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5.暴戾大佬(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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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为防盗章, 支持正版的小仙女最美丽哦 谭秀珠却似不甘心, “桐丫儿,你瞧清楚了吗?”
“瞧清楚了,就是柴禾那儿有一团红色的云,其余的什么都没有!”
“红云?”谭秀珠不可置信地连连发问:“不是黑气?没有鬼吗?”
“娘,你可别吓我了。”苏雪桐很紧张地往后一缩,就缩到了谭秀珠的怀里。
谭秀珠的心情别提了,先前的刺激劲儿一过去, 又受到了这番打击, 这就又想起女儿的眼睛来了,眼泪吧嗒吧嗒地往下掉。
早就到了中午该吃饭的时间,苏家的地锅还是凉的。废话, 谁还有心情吃饭呐!天都要塌了。
谭秀珠哭哭停停。
苏言和唉声叹气。
夫妻俩对视一眼,仔细一合计,苏言和带着上月酒铺里所有的结余, 出门去找大夫了。
白木镇不大, 满共就百十号人口, 镇上人有个头疼脑热,都是去小镇的南头找吴大夫。
吴大夫刚好在家, 没有出诊,跟着苏言和到了苏家, 先是给苏雪桐号了号脉, 又翻了翻她的眼皮子, 和苏言和对视了一眼, 也唉声叹气。
临走前说:“言和啊,你下回再去城里送酒,带闺女去城里洋人开的西医院瞧瞧吧。”
得,一个铜钱都没花出去。
谭秀珠哭的更厉害了,要是去洋人开的西医院那得花多少钱啊?
再说了,钱花了,到底能不能治好也是未知!
毕竟苏雪桐这个眼睛,她和旁人的看不见不一样啊。
可要不治的话……自打闺女知道自己看不见寻常的东西,只能看见那些不寻常的东西后,一滴眼泪都没有流,简直懂事的让人心颤。
夫妻俩人坐在正屋里,一时间,谁都没了主意。
苏雪桐实在受不了谭秀珠的眼泪,悄悄地扶着泥墙,溜到了院子里。
司铖正坐在西厢房门口,晌午发生的事情,他捋了个七七八八。
那王半仙儿说他是十世恶鬼转世的话,别说谭秀珠笃信,其实就连司铖自己也是半信半疑。
且不提他那个从没有见过面的父亲,单只说他母亲……他从小到大给他母亲惹来的祸事不算少。
等到他好不容易懂事了一些,还没来得及孝顺母亲,她就因为一场风寒没了性命。
再然后,他的日子能好嘛!
和乞丐打过架,同恶狗抢过食,最要命的一次还不是前些日子的枪伤,而是他在城外的土地庙遭遇了一群恶狗。
那些个恶狗都有一双如狼一般凶狠的眼睛。
那一次,得亏了他当机立断,倒了土地庙的香油,点燃了木棍,连烧带打,敲死了第一头朝他扑上来的恶狗,吓退了其他狗,要不然他早就被那些狗给生撕了。
往事是不能回首。若不是十世恶鬼转世投胎,也难有如此悲催的命运。
不过,王半仙儿挨得那顿打,还是让他心里痛快至极。
苏家的婶婶说要放他的血时,委屈、不甘统统都被该死的义不容辞给压了下去。
那会儿他只想,大不了一命换一命,好还清了欠人的人情。
正胡思乱想间,司铖眼见着从屋子里溜出来一个穿着碎花褂子的小团子。
那团子是真圆,圆圆的小脸,圆圆的眼睛,就连身子也是圆圆的。
兴许是身量还没张开,苏雪桐的圆润会让人联想到的词语是可爱,而不是粗壮。
别看团子是乡下姑娘,可她那打扮,虽比不上城里的大家小姐,却比得上那些个小家碧玉。
他娘便是那种小家碧玉,说话温柔,为人和善。不像苏家的婶婶,整个一不讲理的乡野泼妇。
司铖跟着母亲学过几年的字,读的圣贤书不多,却学会了穷酸文人的坏毛病,眼高于顶。
正所谓上梁不正下梁歪,团子长的像个软软糯糯的青糍团子,却被她娘给教坏了。
司铖心里想着反正她也看不见自己,索性就往她跟前去了去。
他心里仍旧觉得狐疑,她当真看不见了?
