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顾昀应了一声，扶着白恬往回走。

    他的手轻轻搭在她的肩上，低语安慰的样子显得很亲昵，恰似丈夫安慰妻子一般。

    白恬也来不及反感，自觉得自己脑子空白一片，许久都没能接受这个事实。

    以往相处的记忆如海水倒灌，想到某一处时，鼻子一酸猛地落下泪来，之后就再也收不住了。

    顾昀将她抱在怀里，她只觉得满心伤悲，哭得要断气一般，身心疲惫，直至哭得整个人都虚软无力，根本没有再多心思去避讳。

    军用的吉普车开到了学校，接了两个弟弟妹妹，他们蹦蹦跳跳地上车来，却看见姐姐满眼红肿。

    白恬都不知怎么同他们开口，他们还这么小，母亲就死于非命。

    将白恬他们送回了家，顾昀本想留宿，却还是被白恬赶走了。

    小风小圆哭了一晚上，抱着白恬说：“今后我们没有妈妈了，只有姐姐，姐姐你千万不能抛下我们呀。”

    白恬闻言，心中苦水翻腾。

    她怎么能保证自己有朝一日不会离开他们呢。

    等这事情过去了两三天，白恬才忽然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劲。

    联盟守卫森严，怎么可能就这么放进来一只被丧尸咬过的人呢？

    就算是高级的将领，在进入联盟的时候都要进行身体扫描，确认没有流血的新伤口才会被放进来。

    韩兆那个秘书本是文职，在韩兆死后根本就没有机会去外面，怎么就被丧尸咬了呢？

    白恬觉得事有蹊跷，几日来一直单独暗中调查，一直到去医疗部任职，都没有查出有用的线索。

    她个人势单力薄，资源短缺，查不出头绪本就在意料之中。

    白恬所在的医疗部在城中心，是基地的a级医院，每日来诊治的都是高级异能者与军队高官，白恬是因为顾昀的关系才进入医院的，再加上顾昀毫不避嫌地每日等她下班，医院上上下下几乎统一将顾昀认证为了白恬的男友，即便是她多次解释，他们却还是不相信，只以为她不过是害羞掩饰。

    白恬千方百计地躲着顾昀，正巧韩夫人三天前就预约了医院的医生去上门看诊，因为知道白恬的后台是谁，又加上当时顾昀将白恬塞进去的时候，特意说了要好好照顾，所以碍着顾昀的面子，病人预约后医院一般都不会安排她看诊，白恬觉得这“特殊的照顾”更像是沉重的枷锁，没干多少天就已经抱着离职的心。她实在不想跟顾昀扯上关系。

    再加上李医生临时家里有事，白恬就正好主动说帮她去韩府看诊，李医生一想，顾昀是韩统领的侄儿，这位又跟顾昀关系特殊，想必也跟韩家关系匪浅，说不定人家是想趁此机会笼络笼络关系，探望探望韩夫人之类的，看病的同时顺便吃顿饭聊聊天什么的。

    于是本着成人之美的心思，李医生便答应了。

    白恬心想，现在是下午四点，正好去了韩府就能躲开顾昀了。

    当她来到韩府时，没想到顾昀也在。

    大门敞开着，大厅无人，楼梯后的书房传来争执声。

    “是你！是你杀了我的儿子！”

    “呵，都是你，都是你逼我的！我杀你韩兆是因为你欺人太甚，我为他当垫脚石，等你父子目的达成，我还会有好下场么！我不杀他难道你就会放过我么！”

    “你是我的侄子，我视你如亲人啊！你贩卖军火，私结党羽，一种桩一件件我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你怎么能做出这样丧尽天良的事情！”

    “说得好听，你以为你说这样的话我就会相信吗？你惯会用这些亲情戏码，我不会上当了。”顾昀眼神狠绝，手肘扼住韩首领的脖子，“本来你不用死的，乖乖将权利交给我，我会好好为你养老送终，可你怎么就偏要去调查呢？你不死谁死啊，你早在半月前就该被丧尸咬断脖子了，枉费我一番筹划！”

    他一边说着，一边用手中的利刃一次又一次地深深扎去，韩首领全身抽搐，口吐鲜血，不过半瞬，首领就在顾昀近乎残暴的虐杀中没了气息。

    白恬双脚一麻，几乎就要尖叫出声，手中的看诊箱忽然落地。

    顾昀像一匹红了眼的狼，闻声机警地望了过来。

    他眼中嗜血疯狂一敛，忽地染了些失措，与半掩门外的白恬对视一瞬，又惶然低下头去看了看手中的凶器和鲜血，心念一动，极快地思索起辩解的措辞来。

    顾昀将手从韩统领身上移下，没了支撑的尸体像山一般轰然倒塌，顾昀却像是毫无所觉，看都没看一眼，径直向白恬走来。

    韩首领尸体像软虾一般地落在地上，终于是唤回了白恬飞走的灵魂。

    看顾昀满手鲜血地离自己越来越近，白恬第一反应是逃。

    白恬转身奔跑时，顾昀瞬间慌了神，加快速度追了出去。

    “湫湫，别怕，湫湫！”

