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午时分的街路上几乎没有行人，沥青路面被晒得发软，散发出难闻的气味，只有一群苍蝇在路旁的垃圾堆上嗡嗡作响。

    阿香发廊的对面，莫东阳拿着望远镜扫视着街面，突然他的视线停住了。

    望远镜的视野里面，一个身穿白衣的女孩正抱着一捆烧纸摊在店门口。

    这姑娘不过十八九岁，身材高挑，面容清秀，最引人注目的是她那寒星似的眼睛。

    姑娘俯下身，把烧纸一叠一叠的摊开放在地面上。

    “莫队，看什么呢？咱不是马上要撤了吗？”张扬凑到望远镜前面说。

    莫东阳伸手把张扬的脑袋往旁边拨了拨，“美女。”

    他这话一出，张扬更感兴趣了。

    莫队的口味他是知道的，那是相当的高。能让他都夸美女的人，那肯定是相当不错的了。

    “快，给我看看。”张扬使劲夺过了望远镜，“莫队，你这眼光真不错。这姑娘跟林甜甜比也不差了。”

    莫东阳正用手搓着他下巴上不存在的胡子得意呢，听到林甜甜这三个字脸色一下子变了。

    他上前朝着张扬的头来了一个爆栗，“哪壶不开提哪壶。好了，把望远镜给我。”

    莫东阳劈手去夺望远镜，张扬死命抓着不放，“再看一眼，再让我看一眼嘛。”

    “看什么看？咱们该回所里了。蹲了这几天一点收获也没有。”莫东阳边夺望眼镜边说。

    张扬突然松开了望远镜，“莫队，这姑娘不对劲。”

    张扬脸色苍白，神情严肃。

    莫东阳把夺到手里的望远镜拿正，“怎么不对劲儿了？你不要告诉我你以前见过她。”

    莫东阳正想再细细的观赏一下美人儿，没料想那姑娘好像察觉到什么，猛的朝他所在的位置看了过来，如潭水般黝黑的眼睛里自带一股寒气。

    “我靠。”

    莫东阳眼疾手快的撤回了望远镜，撤到了床的一边。

    张扬冲过去拽住他，激动的说：“莫队，你也发现不对劲了吧？正常人的影子不可能那么淡的。”

    莫东阳拿起望远镜又走到窗边，朝对面看了一眼，对面早没有了人。

    “瞎说什么呢？是你眼花了吧。”莫东阳扭过头对张扬说。

    张扬这会儿也回过神来，他也说不清是因为阳光太烈自己眼花还是那姑娘真的有问题。

    “看你的胆子，跟着我别的不敢说，这方面哥还是比你有经验。”莫东阳拍拍张扬的肩膀。

    张扬讨好的笑了，“那是，您可是莫家人。”

    莫东阳眯缝了一下眼，自嘲的笑了笑，嘴里重复着张扬的话，“我是莫家人。”

    张扬看他的脸色，想起莫东阳不喜欢提到他莫家人的身份，暗自有些后悔。

    如果这次不是莫东阳为了躲林甜甜，主动要求调到这清水镇，自己应该没有机会跟在他身边学习。

    林甜甜是林局长的千金，今年刚从警校毕业，一来就缠上了莫东阳。

    “莫队，你看我……”

    莫东阳挥挥手，“走吧，咱们该主动出击了。”

    张扬有些摸不着头脑，莫东阳一来到这清水镇，天天蹲守在这东街的破旧旅馆里，拿着个望远镜观察着东街上来来往往的人群。

    他说的这个主动出击又是要干什么？

    季清和整个人缩在藤椅里，手里拿着支笔，在一个小本上画来画去。

    这个香烛店她接手了有一个月了，即便没有房租，利润也少的可怜。

    前几天下雨，店里面的烧纸都变潮了，她刚提了出去晾在阳光下。

    这会儿应该也没有客人了。

    季清和起身想去关上店门，这时听到隔壁美容美发店里阿香的娇笑声。

    “哎呦，您真是警察呀。”

    季清和摇了摇头，转身回了店里。

    莫东阳一边跟阿香调笑着，一边听着隔壁的动静。

    “你们这隔壁是卖什么的？”

    “卖烧纸，元宝的祭祀用品。怎么看上她啦？”阿香手上的动作不停，语气却有些酸溜溜的。

    “别动。你动了，这剪坏了我可不负责任。”阿香一手摁住男人的前额，半屈着身子给男人修剪着额前的碎发，把自己胸前的两座高峰戳到了男人的眼前。

    这男人长得挺招人疼，狭长的眼睛，高鼻，薄唇，笑起来坏坏的。

    莫东阳没有想到眼前这个看起来身材面条的小妹妹身材居然这么有料，他微微蹙眉，眼睛瞟向一边。

    “我跟你说，她你可粘不得，她阴气重的很。天天太阳不下山不出门的。还有她的店铺，那是刚死过人的。”阿香边剪边说。

    莫东阳之所以把观察点设在中间就是因为这儿刚发生过一起凶杀案。

    阿香发廊斜对面的花姐发廊一周前发生了一起凶杀案，花姐发廊的老板花姐被人用刀捅死在店里面。

    所以这会儿阿香说到死人，他格外感兴趣，“死的什么人？怎么没有去派出所报案？”

