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3.Chapter.6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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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天大大小小的会议下来, 此趟s市之行即将接近尾声。
今天晚些时候, 陈情将会与几个盛光传媒的高层出席某业内人士组织的商业晚宴。
早前订好了一套高定西装, 下午最后一个会议结束,姜意禾前往商贸广场把衣服取回, 去敲陈情房门时,依稀听到套间里面有交谈的声音。
尾音轻快,莺声阵阵。似乎是女人。
透过门缝,看到是晟秋。气质优雅的女人一身一字领黑色长裙,露出两截匀称的锁骨, 侧脸沉静。她靠在沙发椅中,在与端坐在桌子对面的陈情交谈,桌面散开一沓文件。
姜意禾没进去, 把西装在外面挂好,轻轻掩上门, 先回了隔壁自己的房间。
冲了澡出来,电话铃聒噪地叫嚣。
轻揉着眉骨, 她接起电话。时迩打来询问她西装是否取到的事情,还告知她晟秋有急事, 会来酒店与陈情见面。
莫名心烦。挂掉电话换好衣服, 陈情又喊她过去。
晟秋已经走了。
夜色初临, 陈情只身站在露台。指间一点猩红,置身于缭绕烟雾中, 宽阔的背影稍显落寞, 窄腰掐住一缕夕阳。
“现在七点半, 宴会八点半开始。”姜意禾不疾不徐地汇报他的行程,“不堵车的话,车程二十分钟。必须要出发了。”
下午一场绵绵秋雨刚过,空气潮湿了不少。露台围栏的边沿覆着层未干涸的水渍。
蓦地,那点猩红色隐于浓稠夜色,留下一抹黑色浅痕。
陈情将烟捻灭,走过来。
几天忙碌下来所致的疲惫都呈现在他的脸上。他刚接手d.h,诸多状况纷至杳来,目不暇接,需要多方打点,各处游走,几多斡旋。难免睡眠不足。
他眼底挂着两道疲累的青痕,倦意难掩。
简单快速地冲了个澡,他披着一身腾腾水汽出浴。空气中混着股清冽的柠檬薄荷味儿沐浴露的香味。
枪灰色的衬衫将他的线条和轮廓雕刻得遒劲而有力,整个人有如雕像一样威严而笔挺。
系好袖扣,站在镜子前整了整衣领。他轻扬下巴,抚摸了下才刮过胡子、光秃秃的下巴,下颌绷得紧,修长的脖颈上,领口服帖得一寸不乱。
成年男人沉稳的气质被这件裁剪得当的衬衫完美地衬托了出来。
他的神情一贯的清冷与倨傲。移眸,瞥了眼身后拿着他西装外套的小女人,启唇淡声说:“今天有人问我,你的能力这么突出,为什么要做我的秘书。”
姜意禾一怔。
她很想说,一开始是在他强硬的要求之下。
但目前,显然不仅仅是这个原因。
大抵是她想待在他身边。
“这几天你表现很不错,”陈情抿了下唇,表情却没有表现出欣喜,“有很多人,都注意到你了。”
这大概不是什么好情况。
他似有若无地叹了声:“屈才了。”
“……”姜意禾眨了下眼,笑意点点从眼底漾开,她谦虚地笑着说:“我不过是回答了几个财务方面的常识问题……我以前做过这方面的工作。”
“所以说,”陈情眉眼弯下,神情落寞,“是我屈才了。”
取西装配套的领带时,发现套盒中并没有单独装领带的盒子。她难免慌了手脚,避开陈情去阳台打电话,询问时迩是否有配套的领带。
时迩说当时特意跟西装店强调过这一点。
但是没有。
怪她自己没有提前跟时迩确认,拿回来之前也没在店里检查。
一时冷汗涔涔,出来时,陈情也正好挂掉晟秋的电话,低声嘱咐了两句后,他的面色更凝重了些。
她从没有见过神情这样凝重的他。
“那个,领带……”她看到他脸色已经黑沉下来,主动说。
“姜意禾。”
陈情抬眸,眼神与语气一样冷。
他没有称呼她为“姜秘书”,口吻却更正式,不容置喙。
凝视她,心底一时复杂繁复。半晌,他沉了沉气,狠心道:
“这次回去,你就回去做财务总监吧。我会给你安排一个更好的办公室。之前是我缺个秘书,但其实,时迩大部分的事情都能做。”
“……”
他是在赶她走吗?
明明才下过雨。
空气中的潮气还未蒸腾消散,一股酸涩的感觉却又开始从她的鼻腔向上涌。
*
林景生举杯远远向陈情示意。阔步而来。
年近五十的男人,眼神清明,精光毕现,总迸射难以忽视锋芒的灼灼凶光,昭示出他的勃勃野心。那双眼尾上挑、狐狸似的眼睛,与周兆炜实在有几分相像。
大抵是因为他们关系本就交好。陈情很小的时候就见过林景生,他与周兆炜气质相似,关系亲密,人尽皆知的司马昭之心也出奇地巧合。
因了常年锻炼,林景生倒不若同龄的中年男人一样总挺着个啤酒肚,反而身姿笔挺,精神矍铄。留着一圈修剪得当的络腮胡子,始终有种高人一等、睥睨众生的精英绅士气质。
难怪迷得圈子中那些有野心的明星嫩模争先恐后地爬他的床。
“小陈总不见我,不是也得见吗?咱们之前何必红脸,闹得大家都不愉快?”林景生温和地笑着,眼底却没有一丝一毫的笑意。
“林先生怎么不问问你自己之前何必要给我脸色看,”陈情随意地与他碰杯,语气淡淡,“闹得大家都红了脸?”
