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欲盖弥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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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殿下, 听闻您没用午膳, 臣妾便做些吃食想给您尝尝。”
然而寝殿里头寂静无声, 并没有人回答她。刘燕时皱了皱眉,只得耐着性子继续问道, “臣妾可以进去吗?”
见仍是没人回应, 她便伸手推开了门,寝殿之中鸦雀无声,宫人们纷纷敛声屏气, 一动不动地跪伏在地。这场面让人格外的心慌。
秦世安有些慵懒地倚靠在软塌上,身上披着一件绛紫色的外袍。
这人的样貌本就出众, 这原是极为挑人的颜色,穿在他身上却显得华贵无比妖冶异常。刘燕时不其然地与那双摄人心魂的眸子对视了一下, 差一点晃了神。
真是个妖孽!
她定了定心神,递了个眼神给含露, 含露见状连忙将饭菜提到一旁开始布膳。
许是这些天过的不太舒坦, 秦世安面色白得像纸,一双狭长的凤眸显得格外幽深, 衬得整个人愈发的阴郁。
刘燕时见了, 心不自觉突突地跳了两下,随意扫视了一下地上的宫人, 扬起笑脸, “殿下, 有什么事儿咱们用了膳再说。殿下若是饿坏了肚子, 臣妾可是会心疼的。”
“心疼?”睨了她一眼, 轻嗤一声,随后又像想到什么,唇角上翘皮笑肉不笑道:“孤怎么就看不出来呢?”
她若是真的在意,又怎会在他腹泻吃不了虾蟹的时候瞒着他做那劳什子醉蟹?这也就算了可恨的是,竟然连一只都没给他留!整日就让人送些粥和煮熟的林檎果来。这是打发叫花子呢?越想他越觉得气愤。
刘燕时听了他这番话,心中突然有了一个大胆的猜测。
难道他是在对之前的吃食不满?
她在心底里默默地叹了口气,不管怎么样,得先转移他的注意力让他消消气再说。
只见她大步上前,一屁股往他的腿上坐下,一把勾住他的脖子,噘嘴道:“殿下怎么能这样质疑臣妾的真心呢?臣妾对殿下的心那可是天地可鉴,日月可表啊!不信,您摸摸看。”说着就一把抓住他的手就要往胸口按。
饶是知道刘燕时大胆,秦世安竟也没想到这女人会在众目睽睽之下做出这样不知廉耻的举动。他拼命抽回手,面上不自觉抽搐,咬牙切齿道:“你快给孤下去!”
刘燕时见他慌了阵脚哪能就这样简单地遂了他的意,她不但不下去反而还更起劲地往他身上扑,“殿下不相信臣妾,那臣妾只能以这样的方式来证明了。”
含露见状便背过身,装作什么都没听到的样子。底下的宫人听闻则是把头埋得低低的,生怕见着什么不该看的东西。
秦世安活了十六岁,算是见过镐京不少名门闺秀,却没有见过哪一家贵女像刘燕时这样不要脸,不知羞的。真的是“愣的怕不要命的,不要命的怕不要脸的”,南梁皇帝到底是怎么教养的女儿?
眼见着面前人的脸愈来愈黑,颇有乌云罩顶之势,刘燕时这才乖乖地从他腿上起来,娇声道:“殿下,咱们不闹了,饭菜都要凉了,还是先用膳吧。”
到底是谁在闹?
秦世安本想让刘燕时把东西带走,不料肚子却不争气“咕噜噜”地叫了起来,这声音在这本就安静的寝殿之中显得尤为响亮。宫人们都恨不得把脑袋埋到了地上。
“……”这一刻似乎有些莫名地熟悉。
秦世安微微一愣,神情有些复杂。
刘燕时极力憋住笑,佯装镇定地说道:“殿下,臣妾做了盖浇面,再不吃,面就要坨了。”他觑了她一眼,眼神中有些探究。最终还是沉着个脸下了软塌。
刘燕时看了一眼那些抖得跟个鹌鹑似的宫人们,皱了皱眉,“殿下要用膳了,你们还杵在这儿做什么,还不快退下!”
秦世安见了瞥了瞥她没说话。底下的宫人们见太子殿下没发话也不敢轻举妄动,
于礼悄悄瞅了秦世安一眼,发现太子殿下并没有反对,悬着的心这才慢慢放了下来,于是自作主张起了身连忙过去伺候。其他人见于总管都起来了,这才从地上爬起悄然退下。
刘燕时也没有在意他们,将她做的菠萝面端到他的面前,语气中隐隐带着一丝得意,“殿下,您快尝尝看。这是臣妾特意为您做的菠萝面。”
秦世安淡淡地扫视了一眼,面前的白瓷碗里头码着一团手工擀制的细面,面条上淋着微红的酱汁,上头铺满了红红黄黄的蔬果丁,其间还撒着点点的绿色葱花,着实诱人。
仔细瞧瞧,竟是黄瓜、胡萝卜、番茄和……
那是什么?