苏雪桐睡了三天,饿的要死,原本是想摸进厨房,找些吃的。可她一出正屋的门,就看见了西厢房门口沉思的小变态。
那小变态不知想做什么,居然直直地朝她走了过来。
做戏还得做全套。
苏雪桐个小戏精,一眼不眨地瞪着小变态靠近了自己,心里有些窃喜。
自己也就是英明神武地装瞎吓那个王半仙儿,没想到歪打正着。
她琢磨着,就算小变态因为先前的种种对她防备至深,也会在“瞎子”的面前卸下防备…的吧!
为了验证自己的想法,苏雪桐仰着脸,睁大了眼睛,忽然也朝司铖的方向直愣愣走去。
司铖起初吓了一跳,转念便又想起了她方才在西厢房里说的什么红云,他的眉头紧紧皱起。
就是这时,苏雪桐伸出了手,向司铖抓去。
司铖闪身一让,灵活地躲避。
苏雪桐却玩心大起,调转了身子,再次朝他的方向抓去。
如此几次,苏雪桐成功将司铖逼到了墙角。
秋日的太阳也能照的人懒洋洋的。
来了这几日,苏雪桐总是会忘记自己现在的年纪,她斜睨着眼前的少年,心想着这也就是个还没到变身期的熊孩子。
苏雪桐踮了踮脚尖,对准了他的脸,使劲儿捏了下去。
司铖的脸唰就红了,男人的脸,女人哪能随便摸。可他总觉得好似有什么地方不对,他闷声道:“你能看见我?”
苏雪桐没有回答,歪了脖子,“咦”了一声。
就是这时,谭秀珠叫了声“桐丫儿”,从正屋走了出来。
苏雪桐一把扯住了司铖的手,高兴地朝谭秀珠喊:“娘,原来那团子红云是咱们家的小叫化子!”
若是往常,司铖这么靠近苏雪桐,谭秀珠肯定又炸了。
可如今不一样了,谭秀珠的脸色固然难看,却克制住了没有发脾气,也就是揽过了苏雪桐的功夫,她语气僵硬地吩咐司铖:“往后你就跟着桐丫儿,仔细她嗑着碰着。”
谭秀珠仔细想过了,酒铺的营生不能丢,她和丈夫哪个都没有时间见天跟在闺女的后面。
家里倒是有个能使唤的人。
只不过谭秀珠的心里快别扭死了,谁又能想到靠来靠去,居然要靠上丈夫的私生子!
不过眼下也是权宜之计。
谭秀珠盯着司铖的眼睛,就像是白木河边想要偷袭他的狼。
司铖的眼睛忽闪了几下,低了低头,应声“是。”
——
白木镇不大,一有什么风吹草动,没几天的功夫,就会传遍整个镇子,还传的有鼻子有眼。
这回说的是酿酒铺家的闺女,大病了一场,成了瞎子。可她那双瞎眼能通鬼神。
苏雪桐成了白木镇的风云人物,镇上的男女老幼,熟悉的,不熟的,结了伴来观赏她这个稀有物种。
苏雪桐有一种想让谭秀珠在门口摆个箱子收门票的冲动。
当然也只是想想,她又不是真的猴。
只是镇上那些人,极其的不厚道,看完了她这个稀有物种之后,背地里没少说她的坏话。
比如,先前那些个唯她马首是瞻的小伙伴们,像商量好了似的,一齐消失了。
苏雪桐闲来无事在自家门口前坐着晒太阳,大老远就听见了王久河和黄达的声音。
可那两人路过她身边的时候,以为她是真的瞎,踮起了脚尖,不敢发出一点声音。
苏雪桐故意清了清嗓子,吓得王久河脸色大变。
他红着一张小黑脸,结结巴巴地说:“桐丫儿,我,我娘说了,你身体不好,不让我打扰你休息。”
话也就是刚撂下,两人像兔子似的,窜出了二里地远,活像她是鬼。
嘁,苏雪桐难不成还真稀罕这些小破孩的友谊?
