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5.迎冬宴(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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宴席中,一些穿着舞裙的舞女纷纷绕成了一个圈, 手中的披帛如在风下一样, 随着她们舞动的腰肢而动了起来。
大臣们与公子互相敬酒, 那些夫人则三两个讨论着其他的事。魏寒灵靠近了白芙,并用广袖挡住了嘴,低声说:“没想到张大人待她夫人还真是好。”
白芙眼睛一眯, 心中甚为不悦。
萧后看惯了宫里的舞蹈, 千篇一律毫无新意。继而想吃些面前的菜,也都感觉不合口味。
“母后, 是有心事?”
萧后摇头叹息, “这宫里每年都是这些吃的和舞曲, 没个新奇花样,让人觉得乏味。”
齐天乐便看了齐言柳一眼,想着应当是拉近她们二人的好机会, “言柳, 你近日也习得不少东西, 不如背你王祖母听听。”
齐言柳完全在意料之外, 她茫然地看着满脸不悦的萧后,不知该如何是好。萧后不耐烦了,“罢了, 罢了。这妇人都在场,若背个什么治国策略, 我这老婆子, 听不懂。”
萧后这声音说得不大不小, 在场的人都听见了,至于那些大臣有的不愿意听见,装聋作哑继续喝着酒。
齐言逸笑呵呵地看着萧后,“那王祖母听得懂什么,言柳妹妹聪明,只要王祖母稍稍提点,她再看几遍,定能背下来。”这话并没有夸大,齐言柳确实记性好,但萧后听着就是不舒服。
齐天乐在萧后要说话前便抢先一步说了,“逸儿,你怎这般无礼,多什么嘴。”随后又看了容妃一眼,“就算你不是逸儿的生母,但如今已然过继给你,怎不好好教导。”
容妃莫名其妙被当头一棒,但她算是能忍的。齐天乐就是看中她能忍的性子,才故意这么说,只是怕萧后会先怪罪齐言逸。容妃知道,这些年没了齐言礼,本以为齐言逸会得宠,可齐言逸却越来越不知进退。不过即便如此,齐天乐也没有对这个二公子有所放弃,虽不多不管教,却还是事事背后帮衬。如今拿容妃当他的挡箭牌,也是意料之中的。
“是,大王教训的是。”
“这有无人教导和天生性子不一样,天生心性就这样了,于是无补。”萧后冷哼了一声。
齐言柳的目光投向了张渝北,张渝北稍稍将腰间的玉稍稍往上摆弄了几下。齐言柳便立刻会意,“父王、王祖母。言柳想起了一段话,想背于王祖母听。”萧后坐着依旧面不改色,而齐天乐却点了点头。
张渝北侧着身子,跟齐言顾说了几句话,齐言顾点点头,就将琴师的琴拿了过来,贺美人一脸忧心忡忡的。
齐言柳看着齐言顾一袭胜雪的白衣,上面用了些许金线绣出彼岸花的纹路,远处看去,还以为是哪家未出阁的姑娘换上了男装。齐言顾将广袖一拂,盘腿坐在琴前。而后,用他那修长纤细的手指轻轻拨弄着琴弦,琴声柔和,让人悦耳。
“靖有一山中人,喜集异石。一日于山崖洞里,觅得一墨色糙石。透光,似有圆润珠宝藏其中。靖人大喜,将此石献与靖武君,武君听闻有宝,便酒肉招待。呈此墨石上,武君大怒,曰‘一凡石,安得其宝?’以欺君之罪治之。后齐都一商贩得此墨石,用刀将墨石之外层磨开,果有宝玉藏其中,玉碧无暇。齐惠君买之,安置于王宫镇玉殿,作为世代传宝。”
萧后听到这儿,得意了。那齐惠君正是萧后的公公,齐天乐的祖爷爷。“那宝玉本就应是我齐都之宝,靖州人不识宝玉,说明与玉无缘。”
齐言柳笑了,萧后还没听懂齐言柳的意思。齐言柳接着说:“璞玉乃理去璞,方得玉。再好的宝物都是要经过识宝之人雕琢。言柳信二哥,他聪明,王祖母和容姨娘也是有见识的人,想来会细心雕琢这璞玉吧。”
“你!”萧后无力反驳。只能看着齐言顾一笑,“顾儿的琴技是越来越好了,劳贺美人悉心教导。”
贺美人看见萧后眉毛一抖,心里甚是担忧。齐言顾却装作听不懂的样子,上前谢她,“顾儿,多谢王祖母称赞。母妃时刻教导,顾儿松懈。”
贺美人轻咳了一声,她皱紧了眉头,看着齐言柳。这齐言柳再聪明也是个姑娘,要嫁人的,而齐言顾不同。贺美人虽然没指望他当什么储君,但成婚之后也会有封地,若因此而惹恼了萧后,怕是日子不好过。
