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4.婚后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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港城初春的早晨, 路面覆盖了层寒凉的潮气, 结成了薄冰, 踩上去脚底湿滑,几经走不稳。
南湾公馆别墅区傍山而建,星星点点的房子嵌在山坡上, 陈情与姜意禾从家中出来, 没开车,准备去周围散散步。
他们要步行经过一条很长的大斜坡才能走出这一片居民区。
路面湿滑,向下走时, 姜意禾走两步没留神, 往前滑了下,差点儿就滑倒了。
重心后仰, 她惊叫了声, 小脸吓得煞白, 陈情伸手,及时地扶了她一把。她捂着小腹稳稳站住,惊魂久久未定。
“……”陈情垂眸,目光下意识地扫过她鞋子, 登时拧紧了眉,不悦地说, “鞋跟为什么这么高?”
姜意禾脚上穿的是前几天和俞安阳逛街买来的鞋子。
两三厘米高的小坡跟,她本来就不矮, 整个人看起来又被拔高了一截儿。她之前在网上查过, 其实这种鞋子很适合孕妇穿, 鞋底松软,鞋内衬的是蓬松暖和的纯兔毛,在这样的季节穿上不仅保暖,而且非常舒服,也有助于缓解怀孕期间小腿水肿酸胀的情况。
姜意禾缓缓抬头,惶惶地望着陈情。
他的脸色都黑了大半,碎发覆在眼额,眼神冷冽,轻拧着眉,万分不解地看着她,眼神又心疼又怨怒,像是一只被扒光爪牙的凶兽,气势仍在,却有火发不出。
“那个……”她动了下唇瓣,张了张口想解释。
这些日子以来,准爸爸的脾气日渐收敛,笑容也多了,眼神都柔和许多,他好像是头一次这么生气。她不由地缩了下肩膀,不敢说话。
陈情的确挺生气。
刚才在家喂她吃早饭,明明她吃不下了还非要逞能,给自己折腾得那么难受,吐得小脸都白了,他也没办法替她分担这种痛苦,只能看着她干难过。
这会儿她又穿了这样的鞋子,差点儿就滑倒。
自从她怀孕后,心思有些粗枝大叶的,刚才他出门也没注意她鞋子,这会儿又心疼又自责,不知是该气她还是气自己。
他一直狠皱着眉,几次想多言,撞上她那双水波粼粼的眸子,话被硬生生地堵了回去。
她看起来快哭了,他就有火也发不出。
“走吧。”陈情侧开头,捏着她冰凉的小手放入外套口袋,攥紧她指尖,走得缓了些。
两个人沿着长坡向下走。
他不说话,姜意禾也不敢多言语惹他不快。
她小心翼翼地跟在他身边,任他牵着走。
两人就这样不言不语地走到长坡尽头,风不若平时凛冽,日头高悬,他侧脸的线条被柔化,线条也不若平素英朗,温和多了。
她看他脸色稍好,才敢轻声地向他解释:“其实呀,这种鞋子的鞋底是软的,很适合孕妇穿,我都跟店员打听好了,嗯……我也觉得穿上这鞋子小腿没那么酸……”
话音还没落,踩上路边一道未消的冰溜子,没踩稳,顺势左右一滑。
脚崴了。
陈情:“……”
她成天在家宅着,由他宠她,什么也不用操心。
在家有人照料,在外有他安排,她变得非常依赖他,神经也越来越大条,刚才光顾着跟他讲话,没注意路面,怀孕后身子本就沉,这会儿脚踝的撕裂感和酸痛一齐传来,疼的她眼泪登时就从眼眶溢出,紧接着落入陈情的怀里。
“……”
陈情扶住她,胸臆怒火熊熊,刚站稳了想发脾气,忍不住想唠叨她两句的话被她那副委屈的小表情和眼角挂着的眼泪给生生地堵了回去。
泪光在她眼眶里打转儿,委屈得不得了:“好疼……”
陈情眉头死死拧着,气得心口直疼:“我跟你怎么说的?”
她轻声地反问:“你生我气了?”
“……”他绷着下颌,抿了下唇,没说话。
她追问:“你是不是生我气了?”
本来今天这事儿也有他的责任,他火气还没燃起,渐渐熄灭,他不自在地别开头:“没有,怪我出门没检查。”
“老公……”她眨眨眼,眼底水汽四溢,喏喏地说,“你别生气了……我现在回家换鞋。”
陈情一向认为自己是个不吃软,也不吃硬的人,偏偏最吃她的软。她一撒娇,他整颗心脏都化了。火气顿时消了个没影儿。
过了会儿,他揉了揉她脸颊,“我不气了。”
“真的?”
怀孕后她的皮肤更好了,白皙无暇,手指抚上去,手感软绵绵的,比以前更柔软光滑。
她总开玩笑说,她的皮肤都差不多跟还没出生的小朋友一样好了。
“真的。”想到这里,他心肠更软了,柔声地道,“怪我把你宠坏了,不是么?”
“是,”她绽开笑颜,乖巧地点头。捏住他的手背,小脸磨蹭他掌心,把彼此的心一点点地揉化了,嗔道,“都怪你。”
“怪我。”他轻轻弹器,重新把她手踹回兜,问,“回去吗?”
她摇头,目光向这条街远处看去,“我想再走走。”
他低了低眸:“脚?”
