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的人都愣住了, 那女子也低着头不说话。“这针线手法, 你与我说过，是你自己想出来的，所以只有你知道。”

    “公子……”那女子言语哽咽, 轻轻地拉下了面纱。女子生得灵秀, 面容姣好，似是触动了心神，眼里闪着些许泪光, 更显得楚楚动人了。

    “北侯千金的‘流银碧落’还有毓夫人的‘腊梅迎冬’都是出自你手吧。”

    齐言逸听到这儿也细细地看，确实绣法奇特。在许久以前他见过齐天乐赏赐给景妃的锦袍里面就有这种绣花，与这有几分相似。如果所料不错的话，她的这绣法应该是集结了炎州和临渊的针脚收手艺。

    “公子若是想绣件衣裳给良人，恕小女还有要事在身, 不便……”

    齐言林第一次这么失控, 他紧紧抓牢了那女子的手臂, “翎夏，你就是我的良人。”

    楚翎夏眉头一皱, “公子……”

    齐言逸看着还有官兵进来了，许是那掌柜报了官府。他赶紧拉着齐言林，“林儿, 官兵来了, 我们的得走, 而且时间不多了。”

    齐言林犹豫不决, 他看着官兵要上了楼, 又看着眼前的楚翎夏。他从腰间将自己的玉佩扯了下来，“翎夏，你拿着，你拿着，我会再来找你的。”

    而后，齐言林和齐言遇还有齐言柳在齐言逸的身后躲开了那些官兵。齐言柳看着齐言逸徒手就是一拳，那一拳的力度刚刚好，打不死人也短时间内起不来。

    回了马车上，齐言逸小心拨开了马车的帘子，“吁，好在躲开了。”马车的轮子碾过地上的青石砖。半晌齐言逸便感觉到齐言柳的目光，他尴尬一笑，一直都那么敏感，“没想到这几日练的拳脚派上了用场。”齐言逸舔了舔嘴唇，喉咙蠕动了几下，话锋一转，“那女子是林儿的故人？”

    “嗯。”齐言林点点头。

    七年前齐言林虽齐言礼去炎州游玩，炎州山清水秀。在小筑住了些许日子，期间遇到了一女子，那女子是整条街上年纪最小的绣娘，她的摊位的生意也是最惨淡的。齐言林好奇，便走了过去，拿起那丝帕仔细看了几眼，“这绣样甚是好看，也很特别。”

    “那……公子买吗？”那时候豆蔻年华的楚翎夏瘦小娇弱，甚是可怜。

    “你这么小，女红这么好。”齐言林实在无法形容这种女红，与其说好，不如说特别。

    “嗯。”楚夏翎低下了头。

    “你这丫头，还不感觉做生意，磨磨唧唧的。”这粗糙的声音来自一个憨胖扶大婶，她紧紧地抱着襁褓中的孩子，一手还不忘给楚翎夏几巴掌。

    齐言林觉得不可以理喻，便上前制止，“你这人怎么打人。”

    “哎呦，我教训自家女儿，你在这儿插什么嘴。话说你买不买呀，不买别挡着我们做生意。”那大婶满脸横肉，那骂人的嘴脸有点似街头的屠夫。看着齐言林磨蹭的样子，而后哼了一声，揪着楚翎夏的头发，“你看看你绣的都是什么，难怪没人买。”

    “我都要了。”齐言林微微蹙眉，从袖子间拿出了一袋银子，“这些够了吗？”

    那大婶双手接了过来，轻轻掂了掂，“够，够了。”

    再后来，齐言林就将那绣样全买了去。时日长了，他与楚翎夏混熟了，也曾准备用双倍的价格将那绣样都买下来，却都被楚翎夏拒绝了，“公子出手阔绰，应是大户人家。小女虽家里穷，但也知道自己女红值多少钱。”

    知道齐言林临走前才得知楚翎夏的娘亲因为要养活小儿子，便早就把她卖到了临渊。不日就要启辰去临渊了。她娘亲说什么到了临渊，要是混了个妃子当当，她们一家就飞黄腾达了。

    齐言林作为齐都的公子，再明白不过了，无论是齐都还是其他国君，永远都不会缺妃子。卖到王宫里，无非就是做最下等的侍女，这都算是最好的。

    “要不你……”齐言林想带楚翎夏一同回齐都。

    然而话还未说完，楚翎夏就拿出了一个绣囊，“绣囊里是帕子，这针脚比你之前买的都要好得多。娘亲将我卖给临渊王宫时，便让我开始学了临渊的女红。这针脚和手法是结合了炎州和临渊的技巧。”楚翎夏将那绣囊塞给了齐言林，而后低头羞涩一笑，“这在旁人那儿买不到的。”

