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6.第三十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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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天之后, 一封圣旨送到了俞府,俞融因击退刺客,保护翊王有功, 受封为六品昭武校尉,在殷远思的麾下效力。一直庸庸碌碌的俞家长子,越过武举正式得了官职, 引来一片羡慕。
阖府上下欢天喜地, 俞行敏更是十分安慰,他唯一的儿子, 终于成材了。
唯有俞婉言微微皱了眉头,等众人都散了, 拉着俞融问:“哥哥, 这是皇上自己封的, 还是你求来的。”
“你怎么猜到的?”俞融很是惊讶:“是我自己求来的。”
俞婉言不悦地看着他:“你虽救了翊王, 过往却无功绩, 皇上应该会给你个闲职, 考量一下人品才干。你呢,好好的为甚要去殷将军麾下任职?”
俞融看着妹妹, 这个最亲近的人,心中忽地涌起一腔豪情:“蔓蔓, 我想和殷将军一样,杀敌报国, 建功立业!”
那一日狩猎, 他听了妹妹的话, 选择和翊王温浥尘那一队相同的路径。虽遇到几个羌族贼人,但借着对地势的熟悉很快除掉了。
与众人汇合之时,殷远思点将追击残余羌人,临行前大喊三声:“杀敌!杀敌!杀敌!”将士们受到鼓舞,举起长矛刀戟,高声应和,声震长空!
这一刹那,俞融只觉得身体里的血,热了起来。活了十七年,他第一次产生了强烈的渴望,想融入这支队伍,成为他们当中的一员。于是乎,皇上要封赏的时候,他主动要求,去殷将军麾下效力。
俞婉言眉间一动,眼波流转。她从未见过这样的哥哥,目光坚定,意气风发。如同刚出谷的雄鹰,生机勃勃。心中有千百句阻止的话,此刻却一句都说不出来。
“蔓蔓,我迷糊了十七年,得过且过。如今才明白自己最想要的是什么。一想到能上阵杀敌,我就抑制不住胸中的激昂!堂堂大弥男儿,理当纵马驰骋,笑傲沙场。”
“说得好!”俞行敏负着手从暗处走来,面含笑容。
“爹爹。”俞融与俞婉言同时转身。
“融儿,你不必顾忌什么,尽管放手去做,爹爹支持你。”
一家之主都开口了,俞婉言还能说什么呢,只得叹了一口气,道:“哥哥,万事小心。”
俞融得了父亲的鼓励,笑得见牙不见眼:“哥哥也不是马上去战场,莫急莫急。”
“不是马上,那也快了。”俞婉言声音很轻。羌人闹这么一出行刺,淳王受了不小的伤,皇上肯定大为光火。原本就短暂的平静期,估计很快就会结束。
俞融晓得妹妹伤感,围着她不住地说好话。俞婉言无奈:“行了行了,你既然已经决定了,就别在这碍我的眼。眼看就是官大人了,要做的事儿还多着呢,快走快走!”
说罢,把俞融往前一推。
俞融一拍脑袋:“差点忘了,殷将军让我明日去校练场应卯,我得准备准备。”
俞婉言没好气:“还不快走,磨磨蹭蹭。”
俞融一溜烟跑了,俞行敏笑着摇头:“快十八了,还不稳重。”
俞婉言望着父亲,心里感慨。俞家只有俞融一个男丁,若是在战场上有个三长两短,俞家就断了香火。可是父亲却毫不犹豫,认可了俞融这个可以说是任性的举动。
经过了陶氏一事的打击,父亲愈加苍老,鬓上的白发多了一层,眼见得是白发比黑发多了。俞婉言的目光在父亲的皱纹之间打转,心里酸涩。
似乎察觉到了女儿的目光,俞行敏回过头来,咳了一声:“蔓蔓,你随我到书房来。”
这是有话要对她说了,俞婉言点点头,随着父亲来到书房。低泉给两人上了茶,便掩门退下了。
俞行敏举着茶盏,出了一会儿神,问:“蔓蔓,你在牡丹诗会上,可结交了两三好友?”
俞婉言回答:“有这么几个,算是比较投缘。下个月是梁家姑娘侄儿的生辰,女儿还要去她府上庆贺。”
“哪个梁家?”
“谏议大夫梁大人府上。”
“唔。”俞行敏应了一声:“蔓蔓,你认识的那几家姑娘,可有与融儿相配的?”
