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7.第 57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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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自她第一天干呕开始,又过了十来天。

    这时外面已在十一月了, 再有一个月就将是腊月了。

    外头冷风朔气的, 里头自然也好不到哪里去。

    她住的是地牢,且在地牢深处, 这里不能点炭盆子,因为一个不小心极易窒息而亡。

    只有那两个看守她的, 成天在离门近的地方点炭盆子烤火, 而她不过只是加了几件冬衣,与加了两床棉被褥。

    这天晚上,她辗转反侧睡不着, 自想这地牢十分憋屈, 别说不见天日了, 就连外头的月亮星辰也是一样看不到。

    她想起以前电视上看过的铁窗生涯, 那牢墙上,高高的地方, 有一道窗,由那窗看出去, 晚上还能观赏一下星空。而如今她这地牢, 竟是什么都看不到的, 四顾之下都是阴沉的带着土色的牢房内壁。

    牢里不让点火来取暧,且又在寒天里,这湿气就越发地重。这几日她睡下时, 总觉得被子里也像吸了水似的, 湿重地覆在她的身体上。

    忽然的, 她很想他。

    她有些后悔在来这儿之前,没有跟他说明她是要来做什么的,或者当时应该不论怎么说,都要等到他由丰州回去了,跟他说明要来杭州做什么,多个人多个主意,他惯常在兵营里对待敌我间的尔虞我诈,兴许一早就能识破这其中有诈,让她别来呢?

    唉,说这么多又有何用。或许是命定如此,该遭此劫,现在在这里后悔也没用了,千金难买早知道。

    其实更让她难过的是,昨晚她在午夜梦回时,好像一下脑中全清醒了似的。像是一下全记起与纪寅轩过往的所有点点滴滴。那感觉像是在看一张张高清放大的图片,将一只蜻蜓的翅翼猛地放大三百倍,放在眼前,那上面的颗粒每一点都看得无比清晰透彻。

    那些回忆,走马灯似的回放着,又清晰又快,一下全翻涌了上来。

    她想,或许之前吸入鼻中的粪灰的药性全上来了,让她得回了所有的与那人之间的回忆。

    她觉得自己喜欢他的日子很久远。远比之前认知的,在治水患那一次被抱着睡了一晚还要早。

    那感情日积月累,深入骨血。

    不知始于何时,这个起点极为微妙,究竟是何时她也难说了。是她在澡桶里泡了五个多小时,他去帮她拿姜汤的那次吗?还是什么时候?真不记得了,或许在街上见到他第一眼时就已将这粒感情的种子种下了吧。只是当时确定了自己在此地不想久留,且又自知长成那副德行,自然没有往深处想;可真要问自己最初那时喜不喜欢他,那肯定是喜欢的,只不过,一直以为是主仆情宜的喜欢,哪知或许早已杂揉进了爱意。

    情不知所起,却也一往而深。

    只是现在发现这一切都晚了。她与他,或许不会有什么好的结局。

    他会来吗?

    或许不会了。

    可她不想让他的孩子也当药藏,供人取药用。

    她开始计划逃走。

    ……

    另一头,纪寅轩回到京都时,是在九月下旬,他在家中又憋了几天,仔细思考要不要去杭州,到时见到了她要怎么说,还有,如果见到她跟那虞绍启在一起,他又要怎么说。

    等一切想好,他才真正动身往杭州来。

    这一回,他没带王贵、栓儿等小厮同来,而是带了他的两名亲信、两名部将同来。

    他也不知为什么要这么做。

    可能是心中隐隐觉得此行是来会情敌的,故而断不可在气势上输了。带着小厮未免太弱,还是带部将体面威风。

    十一月上旬到了杭州。

    先是让亲信打听了虞绍启的所在,又让他们打听了那人时常出没的地方。

    亲信回来报说,虞大公子也不常出宅,除了他爹娘的大宅,再有就是回他私买的小宅住着,出门时也不去妓院花楼,更不去赌场,只是偶尔在酒楼里会友。

    纪寅轩就猜测,兴许那女人现在被他藏在他自己买的小宅子里。

    又不好上人家家门去找人,只能找准他上酒楼的时机,带了人过去向他询问那女人的下落。

    这时,虞绍启正坐在百味楼里,已叫上一桌酒菜,正在等人。

    结果人没等来,倒见一个不速之客径自坐在了他身旁。

    “这……咦……纪将军。”还十分客套地忙起身作揖行礼。

    纪将军见他这样客套,也只能起身还礼。

    如此一番之后,两人重又坐下。

    “我来是问你,阮颜畅人在哪儿?是不是在你宅子里,我有话要跟她说。”直入正题。

    “什么?阮颜畅人来了?来哪儿?来杭州了?没听她说起啊。”

