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暮楼

    绮丽仙子被阴魂煞天阵所伤，正在楼中运气疗伤。晏晏放心不下，默默守在楼外等。正等着时，见凌朽执剑匆匆赶来，神色担忧。

    青罗拦在廊下，朝凌朽行礼道:“凌公子，姑娘如今不见人。”

    凌朽眉峰紧蹙，低声求道:“我只想知道她伤势如何，并无恶意。”

    “公子还是回去罢……”

    青罗的声音越来越低，晏晏听不太清，也无意探究，只瞧见凌朽似乎失魂落魄地离去了。

    “晏晏姑娘。”

    青罗却行至晏晏身前，朝她行礼笑道:“绮丽仙子唤您进去。”

    晏晏讶异地挑了挑眉，随她去了。越过殿内的湖光屏风，见绮丽一身素衣，仙气飘飘地倚坐在青窗旁，美目轻抬，望向窗外。

    “你来了。”

    绮丽仙子回了神，道:“今日多谢你提醒我，这盏灯就当作我给你的谢礼，拿去，早早离开朝暮楼罢。”

    晏晏更是惊讶，望着蕴魂灯道:“你当真要把灯送给我？”

    “我本就不讨厌你。”绮丽仙子淡笑着挥了挥袖，凝望着晏晏的眉间道:“我的灵赋莲心能知前尘往事……我知道你为何要蕴魂灯，你也是个不容易的。”

    “……”

    晏晏垂下清眸，心中稍暖，朝绮丽俯身行礼道:“赠灯之情，我定不忘……对了，那苍翼老祖来势汹汹，不如就让我暂且留在朝暮楼，帮你们一把……”

    “不必了。”

    绮丽仙子打断了她，勾了勾唇，似漫不经心笑道:“朝暮楼还没有那么容易被攻破，你今日便离开朝暮楼，省得给我们添麻烦。”

    “说得有道理！”

    亢灵突然扒在轩窗旁，朝晏晏挤眉弄眼。

    晏晏无奈，只能应下，捧着蕴魂灯离开。

    翌日

    “你说那个红衣小姑娘和她的剑灵已经离开赤金城了？”

    “没错！我们的人瞧见他们出了城门，要离开城中。”

    苍翼老祖大笑三声:“好、好、好。如今，还有谁拦得住我？速速调遣修士，前去朝暮楼！”

    “是！”

    赤金城的苍穹越发低沉了，积压的黑云堆在城墙上空，风雨欲来。

    华家终于按捺不住，怂恿了城中凌家以外的修士一同攻夺朝暮楼。苍翼老祖奸诈不已，只允诺那些散修，若能攻下朝暮楼，其中美人共享用之。

    朝暮楼上空，昔日的悦耳丝竹声被凛风呼啸声取代，绮丽仙子立在楼宇上，目光冷凝地斜苍翼老祖。

    “无耻老贼，言而无信。”

    苍翼老祖知她在说昨日破阵的约定，只诡笑了两声，眉目阴沉道:“美人，此言差矣，我只说不为难你朝暮楼，没说不为难你，怎就言而无信了？”

    绮丽仙子目色嘲讽，不欲与他多言，执起红伞便要朝他攻去。而苍翼老祖也早有准备，说时迟那时快，猛地便将十三方灵石召出，摆成噬浪荒海阵。

    噬浪荒海阵涌起滔天海波，卷起数十丈的高浪扑打向暮楼。朝暮楼的女修士们纷纷聚起灵气抵抗。而华家与其余散修们也借势攻入朝暮楼，朝阵石莲华金台聚去。

    群起攻之，朝暮楼渐渐有溃败之势。

    绮丽仙子手执红伞，朝苍翼老祖的命门飞出无数灵针。苍翼老祖如今已天灵境，掌中聚起浑厚如海的灵气，轻易便将灵针退去。

    灵赋莲心能知前尘后事，但并无攻击力。而绮丽仙子境界到底是低了苍翼老祖不少，苍翼老祖狞笑一声，挥袖招来阵中黑浪，腾向绮丽仙子纤细的身形。

    绮丽面色一变，将红伞抵在身前。

    但黑浪涌之不尽，一叠一叠，推着她不断往后。脚下的青瓦簌簌破碎，绮丽仙子咳出一口血，眼见就要抵挡不住了。

    一道白光亮起，奔向黑浪，为她挡下了这一击。

    绮丽仓促收伞，眉间深恍，奔向那人身前，语气凝顿道:“凌公子……”

