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1.第四十一枚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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万阵城乃是阵修聚集之地,而北城巷是万阵城最乱的地方。
说这里乱,是因为这里聚集的都是常年混迹在刀山火海上的阵修,这些阵修凶神恶煞,饮酒豪赌,稍稍看你不顺眼,反手就是一个凶阵砸过来。
行到北城巷外的三里地,就隐隐听见刀枪交戎的兵器声,凛然入耳。
晏晏眉间一抽,攥着手中的青玉罗佩,独自踏上了北城巷的黄石大道。
亢灵那个贪生怕死的老狐狸,看到北城巷里断了一只手跑出来的修士,就惊得无论如何也不进巷了。而言渊说不能帮她太多,所以入了剑中。
披上红羽斗篷,晏晏小心翼翼地踱在黄石大道上。耳畔旁不断传来冷剑的铿锵之音,酒瓶咣当的破碎声,以及……此起彼伏的惨叫声。
无奈地叹了一口气,晏晏心中回想白棠对云羽的描述——“云羽哥哥着白衣,眉目清朗,面容白皙,神色温和,衣袖不惹一丝尘埃。总之,云羽哥哥出众得一眼便能瞧见。”
晏晏捏着青玉罗佩,环视着北城巷中的阵修,大多都是凶神恶煞,身裹兽皮,目似铜铃——至于眉目清朗,面容白皙,神色温和,不惹一丝尘埃……
根本没有这样的人!!!这特么都什么爱情滤镜!
没办法,只能问问路人了。晏晏扫向四周,在灰墙旁扫到一个背影瞧起来比较清瘦、好欺负的修士,便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请问……”
“嗯?!”清瘦男子回过身来,腰间佩刀,面上蓦地一道狰狞长疤。
晏晏:“……请问,云羽在哪里?”
清瘦男子却凝了她几眼,嘻嘻笑道:“难得啊,北城巷里竟然有这么水灵的小美人,来,陪哥哥喝杯酒……”
晏晏:“……我想请问,云羽在哪里?”
“哎哟,小美人不要害怕,哥哥请你喝酒,在这第一巷,哥哥就是老大!”
“……那个,云羽。”
“来!不醉不归!”
“云羽特么到底在哪里!!!”
晏晏失去耐心,双眸深敛,气势汹汹地拍了拍厚重的灰墙,咔嚓咔嚓,灰墙裂出几道豁口。
“……”
清瘦男子咽了咽口水,语气微颤:“在往北的第三条巷子……”
“带路。”
清瘦男子连连点头应允,领着晏晏往更北边的巷子中去,然而越了一道巷,他便不敢再走了,只讪笑道:“大人,您有所不知,北城巷共五条巷,越往北就越危险。您要找的云羽在第三巷,再往前走几步就能看见了……”
晏晏眉间微皱,见他神色惶恐,只能点了点头,放他走了。
刚走进第三巷,就觉得一阵阴风袭来。巷上竟积着遮天蔽日的重重黑云,黄土飞扬在呼啸的风中,荒凉又死寂。
巷旁的二楼上传来说书人沙哑的声音,他正为戏寮里的人叙说这北城巷的第三巷,晏晏心中微动,拂了拂红羽雪衣,移步走上二楼,在人群中悄悄坐下。
“各位大人都知,北城巷共五巷,如今我们所在便是第三巷。这第三巷嘛,正好居中,不上不下,上被第四巷和第五巷瞧不起,下又有第二巷虎视眈眈,正是十分尴尬的一个巷子。”
随即有人问道:“第四巷与第五巷瞧不起第三巷便罢了,第二巷明明比它低一巷,为何还敢瞧它不起?”
说书人案板一拍,呔道:“问到点上了!说起这北城五巷,越北越险,其实与巷中镇守的阵修有关……而这第三巷中最了得的阵修,便是云家的少爷,云羽。”
众人纷纷哄笑起来。
“云家?那可是阵修世家,云家的少爷怎会沦落到北城巷中!”
“唉,说来话长。”
说书人叹了一声,将前五年那番变故告诉了这些初来北城巷的修士们,众人听得,又唏嘘不已。
说书人感慨道:“那云家少爷到底是阵修世家出来的,在第三巷中无人能及。但因他性情颓废,很少修习阵法,故而第四巷第五巷瞧他不起,第二巷对他的名声虎视眈眈,连带着第三巷也颓废异常。”
正说得起劲时,却听得楼下传来一阵喧闹声。众人探窗望去,见数十个阵修成群结队,乌乌泱泱地往第三巷的深处走去。
说书人面色一变,道:“万阵城的古墓五年一开,如今正是时候。云羽身上有云家的两个入墓名额,他虽然不在意,但那些阵修可不这么想……”
若是能杀了云羽,便可夺取云家的掌印,拿到两个入墓名额。届时入古墓,求机缘以修上古神阵,就是一朝得道,飞入青云了。
晏晏眉间微皱,连忙离开戏楼,悄悄跟在那些阵修的身后。
行了不出半里,便到了一条昏沉无光的深巷中。深巷上的黑云愈发浓重,巷中幽幽,卷来冷冽的风。
打头的阵修高举手臂,喝道:“今日杀了云羽,便能入古墓!诸位,能不能得道飞升,且看各自的本事了!”