她才懒得在意这个,她在意的不过是…那位。
这几日,那位当真是寸步不离地跟着她。
好比现在,她坐在大门的左边。
那位就坐在大门的右边,眼神炯炯地看着她,仿佛一眼看不见,她就得蒸发似的。
这模样,让苏雪桐想起了自己上辈子养的的那只黏人的哈士奇。
不过,苏雪桐知道这些只是表象。
像哈士奇,一眼看不见就得拆家。
而眼前这位真的变态起来,何止是拆家那么简单啊。
想想往后可能会遭遇的炼狱生活,苏雪桐的脸蛋都是疼的。
“桐丫儿,吃药!”
屋子里传来了谭秀珠的声音。
虽然那个吴大夫看不好她,却还是让人送来了一些可以明目的草药。
谭秀珠一天让她吃三回,吃的她脸都快像药汤一样,变黑了。
苏雪桐正苦着脸,想要逃避。
脑海中忽然又出现了一个人物剪影——
吴灵仙,女,十三岁,白木镇吴大夫的掌上明珠,善通药理。
因为谭秀珠对司铖的虐待和殴打,施与援手,替司铖治过伤,从而成了他心目中的白月光。
剪影一闪而过,只见从路的东边走来了一个梳着两根麻花辫的姑娘,手里还拎着两袋草药。
不用多说,这位就是小变态的白月光了。
司铖认得这位吴姑娘,心想着她多半是来给团子送药的。
他赶忙站了起来,才想迎上去,一回头正对上团子那双似笑非笑的眼睛。
他愣了下神,就听团子问:“小叫花子,是不是有人来了啊?”
老乞丐咂着嘴,唯恐她不相信:“我跟你说啊丫头,爷爷我说看见了就是看见了。其实吧,我也不是看见了,我是闻见了。你爹……酿酒的对吧!那个味道,啧啧,大老远我就闻见了。”
这就错不了了。
如此说来,苏言和并不在城里。
司铖沿着去隆城的路走了好几遍,见人就打听。
可一个大活人出了城门,像是用了隐身术,没有留下蛛丝马迹。
谭秀珠哭了几天,接受了现实。
别看苏言和软弱好欺,可他也照样是家里的顶梁柱。
苏家的顶梁柱没有了,谭秀珠往日里的泼辣劲头,也就没有了。
苏家在白木镇上别说近亲了,连远亲都没有。
苏言和的娘原先就是一寡妇,拉扯大了孩子,等到苏言和成婚,撒手而去。
谭秀珠左思右想,托了人往娘家送了封信,几天之后,她的兄长谭百辉就来了。
谭家原本是山里的猎户,就因着谭秀珠嫁给了苏言和,谭百辉才得以用妹妹的彩礼购得二亩良田。
平日里因为离的远,也不多走动。
是以,这还是苏雪桐第一次见着便宜舅舅。
这个便宜舅舅的长相可比便宜娘差远了,他的面庞漆黑,双眼浑浊,说话前总是喜欢搓着粗糙的大手。
兄妹俩见面,谭秀珠难免又痛哭一场。
苏雪桐的心里跟着发酸,一转身躲了出去。
谭百辉搓完了手,才想起安慰妹妹:“秀珠啊,往后你准备怎么办?”
“大哥可有什么好主意?”请谭百辉过来,就是因着她自己拿不定主意。
苏家的日子过得虽说是小有盈余,可那是建立在苏言和的吃苦耐劳上面。
现如今苏言和不知踪影,苏家的酒铺肯定是开不下去,苏家又没有田地,谭秀珠一想起往后的生活,便愁的夜不能寐。
谭家自然是回不去,谭百辉自己还有三个孩子要养。
来前,媳妇就说了的,不许他带人回去。
谭百辉沉重地叹了口气,视线落在了谭秀珠的身上。
他这妹子今年三十一岁,可因为生的漂亮,看起来顶多二十几。
按理说,妹夫也就失踪了不到一个月,说这些话还为时尚早。
可这乱七八糟的年月,要不是身不由己或者没了性命,好好的人怎么会不回家呢!
谭百辉紧皱着眉头,还是说了:“秀珠,你……有没有想过再嫁的问题?你要是问我的意见,我就是这个意思。你还年轻,桐丫儿眼看就要到嫁人的年岁了,她若是嫁了人,你孤孤零零的一个人,可要怎么活!”
