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第二十五枚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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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日与柳修时交战,木尘宁死不屈,却也因此遭受柳修时的重创,故而之后便一直在静心养伤。等知道晏晏一事时,已是晚了。

    此次,木尘假意听从宗主之命前来追杀晏晏,实则却是想帮师姐一把。他与师姐交情不浅,了解师姐的习惯,因此几番探寻,便在山涧下寻到了师姐。

    见着神色疲惫的晏晏,木尘千言万语堵在喉咙,怔然向前两步,行礼道:“师姐……”

    晏晏仍持剑而坐,沉声道:“别过来。”

    亢灵见着他,也一个翻身跃起,藏到晏晏身后。如今二人立场不同,木尘是沧海门弟子,晏晏却叛离师门,自然不会放松警惕。

    木尘一怔,清秀眉目垂下,低落道:“师姐,虽你已离开沧海门,但木尘仍当你是师姐,此番前来,木尘并无恶意,只想与师姐好好告别,再谢师姐当日救命之恩。”

    晏晏疲倦地咳了两下,神色松缓道:“不必谢我,我不过是遵从本心罢了。”

    木尘笑了笑,又不知想起何事,目光浮起犹豫之色,嘴角阖动,欲言又止般。

    “还有何事?”

    “师姐……”木尘眉间微凝,却从袖中捧出一条红锻,轻声道:“今日我在落霞城中发现此物,细细一看,却发觉这是……是叶离峰主当日赠与师姐的法器,不知是不是师姐无意遗漏了?”

    晏晏面色一白,连声咳嗽起来。

    “师姐,你还好罢?”木尘担忧不已,欲向前扶她,却知她心中戒备,只能无措地顿在原地。

    亢灵连忙拍了拍晏晏的背,见晏晏咳得无暇顾及木尘,它狐眸滴溜溜转了两下,飞快探出爪子将那红锻抓了过来,嘿道:“是不小心掉了,我替她收着。”

    晏晏晃了晃,斜了它一眼。

    “哎!”亢灵用手肘推了推她,苦口婆心般:“人家千辛万苦送来的,你不要辜负人家一番好心嘛。你不想看见这红锻,我帮你收着就是了!”

    晏晏终于缓了过来,听得它这么说,垂眸瞥了那红锻一眼,终究只是叹了口气,没说什么。亢灵嘿嘿一笑,正准备将红锻揣到怀中,晏晏却忽然神色骤变,一把拽过它的尾巴,就地一滚。

    只听得轰的一声巨响,二人原本坐的青石竟被震成了碎屑,若不是晏晏躲得快,只怕也跟那巨石无异了。

    “靠!哪个下这么阴的手!”

    亢灵连声叫骂,待瞧见空中那人时却又识相地闭上了嘴。原来来人正是沧海门宗主,程海。

    晏晏指节微白,紧紧握着越虚剑。

    “宗主!您怎会……”木尘面色一白,神色变幻地瞧着程海。

    程海冷呵了一声,目光沉沉道:“这可要多亏了你呐,本宗主料想你与这叛徒相识,有法子寻到她,便跟上来罢了。”

    木尘难以置信地退了两步,指他:“你……”

    “休要多言!”程海喝止了他,“你是我沧海门下弟子,她却是个叛徒,还诛杀了同门师姐,歹毒至极!你还敢为她说话?”

    木尘眼中浮沉不定,片刻,竟扬声道:“宗主,这其中定有什么误会,师姐不是歹毒之人……”

    晏晏一怔,心性正直的小师弟,如今竟学会说谎了?

    程海冷笑一声,指着晏晏:“误会?你问问她,是不是误会?”

    木尘回眸,眼中微凝,示意晏晏按他所说周旋一番。晏晏却笑了笑,沉声道:“不,没有误会,程华灵是我杀的,如何?”

    闻言,程海怒极反笑,连道两声好,掌中聚起灵气道:“你这叛徒!下如此狠手,冷血至极,可知老夫心中之痛?!”

    “哦?”晏晏收敛眼眸,执起越虚剑抵在身前,冷笑道:“你也说我冷血,怎会知你心中之痛?蠢笨!”

    “你!”

    程海神色猝变,目光阴沉得宛若积满了黑云,他怒喝一声,聚气成掌,狠狠朝晏晏袭去。他将至仙境,这一掌凌厉无比,震得山石纷纷滚落,天地变色。

    晏晏眼中凝重,将越虚剑高高举起。然她逃亡时已耗力太多,程海这一掌又下了杀手,山崩地裂般的威力积压下来,越虚剑嗡然作响,竟有抵御不住之势。

    天地茫茫间,空中却忽然传来细微的破裂声,数道银光乍亮,朝那一掌奔腾而去,替晏晏挡了下来。

    晏晏呛了几声,回首望去,果然,只见柳修时居高临下地立在山石上,目光冷淡望来。

    “西楚宗的弟子?”

    程海眯起了锐利双眸,肃声道:“为何出手干预我门派中事?!”

    “谈不上什么干预……”柳修时懒懒抱袖,垂眸扫来,语气淡漠道:“不过是无意途径此地,见堂堂一宗之主,竟在追杀一个区区玄灵境小成的修士,不忍心瞧弱小被欺凌罢了。”

    程海哈哈笑了一声,挥袖道:“弱小?你可是忘了当初被她按在地上打一事?说她弱小,简直是在说笑!”

