她自己生不生气的。
这样的行为实在逾矩和放肆,简直闻所未闻。
楚邕竟觉得这样的放肆有些招人疼,但有些事情他不打算细说,所以顺着朝露的话锋道:“嗯,你明白就好。”
朝露一听这话有些气恼地拍了楚邕胳膊一下。
她就是客气一下,他怎么还信上了!他还真想当着她的面左拥右抱吗?那也实在太过分了!
楚邕难得有些迷茫,干脆继续吃饭了。
“今日我去撷芳院偷听了,淳良娣似乎说乐安郡主在打什么主意,所以她才牺牲了孩子,至于为什么替侧妃说话,只是为了明哲保身,之后还有原因,差点被人发现,我便没听到了。”朝露有些可惜的叹了口气。
楚邕吃的差不多了,然后拍了拍她的小脑袋瓜子:“胆大包天。”
朝露支起身子朝他吐舌做了个鬼脸,鼻子眼睛嘴巴皱到一块,要多丑有多丑,楚邕不知道她又在干什么,只觉得有些好笑,朝露收了表情变回正常:“神探做的事,怎么能叫偷听呢?这叫破案。”
楚邕被她奇怪的言论说的一惊,面上已是溢开了笑意,一整天绷住的精神总算放松了些。
朝露连忙叫楚邕藏好,然后自己收拾了碗筷。
外面敲门的声响起:“姐姐,需要我替你将碗送回去吗?”
朝露连忙拒绝:“天色有些晚,路滑,明日再送过去,我先前已经落了锁,你早些睡。”
“是。”
银朱一走,朝露提着的呼吸总算放下来,楚邕压根没藏,竟还纡尊降贵的,同她一道收拾了碗筷。
夜色渐渐黑了,子规还送了些东西过来,朝露将烛光点亮了些,好叫楚邕看得更清楚。
朝露坐在另一侧,拿着自己的话本子陪他一道看起来,并不算宽敞的内室里,只有细微翻动纸张的声音,纸糊的窗纸上印着跳动的烛火。
朝露不时偷瞄楚邕认真的侧脸,便忍不住弯唇而笑。
直到她总算看累了,楚邕还在勤勤恳恳的看他的东西,朝露瞧着还有好厚一摞,她累的打哈欠,连带着眼泪都溢了满眼眶。
但为了不打搅楚邕,所以她干脆合上了书,末了还往火盆里加了些炭,好能度过整个晚上。
反正也不是没睡过,再说他留在这,还是就想睡她这儿吗。
朝露打着哈欠,神情恍惚地脱了外袍,楚邕的视线总算看向了她,朝露敏锐地察觉到,然后立刻瞪回去,哈欠打了一半,立刻化作眼泪,充盈了整个眼眶,显得可怜兮兮的。
楚邕眸光黑暗,像是蕴含着蓄势待发的力量,朝露下意识的抱住胸:“身为太子,不应耽于女色,殿下还是宵衣旰食好好处理公文吧!”
然后飞快地钻进被子里,把自己裹成一个硕大的熊,连头发丝儿都没留在外面。
朝露在睡梦中迷迷糊糊地,也不知道什么时辰了,只知道有个大火炉贴近了自己,然后抱住了她的腰,朝露梦里都带着笑,然后一把搂住了胸,在他柔软的怀里蹭蹭,找个最舒服的地方窝着。
但是朝露被湿漉漉的感觉弄醒了,楚邕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将她剥的只剩个肚兜了,可怜红色肚兜已经被撩起来,差不多已经算是没有阻碍了,他湿热的唇贴在她柔软之上。
见她醒来,还是迷迷糊糊的,竟猝不及防地含在娇艳挺翘的樱桃上,猝不及防地,叫朝露伸直了腿,连脚趾都蜷缩起来,发丝都像是要根根倒竖起来。
朝露有些愉快地哼出来声,倏地又觉得不妥,立刻咬紧了贝齿。
楚邕却不如她意,湿软灵活的小龙自口中而出,攀扯樱桃,采撷品尝,一寸一寸地,像是在品尝着甜味儿。
等朝露简直要兴奋地叫出来时,楚邕又一口堵住她所有的嘤咛,手附在方才的位置,一寸一寸地将朝露据为己有。
滑过一寸方土,便留下一个记号。
附身而上之时,朝露已经完全苏醒,楚邕黑亮的眼眸牢牢地盯着朝露,像是不想错过她眼底的任何一丝迷离风情,看一眼就要他销魂蚀骨。
朝露攀着他的肩,已经被撩拨的浑身滚烫,只想索取的更多,最好是所有。
可楚邕偏偏磨着她,只不停的摩挲探寻,朝露猛然用力抬了点头,一把捧住楚邕的脑袋,纤细的手指已然插。入他柔软的发间,然后将已经红肿的唇送出去,在他唇边小声呢喃:“阿邕。”
楚邕哑着声,喘着气的应她:“做甚么?”
他自己分明已经绷到了极点,汗渍顺着额间落在朝露胸口,向着更深的沟壑滑下。
“阿邕,给我。”
朝露声音低哑,却叫楚邕动情,终于俯身而入,并且准确的钳制住她的唇舌,吞咽了她所有的求饶。
一晚上起起浮浮,攀上一浪又一浪,迷失在所有感官的愉快里。
————
朝露再次苏醒的时候楚邕已经不在了,外头的天倒还是蒙蒙亮,身上黏腻腻的,朝露草草地穿上了衣服,刚一推开门,便看见昨日落锁的那个小仆从,他毕恭毕敬地,也不敢多看只道:“小的这就去给姑娘提水。”
朝露一惊,外头的门还是落着锁的,天色也不太亮,应该是楚邕早就安排好的。
朝露自然乐意接受。
清洗了一番才觉得爽利了不少。
然后又舒舒服服地睡了个回笼觉。
再醒来时,昨日的碗筷已经被收走了。
朝露侧靠在枕头上,然后蒙在被子里深嗅一口。
好像还有楚邕的味道,着实叫人安心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