“不是很严重,我都说了这个鞋底很软,”她扬唇一笑,往他那边靠了靠,小女人的脾气上来了,颇有些任性地说,“怕什么,不是有你扶着我么。”
他挑了挑眉眼,唇角弯起,情不自禁地跟着她,也笑了,心情稍好了些。
头一次想纵容她的任性。
于是他们沿着街继续向下走。
走到半道,姜意禾才终于觉得饿。
这些日子以来,饥饿的情况常有,食欲勃勃的时候也很多,但多半情况下,她还是没有太多想吃饭的欲.望。
孕吐太难受了,从昨天吐到今天早上,这会儿出来透透气了,反胃的感觉消失了,她却特别想吃点儿东西裹腹。
身后就是便利店,她转身想去买点儿东西。
陈情为了陪她,也没好好吃早饭。
便利店对面是一长溜旧围墙,里面是个拆迁了很久都没开发过的荒地,听说要修别墅区,却一再搁置。
这里几乎是这一片流浪猫的聚集地,经过的时候,经常能听到猫叫。
喵——
刚想着就听到软绵绵的一声。
一只毛色黑白相间的猫儿轻手轻脚地从围墙上跳下来,迈着轻快的步子,一眨眼的功夫窜到他们眼前。
“猫。”
姜意禾喜欢猫,想上去摸,被陈情拦住。
便利店门前有块儿草坪,清晨太阳将出,晒的暖融融的,猫背上的白毛拖出一条挺扎眼的黑色尾巴,轻快一扬,它在草坪找了块儿地方翻身打滚,亮出肚皮,惬意地晒起太阳。
姜意禾进便利店买了两个饭团,一根火腿肠,出来后把饭团塞给兜里,她走到那只猫面前,剥开火腿肠。
姜意禾怀孕的这些日子以来,或许因为快要当妈妈了,几乎母爱爆棚。
上个月她在网上看到了个鹦鹉打喷嚏的视频,循环播放了好几天,非缠着陈情要买一只那种头顶一撮青色毛,通体洁白的小鹦鹉养在家里。
她甚少任性。
她怀孕了,还对猫毛有点儿过敏,之前刚结婚她就一直想养猫,陈情都不允许。
陈情也不喜欢小动物,他嫌脏,还觉得照顾起来很麻烦。
后来被她缠的实在没办法了,他托人花了大价钱买了只毛色漂亮的品种鹦鹉回来给她玩儿。
姜意禾很喜欢,一开始倒是真的照看得挺紧的,每天在家逗逗鸟,她知道他讨厌这种小动物,也从不在他眼前晃。
养了大半个月,鹦鹉学会说话了,她好像也玩儿够了,新鲜劲儿一过,就懒得照料,都是张嫂每天给鹦鹉喂喂食,清理清理鸟笼,她自己倒不怎么上心了,甚至还有些杞人忧天,总念叨,鹦鹉死了怎么办。
如果养了很久最后死了,她应该会很难过吧。
他也不知怎么安慰她。
有天很晚回家她已经睡了,鸟笼扔在客厅,小鹦鹉对着他喊了两声老公。
大概是她训练有素,想教它讨好他。
干干净净的茶几被弄得一片狼藉,他当时又气又好笑,第二天就把这只破鸟送给陈正初玩儿去了。她倒是没什么异议,还有些不痛不痒。
自那之后,她倒是再没吵吵着要养宠物。
她喜欢,可是她更怕失去。
失去了的时候,却觉得,似乎也没什么好难过的。
姜意禾剥开火腿肠,小心翼翼地蹲在小猫面前。
陈情提醒她别碰猫。
那只猫也不怕她,对着她打了一通哈欠,慵懒地伸直腰,一副爱答不理的样子。
她把火腿肠掰成小截儿,扔在它身下的草坪上。
“来吃。”
陈情有些好笑:“它听得懂么?”
他正疑惑,小猫闻到火腿肠的香味儿,立马竖起了耳朵。
它嗅着红色的小肉块,低下头伸出舌头舔了舔,然后放心地敞开肚皮大开饕餮,吃光了显然还没饱,舌头把身下的草都舔了一遍。
然后它盯上了她,伸着粉色小舌头直往她这边凑,探出前爪要抓她手里的火腿肠,喵呜喵呜直叫唤。
她一碰猫就皮肤生痒,之前摸了下俞安阳家养的猫,胳膊红了一大片,何况还是这种不干不净的流浪猫。
“别碰。”陈情挡了下小猫,想去劫她手里的火腿肠,却没抢过,她眼疾手快地又掰了好几个小碎块扔下去。
猫儿顾着吃东西,没碰到她。
她转头朝他笑:“它没吃早饭,饿了。”
“别碰它,不干净。”陈情轻轻地皱眉。
“嗯,”她自顾自地掰火腿肠,“这样碰不到我的,我就扔地上这么喂它。我哪有食物吸引它啊?”
没一会儿,火腿喂光了,小猫也吃饱了,甩了下尾巴就跑了个没影儿。
姜意禾这会儿更饿了,饭团还是热的,她刚剥开一个,手腕被陈情抓了下。他眼底有笑意:“我也饿了。”
“……”她顿了下,递到他嘴边,笑道,“那我喂你吃?”
他探身,轻轻攫住她唇角,
“食物哪有你吸引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