    “自然死亡，车祸。就是十字路口那原来有个肉铺，卖肉的瓜婆娘砍猪脚的时候，猪脚飞出去了。她跟着去捡，刚好来了辆大货车。”阿香拿着梳子把莫东阳额前的头发仔细的梳好，边端详边说。

    张扬早在一旁等得不耐烦，原来这就是莫队口中的主动出击。

    “我好了，给他剪一下吧。”莫东阳起身抖落掉身上的碎头发，指着张扬说。

    阿香正说得起劲儿，突然被打断后，她瞟了一眼张扬。

    “他那寸头还剪什么呀？”

    “我不在这种地方剪头发。”

    阿香和张扬的话同时响起，两人各自嫌弃的看了对方一眼。

    “你不剪吗？那好，我们走吧。”莫东阳朝桌上扔了五块钱，摸着自己被剃光的后脑勺说。

    出了门就是大太阳，莫东阳下意识的抬手挡了一下阳光，从口袋里摸出香烟，用打火机点着后，又扔了一根给张扬。

    张扬把烟别在耳朵后面，他这会儿真没心思抽烟。

    莫东阳把目光投向隔壁的店铺。

    整个门脸跟着镇上的其他店铺一样灰扑扑的，但祭祀用品在门口摆放得十分整齐，看上去有些荒诞感。

    特别是向外打开的门上还挂着些明星海报以及热门电视剧的贴纸，花花绿绿的，看着格外刺眼。

    门口还竖着一米多高的木牌子，上面用毛笔写着“找人问吉凶”这五个字。

    “有人吗？”莫东阳朝着黑乎乎的店里喊了一嗓子。

    季清和正踩着凳子往高处放东西，听到门外有人喊，她拉住裙摆，从凳子上跳了下来。

    “你们要买什么？”季清和有些防备的看着眼前的莫东阳。

    这人一看就不像是清水镇的，不是说他的穿衣打扮而是那种气质一看就是从大地方来的。

    莫东阳打量着季清和，从望远镜里看，这姑娘除了美就是飘逸。

    这真的面对面看了，才会发现这姑娘身上多了几分生硬。

    她站在店门口，好像一步也不想多往外走，眼神直勾勾的看着自己。

    “不买什么，就是看你这牌子有点儿意思。”莫东阳被她看得心中莫名的有股怒气，他用脚踢踢那个写着看吉凶的木牌子，猛的吐出一口烟圈。

    那烟圈颤巍巍的飘向了季清和，她往旁边一躲。

    张扬把脸扭向一边，自己莫队这个流氓的样子真是没眼看。

    怪不得林局让自己看好他，这要是在黄石市，莫队又该被投诉了。

    季清和却也不恼，她的目光一寸寸朝下，最后停在了莫东阳的左腿上。

    “没有金刚钻，我也不敢揽这瓷器活。您这腿可要小心着点。”

    季清和收回目光，笑盈盈的说。

    张扬一听心中暗叫糟了，这丫头头挺硬的，他再一看，莫东阳果然朝着姑娘过去了。

    “莫队，消消气。一个丫头片子……”张扬的话还没说完，就被莫东阳推到了一边。

    莫东阳欺到季清和面前，在她那双黑眼睛里面看到了自己的影子。

    “你不要在这跟我装神弄鬼的，你哥哥我姓莫。”

    莫家在整个黄石市无人不知，偏偏季清和从来没有听说过。

    上辈子她活的像个蝼蚁一样，根本没有精力去关注外面的事情。

    “那幸会了，我姓季。”季清和口齿清楚，礼数周到。

    张扬原本准备再上去拉一拉的，这会儿也泄了气，只求莫东阳看在对方是个娇滴滴小姑娘的份上不要动手。

    莫东阳上前一步，伸手捏住了女孩瓷白的下巴。

    季清和一动不动，黑黝黝的大眼睛直视着莫东阳，眼底带着几分挑衅。

    重活一生，她早将生死置之度外只求活的畅快淋漓。

    不管眼前这男人什么身份有什么手段，她都不会退让半分。

    “莫队，莫队，您什么身份？怎么跟她小丫头一般见识？”

    张扬冷吸了一口气，忙上前去拉扯莫东阳，这回莫东阳没有反抗，被张扬拉到了一边。

    张扬松了口气，他知道这莫东阳最爱面子，继续安抚道：“镇上的小丫头，你指望她有什么见识？咱还有正经事儿，走了。”

    莫东阳被张扬拉扯着朝前走，眼神却没有离开季清和。

    季清和歪着头跟他对视，见他终于要被扯走了，还冲他挥了挥手。

    “好了，放开我。”莫东阳收回自己被张扬拉扯着的胳膊，整理了被扯歪的衣领。

    张扬扯着莫东阳走过了十字路口，这才松了口气。

    莫东阳背后有莫家撑腰，本人又是警校的高材生，林局面前的大红人。

    他是嚣张跋扈惯了的，可这清水镇不比黄石市，他们两个初来乍到的，这太嚣张说不定会被哪道雷劈的。

    张扬苦口婆心的给莫东阳上起了政治课。

    “你少跟我在这扯犊子，我是三岁小孩吗？这些用你说？”莫东阳斜了一眼还在絮絮叨叨的张扬，眼神暗了下来。

    外人都以为他是在躲林甜甜，其实他这次来清水镇是莫家的意思。

    东街是镇上人的必经之路，他在这儿蹲了三天，也没发现这清水镇有什么值得他走一趟的地方。

    只有刚才那小姑娘，哼，有点儿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