谭秀珠张着嘴,讶异了片刻,脑海里的念头纷纷杂杂。
“大哥,你容我再想想。”谭秀珠很是艰难地说。
“那成,等你想好了,你让人给我捎信,我来接你们娘俩。”
谭百辉来匆匆,去也匆匆,连午饭都没用,就离开了苏家。
苏雪桐一回屋,只见谭秀珠合衣卧在炕上。
她默然无语地溜去了厨房,吃了个冷馒头。
这几日,她都是这么过来的。
谭秀珠的心情不好,躺够了才会爬起来做饭。
而司铖已经好几日都没有回来了,临走前说的是去找苏言和,就好似那肉包子打了狗,一去也不见回头。
苏雪桐也说不好这样算好还是算坏,心里不踏实的地方有太多,一句两句说不清楚。
又这么过了几日,谭秀珠忽然收拾起了细软,说要带苏雪桐回娘家看舅舅。
“舅舅前几日不是刚来过?”苏雪桐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
那日,她不该错过了谭秀珠和谭百辉的对话。
谭秀珠叹了口气,“我日思夜想,总觉得现在这样也不是个办法……总之,你随娘回去住几日,娘总不会害你的。”
这话要是原主没准儿就信了。
可苏雪桐明白的很,谭秀珠是不会故意害她,可也没办过什么好事儿。
有意思的是,谭秀珠这厢才收拾好了细软,那厢的谭百辉便心有灵犀似的来了。
这回来,还拉着一辆板车,带走了苏家的粮食和好几样值钱的家具。
虽说苏雪桐看不上那些个东西,可这心里也怪不舒服的。
“娘,舅舅干嘛要搬走咱家的东西?”苏雪桐临上车前询问。
闺女虽然看不见,但摸得着。
谭秀珠支支吾吾地说:“哦,那大衣柜有些旧了,娘想着就给你舅舅了,等你爹回来,咱们再置办新的。”
谭秀珠的脸色怪异,苏雪桐就是想不往其他地方想,也是不可能了。
“走啦,走啦!”谭百辉催促她们上车。
若不是惦记着还得带着她俩,那个四方的桌子也能放上板车。
谭秀珠一手拉了苏雪桐上了板车。
谭百辉一鞭子抽在了毛驴的身上,那毛驴嗷嗷叫了一声,拉了板车,越走越远了。
眼看离开了白木镇,谭秀珠一回头,落下了两滴眼泪,很快就被风吹干净。
她也是没有法子。她想。这乱七八糟的世道,她一个女人带着个孩子可怎么过活!
再说了,那苏言和也不是什么好东西,弄了个私生子膈应她这几年,总之一句,是她命苦而已。
苏雪桐自上了板车,就抿紧了嘴巴,她心里头明白,谭秀珠这是不准备回来了。
她闭上了眼睛,耳朵里全是白木河哗啦哗啦的流水声音。
并没有挣扎许久,苏雪桐便有了主意。
她道:“娘,往后,你自己照顾好自己。”
“什么?”谭秀珠一时没有明白她的意思。
那厢的苏雪桐却猛地挣脱了她的手,从板车上跳了下去。
谭百辉赶紧勒紧了缰绳,大喊道:“桐丫儿,你做什么?”
苏雪桐从大路滚到了田埂旁,站在底下大声说:“娘,我不跟你去舅舅家,我也不强留你,往后咱娘俩,就各过各的吧!”
谭秀珠懵了片刻,才反应过来,撕心裂肺地喊:“桐丫儿,你回来!”
苏雪桐朝她挥了挥手,一矮身就钻进了田埂旁的桑树林。
谭秀珠追了下去,却被谭百辉一把拉住,“秀珠!”
“她眼睛看不见,一个人怎么活?”
