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六章纲吉……你帮帮我……

    “他二话不说把孩子交给了我。我告诉他我是个快要死的人了, 没办法照顾那个孩子……”麻衣回忆起那段往事, 那时的场景犹在当前, 她的双手被纲吉捂得热乎乎的，像极了她当年茫然地接过尚在襁褓中的鸣人一样，“可是他不听，还说……如果我准备离开人世的话, 就带上孩子一起。”

    纲吉心头一滞，他有点看不懂了, 那人到底是出于什么样的心理才把孩子交到麻衣手上的呢？

    麻衣接着说：“我不清不楚地抱着怀里的婴儿，很慌很慌！”她仿佛还攥着一条人命一般，五指稍稍地用了点力, 这会她就不像之前描述自己家庭不幸那样的轻描淡写了, 纲吉可以想见麻衣那一瞬的无措，也推断得出来这个婴儿成为了麻衣萌生生存欲念的动力。

    事实证明纲吉猜测得不错。

    “男人不要他, 必须扔了他。那人的语气我到现在还记得, 决绝, 无奈，好像他的使命就是将孩子丢弃一样。”

    “那人隐隐约约有向我透露一些消息, 说我手上的孩子名叫‘漩涡鸣人’，说他很……”麻衣抿着唇，过了几秒钟才道, “很特别……特别的身份给这孩子招惹了不能与之对抗的灾厄, 那人还提醒我, 一旦有其他人找到鸣人, 他的下场只有一个……”

    死亡。

    所以麻衣才会对纲吉的邀请那样敏感，她无时不刻地在防备一切可能对鸣人不利的人物……

    刚出生的孩子还没睁眼就被周围的大人决定了人生的结局。

    如果麻衣再不管他的话，他真的得失去感受这个世界的权利了。

    麻衣忍不下心来，男人在她不知不觉间离开，悄无声息，她抱着鸣人，不争气地哭了。

    从那以后她就把鸣人当成了自己的亲弟弟对待。

    可是身上还有债务的她根本没办法给鸣人一个稳定的生活。

    因为要躲债，她放弃了读书的机会，因为要给鸣人赚奶粉钱，她又四处奔波于工作中。

    鸣人还小的时候，麻衣其实还是良人。

    清清白白的，虽然苦，但是除了一身债务以外，也没什么可遭人嫌弃的地方。

    只是后来遇上鸣人生病了，小孩子总有这样那样的毛病，一来二往，麻衣赚的生活费都用光了。

    麻衣急需一份能够做得长久且薪资不错的工作……

    可能是冥冥之中的命运吧，在她又一次被人拒之于门外的时候，她救起了被河流冲上岸的店长。

    好心换来了好报，店长醒来以后，为了感谢麻衣救了他，就将她安排进了自己的店里。

    麻衣家庭没破碎前过的是小资生活，她有那么点弹奏的本事，店长知道她对出卖身体有抵触后也没有强制她，只是说单纯靠手艺不太靠谱，也许不久就会碰到一些找茬的客人。店长自然是帮了麻衣许多，不过最终她还是遇到了第一个为难她的男人。

    麻衣是柔软的，却也是固执的。

    男人跟麻衣说，要不跟了他，要不毁了自己。

    麻衣选择毁掉自己，她就是那时失去的双眼。

    有惊讶，有叹息，那个客人从骨子里欣赏着麻衣这样的女人。麻衣既然按照他们的约定毁了自己的眼睛，男人也说到做到，再也没有出现在有麻衣在的店里。

    麻衣的眼睛是好看的杏眼，对人微微一笑时，总会含着荡漾的秋波，那会没了一双眼睛，她的客人瞬间减少了一半，好在后来店长帮她在穿着上与妆容上下了大工夫，她换了风格，渐渐的成了店里有名的头牌艺伎。

    这些麻衣都很平缓地带过了，讲述过去的那段日子不为什么，麻衣得让鸣人清楚他们之间的关系，清楚未来她离开人世之后他继续待在这里的话将会碰上什么。尽管店长答应让鸣人只做打杂一类的工作，但往后的事情谁说得清呢，谁能保证鸣人不会遇到一群有权有势还对他提出过分要求的客人呢，鸣人十有八九得违背自己的意愿去做一些他打从心底抗拒的事。

    说到底麻衣对鸣人是愧疚的，为了躲避不知所谓的敌人，她不止一遍又一遍地告诉鸣人她们这些住在森林的边缘的人再也没资格回到正常的生活中去，她早已经做好了永远把鸣人藏在店里的打算。要是纲吉没出现的话，鸣人真的有可能一辈子都离不开这个地方，并且很有可能在未来碰上那些侮辱人性的事。

    好就好在——

    纲吉出现了。

    麻衣对纲吉的怀疑从他冲进房间救她们的那一刻就消散了，她把纲吉安排在自己的房间是有缘故的。她打算在今晚试探纲吉。

    麻衣和美纪子在鸣人洗澡的时候商量了一出闹剧——她们要趁纲吉睡觉时扮成鬼魂去审问他，试探他的来历，可惜还没有等她们出手，那个曾经来找过麻衣麻烦的少爷就冲进了美纪子的房间。

    麻衣看不见，可听得见美纪子对她说的，美纪子说纲吉对她们是真心的，他一个人应付了对方所有人。

    麻衣肯定了纲吉的实力，也肯定了纲吉的心意，如果纲吉心怀不轨的话，那他应该放任鸣人受到那些人的伤害才是，然而纲吉没有放着她们不管。

    一个区别于宿敌的能人看上了鸣人，并且邀请鸣人到他的学校学习，对鸣人来说绝对是目前最好的选择。

    麻衣不允许鸣人再在自己身上浪费时间了。

    “明天天一早我们就回去，我有东西要交给您，沢田先生。”

    纲吉点头说好。

    麻衣听了纲吉的应答，放开了纲吉的手，以床为支撑点往上挪了挪，笑了笑地说道：“那么我想拜托您的是……”

    带鸣人离开，不求他用生命去保护鸣人，只求他让鸣人过上一个正常孩子应该有的生活。

    鸣人可以不出众，只要一辈子平平安安的，像个普通孩子一样，有书读，有朋友陪，不再受人欺负，不再因为有一个没用的姐姐而遭人打骂，麻衣就知足了。

    麻衣说出自己的请求后，鸣人哗地一下站了起来。

    “我不要走……”

    他喃喃地说着。

    麻衣坚定地道：“鸣人，听话……”

    “我不要！我不要走！”鸣人听出麻衣语气里的暗含着与她离别的意思，鸣人无法同意。

    “鸣人，你难道要让姐姐生气吗。”麻衣的音调降低了些，“你待在这什么也没有，你忘记你为了我受伤的事了吗！”

    刚才那群恶徒冲进来就大大咧咧地向麻衣宣告了鸣人为了她去找他们算账，结果被打得不成人样，满身血地回到了店里这件事。

    麻衣心疼之余更恨自己的无能。

    鸣人一时没得反驳，他毕竟还小，不会弯弯绕绕的这一套。

    湛蓝的眼珠子因为不情愿与酸涩滚出饱满的泪珠。

    他在朦胧的视线里搜寻着可以包容他的光源。

    纲吉临走前给鸣人穿了鞋，这会他冲向自己的时候鞋子掉了一只。

    只有自己掌心大小的小手抓着纲吉的裤子，惹人怜惜地哽咽道：“纲吉……纲吉……”

    纲吉的怀里缩进了一只小猫：“你……你帮帮我……”

    “我……我想和姐姐在……在一起呜呜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