    他的声音已没有刚才与韩统领争执时的粗暴狠绝，也没有捅刀子时那般丧心病狂的兴奋阴鸷，语气说得上是温柔，一如往常他哄她那般宠溺。

    此刻却是难免带了些手足无措。

    白恬魂飞魄散，只一股脑地向门外逃去，顾昀却快得如利剑，转瞬就堵在了门口。

    “你听我说，湫湫。”顾昀试图去稳住她，白恬哪里听得进他的半句话，如今顾昀在他眼里，就是个残忍的暴徒，嗜血的恶魔，杀人的凶手！

    “湫湫，你忘了这件事，等我掌权，你就是首领夫人好不好？”

    白恬摇摇晃晃地往后退，在他的引诱下并未有任何所动。

    “母亲……是你害死的……”她颤抖着吐出几个字，眼见顾昀神情顿时变了，变得惨白。

    “你、你都知道了？”他睁大了眼，脸上透着一股恐慌。

    看见顾昀的反应，白恬顿时心慌，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顾昀并不知道她知晓方才的对话，也或者说他还没来得及问，只知道她撞见了他杀人的场景，但她具体知道多少，顾昀还不清楚。

    不过说不定白恬这一开口，反而会让形势更为不利。

    但她真的来不及想太多，这几天她接二连三地受刺激，脑细胞都快被折磨得剩不了多少了。

    顾昀从半弯着身阻挡的姿态慢慢地站直，有一种下了某种决定的冰冷和淡定。

    “湫湫，我没想到，谁叫那老家伙要去调查。你知道么湫湫，那王秘书是目击者，但他却隐藏得这么深！要是我不想办法把他们两人一同解决，那遭殃的就是我了呀。我不是故意要伤害你母亲的。”顾昀步步靠近，脸上写满了无辜和委屈，“都是因为那老家伙逼我这么做的，我这么干也是迫不得已啊，还有那王秘书，老奸巨猾，藏得这么深不让我知道，背地里却偷偷去告状，他不死谁死！原本我那个计划天衣无缝，两全其美。如果不是韩老头避开了，怎么可能伤害你母亲！”

    白恬全身都在发抖，看着顾昀极力诡辩，推卸责任，丝毫不觉得自己有过错的模样，白恬觉得顾昀已经疯了，完全疯了！

    原本她只是以为顾昀自私，野心大，善妒，对权利执着，就连对她也不过是占有欲和好胜心，却没想到他的内心这样扭曲，为了目的可以不择手段到这个地步。

    白恬听不进他任何的解释，转身便往楼梯跑去。

    韩首领家很大，平日里仆人都是几十人三班倒，家里大得跟宫殿一般，可见他有多么穷奢极欲。

    只是韩兆死后，大房子里只剩下老夫妻两人，不需要太多人照顾，仆人们几乎都遣散了，只留了张妈一个厨娘，和一个保姆。

    张妈今日休假，韩夫人和保姆被迷晕了躺在床上，现在整个屋子空荡荡的，白恬是叫天天不灵叫地地不应，只能东躲西藏。

    她穿过一个希腊式廊柱长道，看见前方花园旁堆放工具的小屋，她想顾昀如果跟来，一定会沿着长廊往深处找，于是她就躲进了小屋里。

    刚等她侧身而入，就听见顾昀的声音自远而近。

    “湫湫，玩捉迷藏不是时候哦，出来吧湫湫，我不会对你怎么样的。”他的语调极尽地古怪，充斥着恶魔引诱猎物的味道，“你如果今后嫁给我了，就是首领夫人，你不要怕，你想啊，丈夫能对自己的妻子做出什么坏事情啊。乖，出来吧，我们先回家。”

    白恬听声音和脚步，顾昀应该是往深处去了，于是她悄悄地出来，趴在墙边看，顾昀站在黝黑的阴影处，驻足观望，前方有三条长廊，各自通向不同的地方。

    白恬屏气凝神，等他选择路径。

    却没想到只听他一声轻笑，忽地转过身来往回走。

    此时再回那小屋定然会闹出动静，到时候顾昀将她堵在小屋里，她就是死路一条了。

    所以白恬心思急转，奋力跑了出去。

    此时她还能与顾昀拉开一些距离，说不定殊死一搏还能寻到下一个藏身处。

    顾昀一回头，就看见十米开外的拐角处一个声音奋不顾身地逃出。

    他并不着急去追，只是嘴角一勾。

    “跑什么呀，你以为你还能逃出我的手掌心么？”

    白恬一遇见拐弯处就钻，试图将自己逃跑的路线搅得复杂一些，这样顾昀的搜索范围就会加大了。

    所幸，她在顾昀还未拐过弯的时候钻进了一个屋子。

    这个屋子在一楼，顾昀一间一间开门的时候，她便能从窗户里翻出去，再寻出路。

    她将耳朵贴在门口去听，听见一下一下关门开门的声音。

    白恬知道过不久顾昀就会来这里了，于是她赶紧绕到套间的厕所，翻了出去。

    在落到草坪时，白恬几乎是松了口气。

    她以为自己基本上可以逃脱了。

    正当这时——

    “湫湫，你好聪明哦。”

    白恬顿时毛骨悚然，一转头，看见顾昀正靠在窗下侧面的墙壁上，饶有兴趣地看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