    凌朽面色微白，瞧见绮丽眼中的担忧，却笑道:“绮丽，你曾救我一命，如今我也算还你了。”

    绮丽讶讶异道:“我何时救你……”

    “你忘了。”凌朽微微一笑，剑眉稍垂道:“大荒山脉，你去屠妖时，曾救过一位少年。”

    “是你……”

    绮丽眼波闪烁，仓促垂下了眸，彼时她满身煞气，伞骨染血，正是一副妖魔模样。原来那时凌朽就认识她了……

    他见过她最狠厉的模样，如今也还爱她。

    “卿卿我我，当我不在吗？”

    苍翼老祖突然冷喝出声，怒意之下招来五重黑浪，高高举起，眼见就要挥下。

    “快走！”

    凌朽一把推开了绮丽。

    ……

    东洲，瑶池仙阁。

    凌玉仙子一身雪色羽衣，盘腿坐在云霞上，吞纳天地间的灵气，接此提升修为。东洲大会之后三年，她境界不断攀升，如今已升至地灵境大成，在同辈中更是佼佼者。

    修道讲究静心与摒弃杂念，而今日，凌玉心中却总是莫名纷乱不安。

    “凌玉，你的心乱了。”

    瑶池仙阁的师尊淡淡出声提醒她。

    凌玉连忙俯身行礼，垂眸道:“师尊勿怪，凌玉今日总想起家中兄长，故而心绪不宁。”

    师尊沉吟一声，从袖中递来一枚空间令牌道:“既是如此，便用此令牌家去一趟，免得受其干扰。”

    那空间令牌可穿梭在空间之中，缩地成寸，数千里地眨眼便能到。凌玉感激地接下，与师尊拜别道:“多谢师尊，弟子很快便回。”

    凌玉心绪不宁，却说赤金城外，还有人一样心事重重。

    青山远伫，城墙高耸。朝暮楼上黑云密布，海浪叠涌。寒风卷起凛冽，沿着朝暮楼往外刮去，吹到羽红雪衣上，衣决微扬。

    晏晏并未离开赤金城太远，而是藏在城墙处，观望朝暮楼上的情况。

    不该去，该远远走开。

    心中不断提醒着自己。就连亢灵也催促道:“朝暮楼要遭大祸了，你怎么还傻站着，赶紧溜，免得被殃及池鱼！”

    晏晏抚上越虚剑微凉的剑身，垂眸低声道:“我……”

    “你不会蠢得没边要去帮朝暮楼吧？小姑娘，大天造化术还未成，你朋友的命还等着你去救，你这条命，可不止是你自己的。”

    亢灵苦口婆心劝道。

    晏晏喃喃道:“是啊……可是……”

    可是如果一走了之，朝暮楼那些性命，也会背负在身上，成为她的心魔。

    晏晏眸中微熠，嘴角深抿，心中已有抉择。

    一只微凉的手忽然轻轻压在发间，带来瞬间的鼻酸。

    晏晏轻轻仰首，瞧见言渊垂眸望来，眼波平缓而稳重。他眉间如雪，却淡淡道:“想去，便去吧。”

    “……”

    “是，神明大人。”

    噬浪荒海阵卷起惊天动地的浪潮，眼见就要将凌朽淹没，绮丽眸中染上惊惶，嘶哑地唤了一声“不”。

    苍翼老祖嘴角挂起得逞的笑意，却又在下一瞬蓦地停顿住。

    那浩渺浪波间，先是浮起凤凰火，击退几阵攻击。又听得天地间仿佛响起天神般的口谕，一个轻轻的“散”字落地后，那黑浪如临大敌，匆匆退去。

    苍翼老祖眉骨紧皱，狭眸涌起一丝不可置信:“是谁？！”

    凤凰火这等有形之物便罢了，那诡异的“散”字又是何方大能？

    凌玉仙子心中不安，才赶回家中赤金城，就瞧见兄长凌朽正遭险境。连忙召出凤凰火挡下黑浪，但仍是吃力不已，听见那声“散”时，凌玉仙子心中十分恍然。

    虽然过了三年，但那声音她仍旧记得，那是……

    凌玉仙子眉梢惊讶地回眸望去，朝红羽雪衣在身的晏晏道:“果然，是你……”

    “凌玉仙子？！”

    晏晏也是震惊，望望凌朽，又望望凌玉仙子，终于从他们那相似的眉眼中恍然大悟。

    东洲，还真是小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