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8.第 38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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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三十八章

    林县是一个不富裕的地方, 城里只稀稀落落分布了两三间客栈。

    沈之策告辞了县令众人,带着任平平入住到一个两层楼高,人流看起来挺好的客栈。

    马车缓缓地停在客栈门口,白衣锦服男子撩开帘子,轻轻地跃下马车, 然后静静地抬头看着帘子。随即一只白皙的手撩开了帘子,马路上的人情不自禁地围观, 等待女子出行。

    很快,里面走出一个黑衣的女子,众人有着惋惜的表情,有人叹了口气。这女子长相清丽, 然而脸蛋上却有一处伤疤, 妨碍了整体的美感。

    听到众人的小声的议论声,先下车的男子眼神一凝, 淡淡地扫了周围一人一圈。他的脸上明明带着浅笑,然而他这一眼却让人不寒而栗,不禁噤声,移开视线。

    沈之策双手张开, 抬头看着任平平,脸上带着笑意。这笑意与刚才冰冷笑意截然不同,温暖中带着柔意。任平平抿着唇, 看着张着手, 执着看着她的男人。只好弯下腰, 抱住了他的脖颈。

    哎……如果不让他抱着走, 他估计就站在这里,直到她妥协为止吧。

    他抱稳她,动作平稳地往客栈里走,脸上带着柔柔的笑意,时不时垂眸看她两眼。任平平无声叹气,庆幸不在京城,否则他又得给她弄一个轮椅了。

    看着男子动作温柔地抱着黑衣女子走进客栈,他与掌柜说了几句话,便抱着女子尾随小二上了楼。坐在门边桌子用膳夫人的表情从一开始对女子的同情,转化为对她艳羡之情。

    明眼人都可以从女子从马车走出来的那一瞬间发现她的腿脚不变,本以为脸上有疤是对女人最大的伤害,然而看到她的相公怕她累着,连路也不让她走,都情不自禁会心一笑。

    也许祸未必是祸,也可能是福。经历了一些不好的事,反而能发现美好的事,不是吗?

    脸受伤又如何,她在意的人不在意即可。妇人艳羡地叹了一口气,瞪着对面狼吞虎咽的相公。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人家相公一点累都不想让娘子受,而她家的呢,只顾着吃,都不会想着也给她夹个菜。

    沈之策踩着一脚踏上就会发出吱呀声的楼梯板,跟着小二走到楼梯最尽端的房间。把她放在凳子上,他吩咐小红,“小红,好好照顾平儿,我下去给平儿张罗些吃的。”

    小红点了点头,走到任平平的身边。

    任平平抬起眼眸看着他,眼底非常惊讶。他居然看出她想沐浴的心思,是的,已经有几天不能好好清理过身子,她浑身难受得不行。

    他回以柔笑,他眨了眨眼睛,说道:“为夫下去了,洗好了,叫我。”他疼宠地摸了摸她的发顶,随即转身走出去,把门关上。

    任平平看着门的方向,露出一笑。这个男人心思真细腻,她想的,他也都替她想到了。

    小红笑眯眯地揶揄小姐,“小姐好幸福呢,姑爷看小姐的眼神都能腻出糖来了哟。”想到今早见到姑爷的第一面,被他憔悴单薄的身子给吓了一跳。

    假如不是临安守在他旁边,她还真以为他是从哪里来的难民呢。

    任平平淡淡地睨了她一眼,嘴角微扬,打趣:“怎么,羡慕?”

    闻言,小红如小鸡啄米一般直点头。当然想要了,像姑爷这样深情温柔的男子是所有女人的梦中情人。

    看着丫鬟脸红的样子,任平平憋着笑,回答道:“那你就羡慕着吧。”

    “……”小红又吃了瘪,只能瞪着自家小姐。真的是,她还以为她会安慰她,她的真命天子也会出现,只是没到而已这些话呢。而没想到她却噎了自己一口。

    “小姐……”她不依地喊了她,手晃了晃任平平的胳膊。任平平眉一蹙,痛呼出声,“啊。”

    这把她给吓了一跳,赶紧松开了手,手无措得半举在空中。表情担忧,“哪里疼……”说完这句话,就往房间外跑,“姑爷……”

    任平平连忙喊住她,“别喊,我逗你玩的。”她声音带着笑意。

    小红嘴一瘪,表情更不依了,慢吞吞地挪了回来,瞪着她,“小姐好坏……”

    任平平笑了笑,拍了拍她的手。这个时候,送水进来的小二来了,把水搁下便离开。

    小红扶着她走到木桶旁,帮助她沐浴更衣。她一边帮她洗着头,一边说道:“真好奇姑爷给小姐弄了什么汤。”

    “猪脚汤。”她想都没想,便开口道。

    “为什么?”

