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0.第五十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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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天光大亮, 俞婉言依旧觉得像做了一场大梦, 十分不真实。青梅见她一直不说话,以为她担心前路危机重重,宽慰她:“姑娘,虽然温公子带的人很少, 但是个个都是高手。别说是无知匪类, 就算是碰上一小队军士,也是可以应付的。”
俞婉言隔了一会儿才琢磨出青梅说了什么话, 惊讶道:“什么?温公子亲自来了?”
青梅被俞婉言的反映吓了一跳, 奇怪地看着她:“姑娘,你怎么忘记了, 温公子与您在小舟上谈完话,就吩咐两辆马车上路了。”
俞婉言狠狠捏了一下自己的手臂, 才完全从迷糊的状态中完全清醒过来。她本以为温浥尘会找一些可靠的人送她到伊阙就完事了, 没想到他会亲自送她。莫非是他怕路上出什么差错, 影响神农门重承诺的美誉?抑或是他另有要务, 本就要去伊阙, 只是顺便带上她而已?还是——她昨夜的表达有误?
偏头一想,她昨晚脱口而出的似乎是:“请温公子送我去伊阙!”天可怜见, 她的意思是请温浥尘安排可靠的人送她啊,不是字面上的意思。
俞婉言捂脸, 罢了罢了, 也许是, 也许不是。温大公子的心思岂是她一个小女子能够揣度的, 她能够去伊阙找兄长,这就足够了。其他的,何必再纠结?
“姑娘,车上有点心,您先凑合着用。咱们一路行,到晚上再停下用晚膳。”驾车的小厮开口。
这是要不停歇地走一路。青梅皱眉,姑娘没出过远门,不知道能不能受得了。
俞婉言却没有异议,应了一声:“有劳了,不知这位小哥如何称呼?”
“我叫半夏,另一坐车上的是半秋,您有什么吩咐,尽管说就是。”
“没有没有,半夏小哥安心赶路。”俞婉言翻开车上的两层八宝攒心盒子,里面除了各色点心,还有果脯和瓜子。再看看车厢的角落里,还有几本游记奇闻录。这般周全,莫非以前温如仪坐过这辆车?
“姑娘,你从昨夜到现在,都没有吃东西,也没有睡。好歹用一些点心,否则,身子受不住。”
离开了俞府,也许是自由了许多。青梅的话开始多起来,行止之间也少了束缚,越显现出疏朗利落的本色来。俞婉言笑了笑,拈起一块芝麻糕,想起这是父亲平日里爱吃的,不由得顿了顿。
走之前,她求着温浥尘给挽云做了个人皮假面,让她便宜行事,时不时假扮自己在府中行走,照顾父亲,免得泄露了她远行的踪迹。只不过,挽云瞒得过其他人,但是俞婉湘心思细腻,会不会让她瞧出端倪?
罢了罢了,反正俞婉湘如今甚少出银霜阁。为今之计,只能是快去快回了。
青梅看俞婉言又顿住了,问:“姑娘,是不是糕点不合口味?”
“不是。”俞婉言轻声道:“我只是有点儿想父亲了。”
“姑娘,老爷有云大夫看护,又众多人照顾,无事的。”
俞婉言点点头,捡了一些点心吃。饱腹之后,积累了一夜的困意上涌,眼皮像是黏住了,睁不开。很快,俞婉言身子一歪,靠着马车上的迎枕睡了过去。
再次睁开眼的时候,已是晚霞漫天,马车行驶在空旷的野地里,偶尔有一两只兔子从草丛里抬起头来,好奇地看着辚辚路过的\'怪物\'。俞婉言浓睡刚醒,脸颊上潮红未退。她用手帕擦了擦眼睛,掀起帘子去看外面的景色。青梅看一眼窗外的晚霞,又看一眼俞婉言。说不出来是这晚霞美,还是姑娘更美。
“俞姑娘,到店了,请下车。”
马车停了,青梅想给俞婉言戴上帷帽,俞婉言看着身上的少年装扮,摇了摇头。现在戴上帷帽,未免不伦不类。
两人一同下了马车,温浥尘已经先她们一步,进了客栈。他此时仍是瘦弱书生的扮像,在人群中不算显眼。见到俞婉言主仆二人,只是略微点点头。
半秋对俞婉言道:“房间已经订好了,两位的房间在楼上最右侧,我们公子说了。一路劳顿,两位可以先去房间里休息,晚膳小的会送上去。”
随着温浥尘出门,自然是一切听他安排。何况温浥尘谦谦君子,行事又十分周全。俞婉言没有多说话,和青梅径直上楼去了。
半秋不由得对这位俞姑娘看高几分,勇敢柔韧不骄矜,是个好相与的主儿。
客栈小二笑嘻嘻地过来招呼温浥尘:“公子,这是菜谱,您看看,有合意的没有?小店寒酸,让您见笑了,嘿嘿嘿。”
“我们的饭菜,都送到房间里去。” 温浥尘以手扣桌:“有川贝陈皮糕么?”
