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8.往生其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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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林景琛想得到, 言念自然也想得到。刃青山这群亡命之徒, 保不齐就被逼急了有什么别的什么动作;再次,枪打出头鸟这个道理人人都懂……但是细细一琢磨, 树大根深、枝繁叶茂的千寅门几乎一夜之间就被灭门, 岂不是人人自危?

    最坏的结果就是吞天封印迅速被解开,只是千寅峰这次历练,不仅是揭开了登仙药方的骗局, 更是解开了承影剑, 解开了自己身上最大的谜团。

    身心当真是疲……

    “师父怎么不直接回到木屋子?您不饿么?来这做什么?”君千与站在画阵入口,看着言念摆弄着星辰花, 问道。

    “想去五溪湖中间那个小岛上看看。”言念目前觉察不出画阵异样,但是直觉总觉得有什么不对。

    五溪湖水位上涨, 让小岛更小了些,那个笼子仍在原处,但是上面的铁锈颜色更深更多,亡魂不吸进氧气吐出二氧化碳, 所以空气潮湿并且氧含量极高,尤其不关人之后, 破败的速度越来越快。言念不知发什么神经,顾不得弄脏衣服就钻了进去——

    “锁上。”言念钻了进去,笼子底下门很小,上面的锁已经坏了, 有一根顶不得用的铁丝缠在那里。

    千与挑了挑眉毛:“好, 绑上。”

    “我想哪都不去, 就关在这,千万年无涯时间荒野里,就只看得见你一个人。”言念席地坐下,四野静谧下来,不止天上飞的掣风鸟还有栾鹰,就连那些在湖水之中蠢蠢欲动的亡魂都自觉沉了下去让出这片小世界给师徒二人。

    “哪都不去?”千与低低笑着,“不觉得太小了了么?笼子我都进不来。”

    “这样,从前的事我们都不谈,”言念笑着回忆,“从你出笼子开始,我才认识你。”

    “哦?”君千与眼里闪过一丝意外,“我可以问你吗?”

    “什么?”

    “什么时候?”君千与别过脸去,耳垂都有点红。

    “什么什么时候?”言念有时候很迷这种语言游戏。

    “喜、喜欢我?”君千与撑不住,再也多说不下去一个字。

    言念本想老师说不知道,自然不能这么回答,他知道君千与鼓足了很大的勇气才问这个问题,就不能随口敷衍过去,一定要深思熟虑认真回答。

    明明没有一个人,身上也没什么收音草,言念却示意他靠近,贴着他红透了的耳朵轻声道:“就是,就是为师头一次钻进这笼子的时候,想着你要是也跟着钻进来,要对我干什么我都不会反抗。”

    君千与彻底死机,妈呀,这是个什么师父,为什么什么话都说得出口?

    *

    林景琛明面上没有答应入乌羽门,但是也顺理成章地久住在了药师殿。门主初次见他的时候神情也是一滞,不光是那双眼尾微微翘起的眼,说话神情也像极了年少时候的哥哥。

    初见时言念也觉得像,最后还是觉得不像,怎么像怎么不像言念也说不出什么不对来,就像强迫症要找一个证据来证明门主不是从前的星灼,即便是穷尽此生都找不出来,心里那种“她变了”的感觉是不会淡化的。

    即便是受了伤,加固吞天的封印这等重任门主一己承担下来不让其他人插手。

    虽然知道吞天最终一定会被放出来,但是这个过程自然是越慢越好。而林景琛整出来的这个“祭天阵”虽然歹毒至极点。但是细思恐极——想通这个关卡之后,沉默了不知多少日子的系统竟然应景提示:

    系统:【奖励!智商值+10】

    言念:……

    系统:【任务完成指日可待!你真的应该感谢林景琛,祭天阵虽然邪毒,但是通过祭坛献祭大大削弱了吞天的力量,到时候放出来也许能被打败!】

    言念:这有差别么?不过是长痛或者短痛的差别罢了,殃及的不都是苍生么?

    系统:【可是你也没别的选择。】

    言念长长叹了一口气,喃喃自语:能做多少便做多少。

    林景琛发现的祭天阵无可解。

    除非杀尽设阵之人,这样做无异于隔靴搔痒连标都没法治,仅仅强过什么都不做。而整整几月,周逸尘、言念、君千与、赵明禹四人都在做无用之事。

    此外言念也在小心关注门主星灼,几月来也只几个照面。从穿衣风格到说话表情措辞,包括翻白眼骂人频率都留意了一下,实际上都没有什么不对的地方,最后甚至凭着记忆摸进了星灼之前藏松花酒的地方,桃花木桌子砖块最近也有被翻动过——偷偷喝酒的习惯也没变。

    当真是没有一点破绽?

    心细如发的林景琛自然晓得言念那种仿佛黏在门主身上的目光是为何,觉得这种不痛不痒的、几分暗戳戳的观察莫名好笑——

    “当真是怀疑,不如直接问,故意找麻烦,原相模仿能力超强,但是毕竟不是原主,随机应变处理突发事件能力不会很强,只是一孔之见。”林景琛在言念书房,一边喝着君千与泡来的茶,看着言念来来回回翻查《万物简史典籍》,忍不住嘲笑。

    “我自然知道这是纸上谈兵,”言念一手压着书简,一手点了点墨做些摘录或者删修,“我甚至想过故意激怒她。”

    “哦?门主看着倒不是个喜怒形于色的人,”林景琛来了兴致,“你打算怎么激怒她。”

    言念眼珠转了转,比方说女装?比方在她面前秀恩爱?自然老脸没厚到在林景琛面前说出“穿着女装在她面前秀恩爱”这样的话来——

    “这几月你频繁出入画阵,所谓何事?”言念转了话锋,“你之前说百里师父有消息了?”