齐言柳看了张渝北一眼,眼里尽是感激。随后便注意到一旁一直盯着她的钟毓,走了几步,上前微微行礼,“一年前张大人送言柳入齐都,言柳还未来得及谢谢。没想到张大人有妻室,还如此好看,言柳就一并谢了。”齐言柳并不知道钟毓也是从临渊来的,所以不解她为何如此看着她。
丽才人用帕子掩嘴笑了两声,“这就是不一样,都是母国来的,就是亲近些。”
淑妃一脸尴尬,还是齐天乐说了丽才人几句,“这司膳房里新做的烧鸭还挺好吃,丽才人尝尝。”
丽才人霎时红了脸,齐天乐的意思不就是说她多嘴。萧后也不喜欢丽才人,但同样对淑妃亦是平平。
淑妃用帕子拭了拭嘴,“同乡还亲近些呢,何况这毓夫人原是言柳的主子。正好毓夫人先来了齐都,还望多照应照应言柳。”淑妃这便很聪明了。
齐言柳不解地看着钟毓,又抬头看了看齐天乐,“这事,等宴席结束了,你们聊聊也好。”
钟毓大喜,强硬着支起了身子。张渝北赶紧扶住了她,而后她微微行礼,“多谢大王。”
纪妃一眼就注意到钟毓身上的落雪点梅迎冬锦服,“毓夫人这身衣裳好美呀。”
纪妃嗓门粗大,一下子引来了众人的目光。能被纪妃称赞的衣裳甚少,她是习武之人,很少弄这些花里胡哨的。没想到一眼就相中了钟毓的这身锦服。
魏寒灵离钟毓最近,她仔细瞧这锦服的针线,“这针线怎如此熟悉。”
听魏寒灵这么一说,钟毓倒也觉得有些眼熟了。
白芙深吸了一口气,“想必是出自万绣阁那新绣娘之手,我听闻北侯千金有件流银碧落正是那位神秘的绣娘绣的。”
钟毓觉得奇怪的是,她未曾见过什么流银碧落长衫,为何还是觉得这针线熟悉。
白芙看着张渝北,浅笑到,“这神秘的新绣娘也不知师出哪里,是何人,是何模样。但听闻那绣娘的绣样甚是难求,更别说是整套锦服了。看来张大人还真是肯花心思。”白芙这话说得,自己虽然酸,可旁人都听得明白她话里有话,说他滥用私权。
张渝北不紧不慢地将自己的袖子揽过,细细打量着钟毓的衣裳,“陈夫人说笑了,说渝北提得起长剑还有些像,但那绣花针渝北确实提不起。何来我费心思呢?我家夫人自是美丽,也不需我费心思。倒是陈夫人的令少爷,街上碰巧见他拿着书卷去了花楼,陈少爷还真是苦读圣贤书,渝北佩服。”
白芙起得脸都绿了,陈耀亦是,但陈耀不敢招惹张渝北,连忙向张渝北赔罪,“张大人,贱内不知礼数,言语有误,还望别跟她一般见识。”
整个宴席下来,齐天乐就没有顺心过,也只能生着闷气。
没有人注意到齐言林的目光一直在看钟毓,所以宴席结束后,齐言林便主动上前打了招呼,“毓夫人,不知毓夫人可认识这绣娘。”
钟毓被张渝北搀扶着,张渝北在后面小声提醒她,“这是三公子。”
钟毓笑着点头,“参见三公子。怎的?公子也想请绣娘绣身衣裳?”
齐言林的眼神有些恍惚,似是在回忆着以前的事,“没,没。毓夫人能否让林儿细细看看。”言语里带着哀求,这让钟毓有些不解了。
然而张渝北却对着钟毓点点头,有了张渝北的示意,钟毓便将袖子伸出来,“公子瞧瞧。”
淑妃看着齐言林拉着钟毓的袖子,脸色很是不好看。“林儿!”
齐言林的思绪被唤了回来,急匆匆留下了一句,“改日,林儿定当登门拜访。”
“母妃还有些事情需要林儿帮忙,林儿来一下。”
“是。”齐言林转身前忍不住瞥了钟毓一眼。这一幕让淑妃心里头很不是滋味。
这件事,钟毓始终都弄不明白,而且这衣裳为何这么简单就到了手。后来,钟毓也问过张渝北,是否是他暗自买通了忍,张渝北说没有,他的样子也不像骗人的。
齐言柳跟钟毓二人坐在长亭里,快入冬的风有些冷,齐言柳不禁打了个寒颤。“冷吗?”说罢,钟毓就把自己的披风给齐言柳披着。
“他们说你是我……”齐言柳左右看了看,确定没人了才敢小声说出来,“你是我母妃的侍女。”钟毓点点头。齐言柳眉头微皱,“不是淑姨娘,是我母妃。”钟毓又点点头。“那你能跟我讲讲我母妃吗?”齐言柳很想知道柳妃曾经是什么样的。
“她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