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2.乖宝不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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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淮岸上前几步,偷偷朝着张太医眨了眨眼睛。
张太医立即心领神会, 他摇了摇头, 抚着胡须道:“夫人不必担忧, 这丹药中加了一些舒缓作用的中草药, 寻常人吃下去,会留在体内慢慢消化, 对身体极为有益。”
“那为何吴副将会到底不起?”有人提出疑问。
张太医兀自替吴江扎针, 淡声道:“老臣不知, 这种症状,实在解释不了。”
“兴许老天怜惜我忠君爱国, 不忍收了我性命。”林淮岸笑了一声, 露出两颗可爱的小虎牙,凉凉道:“唉, 自古与天作对的, 就没几个好下场。”
众人心中一震,皇帝不就是天子吗?
吴江是安王的人, 对皇帝向来是阳奉阴违,自然谈不上衷心。丹药没有问题, 两人又是在众目睽睽之下同时服用,做不得假。结果一个倒地不起,一个安然无恙。
这是吴江对皇帝不忠,老天显灵在惩罚他啊!
众人纷纷惶恐不安, 尤其那些有不臣之心的臣子, 心里又惊又怕, 生怕噩运降临到自己头上。
邵从瑞心中冷哼,杀了人还捞个好名声,跟女表子还要立贞洁牌坊有何两样!
邵从湛叹了口气,做出一副惋惜的神情,“张太医,虽然吴副将是罪有应得,你也务必尽心尽力救治他,朕重重有赏。”
张太医赶紧揖手,恭敬道:“陛下仁慈,乃是我昭朝之幸。微臣必当尽心尽力!”
吴江被抬了下去,舞姬又开始扭动腰肢,殿内又开始热闹起来。只不过经此一事,众人也都没了欣赏歌舞的兴致,心不在焉的等着晚宴结束。
眼见着众人散去,林淮岸才大摇大摆的朝着乾明殿内殿走去,“陛下,我今日表现的如何?”
邵从湛负手站在殿外,无涯正在汇报着冷宫的场景。乍一听到林淮岸咋咋呼呼的声音,他手疾眼快的一把捂住他的嘴,低声斥道:“闭嘴!”
“唔唔唔,”林淮岸支支吾吾的晃头,朝着邵从湛不停得眨眼。
“小声点儿?”邵从湛伸出手指,在唇边比划了下。见林淮岸用力点头,他这才放下了手。
呼吸到新鲜空气,林淮岸大口喘息,手指着邵从湛,气急败坏道,“你、你要杀了我继承我的药丸吗呜呜呜——”
邵从湛重新捂上他的嘴,淡声吩咐,“无涯,点他哑穴。”
“呜呜你呜呜王八蛋……”
无涯看着林淮岸这幅怂样,颇为嫌弃的伸出两根手指头在他脖颈间轻轻一点。
三人进了偏殿,邵从湛坐在上首,看向无涯,低声道:“接着说。”
无涯恭敬道:“属下给许姑娘与怀公子喂了助兴的药,事后大概还需昏睡几个时辰才能醒。”
邵从湛赞赏般的点头,他思索半刻,对着小允子吩咐道:“明日早晨诸位太妃都要去寿安宫请安,你带着人将洛太妃引到冷宫附近,将许若竹的消息告诉她。”
小允子一愣,转眼便明白过来。赶紧应了下来。洛太妃在皇帝这里吃了这么大跟头,正愁没地方撒气呢。许若竹是太后嫡亲的侄女,她出了事,就是变相的打了太后的脸。
“呜呜呜……”林淮岸皱着脸跳到邵从湛面前,指着自己的嘴巴,示意给他解开。
邵从湛不耐的瞥了他一眼,给了无涯一个眼神。
无涯一本正经的上前,边给他解开穴位边嫌弃:“林国师,您出身武将世家,竟然连解穴都不会。”
林淮岸只觉得脖子像是被人扭过一样,酸疼酸疼的。他稍微活动了筋骨,对着邵从湛吼道:“我说你还能不能有点人性,我刚给你帮了这么大的忙,你还这样对我,狼心狗肺!”
邵从湛闭上眼靠在椅子上,反问:“你帮了什么忙,朕怎么不知道?”
“吴江愿意吃那颗丸子,可是我的功劳,”林淮岸得意洋洋道:“我一眼就从八颗丹药里挑出无毒的那一颗,是不是很厉害?”
邵从湛凉凉瞥了他一眼,道:“你不自作聪明的试药,朕会让他吃完,效果都一样。”
“啊?”林淮岸目瞪口呆,“一颗就能让人筋骨全废,下半生瘫痪。八颗下去若是闹出人命,你怎么收场?”
“怎么收场?”邵从湛似笑非笑,:“你不是都说了,他这是惹怒了老天,事实如何,还不都靠张太医一张嘴。”
林淮岸吞了吞唾沫,朝着身后退了两步,才讪讪道:“还好我跟你是一个阵营的,不然怎么死的都不知道。”他看了邵从湛一眼,又美滋滋道:“这也正说明我眼光独到,是最厉害的伯乐。”
邵从湛嗤笑,毫不留情的戳穿他,“难道不是因为朕给了你一个肉包子?”