话落,众人纷纷高喝回应。
晏晏抚了抚袖中的青玉罗佩,心叹这可糟糕了。
那些阵修们趋之若鹜地朝深巷中掠去,然还未走出几步,却见一个阵修惨叫一声,神色狰狞地抓住双眼,然后晕厥了过去。
“是幻阵!不必怕,只要意志坚定,就能度过此阵!”
闻言,诸阵修纷纷凝聚神思,一步步朝阵中走去。
阵中,青年眉峰清冽,身姿消瘦,着了一身半旧黑衣,半跌半坐地倚在灰墙边上,神色颓废地拎着个银壶饮酒。
正是云家的云羽。
诸阵修见他,纷纷急红了眼,喝道:“那就是云羽!”“杀云羽!入古墓!”
瞥了仪态颓废的云羽,晏晏:“……”
果然,情人眼里出西施,诚不欺她。这货跟眉目清朗面容白皙神色温和不惹一丝尘埃哪里沾边了??
阵修们杀意逼人,涌向阵中的云羽。有人被困在阵中,也有人破了阵法,眼见着就要接近到云羽,那阵修狞笑一声,高举大刀挥了过去。
刀光幽幽下,云羽却连眼皮都不抬,仍自顾自地喝了一口酒。
想起白棠的嘱托,晏晏无奈叹气,利落地拔出越虚剑,自墙上高高跃下,剑光如银色钩月,铮地一下拨开了那巨刀。
这回,云羽终于有所动作,他举壶的长指一顿,越过长长的额发,幽幽抬起了眼皮。
红羽飞扬,剑气如虹,晏晏一脚踹开了那阵修,才得空回眸打量云羽。一身黑衣,双眸暗沉,长发肆意地披散,越过那如刀削的面容隐约可见当年风姿。可他如今满身丧气,连刀来了也不避,实在是太颓废了。
二人目光稍有接触,一时间皆是沉默不语。
晏晏敛了敛眉,将袖中的青玉罗佩扔到云羽怀中,淡淡道:“白家小姐托我转交给你,望你记得当年诺言。”
云羽喉结滚动一下,垂下眼皮,摩挲着那枚青玉罗佩,沉默不语。良久,他才淡漠地扔了那枚青玉罗佩,哑声道:“多管闲事。”
青玉罗佩咕咚几下滚到红羽裙边,晏晏眉间微抽,惊道:“我多管闲事?要不是白小姐求我,我才不来呢!”
知不知道北城巷有多危险!
“真是好心当成驴肝肺。”
“哦。”云羽却淡漠地饮了口酒,情绪不起波澜。
晏晏:“……”
莫生气,莫生气,为了小事发脾气,回头想想又何必。别人生气我不气,气出病来无人替。莫生气,莫生……去他的!想想这么多年来,除了言渊,谁给过她这样的脸色瞧?
不同意,晏晏不同意。
拾起那枚青玉罗佩,晏晏既可怜白棠的痴心,又莫名怪云羽的丧气,仰首望天,淡声道:“废物。”
“……你说谁是废物。”
云羽忽然闪现在眼前,阻隔了晏晏的去路,一双幽眸冷冷望来,如霜似雪。
晏晏神色也冷,越虚剑将云羽抵住,沉声道:“终日颓废度过,枉顾他人情意,抛弃族中期望,一蹶不振,自甘堕落,连父母给你的命也不要……你不是废物谁是?”
这话正好戳在了痛处上。
云羽墨发下的双眸越发冷凝,心中杀意渐起,掌心便凝了小阵法,就要朝晏晏腹间刺去。
“散。”
然而晏晏神色自若地命令了一句,那阵法蓦地就消散了。云羽眉骨紧皱,幽沉的目光中浮起恍惚。
“你看,废物就是废物,连阵法也会失效。”
晏晏利落干脆地补了一刀,扬首微哼,拎着青玉罗佩傲气而骄矜地离开了,只留下云羽神色难看地立在原地。
云羽眉间深皱地凝望着掌心,想起方才莫名消散的小阵法,一时间怀疑起了人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