    “以形补形。”她上次扭到脚时,连喝了一个星期的猪脚汤。想到这里她难得露出恐惧的表情,这下可不止要喝一个星期了……

    “哈哈……”小红大笑,附和点头。也对,依照姑爷的性子,很大可能会这样。

    任平平沐浴完,沈之策邀请的大夫刚好也到了。大夫给她仔细看了伤口,眼睛带着赞赏的光,看着她,捋了捋长胡子,夸奖道:“夫人的伤口处理得很好,只要休养一段时间就能好了,并无大碍。老夫给夫人开一些促进伤口复原的药,每天两剂。”

    他说罢,便开了一个药方。

    沈之策接过药方,打发了大夫,转身就把药方递给临安,让他去抓药去。临安领命退了出去,而小红也懂眼色地退了出去,把房间留给小两口。

    菜被端了上来,没有她想象中的猪脚汤。她微讶,看向他。

    接到她的眼神,他笑了笑,拿起筷子给她夹了菜,递到她的嘴巴。她微微张开嘴,吃了下去。他才开口道:“汤还没煮好,要熬一会儿。”

    说罢,又给她张罗菜。她都吃了小半碗米饭了,他还一口都没沾。她把碗移开,拒绝了他的菜,吩咐他吃:“来点吃,都瘦成这样了。”

    他一愣,随即笑开。眼睛漾着柔和的光,伸手拍了拍她的手,表情柔和,声音低沉,“瘦一点好,正好与平儿般配了。”

    “……”她脸一红,甩开了他的手。真的是吃一个饭而已,他都能逗一逗她。语气有些差,想掩藏她的害羞,“难看死了……”

    他脸上的笑意更浓,对她的批评毫不在意。而是顺了她的心意,扒了好几口饭,然后给她又夹了菜,这一次她接受了。

    这一顿饭吃下来后,临安回来了。他抓了一把药,借了店家的后厨。

    沈之策也跟了出去,留下一句话,“小红,好好照顾平儿。我下去看看汤煮得怎么样了。”

    小红掀了掀嘴唇,想说她下去吧。可沈之策猜到她想说的话,摆了摆手,脸上有着腼腆的笑。

    他说:“先前看见了一位兄台亲自为她娘子做了饭,我也想体验一下为平儿煮药做汤是什么感觉。”

    任平平与小红讶然,看着沈之策关上房门走了下去,两人面面相觑。眸底一致闪过对沈之策的不相信,他能行吗?

    任平平轻咳一声,唤小红过来,“你下去看看一吧。”她的眼皮直跳着,感觉有事情要发生。

    小红点头,她也深以为然。自入相爷府来,他从来都没下过厨,所以他的这个选择,感觉不是正确的选择。

    小红下去时,只见到沈之策把临安赶到门外,自己则撸起袖子,洗着借来的锅。看见小红来了,便开口把小红赶了出去,“去去,我来就行。”说完专心地洗锅。

    小红一直想插手,可被沈之策赶了好几回,最终无奈地回了房间。

    任平平叹息,这个男人脑子又在想什么,竟然会想到为她煮药?他那么闲么?

    药还没熬好,任平平困了,便小憩了一会儿。梦醒之间好像闻到了一阵呛鼻的烟雾,她立即惊醒,坐了起来。

    小红同样奇怪,呆呆地回望她。

    因为睡觉,脑子有些混沌。她思索了一会儿,突然表情大变,不顾着脚伤,使用轻功往厨房掠去。

    失火了,他还在厨房。

    然而到了厨房门外她惊呆了,门口被店里的人围观着。里面走出一个脸上这一块黑,那一块灰的人。因为被烟雾呛着了,一直揉着眼睛。

    在众人的劝说之下走了出来,正揉着眼睛,便看到了扶着墙壁一脸惊讶的任平平。他先是一愣,然后一笑,再来就是担忧地跑到她的身边,扶着她,不赞同她下楼,“平儿怎么下来了?”

    她看了一眼仍然冒着浓烟的厨房门口,吞了吞口水,没有说话。

    那里就是火灾现场吗?

    沈之策顺着她的视线望去,也看到了冒着浓烟的门口。尴尬一笑,摸了摸鼻子,“呃……这个,为夫的厨艺好像不太行。”

    他只能这样给自己的厨艺下个评价。先前在厨房时,他看到那位兄台轻而易举的就做了饭菜,他还以为做饭做菜不难呢,所以为了争了一口气,他也决定亲自给她煮药,让她成为最幸福的娘子。

    沈之策口中的那位兄台也围观了沈之策差点火烧厨房的杰作,慢悠悠地牵着他娇弱娘子的手走了过来。桃花眼中带着对沈之策毫不掩饰的笑意,他轻轻地撇了撇嘴,嗤笑:“哎……为娘子洗手作羹?在下看未必吧,别把你娘子吓没半条命。”

    沈之策嘴角抽了抽,看到他过来吐槽,表情有些不悦但又不甘为他所嘲笑,“哦,这位兄台,难道你的夫人这么不禁吓?”