    闻言,柳修时眉峰低压,更冷峻了几分,瞥了晏晏一眼,他冷哼道:“我说她弱小她就是弱小。”

    晏晏眼睫一颤,也不知为何,此时分明是生死关头,听着柳修时这任性的话,没忍住笑了一声。

    柳修时幽幽瞥了她一眼,晏晏咳了咳,别开了目光。

    程海见他执意要帮晏晏,冷叹一声,道:“既然你执迷不悟,便别怪本宗主不留情面了。”说罢,他忽然侧首,朝林中道:“云容,我知道你在此地,还不快速速现身,拦下这柳修时。”

    话落,林深处传来枝叶拂动的声响,众人纷纷回望,果真见萧云容面色难辨地从林中行了出来。草木萋萋间,他眼眸微抬,遥遥望了晏晏一眼。

    程海淡淡道:“云容,别让沧海门对你失望。”

    萧云容沉默几许,苦笑一声,无声朝晏晏比了个口型——小师妹,对不住。说罢,灵赋星陨骤然发动,星辰成雨,朝山石上的柳修时坠去。柳修时面色冷肃,以破空之力应对。

    星陨与破空之力于空中爆开,二人交战,一时间也难分上下。程海便冷声与晏晏道:“我看还有谁来帮你?”

    说罢,又聚起灵气翻腾的一掌,朝晏晏劈去。晏晏嘁了一声,目光狠决地执起了剑。亢灵见势不妙,一把攥过晏晏的手,抬脚就往林间跑,嚷道:“别硬接了!又打不过他,还是赶紧溜之大吉!”

    晏晏一踉跄,往前两步:“我……”

    “你什么你!听小爷的!”

    晏晏凝重地往程海那处望了一眼,心里也知自己敌不过,无奈,只能拼尽余力发动神谕,避开程海这一掌,然后拎起亢灵的尾巴往林间掠去。

    恍然间,她侧目,又望了望柳修时。

    柳修时察觉她的目光,垂眸回望。不过一瞬,晏晏又收回目光,飞身消失在山涧下,只留下一卷玄色衣角。

    “哪里逃?!”程海面色沉冷地喝了一声,提步去追。

    他心中知道此番不能放任晏晏离去,否则一旦让她逃离,天玄界广阔无比,日后再寻便是难事了。程海已有定夺,双手凝决,朝茂盛的林海中连劈数掌。

    古树崩折,轰然坠下,让晏晏前行得越发艰难,不慎间,程海的掌力狠狠劈在身前,余波震动,晏晏被震得往后飞去,咳出一口血来。

    晏晏抹了抹嘴角,查探体内经脉,见灵气四窜,灵海却有枯竭之势。不仅如此,身上伤痕累累,更是痛苦难耐。

    不远处,程海的身影正在急速飞来。

    晏晏一把揪住亢灵的尾巴,道:“这里危险,你先走吧。”

    亢灵急叹一声:“那你呢?”

    “不必管我。”

    晏晏不容它多问,便将它往身后狠狠一扔,只听得它嗷的一声,身影便隐没在了林海里。而须臾间,程海已追了上来。晏晏面色一凝,就要俯身去拾掉落在地的越虚剑。

    手才探上剑身,一只玄色靴子便狠狠踏了下来。

    晏晏吃痛,却强忍着不出声,幽幽抬眸往上望。

    “孽徒!谁允许你这般看着本宗主!”

    程海被她目光中的幽邃惊了一惊,心头微悸之余又加重了脚力,踩踏在晏晏的手上。

    晏晏眼眸骤缩,不禁又咳了一口血。视线渐渐变得模糊了,手上似乎已痛得失去了知觉,只是心中却涩痛不已。实在是太痛了……

    若是换成从前,她一定会想死了算了,人怎么能活得这么窝囊呐。只是如今,还有必须活下去的理由。晏晏喉咙腥甜,心中满是不甘,但程海已聚起一掌,眼见着就要朝她面上落下。

    不知是不是梦,眼前忽然浮现出一些人的身影。远在天边的父母,愧疚着说对不起的梦瑶,笑容清朗的林浮,总是立在缥缈云峰上,轻笑着唤她的师父……

    最后,浮现在眼前的,竟然是眉宇冷峻,目若寒山深潭的言渊。

    晏晏:“……”

    哪里不对,怎么是这货在最后出现?

    晏晏挣扎着掀开双眸,往上望去。一卷玄色云纹的衣摆,一只探来的白皙长手,冷峻的下颌线,清冷的眼眸,微凝的眉宇。

    他淡淡道:“身为孤的剑主,竟如此不中用。”

    晏晏伏外地上,微弱地咳了两声,恍惚地朝不远处望,见程海不知何时起已不省人事,狼狈不堪地倒在地上,衣襟上似乎还有一个脚印。

    “你……”

    晏晏缓缓收回目光,思绪涣散间却忽然灵光一现,幽幽地攥住言渊的衣摆,嗓音沙哑,断断续续问道:“你什么……时候,就,醒了过来?”

    言渊觑了眼她满是血痕的手,凝了凝眉,侧目道:“都快死了,还知道质问孤?”他顿了顿,才假装淡淡道:“程海现身时,孤便已醒,只是想着磨炼磨炼你,才姑且旁观一二……”

    “谁知道你这么不争气。”

    “……”

    “啊!”

    晏晏嘶哑地呐喊了一声,便再也支撑不住,两眼一黑昏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