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说，不止余芊芊, 几乎所有人都在偷偷观察打量你？”安卿姝几乎是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靳风何时自我感觉良好到了这个程度？

    “不知多少人向我打听你们二人下落, 我匡人说你们去西岭雪山采药了。我觉得这次可能是给仙草峰惹麻烦了。”靳风有些惶恐，在铜铃里自责道，“尤其是我！”

    仙草峰三位弟子都撑到了最后, 确实拉风——药门向来低调, 遑论这场声势浩大的“骗局”，几乎所有药门弟子都在第一场赛事之后就离开了这么个是非之地, 因为登仙药方违背“温补良药无一例外见效缓慢”, “欲速则不达”等等多条基本原则。

    当安卿姝和靳诗诗背着背篓, 从西岭雪山的方向上千寅峰的时候，即便是小心而低调在山门处还是引起了不少人的围观。

    “赛事期间，唯独你二人偷偷下了山, 你们仙草峰弟子都是这样散漫眼里毫无礼法？”余芊芊带着两打仗剑弟子气势汹汹站在台阶之上瞪着安卿姝, 又对着身后一个神情漠然、背着长剑、黑发高高束起地女弟子使了个眼色。

    安卿姝记得, 应该是叫周玥, 是个剑术超群外派的剑修。她目不斜视毫不温柔跨了几步，绕到了靳诗诗身后，粗鲁地想取下她的背篓, 诗诗性子素来骄矜，受不得这样当众的折辱, 双手死死按着背带, 咬着牙不松手。

    周玥背上剑微微出鞘, 低低在她耳边威胁：“松开！”

    “不松！”

    安卿姝自然是明白为何余芊芊要这般为难她们，靳风数日躲着她，而余芊芊自然会认为是自己唆使的。

    这种心境倒是有些微妙，安卿姝不知道余芊芊身上是不是有什么任务，还是真的只是处于女人的妒忌心理？安卿姝笑了笑，回想起青衣镇上余芊芊看赵明禹的眼神，觉得即便是前者，最后也是可以忽略不计。

    “你笑什么？”余芊芊秀眉拧着，微微不悦。

    “两位姐姐何必这么凶，跟我们两个小姑娘一般见识，我们走之前可是告知过靳风师兄——”安卿姝上了两格台阶，脸上露出几分忧色，“还是靳风师兄未帮我二人告假？”心里倒是觉得“姐姐”这两个字该是得把余芊芊砸的有些晕。

    “你叫我什么？”余芊芊嘴角紧紧绷着。

    安卿姝取了只瓶子给她瞧：“姐姐，这是我和师妹在西岭雪山上取的山巅最洁净的雪花融的圣水，可以做药引，”小心瞧了她一眼，“若是入夜时分取了沾在眼角，还可以淡化细纹。姐姐能者多劳，还是得注意保养。”

    余芊芊脸上肉抽了抽：“安卿姝！参赛弟子名录上写着你都二十又一，你师妹也一十又九。”后面弟子小声议论着，连周玥脸上也露出几分不可思议来，余芊芊收了愠色，重新端起了架子，“咳咳，没想着你们竟是真的去西岭雪山采药了，你们的靳风师兄自然是告了假，没事了。”

    安卿姝朝诗诗眨了眨眼睛，正欲进山门，身后余芊芊又忽然拦到：“等等！”

    立即心领神会，安卿姝将装着雪水的瓶子恭恭敬敬呈给她，这才在一干弟子各种目光的注视之下回了住处。

    *

    “安姐姐，你这是故意逗她么？”诗诗将背篓里一筐杂草倒了，“那个瓶子里装的是什么啊？”

    “自然是好东西，保准她用了还想找我们要。”安卿姝自认为女人是好对付的，只要投其所好，尤其是自觉处在恋爱中的女人，最关心的还是自己的脸：“余芊芊不过双十年纪，比起同期弟子谌舶安还有赵明禹，剑术造诣虽不及，可谌舶安尸骨未寒、赵明禹做了祭星棋，前途命运可以说是云泥之别，你知为何？”

    “出生？”

    “不错！你应该听说过已经消失的‘玄元剑派’，你周叔还有刚刚见到的那个面相不善的周玥，都是玄元剑派的弟子。余芊芊是掌门之女，不过从的是亡母之姓，”安卿姝回忆起周逸尘说过的很多话，那场闹剧般生离死别之际仍不忘的“师父金句”，觉得还是有些心酸，不正是和梵音阁一样么？

    青山在的时候柴没了总是觉得希望还在，可青山被毁，这批柴火烧完了火不也就熄灭了？

    “周叔？”诗诗恍然大悟，“我总觉得周叔剑招有些熟悉，并且不像是师出无门自成一派，不管是训练方式还是剑术精进过程都有理有据，相当纯熟，虽然当时训练过程苦不堪言，但是如今却觉得获益颇深。”