此言有意回敬。林景生心底冷笑了声,不以为然地再碰杯,扬手示意,笑意斐然:“一杯敬我们和好如初,合作愉快。”
待他饮尽杯中酒,陈情手中的杯子却始终没有挨到唇边。
他眸色凛凛,眼神充满不屑。
他可没有想合作。
陈情没表示,林景生嘴边的笑容难免挂不住,随着唇舌之间的酒香味儿一点点地消散,脸上虚与委蛇的笑容也没了大半:
“你舅舅常跟我说你年轻有为,从加拿大回国后就接手了这么大的公司,上任一月有余,一切都有条不紊,蒸蒸日上,实属难得。”
陈情从不屑说漂亮的奉承话与对方玩语言文字游戏。他最看重的是实力。
林景生的实力不容小觑,与周兆炜一样。
“过奖。”
“小陈总什么时候回港城?”
“后天。”
“哦,”林景生沉吟片刻,笑意重新嵌入脸上的沟壑之中,“我听闻你要投秦语柔小姐的新片,自产自销嘛,可以理解……语柔是我的老合作人了,我也熟的。明晚几个主创、主演和各位投资人会在水宫会所举办泳池派对,不知你会不会去参加?”
眼底询究意味浓浓。
陈情不由地皱了下眉。没说话。
他自然知道有这回事。
然而,现在大部分的主导权都还在林景生的手里,他毕竟算是条业界大鳄,就算他本身不参与电影投资,但盛光传媒的几个高层与圈内大部分的人对他还是一呼百应。
陈情才入业内,对比之下的确不如他。
“听说小陈总怕水,所以不打算去了,”林景生意味深长地笑了下,目光咄咄,“是真的吗?”
陈情淡瞥了他眼,“你们这一行听说的事情可真多。”
“你要这么说,那我的‘听说’可就太多了,”林景生随意地揽过在会场里游荡的一个容貌艳丽的、不知是哪来的十八线小野模模样的女人,意味深长地笑,“我还听说你与晟家小姐的婚事只是你上位的垫脚石,听说……你和晟秋,暗地里还在调查旧船厂的事,过去这么多年了,不累么?”
陈情脸色如常,林景生难免焦灼了些,更进一步地试探,“我还听说你身边的那个小秘书能力不错,你常带她在身边。小陈总不是还不敢碰女人吗?怎么就……”
“所以我说,你听说的事太多了,”陈情冷冷转眸,眼底泛上凶意,“世界上这么多事,但总有你没听说过的,不是么?”
“的确。”林景生眉梢轻扬,笑容中兴味稍浓。
“你肯定没听过,我很讨厌狗。”
陈情贴近林景生了些。旁人看来,就是两个关系看起来不错的人贴在一起耳语。
年轻男人的神情依然淡漠,可他素来气势凌人,这一刻气场更强大,让林景生这个老油条都不由地心惊胆战。
他唇一张一合,字字顿顿从齿缝里磨出来,丝毫不容置疑:“而我打狗,从来不看主人的脸色。尤其是,周兆炜的狗。”
林景生顿了几秒,扯出个有点儿难看的笑容,却依旧咄咄逼人:“我可以理解为小陈总这是在护着谁么?过来人提醒你一句,被人捏到软肋可不大好啊。”
林景生的目光有意无意地瞥着不远处一袭格调淡雅枪灰色包臀礼服裙的女人:“我真的很好奇,就没有什么事能惹得小陈总有点儿别的表情吗?”
姜意禾正在与身边人交谈,同时投来了目光。落在陈情身上片刻,又不动声色地挪开。
她心底隐隐揪着疼。
今晚从酒店出来赴宴,他就有意无意地与她保持距离。
对她避之不及似的。
“姜小姐。”
林景生闲庭信步般地晃到她眼前,喊来场内服务生为他与她斟满酒,随手递给她一杯。
“你好。”
姜意禾一愣,接过。
眼前的男人比之陈情更让人无法掌控,看不透他的真实目的。她此趟出来也算是跟着陈情见了形形色色、人际手段老辣的商界人士,顿时报以百分百的警惕。
林景生向她靠了靠,温和地笑:“鄙姓林,你们陈总的合伙人之一。特意过来敬姜秘书你一杯酒,能辅佐这么优秀的小陈总运筹帷幄。”
“林先生。”姜意禾拿捏出一个极为自然的笑容,眼底却十分清明透彻,透着疏离。
她对自己的酒量有信心,但并不打算喝太多。第一次碰杯后,只浅尝辄止。她一喝酒容易脸红,看起来就若醉了一般,但神志却清醒。
林景生东拉西扯地说了许多,看到她两颊泛起酡红,以为她已半醉,便开始问些试探的话。
姜意禾从善如流地答,口风很严,多余的、有关于陈情私人情况的话一个字都不说。
色迷心窍的中年男人身边年轻姑娘不断,见到了面前娇媚美艳的小女人难免躁动,有源自天性的蠢蠢欲动,一来二去就有些把持不住。
酒过三巡,林景生也半醉,大喇喇地揽了把她柔若无骨的肩,凑近了,酒气熏熏:“小陈总跟我说,他跟你没什么关系呢……姜秘书就不觉得憋屈吗?我一说他跟你有关系,他就表现得不大高兴呢……”
话音未落,一杯红酒倾头浇下。
被一杯酒彻底把酒意泼醒了的林景生捂着一头潮湿尖声暴喝。
陈情扬手把她扯入自己怀中,抬脚勾翻林景生的膝盖,在酒桌边沿磕碎酒杯,尖锐的玻璃抵着男人的下巴。
他眯了眯眸,声音冷若寒冰:
“我确实不大高兴。林景生,你成功惹毛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