俞婉言恍然大悟,原来父亲意在此处。也难怪,以前是因为俞融没有官职,为人又浪荡,所以亲事便一直搁着。现在,倒是可以议一议了。
毕竟,俞融快十八岁了。
俞婉言脑中一晃而过的是慈光寺中哥哥与梁曼语说话的情形,但是就这么短短一面,不能下定论。
她斟酌着道:“爹爹,哥哥现下有了官职,以后还能升迁,咱们家有底气了,不如就放出风声,看各家如何反应。此外,再找官媒打听打听,有合适的人家,就到府上给父亲说一说。”
俞行敏点点头:“就这么办罢。”
俞婉言俏皮一眨眼:“不过若是蔓蔓认识的姐妹中,有人对哥哥有意,蔓蔓一定乐于牵线。”
“你这丫头,说得爹爹把你当媒婆使。”俞行敏笑笑:“爹爹明日便销假回去当差,家里面,你就多操心了。”
“爹爹放心。”
俞行敏看着大女儿,目光中流露出浅浅的疼爱。牡丹诗会之后,俞婉言名声也传了出去,有几户人家往他这里隐晦地探消息,俞行敏瞧着有两户人家的儿郎不错,不过还未拿定主意,不如,问一问女儿的意思。
“蔓蔓。”俞行敏斟酌着说:“你已及笄,等办完融儿的婚事,你也快了。”
父亲提及自己的婚事,俞婉言低头不语。
俞行敏却未打算停住话头:“你是个有主意的,爹爹不愿贸然做决定,故而想问一问你的意思。”
等了一会儿,俞行敏才听到女儿轻轻说:“女儿只愿夫妻和顺,安稳度日,不求大富大贵。”
俞行敏明白了,只要对方的儿郎不错,门第出身倒是其次。
俞婉言见俞行敏兀自出神,行礼告退。
刚刚回到兰汀榭,还未坐下,只见芜儿在外头探头探脑,明显是有话要说,浮月出去了一会儿,进来禀告:“姑娘,门房那边说,有一位嬷嬷并一个小丫头求见姑娘,嬷嬷自称是苏姑娘的奶娘,带了苏姑娘的谢礼来拜见姑娘。”
苏怜妩的奶娘?俞婉言道:“请她们到兰汀榭来说话。”
大约过了一刻钟,苏怜妩的奶娘来了,主客喝了一盏茶,苏奶娘道:“我们姑娘本来应该亲自登门的,怎奈受了惊吓病了,一下子起不来床,就让老奴走这一趟。”
“怜妩病了?大夫怎么说?”
“大夫开了几天药,说吃药是其次,最重要的还是静养。”
俞婉言放下心来,苏奶娘取过丫环手中一直拿着的包裹:“这是我们姑娘的谢礼,请俞姑娘一定要收下。”
布包打开,露出一把琵琶,俞婉言一眼就看见了上头的鸢尾标记。
“天水先生的琵琶!它不是一直在夏府么?”
苏奶娘笑了笑:“我们姑娘费了些许心思才求来的,觉得这琵琶和俞姑娘甚为相配,且这琵琶已经认了俞姑娘为主,所以--”
这份谢礼,比金银珠宝都珍贵,俞婉言抚摸着琵琶身,找不出拒绝的理由。
苏奶娘看得出俞婉言的欢喜,扬起笑容:“等我们姑娘痊愈,俞姑娘就可以和她合奏了,老奴还要回去照顾我们姑娘,就不多留了。”
俞婉言给挽云递眼色,挽云会意,从里头捧出一方叠得整整齐齐的帐子:“奶娘,这是我们姑娘绣的。”
苏奶娘忙站起来接过,仔细看,青碧色的缎面上,绣了零星花草,一片溪水,还有几只姿态闲适的白鹭,一看就知下了许多功夫。
俞婉言笑了笑:“拿去给怜妩挂着玩罢,小小回礼,让奶娘笑话了。”
“哪里哪里,这帐子可精致了,我们姑娘看见了,不知道有多欢喜呢。”
苏奶娘再三道谢,才欢欢喜喜地去了。
挽云有些遗憾,姑娘自己的帐子旧了,才兴兴头做了新的,足足绣了十天才绣好。这一转眼就送了人,姑娘自己的帐子又要重新绣了。
浮月送走了苏奶娘,回来嘴里嘟嘟囔囔的,不知道在说什么。挽云瞥了她一眼:“有话就说出来,别自个儿琢磨。”
浮月摸了摸嘴巴,吐吐舌头:“奴婢不久前听说夏府的琵琶被殷远道公子讨了去,苏姑娘为了这谢礼,果真是费了心思的。”
挽云心头一动,未想到苏姑娘待姑娘,一片真心。赵姑娘走后,又来了梁姑娘,苏姑娘,姑娘的闺中好友,越来越多了。
俞婉言抚着琵琶擦拭了很久,才舍得挂起来。兰嬷嬷一直盯着那琵琶:“看起来金贵得紧,嬷嬷都不敢碰。”
“这琵琶我自己护理。”俞婉言喝了一盏茶,想到白日漫长,又道:“我正想了新花样,去取一块宝蓝色的尺头来,咱们试一试配色,重新做帐子。”
挽云皱了皱眉头:“宝蓝色偏暗呢,不知姑娘想到了什么花色。”
“月夜白梅图。”
浮月眼睛一亮,笑着去拿尺头,俞婉言细细描图,兰嬷嬷挽云几个则围坐在一起讨论针线配色,有了事情做,时间很快就过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