    “啊?”本以为那女人来杭州定是要来找他的,哪知他说并不曾见人。

    这是……

    两人又说了一会儿话,才发现事出蹊跷,并且很不妙。

    虞绍启思前想后,发现问题可能出在公冶子长身上。

    他前段日子与公冶子长走得比较近。公冶家不长住在南边,而是长住在北边沧州,那州东临沧海,是一个海湾边上的城邑,也是天下第一聚阴之地。他们家的风水堪舆术,都跟邪术差不多。

    无奈公冶家与他们虞家也是有交情的,虽说不甚亲厚,可是年年都会相会在一处,共同研习一些学派理论上的东西。

    今年这公冶子长来,就是他招待的。

    他时常会来他宅子。兴许他趁他不注意时,偷看了一些他手写的札记,上面有记叙他对阮颜畅的研究,以及数次提到有关巫果的事。

    不知他有没有因此动念,想俘获阮颜畅去当药源。

    难说,反正什么邪门的事那人都干得出来。

    虞绍启只将这事情的可能性在脑中过了一遍,觉得最有可疑的就是那个公冶子长。于是,他只是对纪寅轩说,我们该去公冶家在杭州的宅子里一探究竟。

    “怎么又冒出来一个公冶家,那家又是什么人?”

    “唉,来不及跟你解释了。这事事不宜迟,也不能从长计议了,你说她八月末走的,走陆路大至是九月末能到这里来,如果真在那谁的宅里,虽不一定伤及她的性命,也必定是被囚禁的。这么一算,她都被关一个多月了。”

    “好,那我去救她。”

    “唉,将军请稍等,等我与你一道去。”

    “我一个人去行了,我带了人来。”到了这时,还把他当成情敌,想着,救她这事,只能由他一个人来做,断不能让第二个人参与的。

    “不是,我总得引开他吧。我去假意拜访他,绊住他,你们再带人潜入不是更易些么。况且,我也不知他家在杭州的别邸中是否设有私牢,你怎知她是被关在厢房里还是什么地方的,你不得费心寻找么,我不去支开他怎么行?”

    这时已近黄昏,纪寅轩与两名亲信,还有两名部将都悄悄来至公冶家的外墙下,而与他们一并来的,还有虞绍启及他随行的小厮——他已撇下百味楼的一桌酒菜与那两名本来要会的密友,就这么跟纪将军来了。

    他现在在正门处,而纪寅轩他们躲在侧墙墙根那儿。

    他朝他们使了个眼色,意思是:一会儿见机行事。

    他们点点头。

    虞绍启今晚注定要成为公冶家的不速之客,可是主人家似乎并没有不欢迎他的意思,反倒还挺开心乐意地让人通传他进宅去。

    纪寅轩看着他们进宅了,就让两名部将在外守着,然后带了两名亲信潜进宅中。

    因这地方是公冶家在杭州的别邸,故而宅中人员并不多。

    他们一路上并没有见到什么人,看过屋子里没人后,就想会不会真有私牢,可也并不知这私牢究竟会设在哪处。

    他朝一名亲信使了一个眼色。

    那亲信点点头,闪到暗处,在一个提着食盒的老妈子背后,一把掐住她的咽喉,低声问:“说!这宅里有私牢没有!不说我杀了你!”

    那老妈子恰好是要去给牢里送饭的,就哆哆嗦嗦地把牢房位置交代了。

    这名亲信一掌辟下去,将她打晕,但没有伤及她的性命,只是怕她去喊人又或是手一松她就吵嚷出来。