    “唔？”安卿姝倒是被诗诗措辞惊住了，莫不是在自己不知道的时候通习了四书五经？“不只是修习剑术，万事万物道都如此，先苦后甜，你是不是背着我偷偷抄《道德经》了？”

    “何苦要抄？我素来不爱提笔，只是没曾想好像看两遍就记住了，偶尔睡不着的时候脑子里过几遍倒是相当催眠，过的遍数多了好像懂了些。”诗诗老实回答。

    安卿姝脸上笑容渐渐消失，这是什么让人嫉妒的神仙体质？不过书反派君千与确实天赋异禀，让人闻风丧胆的实力自然也是一步步修来的……“安姐姐学东西倒是没你这么快，日后诗诗会嫌弃安姐姐笨么？”

    诗诗转了个圈，这真的是比夸她聪明还要爽上十倍：“会！”笑得几分邪气，“等到了那个时候，我就守着你看你抄书！抄不完不许你睡觉！”

    安卿姝眼神幽怨，都是报应……

    *

    第三场比赛只九九八十一位弟子参赛。赛事将持续整整三天，一步步走来有惊无险，仿佛离登仙药方骗局越来越远，只是走到了这一步除却继续往下走也别无选择。

    而这最后决赛之前的问道会仪式感空前，启动仪式规模以及庄严程度都远远胜过初赛，所有千寅剑派元老座无虚席，臣服的百派掌门也是战战兢兢与会，无一人迟到早退。

    安卿姝站在参赛弟子之列，等着这场拉风的“灵石雨”结束，万千上品灵石被用从极北火山取来的天地真火点燃，从山顶投掷而出，灵石焚烧成灵液，灵液蒸腾成浓郁的灵气笼罩着整座山峰，人造出一座极佳的“仙缘福地”……千寅门向来注重排场，热衷这种令人发指的“烧钱”行为，虽然这仅仅是个实在不值一提的前戏……

    整个门派上下从装饰到用度都呈现一种浓浓的“暴发户的”奢靡之风，品味差到人神共愤！

    只是岳长青更是将这种“仗势欺人”发挥到了让人目瞪口呆的极致境地，总是抓住一切时机要折辱天下剑派——隔几日便是要表演这么出“万剑朝宗”，踩着天下剑修宝剑制成的云梯，重温一下掌门“加冕仪式”。

    便是从身心两方面征服、侮辱、奴役天下剑修。外派剑门几乎全部被消灭或者兼并，这是武力征服，而所有旁派剑门弟子被迫臣服、本名宝剑也躲不掉被踩踏的命运这便是“意识形态奴化”，若是千寅剑门这样霸道下去，安卿姝觉得不仅是剑宗，“百花齐放、百家争鸣”的修真界将“独尊剑术”……那到时候这架云梯怕是得长到破天！

    光线逐渐由斜射变为直射，还未到七月流火季节，灵气过盛导致山头仿佛“蒸馒头”一般闷热到让人膨胀！安卿姝和靳诗诗两人背后汗水都要湿透了衣衫，已经有不少撑不下去的老掌门中暑昏厥过去，席面稀稀拉拉便显得有些不够庄重。

    岳长青相当不悦，过了良辰吉时还未登上云梯，因为事先并未考虑到天公不作美，毒辣的太阳加上灵石焚烧产生的高温让灵液半山腰就化作灵气，偏偏万里无云，没有一丝风，以至于完全挡了视线无一人可以见到他踩着无数宝剑“登临绝顶”。

    于是堂而皇之地将这场堪称“行为艺术”的作死表演延迟到太阳下山，中间穿插不少美姬以歌舞暖场，美其名曰让与赛弟子外加整座山峰草木生灵好好沐浴仙泽调息养神。整了这么一出，敢怒不敢言的大有人在，感恩戴德一拜再拜的更是不少。

    没过半个时辰便有弟子因吸入过多灵气导致血管经脉爆裂而退场……

    欲望是不可能被填满的，人的贪婪总是会驱使着欲望膨胀。安卿姝擦了擦脸上渗出来的汗水，眯着眼看着周遭似大雾般浓郁的灵气，转念一想，也没什么不好。来者不拒！经脉重塑之后不知拓宽多少，即便是落英涧建成之后，也是“欲求不满”，可以说是长期处于“饥饿、吃不饱”的状态，遇上这么个千载难逢的机会保不准就进阶了。

    而诗诗本就是上古宝剑，目前开发出的能力不过十之一二，灵气源源不断地被蓄积，都是为着下一场战斗做准备……

    正当安卿姝准备偷偷溜到半山腰灵气更盛之处时，铜铃里传过来一个游丝一般的声音，林景琛醒了竟然没再寻死觅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