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怀宁动作一下怔住, 嘴里咬了颗荔枝，愣了一会才把核吐出来, 故作镇定地笑了下, “程老板在说什么？”

    程然眯了眯眸子, 继续剥荔枝, 圆圆白白的一颗颗果子剥完就扔到玻璃碗里, 在夜空下特别好看。

    等到一只碗都已经堆满了之后他又躺回美人榻上，看着天边迸炸开的烟火, 笑着说：“你再不承认我就走了。”

    院子里那条蛇已经失去了意识，程然说完这句话之后直接把它全身盘缩起来扔到院外, 然后起身端着玻璃碗走到沈怀宁面前，拈起一颗荔枝，“张嘴。”

    沈怀宁不敢不听，依言张开，程然便又给他塞了一颗进来, “改名字？我给你起的名字不好？”

    沈怀宁：“不是……”话没说完，那双洁净细长的手又给他塞进来一颗，“往外跑，不想回家还是我压榨你了？”

    “没有……”

    又一颗, “来人界卖鱼？我把你卖了你信不信？”程然笑着, 一颗一颗地给他塞荔枝，沈怀宁险些给他塞吐出来, 挪了挪步子想要往后走, 程然一个眼神扫过来他就不敢动作了。

    良久, 长衫青年浅声道：“认了？”

    沈怀宁：“……”

    这特么敢不认吗？！

    沈怀宁握住他还要往他嘴里塞荔枝的手，笑道：“再塞就说不了话了。”

    程然睨他一眼，“你要说话做什么？你说的话一句都不能信。”

    话虽这样说，他还是停住了动作，坐回榻上，勾了勾脚将身前的一张木椅踢到他身边。沈怀宁勾唇，将嘴里的荔枝吃完之后才坐下来，“程老板赏脸给个解释的机会？”

    程然合了合眼，并不搭理他的样子，沈怀宁便自顾自地说：“我真身是龙这件事你也知道，封了神格便是神，长久逗留妖界是会被处罚的。”

    程然听到处罚两个字微微睁开眼，沈怀宁却是笑着的模样，慢悠悠地说：“我当时刚跳了龙门，受了雷劫记忆都有些混乱，你将我捡回去我就住了下来，等到终于想起来的时候，你不是已经把我认作童养媳了吗，我还怎么回去？”

    程然眯眸：“怪我？”

    “哪敢呐。”沈怀宁笑，微微俯身凑近他，温声道，声音慵懒随意，“怪我，色迷了心窍，就想待在你身边不想回去了。”

    程然耳尖微红，男人温热的气息喷洒在脸上，一时将院内温度都带升了几度。在他几乎要碰到他额头的时候，程然一个没忍住，直接上脚把那人踢远几分，“讲重点。”

    沈怀宁笑：“重点就是我回来了，回来养你了。”

    外间星火繁盛，夏夜风中都带着暖意，吹进院中，几团毛茸茸的小可爱窝在地上，绒毛随着风动，可爱得让人想上手触摸。

    沈怀宁避开所有重点，打了几个擦边球然后说出这一句话，程然一口气上来又从全身毛孔中散开，连怪罪都不知道从何怪罪。想了半天刻意板起张脸看他，“你养不起我，快滚吧。”

    沈怀宁笑，“你住在我家呢。”

    “那我明天搬？”

    沈怀宁：“那多不好意思。”

    程然眯起眼睛，还未待说话，面前这人却说：“咱们还没结婚，你要是直接搬去我那，我怕旁人说闲话。”

    程然：“？？？”

    ·

    沈怀宁还是被赶了出来，苏起抱臂站在外间花树下看着他笑，“坦白了？被赶出来了？”

    沈怀宁回看一眼，走回自己那间铺子开了门，“那条蛇呢？”

    苏起：“没抓，跑了。”

    猜到了，毕竟是当今蛇族族长的亲弟弟，能被苏起抓到倒也真奇了怪了，不过陆河倒是还在鹿园里，想来薛眠也出不了这个园子。

    沈怀宁笑笑，走到院中喂鱼，“说说吧，你想怎么死？”

    要不是苏起给他惹这么大一麻烦，他怎么会现在就被程然认了出来。苏起闻言也不慌，啧了两声，扔过去一个袋子，“你这人啊，典型的重色轻友，就知道会这样。诺，你卖出去的鱼基本都你买回来了，要散的气运和功德也散出去了，至于那些要受罪的……你自己看着办吧，我不掺和了。”

    他最近过的很好，顾舟在拍新戏，苏起每天就跟助理一样贴身伺候着。伺候着伺候着就伺候到床上去了，实在没工夫跟沈怀宁在这耗时间。

    沈怀宁看都没看他，袋子直接扔到池子里，几条鱼便游了出来，身上还泛着点点金光。

    程然让他坦白的时候他其实没说清楚，他也不敢说，怕他担心。

    封了神格却迟迟不回天界，逗留妖界还和薛眠在西海打了一架，死伤无数，已然犯了天条。受了那道天雷之后，为了赎罪，天道罚他下凡散气运。

    所以他卖的那些鱼，除了个别几条有问题之外，其他真的都是送别人运气和功德的。

    他送的第一个人就是苏起，那时候叫云棠。

    当时隆睿帝崩的那一晚，他在人界，也看见了程然，没敢上去相认，而是带走了彼时是缕孤魂，正要上天述职的云棠。

    程然后来知道这件事的时候瞪了他一眼，骂了一句奸商，一面卖给顾舟鱼一面却又将云棠捡了回去。

    奸商就奸商吧，本来就无商不奸。

    园中心最后一道烟火炸开，人群四散，沈怀宁正想着剩下来几条鱼该什么时候收回来，突然听见一道小声的嘟囔，“祖宗锁门了，我去你那睡行吗？”

    另一道青年的声音响起，“行啊，不过这条蛇你可别带进去。”

    “哦，那……”

    “啪！”沈怀宁皱了皱眉，闪身一躲，就看见一条金色大蟒被绳子捆成了一个管状扔了进来，恰好落在池子旁边，外面一道少年的声音响起，“先放你这了啊，明天我送回妖界去。”

    沈怀宁突然想笑，陆河这孩子的性子也不知道随了谁，明明父母都是老实人。

    他转身坐到石凳上，给自己倒了一杯茶，眯眼笑着将薛眠身上的禁锢除掉，然后说：“好久不见啊，二少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