“你跟她两个人就能活了?”谭百辉劝说:“倒不如你先寻条活路,回头再接济她。再说了,那丫头是头犟驴,现在你怎么说她也不听,饿她个两顿,大不了我明儿或者后天再跑一趟,没准儿她就改变了主意。”
瞧着板车也没走多远,可苏雪桐再走回家,费了老大的劲,脚丫子走的生疼。
好容易到了自家的门口,一屁股坐在了门槛上,喘大气。
这时候,她才想起最紧要的问题来。
现如今,她可是没粮也没钱,这往后怎么生活都是个要命的难题。
苏雪桐晃悠着脚丫,坐在门边唉声叹气。
司铖还没有进镇子,就听吴灵仙说谭秀珠带着苏雪桐回了娘家,还带走了不少苏家的东西。
司铖的眉头皱到了一起,吴灵仙再说什么,他一句都不想听,脚下的步子迈的飞快,一下子将她甩在了身后。
司铖很快就到了苏家的门口,果然看见大门紧锁。
吴灵仙追了上来,撇了嘴说:“我说什么,你还不信。”
话音才落,便从梧桐树的后面闪出来一人,手里还举了一块大石头。
三双眼睛对到了一起。
司铖诧异地问:“你为什么不走?”
苏雪桐没有回答,反问他:“你找着我爹了?”
“没。”
司铖看了眼她手里的石头,伸手接了过来,一转身到了门前,只一下就砸开了锁。
他回头跟吴灵仙说:“你先回吧。”
不待吴灵仙回应,司铖便一手扯了苏雪桐的胳膊进了屋。
待苏家的大门关上,吴灵仙跺了跺脚,这才满脸不快地离去。
苏雪桐与司铖得有十几天没见过了,那个司铖竟好似又长高了一些。
司铖不等她发问,就说起了自己这些天打听来的事情。
“我听说叔叔失踪那天,有一帮子土匪下山,我猜叔叔没准儿是叫土匪掳了去。”
“土匪?”苏雪桐眯起了眼睛,“你确定?”
“不确定,我是听山里采药人说的,但没有人瞧见过。”
这山里的采药人多半是识得吴灵仙的。
苏雪桐点了点头,心里头知道司铖多半是要去做土匪了。
只是她想破了脑袋也没想到,司铖的转折竟是因苏言和而起,更没有将苏言和的失踪和土匪联系到一起。
她下意识揉了揉额角,在心里骂自己粗心大意。
司铖见她不言不语,道:“你放心,叔叔会酿酒,土匪都好饮,他一定会没事。”
苏雪桐还是不言不语。
司铖又道:“我准备去土匪山上看看。”
如今时局不稳,隆城外大大小小的山上,盘横有好几支土匪的队伍。
那采药人只说见了土匪模样的人,却又不知是哪一个山头上的。
可是这些司铖没准备告诉团子,想让她安心。
“那我怎么办?”苏雪桐抬了抬眼皮,终于肯言语了。
司铖拧了拧眉,思索后道:“去找你娘。”
“我不。”苏雪桐仰着脖子:“我也去投土匪,你投西边的山头,我去投东边的。”
司铖怒道:“胡闹。”
苏雪桐其实也就是说说而已,虽然她现在还没长开,可也是女人,上山去给土匪当压寨夫人嘛?
她翻了翻眼睛,不说话了。
司铖这次回来,原本是想告诉谭秀珠和团子,他一定会把苏言和给找回来的。
可那个谭秀珠……
司铖重重地叹了口气,一时间也想不到合适的主意。
就是这时,苏家的大门被人叩响了。
来人是吴灵仙,带着小半袋米。
“家里没吃的了吧!”吴灵仙笑笑地说。
还别说,她笑起来的样子还是挺符合白月光的设定。
苏雪桐对她讨厌不起来,因为好死不死,自己饿的要命。
司铖煮了半锅稀饭,苏雪桐好几天没吃上热饭,一个人吃了两碗,吃的小脸通红。
吴灵仙没有走,看来是有话想跟司铖单独聊。
苏雪桐很是善解人意,一放下碗,就钻进了房间。
这时正是月上柳树的时候。
司铖和吴灵仙坐在院子里,洁白的月光泼洒在少男和少女的身上,颇有些浪漫的味道。
苏雪桐原是想偷看来着,可撑着胳膊趴在窗户边偷看了一眼,实在是累得慌,她转身就上了炕。
耳朵边时不时传来司铖低沉的声音,最后苏雪桐也没听清他到底说了啥,倒是把自己给听睡着了。
苏雪桐再睁开眼睛,就是第二天一大早了。
屋子里很是安静,她转了一圈,也没找到司铖的人影,倒是看见了他在四方桌上给她留的信。
这封信也不能算严格意义上的信,他大约是以为她不识字,于是画了幅画。
司铖的画工,苏雪桐真不敢恭维,简直就是鬼画符啊。
他画了一座山,又画了一个小人。
这么明显的意思,苏雪桐还是知道的,他上山找土匪去了。
可第二幅,他画了个房子,画了两个小人……苏雪桐翻来覆去地看啊,也没参透其中的奥秘。
耳边忽然响起了吴灵仙的声音,“司铖让我照顾你,让你安心在家等消息。”
吴灵仙这么一说,苏雪桐终于明白了,她嫌弃地把画扔到了一边,打了个哈欠。
吴灵仙不大喜欢这个苏雪桐,原本都不想答应这件事情。
可想着司铖,就又同意了。
吴灵仙不耐烦地替她打来了洗脸水,问了她一句:“你要跟我去我家吗?”