小二目光一闪,回答:“有的,只是还需半个时辰方能出笼。”
温浥尘点点头,又点了一些菜,上楼去了。半夏早已把房间又清理了一遍,道:“公子,约莫可以住得了。”
“你先出去罢,没有我的吩咐,不要打扰。”
半夏想着大公子旅途劳顿,需要好好休息,便退出去了。在楼梯上恰好遇到半秋。半秋朝俞婉言的房间努一努嘴:“这一位,路上有没有埋怨?”
“没有。”半夏回答:“一直挺安静的,对公子的安排很顺从。”
半秋叹一口气,这俞姑娘也是命好。若不是堂主得了门主的吩咐,要去伊阙城办事,怎么会捎带上这么一个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小姑娘。若是她晚一日,可就与堂主错过了。
半夏想了一会儿,悄悄地低声说:“半秋,你有没有觉得,堂主对那俞姑娘有些不一样。”
“如何不一样?”
半夏支吾半天:“我也说不上来,就是觉得不一样。你想,除了自家妹妹,堂主一丈之内,从不让女子近身。这一次,怎地例外了?”
半秋却觉得半夏想多了:“咱们堂主神仙一般的人物,至今还未动过凡心呢,你别胡思乱想了。”
不是半秋贬低俞婉言,而是温浥尘从出生至今,向来超凡脱俗,大约只有空谷幽兰一般的女子才能配得上。俞婉言虽然也漂亮,但是站在公子身边,总是差点意思。
半夏扁扁嘴,不再说下去,两人自散了。
房间安静下来,温浥尘盘腿坐在床上,闭目调息。真气在他的奇经百脉流转,听觉,嗅觉变得异常灵敏,捕捉着细微的一切。
楼下有两桌客人在吃饭,谈论着江湖上一股新兴势力--紫云宫的崛起,短短五年之间,就与神农门呈现分庭抗礼之势,不容小觑云云。客栈之外,几只归鸟入林,衔着哺育幼鸟的食物。草丛里的傻兔子入了陷阱,被一个壮汉逮住,壮汉迈着喜悦的脚步回到客栈。
由远而近,一道清晰的舀水声入了温浥尘的耳中,接着是第二道,第三道。那水似乎顺着柔滑的东西流下来,触碰到了木质的桶壁。
是隔壁的俞婉言在沐浴。
温浥尘倏地睁开眼睛,容颜泛起一丝淡红之色,犹如美玉之中生了血脉。他收敛真气,走到桌子旁倒茶喝,一入口才发觉是隔夜茶,忙吐了出来。
“温堂主,小人天麻,特来拜见。”
声音是从地下传出的,温浥尘用巾帕擦拭了嘴边的茶渍:“出来罢。”
地下的挡板被推开了,出来一个萝卜墩似的小老头,赫然是客栈里的账房先生,看着比温浥尘大了一轮,却对温浥尘毕恭毕敬:“小人天麻,参见温堂主。”
“坐。”温浥尘说话很简短。
天麻早就听说了辛夷堂温堂主的做派,也不惊讶,陪着笑脸坐下了。半个时辰前他听小二说,有位面色蜡黄的瘦弱书生扣了三下桌子,说了神农门的暗语。
他背地里吃了一惊,扣三下,说明来的是神农门下第三大堂辛夷堂的人,而川贝陈皮膏,每个月门主都会发给各个堂主,里面暗藏着这个月的任务。各个堂解开的方式不同,不必担心会泄露机密。
蜡黄书生提了川贝陈皮膏,是辛夷堂主亲临无疑了。天麻赶紧收拾收拾,半个时辰后过来了。
“最近,紫云宫可有再挑衅?”
“有的。”天麻额头太阳穴一突。如今说起这紫云宫,怕是神农门上上下下都觉得头疼。
温浥尘一看天麻的神情,就知事情不太妙:“他们又挑衅了哪一位堂主?”
天麻觑了觑温浥尘的神色:“是那雪月使放了话,要与您一双两好,共赴周庄美梦。”
温浥尘眉头一皱,在峨眉山底,他与雪月使打过照面,雪月使算计他不成,大约是觉得不服,要降伏他才罢休。
天麻看温浥尘并未恼怒,接着道;“雪月使是个十分难缠的女人,连年少成名的武当怀谷道长都中了招,您可千万要小心呐。”
说到这,天麻不禁有些感慨,怀古道长是武当掌门最得意的小弟子,初入江湖之时何等的意气风发,未曾想到,在雪月使面前折戟。
“哟,说话的老头,你让谁小心呢。奴家花容月貌,这么不招人待见么?”
天麻听到窗外的声音,面色一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