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0.第四十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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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两双眼睛对上了。

    “远道, 别吓着孩子。”

    梁潭转过身去,差点惊掉下巴:“殷,殷将军!”

    连大名鼎鼎的辅国大将军都亲自来了, 这梁府是烧了什么高香,蓬荜生辉啊。

    小坤儿吱吱呀呀地拉着两个大人的衣袍要东西。奈何爷爷的注意力被殷远思吸引了,没顾得上他。

    就在坤儿气鼓鼓地要闹的时候, 殷远道拿过小玉刀, 塞进了坤儿的手里。

    坤儿这下高兴了,挥舞着小刀好不威风, 忽地看到前面走来一个人,眼神冷冰冰的, 像是一开口就要训斥人。坤儿一害怕, 又哇地哭起来。

    殷远道在心里给大哥翻了个白眼:吓着孩子的是你罢。

    殷远思走进来, 很客气地与梁潭叙了几句话, 道:“大家不必拘礼, 各自方便就是。府中还有些事儿, 远道,先随我回府。”

    原来殷将军是来找弟弟的, 梁潭哪里会说一个不字,拱拱手:“既然将军府上有急事, 下官就不多留了。请将军饮下三杯水酒,让下官略尽地主之谊。”

    殷远思也不多说, 豪爽地一气饮完三杯酒, 引得众人一片喝彩之声。

    殷远道看向哥哥:“小孩子还未抓周, 等他行完抓周礼,再走不迟。”

    一屋子人的目光,又放回坤儿身上。坤儿却和上一次一样,得了玉刀玩耍,半点都不肯动。

    梁曼语的嫂子面露无奈,俞婉言想了想,笑道:“恭喜梁伯伯,梁伯母。恭喜梁大哥梁嫂子。小坤儿的刀挥得虎虎生风,日后必定会武力超群,成为我大弥的一员猛将。”

    众人反应过来,纷纷附和,这抓周礼,总算是过了。

    梁家人都松了一口气,梁曼语握住俞婉言的手,轻声道谢。俞婉言一抬眸,余光看到殷远思的目光往这边投过来,微微侧了侧身,留给他一个后脑勺。

    这姑娘,依然不把他放在眼里。不就是在牡丹诗会上错怪她一回,居然能记仇记那么久,殷远思不觉有些憋闷。

    “大哥,不是说要回去?”

    殷远思应了一声,大步迈出门。兄弟俩翻身上马,并肩骑行。殷远道转头问:“府里出了何事,这么急匆匆地找我回去。”

    殷远思目光沉沉:“成叔被杀!”

    殷远道目光一缩。成叔是父亲的副将,这么多年来任劳任怨,辅佐了父亲和大哥两代人。对于殷家两兄弟来说,不是亲人,胜似亲人。大哥回京,是成叔代替大哥驻守边疆。成叔被杀,意味着边疆没了主事的人,危机重重。

    大哥,怕是要即刻出征了。家里剩下的事情,有一些,需要交给自己。

    两兄弟再不说话,两匹马很快消失在街道深处。

    梁府之中,随着两尊大佛离开,倒是恢复了轻松热闹的氛围,梁曼语嫂子感激俞婉言帮儿子解围,一直殷勤地与俞婉言说话。等俞婉言得了空闲,转头一看,王雪宁和梁曼语已经不见了,只有苏怜妩坐在一边默默地等着她。

    俞婉言走过去:“莫不是雪宁姐姐忍不住,拉着曼语姐姐玩去了?”

    “你猜对了。”苏怜妩站起来笑:“咱们过去么?”

    “自然是要过去的,若是我们偷偷躲懒,雪宁姐姐迟早要找过来。”

    苏怜妩露出头疼的神情:“整日没个消停,比小孩子还闹腾。”

    俞婉言笑道:“怜妩妹妹这话老气了。”

    两人一同往假山那边去,远远地就听到了王雪宁清脆的笑声,在外围守着的下人看见她们两过来了,让开道路:“方才王姑娘还念叨两位呢,可巧就来了。”

    俞婉言和苏怜妩进去一看,王雪宁赤着一双白生生的脚丫子,襦裙用细带绑在膝盖上,在瀑布下汇成的小池子里戏水。梁曼语坐在池沿,看着王雪宁跑来跑去。

    一见到俞婉言和苏怜妩过来,王雪宁在水中挥手:“婉言,怜妩,快来快来,这里的水可凉快了。”

    苏怜妩推一推俞婉言:“你过去罢,我才刚病好,就不陪着她胡闹了。”说罢,进凉亭里坐下,捡了果盘里一串枇杷在手里。

    俞婉言盛情难却,也和王雪宁梁曼语一样,褪了鞋袜,把脚丫子浸在水池里。池里的水果然沁凉无比,双脚浸在水下,仿佛夏日的燠热都自行避开。

    王雪宁玩了一会儿,觉得有些累,与俞婉言梁曼语一同在池沿坐下,清澈显浅的水底,三双白皙的脚并排靠着,像是剥了皮的芭蕉。特别是俞婉言的一双玉足,指甲如贝,雪白之中还透着点粉嫩的颜色,惹人怜爱。