    齐言林回了齐都后，淑妃瞧见了一箱子的丝帕，为了拉拢其他妃子，竟都送了出去。直到齐言林从问学殿回来得知后，为时已晚，好在那最独特的绣囊和帕子全都带在了身上，保留至今。

    时过境迁齐言林一直对楚翎夏念念不忘，曾偷偷派人去寻，也无果。没想到却因为迎冬宴，钟毓的一身锦缎衣袍，再次遇到了楚翎夏。

    听完齐言林的故事，他们几人都到了宫中，齐言逸拍了拍齐言林的肩膀，“林儿，我知晓你的心思，淑姨娘那儿……”

    “嗯。”齐言林叹了口气，“母妃那边，难说。”

    齐言柳撇过了脑袋，“母妃一直想让三哥娶雨燕姐姐。”

    “那还不是因为冯小姐是……”齐言逸灵机一动，低声对齐言林说：“要不你去找张大人，兴许他能帮楚姑娘弄个身份，这样一来……”

    齐言林摇摇头，“翎夏自小家境苦，这样反而让她心里不好受。母妃那边，我会去说的，走吧。”

    接下来的几日齐言林始终都是闷闷不乐的。而冯雨燕那边已经被齐天乐下了赐婚圣旨。再过三日就要回去，准备嫁妆，初秋九月就带着嫁妆嫁入长安了。

    “都说你呢，你看看人家鹤儿，就比你聪明些。雨燕那么好的姑娘，你真是没把握住……”淑妃忍不住抱怨了几句。

    “母妃！”齐言林眉头一紧。

    淑妃撅起嘴，“你这几日是怎么了？心神不定的。母妃让你成亲，倒像母妃欠了你似的。”

    “如今冯小姐马上就成了五弟媳，母妃说这些话让别人听去了，不好！”

    淑妃撅了撅嘴，没有再说冯雨燕了，“对了，北侯……”

    齐言林未等淑妃说完便翻了个白眼，“林儿不是说了吗？暂时不想娶。”

    “母妃是说北侯马上就要办六十大寿，你替母妃挑件像样的寿礼送去。”

    “这事啊，好。”齐言林悬着的心放了下来。

    此时，冯雨燕和齐长月坐在亭中喝茶聊天。这些日子，她们二人熟络了不少，算是聊的来。“真是快啊，想必现在也习惯了宫里的生活，鹤儿他虽然看着莽撞，但还是很心细的。”

    “雨燕知道。”冯雨燕笑着低下头。

    虽然齐长月也只是送养公主，然而冯雨燕还要比她大上几岁，日后得随礼节叫一声‘小姑姑’。

    言语间，齐言鹤匆忙来了，“雨燕，你果然在……”齐言鹤抬头瞧见了一旁的齐长月，后退了一步，行礼，“鹤儿参见小姑姑。”

    齐长月看着齐言鹤手里的长鞭还有剑，知道他来找冯雨燕练武了，“自家人，不必多礼。你们呀，就是一刻也娘娘分开呢。”

    冯雨燕滚烫着脸，淡淡一笑，“等到长月公主日后找个好夫婿，也肯定会很幸福的。”冯雨燕这几日面容红润，气色好了许多。

    “你们去吧。”齐长月看着他们行完礼退下，独自靠在了亭子的红木雕花柱子上。她对冯雨燕和齐言鹤这两人是真的羡慕，虽然不知前路如何，但好在齐天乐和萧后都同意了。加之冯夫人和纪妃也都是明事理的人，相处下来很愉快。

    前几日萧后便与齐长月说了成亲一事，她始终都是默不作声的，可心里面也不想就这么过完了自己的一生，然而她又能怎么样呢？齐长月握着茶杯，深深叹了口气。要是她永远都是齐言柳的那个年纪就好了，无忧无虑似是什么都不用发愁。当初她来的时候，因为自身的原因，很拘谨，才导致现在这般。

    很快，冯夫人和冯雨燕便收好了赐婚的圣旨还有东西，就启程回去了。宫门口，齐言鹤向前走了几步，“等着，九月我来娶你。”冯雨燕笑了，没有说话。但仅仅这一笑，齐言鹤便明白她心里的意思了。

    而后，冯雨燕就拿出了那装着玉马鞭的盒子，走到了站在最后边的齐言默面前，她偷偷地将那盒子塞回了齐言默手里。并且用很轻的声音说：“有些事，我装作没瞧见，不表示我不知道，希望今后不要拿自己的手足性命去争夺了，你很聪明，但也很愚蠢。”

    齐言默反应过来的时候，冯雨燕已经上了马车。

    齐言逸在一旁看见了齐言默的神情，心咯噔咯噔地跳着，他不知道怎么说他现在心里的感受。猜疑，就算是猜疑，最后总会有一个承担的人的。齐言逸闭上了眼睛，想起他紧紧握着景妃烧焦的手指，景妃告诉他，凡事大智若愚才好，尤其在这深宫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