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4.Chapter.64

字数:8594   加入书签

A+A-
御宅书屋备用网站

    全场哗然之际, 旁人有意阻拦, 两方都只得作罢。

    于是不欢而散。

    晚上十点半, 时候还早,陈情回去后去了负一层的泳池。

    他的确有备而来, 连游泳教练都提前请了,最近几天的晚上都在为明晚的泳池派对做准备。

    此次聚会关系他是否能够在这个圈子初步立足。

    他在温哥华那两年,就已经开始有意无意地训练自己克服深水恐惧。

    姜意禾也才知道他为什么最近这几天都很晚才回房间。

    抱着浴巾,她在泳池周围走了一走。高跟鞋敲在地面的清脆响声蔓延一路,就是没有水声响起。

    陈情站在岸边, 仍在做心理建设。

    波光粼粼的水面,暗藏汹涌,即将化作惊涛骇浪, 如血盆大口一般吞噬他。

    头脑阵阵眩晕。

    热身完毕,教练让他下水。

    前几个晚上, 他已经能绕着水池边沿走两圈,偶尔下潜片刻, 或是游两圈。然而在岸边待的时间越久,晕眩感越浓烈。

    就算不沾水, 仍旧感到胸闷, 如被外力前后挤压着心肺, 窒息感阵阵。

    可他必须克服。

    否则害怕的将永远害怕,永远都是软肋。

    教练低声地嘱咐, 说的大多是专业的游泳技巧。

    可他连下水都需要莫大的勇气。这是心病, 无关乎技巧。

    她就站在不远。身影被水光折射成一道曲折的线, 浸入水面。摇摇欲坠。

    陈正初以前常对他说,一个有软肋的人是很脆弱的。

    一人抗衡,单打独斗的这些年,他并不觉得自己存在什么所谓的软肋。

    他有足够聪明的头脑,有善于斡旋的手段,有出色的能力,沉稳的个性,优秀的标签。唯独没有软肋。

    除了她。她是他的软肋。

    不知什么时候,他开始怕她这种带着期待的表情。他怕到头来什么都给不了她。

    怕什么都是徒劳。

    水花响起,冷冽的池水裹挟住每一个毛孔,攫住五脏六腑,致命般的感觉汹汹袭来。

    教练惊讶于他猝不及防地跳下了水,紧接着跟下来。

    在温哥华,他同时请了心理医生与游泳教练,状态好的时候能游一段,但是长度百米的泳池最多一趟就不行了。

    姜意禾听到水花响起,直到看到人消失在岸边,水面浮出个人才反应过来他居然下了水。

    还是自己跳下去的。没人推他,他也不是摔进去的。

    沿着泳池边沿,她匆匆跟着他走了一段。动作很标准,的确受过训练,他努力摆动双臂,在水面上下浮动,憋气、换气。

    泳池不大,长宽五十米左右,憋足了劲游了一个来回,又一个来回。几乎是极限。

    胸腔仿佛有一个气泵,站在泳池边缘俯瞰水面时,就感觉被压得越来越瘪,落水的那一刻,感觉到气囊开始充气,膨胀。

    悬着的一颗心从嗓子眼掉回原位,随着水花拍合,大脑逐渐清明,不再混沌。

    教练夸赞他进步神速。

    其实她不是特意为了游泳而学游泳,而是让自己不再惧怕。

    不再惧怕软肋被人死死捏住。

    他最好刀枪不入才好。

    深夜零点,教练离开,他又游了两个来回,最后精疲力尽。

    她还站在岸边,看起来永远不会离开他。

    她在他身边时时处于困境,总在悬崖边徘徊,就不会感到不安和害怕吗?

    想弄清楚这一点,他游过去,双手扶上岸,靠水的浮力,双臂支撑身体趴在她脚边。

    凝视她脚踝。皮肤细嫩白皙,纤细的骨头一捏就碎。

    女人真是脆弱,他真怕她因为他常常如屡薄冰。

    她蹲下,脚边的男人肌理紧实,映着头顶的灯,皮肤上泛着层蜜色的水光。

    他伸手,捏住她的脚踝。

    男人的气息中带着未消散的潮气,他抬起被水濡湿的睫盯着她,目光阴骘,一双黑眸深不见底,语气一如往常的冷淡:“你应该离我远一点。”

    “赶我就直说。”

    “当初我们分开,就不该再遇到。”

    “后悔了?”女人垂眸,面无表情地睨着水中的男人。她扔下浴巾,心开始一点点地冷,倏地站起,“那我走了。”

    话刚出口,他没给她拔腿离开的机会,将她整个人拽入水中。

    她的尖叫声还没响彻在整个场馆中,便被水花盖过。

    他手臂一收,把浑身湿透的她抵到泳池边。唇边扯出个极为戏谑的笑容,像个恶作剧得逞的坏孩子:

    “我后悔了。”

    “那你放开我!”她狠狠地蹬了脚他,在水中无法掌控角度,踢空了。

    不知是因为池水冰冷还是因为生气,她浑身发颤,抖着唇说:“陈情,你神经病!”

    “那,有后悔药给我治治病吗?”

    他笑意更浓,简直像个败类。

    大手掐住她腰,打开她的双腿,死死地,压着她。

    气息潮汽氤氲,拂过她怒气汹汹的脸颊。泛起痒意。

    “你到底要干嘛?”

    “我后悔今天对你说了那样的话,”他语气沉沉,“你不许离开我。”

    “……为什么?”

    “因为,”他贴近她耳旁,“我缺个秘书。”

    “……”她怒不可遏,一脚正中他命门,骂道,“傻逼!”