苏雪桐直着眼睛,摇了摇头。
吴灵仙便道:“那成,我晚上再来看你。”
她是这么打算的,她早上来一趟,晚上来一趟,任谁也不能说她没有照顾好苏雪桐。
吴灵仙一走,苏雪桐喝了几口凉粥,填了肚子。
心里想着,总不能靠别人的接济度日。
她四处乱翻,没有找到什么值钱的东西,只在抽屉里发现了酒铺的钥匙和一本破破烂烂的小本子。
自打苏言和出事,谭秀珠前前后后去过酒铺几次,将铺子里能卖的酒,全部都卖了出去。
不用想,酒铺就是个空酒铺,不会再有一点值钱的东西。
苏雪桐翻开了小本子,只见上面歪歪扭扭地记着许多数字。
这应该是苏言和的记账本,他识字不多,也只能写一些简单的字迹。
再往后翻,苏雪桐的眼睛亮了起来。
苏家的酒叫三两白,小本子的最后几页,是用蝇头小楷记载下来的酿酒技术。
这明显不是苏言和的字迹。
苏雪桐也顾不上想这是谁的字,她逐字逐句地读了起来。
且不管司铖能不能找的到苏言和,也不管司铖最后能不能变成五好青年。
她现在满脑子都是一个念头——靠谁都不如靠自己。
学好一门技术的话,总能养的活自己。
苏雪桐在表达自己的不满,见司铖不理她,晃动的幅度大了些,心里想着要是一脚踹到他的身上去……
娘呀,这么想的时候,还真的实现了。
脚丫子碰到了司铖的后腰,那不大真实的触感传了过来。
苏雪桐觉得屋子里的空气像是窒息了片刻。
司铖的手猛地一抖,一笔横,歪到了天上去,他一回头。
苏雪桐嗖一下缩回了脚,迅速爬到了炕里面。
“怕我?”司铖的眉眼横了过去。
其实他想问的是“错了没有”,她以为土匪窝里的笔墨纸砚是想有就有的嘛!
