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好病房里有两张床，季清和和阿香一人一张，两人睡不着，嘀嘀咕咕的说了半夜的话。

    莫东阳则也一晚没睡，霸王倒也痛快，一审就全交待了。

    他是戏班子的班主，演西楚霸王已经有十几年了，对扮演虞姬的人越来越不满意。

    在他的心里，虞姬应该鲜嫩的像朵花，而不是被霜打过的老棉花。

    可惜，随着电视的普及，大家越来越少看戏了，愿意学戏的年轻人也越来越少。

    没有合适的虞姬，让班主觉得自己始终不是一个真正意义的霸王。

    他早想寻摸一个合适的小姑娘，从十岁就开始教起直到能登台成为他真正的虞姬。

    碰到这两姐妹纯属意外，他有早起练功的习惯，看中了树林的空旷。

    一开始他是想去帮忙的，帮两个无助的小姑娘把车轮从沟里弄出来。

    可当借着晨光看清楚两个姑娘的身条长相后，他改变了主意，决定把这两个女孩掳走，藏在道具柜子里。

    唯一的遗憾是这两个女孩年龄有些大，要想养熟不容易。

    姚雪玲的死是个意外，她要喊，霸王失手捏死了她。

    卸去了油彩的霸王，只是一个眼神疲惫的中年人，他就那么坐着，嘴里说着的好像是别人的事。

    一生爱戏如痴，从没有血缘师傅手中继承了这个戏班子，半辈子带着戏班子南来北往的唱，像无根的候鸟。

    一时的恶念，断送了三个人的生活。

    戏班子里的人也被一一询问，确认他们的确不知情后被放了出去。

    只有虞姬不肯走，她不相信人是霸王藏的，更不相信霸王的恶念来自于对她的不满意。

    她年轻的时候是这个戏班的台柱子，多少人跑几十里路，就是为了来看一眼她的风采。

    老班主把六七个小武生领到她面前，让她选自己的霸王。

    是她选中了他，从此戏里戏外她们形影不离。

    “不可能，一定是你们搞错了。是我选了他，他不可能嫌弃我。”

    虞姬死活不肯走，非要再见霸王一面。

    张小齐脾气躁，使劲的把她往外推，“跟你说多少遍了，想要探望得等到他进了监狱。现在他谁也不能见。”

    虞姬见不到霸王，长久的徘徊在警局门口，她是真的老了，不仅仅是因为那张垮掉的脸，满眼的疲惫和绝望让人看出，她实在经不起再多的失去。

    铁窗内的霸王，听说虞姬死活要见自己，什么话也没有说。

    “霸王别姬？这回别不了吧。为了出戏竟然杀人，真是不可理喻。”张扬愤愤不平的说。

    第二天一大早，季清和正在病床里叠被子，就听到走廊上有人在高声叫喊。

    “我是你妈呀。雪琴，你可别吓妈，快把刀给放下。”冯梦花大声叫喊着。

    实习生小陈则在旁边跃跃欲试，想冲过去夺下姚雪琴手中的水果刀。

    “你们别过来，我要见妹妹。”姚雪琴脸色苍白，眼神执拗，来回挥舞着手中的水果刀。

    “死了，你妹妹早死了，你昨天不是看到了吗？”冯梦花泪如泉涌。

    两个花一样的女儿，一转眼，一个死，一个状若癫狂。

    “死了？谁说的！我们一直在一起，她一直跟我讲话，给我唱歌。你们骗人。”姚雪琴眼中是死一样的绝望。

    季清和从门口围观的人群里挤了进去，“你知道我是怎么找到你的吗？”

    她看着姚雪琴的眼睛，一步一步的朝她身边走过去。

    姚雪琴获救后看到的第一张脸就是季清和的，她认出了季清和，情绪没有那么紧张了。

    她嘴里还是喊着你别过来，头摇成了拨浪鼓。

    “是因为你妹妹，她到我的梦里去了，提醒了我你们关在了什么地方。是你妹妹救了你，用她的执念。”季清和语气轻柔，边走边说，“你妹妹希望你活下去，好好的活下去。”

    姚雪琴哇的哭出声，手中的水果刀也掉落在地上，季清和过去紧紧的抱住了她。

    季清和又做梦了，梦里的那个小姑娘长着和姚雪琴一样的虎牙，笑起来有一对酒窝。

    她醒来后眼泪打湿了枕巾。

    她那天在病房里对姚雪琴说的话，让她一时间名声大噪。

    十里八乡的都知道东街有个卖祭祀品的小神婆，能在梦中见到死人魂魄，替人完成执愿。

    后来人们还发现，她能预测吉凶，能通过一张照片告诉你亲人临死前的状况。

    所以她的门前日日排满了长队。

    “又排这么长队，她可是赚翻了。听说附近矿上的工人下矿前都要过来给她看一眼，没有状况再下矿。看一眼五十，我给你数数这门前多少人，五，十，十五，二十……”