    *

    冷战一天。

    陈情昨天那一脚挨得不轻,也生着闷气。早上他似乎也意识到了自己的确惹到了她,先妥协来敲她的门,她故意没反应。发微信不回,打电话不接。

    她是真的生气了。

    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当她是什么?

    炮友?

    打电话给俞安阳把这个混蛋男人从里到外,从小到大地骂了一遍,俞安阳在那边笑得合不拢嘴:“回来辞职吗?”

    “辞职?凭什么?有种他滚蛋!”

    “人家是老板,凭什么他滚蛋?”

    “我也是通过正规的劳务合同被聘请进来的,我就是脑子有病才答应给他当秘书,凭什么我滚蛋?我除了给了他那一脚,有犯什么错吗?俞安阳你说,我犯错了吗?”

    “你没错,我错了。”俞安阳笑道。

    “你什么错?”

    “我一开始以为你栽给他了,现在看来,是他彻底败给你了。”

    “……”

    正沉默,房门被敲响。

    今天不知第几次,姜意禾故意装没听见,闭了会儿气。俞安阳一早上了倒是习惯了这种情况,猜也猜到了:“陈情又来了?”

    小女人漫不经心地掸了掸手指甲,拍了拍脸上的面膜。

    哼了声,“谁知道。”

    “难得他委曲求全一次,说不定是跟你道歉,你就给他个机会。”

    “我不。”义正言辞。

    “那你回去怎么办?辞职吗?”

    “凭什么我辞职,我要做一个让他再没理由对我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好秘书!我要他离不开我,不是我不能离开他。”

    俞安阳怪声怪气地嚷了句:“这还不是不能离开他?”

    大脑宕机了数秒:“……这能算是吗?”

    俞安阳:……

    一个电话粥煲了两个多小时,手机都发烫。

    陈情给她打电话打不进来,大中午让时迩打了个飞的过来。

    果然没有她,时迩也什么都能做呢。

    她酸溜溜地想。

    跟着陈情身前身后跑来跑去一个星期,应付客户,陪同谈判,出席各个场合,她也累的精疲力竭,难得享受一天清闲时光。

    他没说给她放假,她自己给自己放个假。

    陈情和时迩下午出门先去见最后一个客户,晚上要去参加那个所谓业内人士主办的泳池派对。

    她一觉睡到下午五点多。

    做了个梦。

    梦见十七岁那年冬天,陈情跌入泳池,明明水线才到腰腹,他却挣扎得十分厉害,被她和旁边的人一齐救上来时,苍白得近乎透明。

    他也有脆弱的一面。

    四年级时,她也救过他一回,在老家属院背后的那个人工湖。

    他可真是个倒霉蛋。

    傍晚六点半,北方城市的深秋,天黑得异常早。

    坐在床上,周身沉浸于黑暗中,头脑异常清醒。

    活动已经开始半个小时,她摸到手机,想给时迩打电话问问情况。

    虽然陈情昨晚游泳的时候看起来状态还不错,不过她还是有些担心。

    手机屏上果然躺着好几条陈情的未接来电,不过都集中在早些时候,他似乎也作罢了,决心与她抗衡。

    嘁,脾气还挺大。

    这样的状态一直维持到第二天返程的飞机上。

    登机前,在机场洗手间待了很久,补了妆,明眸皓齿,气色复佳。

    她是笑唇,嘴角自然向上,微微一抿,一线温柔绽开在唇边。

    往来之人都对她频频侧目。

    年轻靓丽的女人穿了件黑色半高领针织衫,衬得脖颈纤细,皮肤更白皙。

    一袭挺括的月灰色小西服,掐出一线婀娜的腰,长腿翘臀,脚踩绒面高跟鞋。

    乌黑如缎的卷发散在肩一侧,侧脸娇俏柔美,眉目却极其明艳,饱含潋滟。

    时迩来的稍晚,昨天就没怎么见她,如今一见,连他的目光都落在她身上久久不移。

    陈情瞥了她眼,目光沉了几分,没说话。

    开始登机。

    他和她的座位相邻,翘着腿坐在一旁刷ipad,斜斜地靠在一侧,身子往她这边倾斜。

    推了推他,她眉眼一挑,眼神很挑衅。

    陈情不以为然,目光淡淡地从她妆容精致的脸蛋上掠过。不动如山。

    行,他不动。

    她赌气,头一歪,直接靠在他肩上。

    浑身僵了下,他徐徐转头,侧眸瞥了她眼,沿着她眉眼的轮廓顺着挺翘的鼻梁,凝视她饱满的红唇。

    唇角弯起个很浅的弧度,他下意识又往她那边小心靠了靠。让她枕得更安稳些。

    男人的臂弯有力而让人安心。

    在飞机的颠簸中,她就这么靠着他睡着了。

    醒来时,侧边有刺目的光迸射入机舱。她这边却没照到多少,一抬眼,陈情那一侧的遮阳板被他早早拉了下来。

    她还靠在他肩,抱着他臂弯,半倚着他。

    慌忙起来。

    “醒了?”

    陈情抬手拉开遮阳板。回头,眼底有细碎的光。

    唇上赫然一道浅浅的红痕。

    啊。

    和她口红的颜色有点儿像呢。

    “陈情。”

    “嗯。”

    “你是不是,趁我睡着的时候偷亲我了?”

    他顿了下,面色如常,矢口否认,“我没有。”

    她拿出手机,打开前置摄像头对准他的脸,“你看你的嘴。”

    “……”他脸上开始烧灼。

    劫走她手机,一手捏住她下巴,指腹摩挲她的唇,眉眼泛起笑意,“什么色号。”

    “……”

    她还真的认真的想了一下,他不等她开口,直接气势汹汹地吻上去。

    “算了,说了我也不懂。”

    另只手,迅速按下快门。

    旅途愉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