    林景琛没回答,随手捡起那卷《阵法大全》,翻了翻,因着这书卷编纂没什么规律,言念觉得他要找到自己找的东西需要些时候,便是继续干手头上的活。

    “你看看这个阵法,见过么?”

    言念倒是没先分神瞅阵法,惊异地抬头看了一眼林景琛,心道,这检索速度便是一目十行也做不到吧?

    然后细细看着那个阵法,眼熟但是觉得陌生又抽象。“这是……往生阵?”阵法相当庞大,可以说是比海市蜃楼还要抽象,相当于造了个城!

    “这不是相当于造了个城?”言念没细看,继续找“镜湖初相”相关的东西,看了一眼林景琛又补充道,“没有别的凭借,光靠阵法,实在是天方夜谭。”

    “摩天可是造了画阵。”林景琛嘴角微微挑起。

    “这不一样,画阵凝聚了无数人的智慧,并且画阵自己也会囊括了很多复杂的阵法,包罗万象,现在几乎没人参的破。”言念刻意想摆脱自己和摩天的联系,仿佛站在一个旁观者的角度说这些话。

    “造城不是难事,天下大大小小城池大同小异,在一个枢纽位置捡一座弃城加以隐藏改造,是能造出来的,重要的是灵力支撑,要有源源不断地灵力支撑。”林景琛反驳。

    “参不透?不是画阵深奥神秘不可解,都是你们自己吓自己。”林景琛头也没有抬,“因为你们心里敬畏它,给自己一个‘参不透’的心理暗示。

    言念试着反驳,想了想觉得也没劲:“说远了,为何给我看这个阵法?”

    手里翻到了一个相当显眼的位置,便压住了所有别的念头,点了点墨,准备写之前想好的话。一点也没有听到林景琛后面的话。

    “你说什么?什么叫做怀疑有人设这个阵法?”言念觉得自己一定是听错了,“我怀疑你有病我也不会怀疑有人设这个阵法。”

    “不是,有痕迹。”

    被证实不是听错了,下笔都微微一抖,某种程度上知道林景琛从来不会无缘无故谈没有意义的事情,只是谁要费力不讨好布设这样的阵法?即便是屠城都比用这种阵法“藏城”要轻松。

    “百里师父?”言念牛头不对马嘴地问了句,如果真的有布设往生阵,除却百里师父,觉得上天入地也找不到第二个人吃饱了撑着没事干会这么出其不意。

    恰巧君千与来续茶水。只偷偷瞄了一眼林景琛,林景琛礼貌送给他茶盏,眼神几分玩味地看着他。从面相上看,君千与长得比林景琛还要嫩些,但是实际上林年岁轻一点。

    君千与并没有看一眼神思游离在外的师父,倒是看着桌上的《万物简史典籍》,相当醒目之处写着“又有宝剑没于石,静待其主,”那句话并没有写完,言念发着呆,手僵在上空几滴墨汁沾在上面,惨不忍睹。

    可是君千与似乎真的是一夜之间开了窍,竟是能看得出来言念在如此醒目之处写这句话的意图,皱着眉嘴唇也撅起来不悦道:“师父?”

    言念陡然回神,看墨汁几乎都要淌到桌子上:“每每想到百里师父都是头疼!”忍不住抱怨了一嘴,前世今生除却百里,也不曾如此畏惧过谁,抬头对着千与一张委屈皱着的小脸:“怎么了?”

    “你还是不记得你说过什么?”君千与语气忿忿的,带着几点怨气,“为什么不记得?”

    言念忐忑处理掉了墨汁,深吸了一口气,从天而降的质问让他脸突然有些臊,该死,记得什么?我忘了什么?求救地看了一眼林景琛,君千与似乎发现了,也看着林景琛。

    林景琛顿时如坐针毡:“我就是来品茶的,”战战兢兢放下了茶杯,“茶也品了,是该走了,留步不送。”拱手行了个礼,转身就准备告辞。

    “我想起来了。”言念惊叫道,林景琛刚刚退出门框,听的这话立马伸着脖子又进来。只见言念得意看了一眼千与,手上沾了几滴水,在桌案上画了几个字——

    “呀,这话只能说一半,”言念食指一抹,邪气笑着对上林景琛凑过来的眼睛,“就是不给你看。”

    君千与心满意足笑了:“周叔念叨了数日,说要给我讲讲剑法精髓,我打算去趟药师殿拿些药材,一道和明禹师兄去听听。”

    “好险!”言念长长舒了一口气,旋即恢复了一脸严肃,翻了翻,大海捞针一般找“往生阵”相关的记载,不出所料比“镜湖初相”还要少。

    “要不我们去馆藏阁看看?”言念收了书案上的所有书简。

    林景琛又打算转身离开,看不惯言念这种什么都想从书里找答案却不直接动手去刺破真相——

    言念没叫住他,转身却是又在书架上翻找了一下。因着几月以来都没有认真整理,那第二卷无字长卷竟然被压在了底下,林景琛又扭头看他找什么。

    “那面镜子?”言念头也没抬问道,“还在你那么?”

    “我不似你无挂无碍的,我在你这个年纪,照样做事不收手脚,这不是经历的多了,就畏手畏脚了呗。”言念笑了笑,“我现在连门主都不敢惹,害怕。”

    林景琛挑高了两边眉毛,不置可否:“我没别的意思,还是说正事!镜子?你说那个。”在怀里摸了把,“给你。”

    又补充了一句:“镜湖初相几载几乎没有,你有没有想过这就是个传说?这个镜子假如有别的名字或者有别的传说……你调查的方向岂不是错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