他夹起一块黄澄澄的小方丁,嗅了嗅一股浓清新酸甜的香气扑面而来。送进嘴里嚼了嚼,酸甜适口,不像蔬菜倒像是某种水果。接着,他又挑起了一根沾着酱汁的面条尝了尝。接着,手上的动作渐渐加快。
配上手擀的面,再加上酸甜适口的酱汁,让人开胃,吃了一碗还想再吃一碗。面已经下肚了大半碗,秦世安这才开始对付一旁的素炒豆芽和薏仁烧鹌鹑。小半个时辰不到,这桌上的东西便少了大半。
或许是胃口不佳,亦或许是之前胃积食的惨痛教训,这一次,秦世安倒是早早地就放下筷子。
“殿下可是饱了?”
秦世安接过帕子擦了擦嘴,不咸不淡地应了一声“嗯”。
“既然殿下用膳完毕,那臣妾就让人把这些东西撤了吧。”
“先不忙。”秦世安抬手阻拦了她,又看了一眼站在不远处的含露,“让她先下去。”刘燕时愣了愣,有些不解。
“怎么?孤的话你都不听了吗?”他漆黑幽深的眸子微眯,声音冷然。
刘燕时哪敢得罪这个祖宗啊,于是连忙向含露使了个眼色,含露则心领神会地退下。
秦世安又看了一眼于礼,沉声道:“于礼,你也下去。”
“是。”于礼垂头迅速离开寝殿,走的时候还贴心地把门给关上了。如今整间屋子就他们两个人,刘燕时只觉得氛围有些怪怪的,他到底想要干嘛?
吃饱喝足,是时候算总账了。
秦世安抬起眉,眸色微冷,“听说,你昨日做了醉蟹?”
刘燕时微微一滞,随即点了点头。
心里头直嘀咕,好端端的问这个做什么。难道是他想吃?想着,她不由得打量起面前的人来。只见他面色如常,并未露出什么破绽。
“呵,你倒是好得很啊,明知孤吃不得这些东西,你却……”
“殿下,臣妾做了醉蟹送给父皇母后他们以表孝心,这有什么错吗?”
这一番理由光明正大,就算他在怎么生气再怎么不满也无法反驳出一个不字。
刘燕时又继续说道:“臣妾自然知道殿下用不了这些河鲜,可这御膳房竟然送来了,那臣妾也不好浪费不是?便做了这些醉蟹,拿去孝敬父皇母后和皇祖母。这岂不乐哉?”
虽然是这个理,但他总感觉好像有哪里不对。
还没等他细细思考,又听耳旁传来一声娇软的嗓音:“殿下怕不是吃味了?”
吃味?他不大明白她这句话的含义。
他抬了抬眼,发现她正揶揄地朝他看来,似笑非笑。
“殿下若是想吃,臣妾日后再给您做便是。”说着又拿胳膊肘捅了捅他,语气暧昧,“臣妾整个人都是您的,这醉螃蟹又算得上什么?”
秦世安不动声色地往边上挪了挪,轻轻咳嗽了一声,语气强硬,“谁吃味了。你少往自己脸上贴金。”说着,他白皙的耳垂隐隐泛红,透出一抹淡淡的粉色。看着着实有些羞窘。
刘燕时看破不说破,她笑了笑道:“好好好,殿下没有吃味。是臣妾会错意了。”
只听他轻哼一声,“你知道就好。”
“既然如此,殿下若是没有别的事,那臣妾便让人把这一桌子东西给撤下了?”
少女的眼睛清澈明亮,若是细看隐隐能发现她眼中的一抹调笑之意。
秦世安像是被发现了什么秘密似的,不自然地转过身,闷声道:“撤了吧。”
刘燕时含笑称是,接着迅速招来了宫人将这桌上的东西收拾干净。
“殿下若是没有别的吩咐,那臣妾便先退下了。”
他悄悄睨了她一眼,淡淡地“嗯”了一声,眼睛一动不动地盯着墙上的那副画。直到听到身后的脚步声离开,这才悄悄地松了口气。
待于礼进了屋,就发现自家的太子殿下一个人莫名地对着墙上袁忠书的山水画发呆,唇角还噙着一丝若有似无的笑意,不由得奇怪。
出于关心,于礼在一旁小声地唤道:“殿下?”
秦世安冷不丁地被人叫了一声,待回过头一见竟是于礼,脸一下子拉的老长。
“何事?”
“无事,奴才是见殿下对着这幅画看了许久,一时觉着好奇便多嘴问一句。”于礼说着又小心地觑了他一眼,“这画感觉也没什么特别的啊。”
秦世安一听,莫名的有一种心中隐晦心思被撞破的尴尬之感,他板着个脸道:“你懂什么,这袁大家画中的意境岂能是你这样的奴才能参透的?”
“是。奴才有眼无珠。”
冷不丁地被训斥一番,于礼只得赔着笑脸称是。心里不由得默默想,太子殿下刚刚才与太子妃娘娘两人在殿中独处,其中莫不是发生了什么。殿下这番行为倒还真有点欲盖弥彰的意味。
看透后,于礼便也不再多说,只是欣慰一笑,只怕用不了多久,东宫就要有小主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