    “莫队，她抢你们家生意。”

    张扬越数越心惊，这丫头一天赚的抵他好好几个月工资了。

    莫东阳给了他一个脑瓜崩，朝店里瞄了一眼。

    季清和倒也有做生意的头脑，那些卖不出去的祭祀品已经被全部清理干净了，花花绿绿的明星海报也不见了。

    屋子一下子宽敞多了，最后的墙壁上摆了香炉，供着观音的画像。

    季清和坐在宽大的桌子后面，白衣黑裤，眉眼淡漠成一副山水画，还真有点世外高人的意味。

    “赶紧上楼睡觉，明天咱们还要再去中学做一场演讲。”莫冬阳收回目光戳戳张扬。

    张扬一听就打起了哈欠，他们莫队疯了，到处给刑警队揽差事。

    一没案子就让他们去巡逻，清水山下的那些老板们一看到他们就头疼。

    洗脚城里坐着个警察，谁还敢上门了？

    有人就告到了局长那里，局长就把这到各个中小学宣传安全知识的任务推给了他们刑警队。

    大家是苦不堪言啊。

    季清和把手中的第一百个纸签扔进了垃圾桶里，她一天只看一百个人，多一个人都不看。

    没有领到纸签，又排了很久队的人一拥而上。

    “大师，我家来回要四五十里路呢，求您看一眼吧。”

    “我这孩子病了好久了，这是照片儿，您给看一眼，看看能不能出院。”

    “这是我家的牛照片，昨天不见了，您受累给看看还能不能找回来？”

    ……

    坐了一天的季清和临时决定明天关门回家。

    没想到她回家也没有得到安宁，院子里站满了人，都是听说她回家了，要让她给看一看算一算。

    “我不会看风水，不知道您的房子该盖哪。”

    “我也不会起名字，不知道哪个名字能保佑你的孙子长命百岁。”

    “婚姻我也看不了，孙婶，你好歹想想啊，我要是能看婚姻，早给自己看看了。”

    ……

    终于把人都打发了，季清和往床上一躺，原本只是想利用系统给的这点儿技能挣点外快，改善改善爷爷奶奶的生活，谁知道竟然成了她的主业。

    想到存折里那一直往上蹿的数字，季清和舒服的叹了口气，胳膊伸直，腿乱弹腾，差点儿把床上的被子给蹬下去。

    她琢磨着应该去清水山下买个院子，那阳光好，空气新鲜，这样也能离隔壁这些坏人远一点。

    不过他们现在住的宅子要先卖掉，可不能便宜了隔壁那些蛀虫们。

    卖掉的钱宁愿捐掉。

    刘玉兰端了碗糖水鸡蛋走了进来，看到季清和的样子，有些心疼。

    “快，我知道其他东西你也吃不下去，这是专门给你现做的。”

    对于季清和突然开了天眼，会看吉凶测生死，刘玉兰一开始也稀奇了一段时间，久了也觉不出什么了。

    季清和还是她那个爱撒娇，心底善良的好孙女。

    倒是季念孝，心中不信这些，天天叮嘱季清和能看就帮人看，不能看就把钱退给人家，千万不要招摇撞骗。

    季清和狼吞虎咽的吃起了糖水蛋，她胃口不好的时候就喜欢吃奶奶做的糖水蛋，又鲜又嫩。

    看孙女吃得高兴，刘玉兰犹豫了一下说，“你竟然有这本事，为什么不替你二奶奶看一下。她也挺可怜的，天天疯疯癫癫的，两个媳妇一开始还好，现在别说喂饭了，连口剩饭都不想给她。”

    “我不会看邪病，我只能测吉凶。二奶奶那个我也没办法。”

    季清和安慰着奶奶，哼，就算会她也不会帮，二奶奶欺负奶奶欺负了一辈子，上辈子还直接逼死了奶奶。

    二奶奶自己强硬了一辈子，养出了两个软蛋儿子。

    报应，也该让她尝尝被儿媳妇嫌弃折磨的感觉。

    季清和没想到这一天来得那么快，才过了一周，二奶奶就失足掉进了门前的池塘里，一命呜呼了。

    镇上的风俗特别重丧葬，门前搭起了长长的棚子，请了六个唢呐班子日夜吹奏，亲戚们纷纷上门。

    季清和也被叫了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