    来者不怒反笑,扫了一眼任平平,笑意到达了眼底,“总比这位姑娘柔弱,她可能上山抓野猪呢。”

    他的话一出,四周哗然。围观的人都不可思议地瞪着弱不禁风,像个纸片人的任平平。任平平不为所动,而是直勾勾地看着来者。

    沈之策不爽,往前走了一步,挡住了他的视线。当着他的面对她娘子露出勾引的笑容,实在是无耻。

    “这位是在下的娘子,请兄台自重。”

    “哦?”来者的尾音调高,眉毛一挑,兴趣盎然地扫了一眼,她们牵着的手。他笑了,本来就妖魅的脸因为这抹笑更是亮眼。

    他柔柔一笑,问道:“姑娘,他说得可都为实话。”

    闻言,沈之策捏了捏任平平的手心。他与平儿看起来就是天造地设的一对,这人真是有眼无珠,看不出来。

    任平平柔和一笑,开口道:“是的,二师兄,好久不见。”

    这话一出,沈之策惊愣了,眼睛在两人之间扫描。随即脸上的不悦散掉,换上了有礼貌的笑,“二师兄好,在下是京城沈之策,是平儿的相公。”

    二师兄云起淡淡地瞄了一眼沈之策恭敬的表情,弹了弹指甲,语气幽幽:“哦,沈之策。”说完,偏头对着任平平诚心建议,“平儿,师兄认为此人不可信,你还是换一个相公为妙。”

    “……”周围一阵沉默,都无语地瞪着他。竟然有人这样劝离的,真是狂妄。

    沈之策的嘴角抽了抽,但脸上的笑容仍然很谦虚,手握紧了任平平的手,生怕她溜了。他声音尽量维持平和,“谢过师兄的建议,在下一定不会让平儿换夫的,您放心。”后面的一句话简直是从牙缝之间挤出来的。

    云起笑了笑,对他的话不以为然,而是看着任平平摇了摇头,叹息,“哎,平儿你看,师兄就说说他,他就不耐烦了。这样的人啊,一定很自大。”

    沈之策直接不笑了,瞅着他。这到底是谁狂妄了?

    任平平失笑,看着沈之策有些暴走的样子,安慰地拍了拍他的手背。这不怪他,她家的师兄们都是这么非同寻常,说话能噎死人的那种。

    几人坐到了一桌叙旧,了解了二师兄也是收到了师傅的来信,带着妻子赶往竹楼的。经过协议,几人确定一起上路。

    沈之策把任平平抱回了房间,把她搁到床上。这才开始和她算账,“你怎么下来了?”

    “我看失火了,便去看了一眼。”

    闻言,他尴尬一笑。失火倒没失火,但几乎要失火了。

    她好笑地看着他尴尬的表情,问道:“师兄他怎么刺激你了?”从他俩的对话中,她隐隐约约猜出了他坚持为她煮药的原因。

    他的嘴角有些抽,把与云起认识的经过给她说了一遍。

    当时他去厨房看汤熬得怎么样,恰好遇上了云起为他娘子做菜。也许英才互妒吧,两人见面了气场不合,互相踩起对方来。

    云起说沈之策不体贴娘子,只会让别人给她做饭,他娘子是世界上最可悲的女人。

    沈之策说云起没有男子风度,君子不入庖房。

    云起说这些都是屁话,连饭都不舍得为娘子做,还谈什么宠爱?

    沈之策语塞。

    他觉得他说得挺合理的,连最简单的饭都没有给娘子做,还谈什么更深远的爱呢?所以为了表明他愿意为平儿做任何事的决心,也为在云起面前扳回一城,他决定从今开始要为平儿洗手作羹了。

    然而,理想很美好,现实很残酷。他想做,可心有余力不足,即使很努力生火了,可这火花似逗他玩似的,燃烧了又熄灭了。

    听完他的话,任平平失笑,看着表情不爽的男人。她安慰地拍了拍沈之策的肩膀,“我好像忘了跟你说,师兄是祥云客栈的当家的,祥云客栈的拿手菜就是他做的。”

    “?”他惊愣,所以他跟着一个大厨师斗劲?

    不过,他想起了一个问题,“二师兄既然在京城,那为何不和他一起回去?”而且,他从来都不知道她有熟人在京城。

    她憋笑摇了摇头,“二师兄喜欢到处跑,几年才回一次京城。如果不是大师兄出事,他估计还在不知名的角落带着呢。”

    沈之策突然想起了一个至关重要的问题,眉毛蹙紧,“平儿的师兄都是这般刁难人的吗?”很明显云起知道他是平儿的相公,所以才数落他。

    任平平笑了,点头,同情道:“嗯,差不多。”他们的性格多少受到了爹爹的影响,基本都很会怼人。

    沈之策仰头叹息,他想去竹楼的生活,肯定会多姿多彩。还没去,他已经收到了她二师兄的下马威,去到了竹楼,那里还有几个师兄呢。

    任平平脸上挂着愉悦的笑,同情地拍了拍他的手,安慰道:“节哀吧。他们就是嘴巴毒了一点,人不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