    看了半日,王雪宁不满:“都是爹生娘养的,为什么婉言的脚要生得比我们好看呢,老天爷真不公平。”

    俞婉言笑道:“姐姐羡慕我这一双脚,我还羡慕姐姐天性洒脱,行止随心呢。”

    梁曼语假装叹了一口气:“我是没有什么能让你们羡慕的,只能干瞪眼了。”

    王雪宁只当她说真的,连忙安慰:“曼语,你脾气好人缘好,这一年来,官家女眷大都认识你,以后肯定能嫁个好夫婿。”

    “好好的,扯什么夫婿呢,找打!”梁曼语掷了个香瓜过去。王雪宁哪里肯乖乖被打,自然是要还击的。一时间果跳瓜飞,好不热闹。夹在中间的俞婉言,倒霉地挨了几下。

    苏怜妩在凉亭里看得真切,忍俊不禁的同时暗自庆幸没有下水,免受池鱼之殃。手中的一个滚圆枇杷不小心掉在地上,苏怜妩弯腰去看,却发现石桌底部,有一枚小小的玉坠儿。

    玉坠儿只有指头大小,雕成一只卧着的白虎,玉坠儿的流苏和穗子都不在,不知是如何掉在这里的。

    苏怜妩捡起玉坠儿仔细端详,忽地脑中灵光一闪。想起那日殷远道赶来的时候,眼疾手快卸下了她手上的剑,那刀下落时碰到了殷远道腰间的坠子,\'叮\'地一声响。坠子的细带被割断,掉落在地。是她捡起坠子,双手捧还给殷远道。

    没错,这坠子,是殷远道的。想必是他早前在这里休息,无意中掉落的。

    玉质坚硬,触手微凉。苏怜妩想起火光中殷远道的脸,清秀却坚毅。世人都说殷家小公子体弱多病,不似将门虎子,倒像是书香门第里的贵公子。但是苏怜妩觉得,他文弱的外表下,承载着太多外然看不到的东西。父辈的铁血,依然在他身体里奔流,不会凉下去。

    冷不防,头上猛地一疼。苏怜妩哎哟一声,手上的玉坠儿滑入袖中。她捂着额头去瞧,原来“暗器”是一颗蜜枣。

    “王雪宁!”

    “我不是故意的。”王雪宁从水里上来,一叠声道歉。俞婉言笑道:“怜妩别原谅她,回她一记爆栗。”

    王雪宁咬牙威胁:“婉言你别幸灾乐祸,小心我回头找你算账。”

    “曼语姐姐你瞧瞧,这么凶恶的人,你以后还敢不敢请她来了。”

    梁曼语一边让丫头拿干净的帕子来,给三个姑娘擦脚。一边笑:“怜妩,不要紧罢?等下我灌她两杯,给你出气。”

    王雪宁本来已经奔到苏怜妩身边,闻言生生顿住:“曼语,你还准备了酒?妙极妙极。”

    “是普通的桃花酒,我娘以前酿的,可比不得你们府上的好酒。”

    正说笑着,只见姜儿进来禀告:“姑娘,俞姑娘,门外来了位公子,自称是俞姑娘的哥哥,见天色晚了,想接俞姑娘回去。”

    俞婉言诧异,好好的,哥哥为什么接自己回去,莫非是家里出了事情。思及此处,她站起来,面带歉意:“一时玩得忘了时辰,家里还有许多事务要处理,这晚膳,我不能陪你们用了。”

    王雪宁想也不想,就问:“家里的事务怎么推到你的头上,不是有--”

    手臂被人一捏,王雪宁转头一看,苏怜妩正对她使眼色,她忽地想起来俞婉言的继母被休回家了。如今俞府之中,可不轮到俞婉言这个嫡长女主持中馈了么。

    一时失言,她不好意思地看向俞婉言,俞婉言只是笑笑,并没有生气。

    梁曼语略略说了几句挽留的话,见俞婉言去意已决,只得道:“婉言妹妹,我送你出去。雪宁,怜妩,你们先在这里坐坐,我去去便回。”

    俞婉言道:“等下次得闲了,我请你们到我府中玩耍。”

    王雪宁拍手笑:“好呀好呀,我还没有去过俞妹妹府上呢,俞妹妹说话算话,别忘记了。”

    “有你记着,我如何敢忘。”

    一时话别,梁曼语吩咐下人包了一小坛桃花酒并一些小点心给俞婉言回去尝尝,未想到又惊动了梁曼语的嫂子。梁曼语嫂子又抱着坤儿过来,说了好一阵子的话,送给俞婉言一大包谢礼。

    俞婉言一一道谢,好不容易送走了嫂子,回头一看,挽云浮月手上满满当当的,已没了空隙,不觉失笑。

    梁曼语笑道:“满载而归,可还满意?”

    俞婉言眨眨眼睛:“还差一点,若是能把曼语姐姐拐回去,就更好了!”

    两人相视一笑。并肩走到门口,果然看见俞融在外等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