整个彪风寨,会写自己名字的一共也找不出来三个人。
他屋子里的笔墨纸砚,和医书一样,都是李彪让人下山现弄的。
可话到了嘴边,却被团子的反应给刺激到了。
司铖早有发现,团子对他的疏离,还带了些防备和恐惧。
恐惧,他或许还能想的通,毕竟她是知道的他的手里有人命。
可防备的话……
司铖想到这里,清亮的眸子里闪过了一丝暗影。
炕里面的苏雪桐眨了眨眼睛,连续摇头。
司铖被气乐了,这会儿她倒是想起来装哑巴的事情了。
苏雪桐一掀被筒钻了进去,只露出一个头顶,其实这五月初的天气,即使山里凉,也不需盖的那么严实。
她不过是在掩饰尴尬而已。
苏雪桐原本就没打算睡觉,可实在是没事可做,闭着眼睛迷迷糊糊,这时听见了司铖开门出去的声音。
司铖前脚离开,苏雪桐精神奋发,从炕上爬了起来。
她悠然长叹一声,算一算时间,她和司铖“同居”还没满24个小时,也不知这样的“同居”生活还得维持多久,想想就很是头疼。
她一朵胖娇花,迟早得被变态散发出来的恐怖气息,给熏陶的提前枯萎。
苏雪桐穿了鞋下炕,一眼就看见他的医书上面又搁着一幅画。
苏雪桐天不怕地不怕,就怕司铖瞎乱画。
不过这次的画还好,没有上一次那么让人费解。
这次司铖画的应该是个厨房,她看见了柴禾,那个方块加个圆圈的,应该是地锅。
一时兴起,苏雪桐取了司铖书底下压着的白纸,又拿起了一旁的毛笔。
她上辈子三岁学画,国画油画水彩画,手到擒来。
早就想小露一手,嘲笑嘲笑司铖的。
可转念一想,她这是有多想不开呢,索性随手一描,就蹦跶到了屋子外面。
山里的阳光啊,格外的清新。
司铖也就是去给李彪熬个药的功夫,再一回转,屋子里居然没有人了。
他只觉呼吸都不顺畅了,四下一看,屋子里的东西与他走时无异,再一定睛,他看见了医书下头压着……一幅画。
司铖不擅画,像琴棋书画,他一向认为就是陶冶情操的东西。
而他所处的环境,没有让他陶冶情操的余地。
不过,他的字写的倒还成,那是从小打下的基本功。
但,团子不会认字……有机会还是得教一教她。
眼前这画,让司铖有一种哭笑不得的感觉。
团子画了个……酒坛。
倒是简单明了,只一眼,他就知道她跑去了哪里。
司铖黑着脸出门,准备去山寨里唯一的酒摊上拎人。还离了老远,他就听见了一阵叫好的声音,只见酒摊前里三层外三层围满了土匪。
司铖有一种错觉,这彪风寨的两百来号人,可能都聚集在了这里
苏雪桐就立在这些土匪的中间,打着酒嗝,和人赌大小,赌到兴起。
土匪的消遣方式,一向简单,无外乎是吃喝|嫖|赌这四样了。
可山上没有女人,于是四门基本功课,就只剩下了三门。
苏雪桐来的时候,酒摊前已经支起了赌|桌。
两个骰子,一个盅,激起了在场所有雄性的荷尔蒙。
苏雪桐一开始就是围观。
后来……到底是她先动的手,还是骰子先动的手,她自己可能都记得不大清楚了。
也许是山里的阳光太好,也许是兑了水的酒还有那么一点儿香,总之,闲的无聊,她一个姑娘家和一群土匪赌上了。
谁输谁喝酒。
只一会儿的功夫,论群数的土匪们,已经倒了俩。
嘁,知道什么叫酿酒世家嘛!
她的骨头缝里,都是美酒的味道。
司铖扒开了人群,挤了进去,一瞧见苏雪桐双颊绯红的模样,额角的青筋突突乱跳。
苏雪桐抱着盅摇了几下,砰的一声,重重地搁在了桌子上。
一旁的土匪们大声叫着“开,开,开”。
她掀开了盅盖,只见里头的两个骰子,一个是六点,一个是五点。
她大笑了起来,指了指对面的土匪,紧跟着啪啪地拍打着桌面。
土匪们又大叫“喝,喝,喝”。
司铖怒气冲冲地走了过去,二话不说,像扛麻袋似的,将她拦腰扛起。
他心想,苏言和不在,长兄如父,等回了屋,他若是不好好教训教训她,她可能都不知自己姓什么了!
苏雪桐吓了一跳,下意识蹬了蹬腿。
司铖啪的一下,抬手就打在了她的屁股上。
二当家的火气简直要掀翻了整个彪风寨,在场的土匪个个目瞪口呆面面相觑。
最不知所措的还数今日看守寨门的朱凤喜,他原本迎了上去,却被司铖冷眼一瞪,就忘了自己要干的事情。
他挠了挠头,指着司铖清隽的背影,问旁人:“二当家怎么了?”
“生气了呗!”
“为什么生气?”
“我估摸着是嫌咱们教坏了他兄弟。”
那人顿了一下,奇怪地问:“咦,朱凤喜,你不好好轮值,瞎凑什么热闹?”
“我……”朱凤喜支支吾吾,左右一思索,二当家正发火呢,可别现在去触霉头,他摆着手道:“没事没事,我这就去寨门那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