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家.....毕竟是阿晟的外家。”虞氏沉吟久久，犹豫道。

    皇帝带了几分疑惑的看向虞氏, 似是疑惑她为何提出这般浅显的问题, 不想虞氏鸦睫轻颤, 轻巧躲过了他的眼神，也掩饰住自己心里头隐隐的不安。

    她藏匿在袖中的手掌出了细汗, 浸得手里紧握着的软软的细帛有些微湿，过一小会儿便是一阵子难以忽视的凉意。

    “留着虞氏，对阿晟没有好处，只有坏处。阿晟骨子里留着我纪家血，和虞氏本就是对立的, 倘若有一日虞氏生了不该生的心思, 第一个对付的便是阿晟，你不会想不到。”皇帝不知何时与她对视起来, 锐利幽深的眼睛直直盯着她看:“阿暖，这些, 你不会想不到的。”

    虞氏狼狈躲过他探究的眼神, 嘴唇颤抖着, 怎么也不肯把心中所想说出口来。

    前头所言的确不是她今日来意, 她深知仅凭那些言语根本不可能让皇帝放过虞家，所以早做了另一番准备。

    祖父临终前曾交付给她一份名单, 上头所写皆是近年来与国舅路古州交丛甚密之人, 这一份名单, 换来虞氏子弟几条命, 对于如今的皇帝而言可是笔划算的买卖。

    只是她无论如何也不愿拿这个当做筹码。

    她心里到底存着些夫妻情分的念想。

    这些东西本就应该予他的啊, 该是她心甘情愿亲手奉上，而非是如今这般场面。

    夫妻反目，虞氏存亡，她终究是走到了这一步，二者择其一。

    一面是敬她爱她的夫君与亲子。

    一面是生于斯长于斯的虞家，祖父为之筹谋了一辈子的家族。

    两者都是错。

    选了皇帝，她一个没了依仗的皇后该在后宫如何自处？她如何帮助她的孩子在朝堂立足？她又怎能再毫无芥蒂做他的妻子？

    选了虞家……

    虞氏从袖中缓缓拿出那写满了字的细帛放至皇帝手中，狠狠闭了闭眼，声音轻到几乎听不清的地步:“还请陛下饶过虞家众人。”

    她几乎有些不敢抬头看皇帝的反应。

    然而过了许久许久，虞氏都未曾听见半分动静，没有想象中的质问，发怒，唯有死寂一般的沉默。

    虞氏几乎能想象到他此时该有多失望。

    可是她已经没有回头的路了。

    “妾请陛下饶过虞家众人。”她仿佛是为了提醒自己，又将那句沉重到极点的话语重复了一遍，沉静的声音听起来和这寂静庄严的大殿如此相得益彰。

    然而听在纪御云心中不亚于一记重锤，打碎了这十余年来相伴的所有时光和温情，曾经所有为她许下的诺言，无数次共同承担过的风雨。

    在这一张轻薄的布帛之下忽然都化为乌有，此前一切如今看过去都可笑得很。

    也许从一开始就不存在什么天作之合，一切都是他们自欺欺人做的一场美梦罢了，到如今梦醒，该是分道扬镳的时候了。

    纪御云的心一点一点冷硬下来。

    他听到自己冷静到近乎残酷的声音:“朕不会允许前朝皇族血脉离开朕的掌握之下，比起满门抄斩来说，朕的法子足够仁慈。至于这张名单……”

    他松开手指，任由那布帛轻飘飘落至地下:“朕总有法子，不劳皇后费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