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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依林如鱼的所见, 京城里的爵位太多了, 不说其他, 单是每年给这些有爵位的人家的年节赏赐, 就不是一个小数目。不过皇上自有手段, 通过寻找他们的错处, 让他们降级袭爵。比如说宁国府贾珍, 他是从祖爷爷手里承袭的爵位，按理说他应该是伯爵爵位, 但他现在只是个三品爵威烈将军, 比伯爵差了好几级。而且贾珍已经是第三代袭爵者了, 他的儿子已经不能从他那里承袭爵位。

    皇上就是通过这种降级袭爵的手段, 不动声色的打压旧家族, 让他们快速衰落下来。依林如鱼来看，若没有人捣鬼, 二十年后, 这些旧家族将全部在京城消失。

    但是，本朝的情况是极为特殊的, 皇上虽然登基，太上皇仍在。这种情况下, 这些旧家族又生出了一些希望，想要通过从龙之功再谋个百年兴盛。

    林如鱼对他们这种愚笨的行为嗤之以鼻，就算太上皇仍在, 难道他会让另外两个儿子反对已经选中的儿子吗？这样岂不是证明太上皇的选择是错的？就算还有那么一两分希望, 也被他们亲手毁掉了, 因为他们为了夺位，竟然勾结外族！

    林如鱼又仔细看了看消息，这些旧家族大多支持忠顺王爷，只有极小数支持忠敏王爷，怪不得皇上吩咐只让注意忠顺王爷的动静。还有，这帮人为了获得暹罗国的支持，竟然里通外国，要除掉他林如鱼。怪不得他突然被五支弩、箭射中了，若不是有“天地低昂”保命，恐怕他已经死了。

    一想到中箭那晚，林如鱼就咬牙，任谁被刺杀得奄奄一息也会恨的。为了他自己，为了他父母家人那一阵子的担惊受怕，他也要报仇！

    什么四大家族，什么四王八公，他林如鱼不砸碎了你们，枉活了这一遭！

    林如鱼凝神思考，随后拿起笔，把各家的关系画成了树状图。林如鱼最后用笔点了点中间的一个家族，甄家，然后又点了点上面最弱的一家家族，史家。若他是皇上，一定会先拿这两个家族开刀。没了甄家，忠顺王爷在江南的耳目全都会瞎掉，而史家，是他们中最弱的一环，先拿史家要容易得多。

    林如鱼拿着树状关系图去找父亲，一问得知父亲还在书房。林如鱼一边往书房走去，一边想着，以前父亲竟然要处理这么多东西，怪不得每天都睡那么晚。他有些心疼为了林家操劳的父亲，也欣慰以后可以替父亲多分担一些了。

    林家书房。

    林如鱼把树状关系图给父亲看，简单介绍了一下，又说：“父亲，我觉得可以先从甄家和史家下手。”

    林海点头，有些意外儿子这么快就找到了突破点，他把儿子画的树状图仔细看了看，眼睛越来越亮，这个图真是好，他们彼此之间的关系一目了然，突破口更容易找到。

    林如鱼见父亲没有说话，犹豫地说：“父亲，你说这些消息皇上会不知道吗？那他为什么还点我的名呢？按说我才十岁吧，就算手上有两手功夫，也不至于现在就派上用场。皇上是不是对我们林家有了猜忌？”

    “嗯？”林海放下树状图，看了看儿子，问：“你怎么会这么想？”

    “因为没有人会把这种事交给一个十岁的半大孩子。皇上是不是想通过我让父亲您出手呢？或者是皇上想试试父亲的忠心？还是想查探我林家的能力？儿子这两天一直在想这个问题。”

    林海微笑，说：“你能想到这里，证明确实长大了。”他放下树状关系图，说：“其实这没什么，只说明皇上还是很看重你的，你不用因此自扰。而且为父自认还有几分本事，至少在你十五岁之前，能护住一家无忧。这个忠顺王爷啊，因为生为太上皇的长子，野心确实是有的。不过，当今登基已经几年了，忠顺王爷一直没有成事，以后也不可能了。若是事情到了紧要关头，为父肯定会让你进宫的，保护两位陛下的安全。”

    “若是真危急了，儿子不想进宫，只想保护父亲母亲还有姐姐。”林如鱼坦言。

    “你想错了。那帮人不过是跳梁小丑，他们其实一点儿风浪也掀不起，我们林家还有两位陛下都会安然无恙。若不是为了引出他们全部的人手，又何必等到今天？之所以让你进宫去保护两位陛下，一是为了表明我林家的态度，二是为了让你得到皇上的赏识。”