林淮岸四岁那年,跟着镇国公夫人进宫请安。他那时就生的白嫩乖巧,小皇子们都不愿意带着他玩。趁着奶麽麽不注意,他一个人偷溜了出去。他初来乍到,意料之中迷了路,走进西北角的宫殿找不到出去的路。
彼时身为太子的邵从湛不受皇宠,住在西边一座离乾明殿十万八千里的宫殿。他经过一座宫殿门口,听见里面有人哭嚎,就走了进去。看见靠在门角十分可怜,邵从湛难得有了同情之心,将手中仅剩的两个肉包子给了他一个。
从此以后,孤僻古怪的太子殿下身后就多了一条小尾巴。
镇国公曾教导林淮岸,林家的人当有一腔热血,将忠君爱国当成毕生的使命。
活为忠,死为烈。不外如是。
林淮岸认邵从湛为主,从太子年少的玩伴,到青年帝王手中最锋利的剑,早已不复年幼的软糯单纯,只有忠诚从未改变。
每每提到肉包子,林淮岸总得跳脚,他跟炸了毛的狗一样,从椅子上跳下来,愤愤道:“不准提包子!就是那个包子,毁了本公子一世英名!”
邵从湛皱眉道:“你小声点,话说完了就滚出去,朕要休息了。”
“我今晚要跟你睡,”林淮岸靠在柱子上,眨了眨眼疑惑道:“不过你今晚为何不睡正殿,跑到偏殿来?”
邵从湛瞥了他一眼,古怪道:“林淮岸,你总不是真的对朕有何不轨之心罢?”
林淮岸:“……”
邵从湛看着他避之不及的跑出了偏殿,才懒洋洋的解开衣裳上了榻。
———
隔日一大早,天刚蒙蒙亮,庭月就醒了,她穿好衣裳洗漱完毕,小允子已经候在了偏殿外。
“猫找到了吗?”庭月快步走到他身后,眼含希冀,小心翼翼得开口问了出来。
小允子笑眯眯转过身,脸上的顿了下,他悄然看了紧闭的殿内一眼,为难道:“姑娘,您可就甭为难奴才了。”
“陛下不让说?”庭月皱眉,有些艰涩的开口:“还未寻到吗?”
小允子赶紧摆手,“找是找到了,可就是——”
门吱呀一声,打断了小允子的话,小允子松了一口气,赶紧退了下去。
庭月紧抿唇瓣,仰起头看向邵从湛,执拗得又问了一遍,“猫找到了吗?”
邵从湛点头,一把将她揽进怀里,低声在她耳边轻声道:“猫中了毒,找到的时候已经断气了。”
庭月沉默半晌,直到邵从湛察觉到胸口的濡湿,才听到她平静的声音,“猫的尸体呢?”
“在后殿,张太医昨晚来查了它身上的毒,”邵从湛怜惜得摸了摸她的头发,问道:“现在去看看,一会儿咱们去将它埋了罢?”
庭月点头,茫然无措的任由他拉着手朝着后殿走。
乾明殿占地最广,分为前后殿,处于御书房之后隔绝前朝后宫。炼丹房又将前殿隔为两个部分,丹房后是邵从湛的寝殿,前面那间除正殿最大的宫室,一直是林淮岸在住。
菊花堂内从昨晚就已经燃上了灯,屋里一片冰冷。庭月放开邵从湛的手,大步跑了进去。
白乎乎的小猫躺在毛绒摇篮中一动不动,若是眼睛睁开,真是跟平日躺在庭月床上撒娇的模样一模一样。
“那是我给小猫做的窝,本是打算等你来乾明殿后,给秃头玩的。”邵从湛看她一直盯着那个木头的摇篮,赶紧解释道。
庭月牵起唇角,对着邵从湛扯了个比哭还难看的笑。邵从湛不忍看见她这副失魂落魄的样子,伸出大手盖住她的眼睛,“朕帮你报仇,好不好?”
庭月扒拉下他的手,走到摇篮旁将小猫抱起来。触及小猫的身子,她这才发现小猫已经浑身冰凉,十分僵硬。
眼泪再也掩藏不住,扑簌簌的落了下来。
她抱着怀里的猫,仰头看向身旁的男人,声线颤抖,“邵从湛,它死了,它真的死了……”
邵从湛轻柔的将她抱进怀里,手忙脚乱地擦拭着她的泪水,几滴泪珠滚落在他手心,烫的他心口骤然收紧,连声哄道:“乖宝不哭了,你哭我也难受,我帮它报仇好不好,我替你宰了那个蠢女人好不好?”
庭月抬起袖子使劲擦了擦眼睛,哽咽着说道:“陛下,我要杀了那个蠢女人,你会不会觉得我很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