    林海看着自己的儿子，叹道：“你也长到十岁上了。为父观你，并不是喜欢耍心机之人，与人交往也都赤诚相待。若你是个普通人，这样做无可厚非。只是，儿子，你要明白，为父的身份，还有你站的位置，不允许你这么做。若是你的性格改变不了，那就换一种处世方式。你也不须改变许多，只做到一点就可以荣耀一生，那就是：忠君。忠君才是你立身之本。”

    林如鱼沉默了。要说他本身，确实不是那种心机重的人。前世二十年他有一个幸福的家庭，今生十年也有爱子如命的父母，而且地位都不低。他一直过得自由自在，根本没有受过挫折，又哪里来的心机？不过今生的父母生活在一个君权至上的时代，他以前远在江南，感受不深，现在到了京城，才知父亲的侯爵也不算什么，也要步步为营。作为林海的儿子，他出门也会遇到比自己身份高的人，那种感觉其实不太好，何况他还经历了生死一线，怎么会没有变化呢？

    林如鱼自然不算笨，前世他能凭自己的本事考上一流大学，若是下得苦功，那些之乎者真的就学不会吗？若是他真的时时察言观色，难道心机真的不会耍吗？其实林如鱼觉得自己一直在耍心机，因为他要表现得像个十岁的孩子，谁家的十岁孩子天天耍心机，心眼一堆一堆的？

    只是这些林如鱼不好对父亲解释，他只说：“父亲，我以后会注意的。不过皇上点名交给我的差事怎么办？”

    “我会以你的名义写一份‘完美’的奏折上去，皇上会满意这份奏折，也会一眼看出奏折是我写的。你现在不宜再出风头了。”

    “嗯。”林如鱼点头，又想问父亲他被刺杀那晚的事，但是徒然看到父亲鬓角新添的银丝，刚张口又闭上了。算了，当时他重伤，父亲比他更难受，还是不要再提这件事了。

    林海又拿起树状关系图，说：“这个东西不错，以后可省了为父不少忙。”林如鱼连忙说：“父亲以后有什么事，尽管让儿子来干。其实儿子的本领还是有一些的。”

    林海不由一笑，转头看看外面深沉的夜，说：“快进腊月了，有些事情，年前还是了了吧。”

    林如鱼忖度父亲的话，知道父亲要出手了。

    林如鱼觉得浑身没力气，趴在桌子上，有气无力的说：“没事，过一阵子就好了。我还年轻着，恢复的快。”

    “你呀。”国舅爷摇头，说：“林大人和林夫人需要仔细调养，你也好生歇着吧。我带来了不少药材，先用着，若是缺了什么只管给我说。”

    “谢谢你。”林如鱼勉力挺起身体，说：“你帮我太多了，若是这辈子报答不了，下辈子我再报答你。”

    国舅爷皱眉，说：“你才几岁？怎么说这种丧气话？”

    “嘿嘿。”林如鱼咧嘴笑两声蒙混过去，说：“这不是病了嘛，有感而发。”

    国舅爷看着林如鱼苍白的脸色，连唇瓣的粉色都没有了，他不由有些心疼，说：“你好生养着吧。我得走了，等过两天闲了我再来。”

    “好，你去忙吧。”林如鱼知道国舅爷很受重用，平日里就忙得不可开交，能亲自带御医过来已经很承他的情了。

    国舅爷走后，林姑娘带着药进来了。林如鱼一见，马上哀嚎出声：“姐姐，我不要喝！”

    “嗯？”林姑娘眼睛一挑。

    “唉——”林如鱼长叹一声，只得端起那碗药，喝了一口，顿时一股又苦又涩的味道直冲头皮，连舌头都麻了。他赶紧把那碗药移开，天哪，这是什么可怕的味道！

    林如鱼眉头挤成一团，看着那碗药，说：“姐姐，这味道真是太可怕了。我慢慢喝吧。”

    林黛玉伸出一根葱白的手指，轻轻摇动，声音清脆，却毫不留情地说：“不行。”

    “姐姐～～”

    “不行！”

    “好吧。”林如鱼端起药碗，稍一靠近便闻到了那股可怕的味道，他屏息，闭眼，干脆什么也不想，咕咚咕咚一口气把它喝了下去。喝完之后，他强忍住欲呕的感觉，飞快地拿起桌子上的茶壶，连灌了几口，才感觉活了过来。

    “呼——”林如鱼长出一口气，说：“姐姐，你说怎么会有这么可怕的味道？”

    林黛玉见弟弟乖乖喝了药，才笑了，说：“我还奇怪呢，药不都是这个味？你都这么大了，喝个药还这么难？”

    林如鱼摇头，说：“我敢肯定，药不是一个味！有的味道不大，有的很苦，有的很怪。而你刚才给我的那碗药，苦里带麻又带涩，喝下去能把人逼疯！”林如鱼一想到刚才那个味道，就觉得难受，赶紧摇摇头不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